一九九五年,那是个计划生育政策很紧张的年代,那时候墙上大多都是“少生孩子多养猪”“孩子还是一个好,政府帮你来养老”"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之类的宣传语,而这个政策对双职工的要求更高,如果谁谁生了二胎的话就会流言蜚蜚,工作会被停职甚至免职。讽刺的是,二十年后我们的神州大地又拼命的鼓励多生二胎,真的只能呵呵了。
还是说回九五年吧。那一年我出生了,是二胎。我的出生给家里人带来了许多的困扰,为了生计和未来,父母亲最终把我送回了农村——我奶奶家,我便在那度过了我的童年。
那个时候对于一个西北的小农村来说,物质并不算富裕,但是我用泥土,蓝天,白云,乡情构建起来的童年却是无比的欢愉。我确实过得无忧无虑,父母闲暇时间也会回老家看我,但只有和那个四十多岁的、被我称呼为“奶奶”的人待在一起,我才会有安全感。
记得小时候特别淘气,不穿鞋子,可以从早上玩到晚上;不喝一口水,可以从村头喊到村尾,夕阳西下,这个时候准会有个人在晒谷场喊我的名字——‘伽娃哎-伽娃哎--哎---’,而我听到这个声音时,我就静静地听但并不做任何回答,等什么时候不叫了我就知道该回去了,这声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样好听。
奶奶老告诉我“小孩子,玩归玩,不要从村头跑出去啊,不然奶奶就找不到我的乖孙孙了”,小小的我对于村头的定义就是那个拐弯处的那三棵老槐树,只要不超过老槐树奶奶就不会找不到我的。我问过三叔,他说那三棵树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反正他像我一样大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后来要问奶奶的,就没问,大概是贪玩忘掉了吧。
到了六岁,收拾收拾童年该回城里上小学了。我哭着闹着不要去,那种感觉现在想来应该叫“生离死别”吧。三叔给我糖,母亲给我枪,父亲也是各种哄我,但还是拿我没办法。最后奶奶发话了,说了很多,现在只清晰地记得一句话 ,就是“来,不要怕,手给我,奶奶送你到村头”。走了。
回到自己的家我很拘束,晚上都会哭着找奶奶,父母无奈,就让我在周末的时候回家,有段时间确实是在为了周末而活着。每次回去,都有一个人在村头等我,每次回来,也总有一个人送我到村头。
人总会慢慢的淡忘一些东西,然后试着适应和接纳一些新的东西,在这淡忘与适应的过程中,难免会错过一些无法弥补的东西。后来,几周回一次老家,再后来,一个月一学期一次,而如今一年一次。
今年暑假结束回学校前,回了趟老家,离开的时候奶奶仍然坚持要送我到村头。村头三颗老槐树仅剩下一棵,剩下的这棵也满是斑驳,衰老的不成样子。猛地回头,我看到这个七旬的老人眼中含着热泪,岁月在她身上写满了沧桑,脸又皱了,手更糙了,背也弯了,人也变小了。她用手摸着我的脸,一阵火辣辣的感觉,我的心被它粗糙的手摸得流血。老了,真老了,我感叹时光,看着她,我心疼。
爱,并不总需要感天动地,也许只是你送我到村头这段路,那一端是你,这一端是我,我也曾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我会从这头跑向你的那头,夕阳西下时当你再次呼唤我回家时,我会以我最大的声音回应你。你变老了,我也长大了,只愿岁月可以慢点再慢一点,错过的岁月,我好慢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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