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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镜沅有些玩味地笑笑，朝苏家司机点点头，打开车门坐回了车里，扯下手套握在手里抬手就抽了司机一下：“臭小子这回注意点儿！”
司机忙不迭点头，一声“是少爷”就那么在他的目光里生生咽了回去。
顾镜沅一阵无奈，重重往后座上一靠，心里狠狠叹息：哪有这样的啊…当了兵还没法摆脱家里人…我当兵你也考到警备司令部，到底是为什么啊。
车队与苏家的车擦身而过，顾镜沅抬到一半的手恍惚着顿住，透过苏家车窗隐约看到的，竟是一张精致柔美的脸。车里坐的是个女人。
念头过时，车队早已经开进了督军府的大门。抬手向执勤守卫的士兵敬礼示意，眸中已经丝毫没有了戏谑，新的所谓监察官要来，警备司令部的急令一封接着一封，这南京城将要热闹起来了。
下车，正色，快步登上台阶。
颐和路十二号。顾公馆。
建筑考究，细节之处尽是古朴美感，配合着恰到好处的西式建筑特征，庭院中精心修剪的绿树，显得清幽素雅。
铁门处一个不卑不亢的老人静默端坐，悠闲地饮茶，配上一身长衫显得格外的儒雅内敛，一如这大宅的主人。
后院药室。一室药香驱散清冷，顾嗣源凝神闻着药钵中新配的药粉，阳光掩映下竟有些微微的薄汗，药桌前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和煦浅笑：“大少爷托人带回来的药粉怎么样？”
顾嗣源抬头，满目喜悦，轻轻放下药钵：“清让这孩子心思奇绝，早早看透了西医的优势，我顾家虽以国学医药见长但中药相对于西医的弊端确实明显。如果能用清让提出的办法，将药中精华进行提炼，对缩短见效时间将是一个……怎么说？”
对面老人挑眉一笑，两人异口同声：“革命。”
话音一落两人都是大笑出声。
片刻后，顾嗣源眼中的笑意收敛，抬眼看着面前的老人，面色凝重：“北京那边的消息属实？”
老人目光一寒，沉声点头：“恐怕是。”
手中的药钵被重重放下，再抬眼顾嗣源的眼中已经多了一分愤怒和决绝：“看来苏振勋是摸准了这局势的命脉啊。哼，提出跟我顾家联姻……”说着猛然目光一寒，“难道当年的事…他也知道了？”
老人摇头，目光笃定：“不可能。知道那件事并且如今还活着的都是不想死的。那些知道了心思不坚定的，都已经化为北京的黄土了。他苏振勋再厉害，触手绝伸不到那件事里。否则南京城早就没有苏家了。”
顾嗣源凝神点头，沉吟半晌，还是沉声抬头：“那么……是什么让他主动提出要和顾家联姻的呢？当真是急着嫁侄女？”
老人沉吟片刻，终究皱了皱眉：“也许……这倒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顾嗣源神色一凛：“你是说……”
老人点头：“当年那件事毕竟属于揭天，就算清廷覆灭，就算我们有把柄在手，一个顾家未必能镇住对方，但再有个黑白通吃的苏家在就不一样了。”
顾嗣源皱眉。目光晦暗，不觉喜怒。
脚步轻响，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二人抬眼，进来的分明是门房饮茶的老人。这个身量一般的老人来头极其神秘，整个顾家似乎除了顾嗣源没人知道他的真名，顾家的上下都称他作“尚师”。
尚师抬手拍拍先前的银发老人，咧嘴嘿嘿一笑：“老家伙回来了？”
老人点头笑笑：“刚到。你这急匆匆地从哪儿来啊？”
尚师笑笑，抬眼目光凝重看着顾嗣源：“消息传出去了。”
顾嗣源与老人相视一眼，皱眉看他：“什么消息？”
尚师嘴角一抹复杂的笑意，满眼晶亮：“苏家大小姐要嫁给顾家大少爷。顾苏两家将成姻亲。”
顾嗣源一惊：“这……是苏家散布出去的？这不像是苏振业苏振勋会做的事啊。”
尚师正色点头：“所以……有人在故意加剧事情的进程，想让我们无法后悔。”
三人对视一眼，顾嗣源默然片刻：“告诉清让，推迟回国。等苏家抓出内鬼来再说。若真要联姻，苏顾一体，他苏家的内鬼对我顾家同样是威胁。”
尚师一笑，点头答应，抬手拍拍老人：“有空喝茶。”说着快步离开。
老人看看他的背影，神色终于有些轻松，笑笑看向顾嗣源：“怎么这次回来没见到二少爷和三少爷，他们还好么？”
顾嗣源笑笑，长叹一口气：“允和那孩子还在警备司令部，知远嘛，还是就知道研究他那些书啊实验的。老样子。晚上吃饭见吧。”
老人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看看书桌上的药方，满眼喜色。
督军府会议室。
戎装士兵正色起身，动作整齐划一，行礼。立正。
督军的高级副官郭焕文一身笔挺的军装，面容上的冷峻微缓，点头示意。
椅背后移，桌边十数名军士正色退开，神情一松快步离开。
顾镜沅本是坐在桌子右侧最靠近主位的椅子上的，终于散会得来的自由让他神情中满是自得，午饭那个所谓舞会，那满场的莺莺燕燕看得他心里一股子胭脂味儿，到这会儿还是蒙着的。
不由边走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身后整理文件的稀索纸声一停，传来郭焕文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去喝一杯？”
顾镜沅脚步一缓，放弃了戴上手套的动作，揶揄地回头：“怎么，中午那个花蝴蝶还没有喂饱你的酒虫？”
郭焕文颇得意地挑眉，脑中不由自主浮现顾家二少看着身边的女人们频频皱眉的画面，噗嗤一笑：“少来了。就说去不去，北京嫡系军团的老友们也会来，聚一聚？”
司机忙不迭点头，一声“是少爷”就那么在他的目光里生生咽了回去。
顾镜沅一阵无奈，重重往后座上一靠，心里狠狠叹息：哪有这样的啊…当了兵还没法摆脱家里人…我当兵你也考到警备司令部，到底是为什么啊。
车队与苏家的车擦身而过，顾镜沅抬到一半的手恍惚着顿住，透过苏家车窗隐约看到的，竟是一张精致柔美的脸。车里坐的是个女人。
念头过时，车队早已经开进了督军府的大门。抬手向执勤守卫的士兵敬礼示意，眸中已经丝毫没有了戏谑，新的所谓监察官要来，警备司令部的急令一封接着一封，这南京城将要热闹起来了。
下车，正色，快步登上台阶。
颐和路十二号。顾公馆。
建筑考究，细节之处尽是古朴美感，配合着恰到好处的西式建筑特征，庭院中精心修剪的绿树，显得清幽素雅。
铁门处一个不卑不亢的老人静默端坐，悠闲地饮茶，配上一身长衫显得格外的儒雅内敛，一如这大宅的主人。
后院药室。一室药香驱散清冷，顾嗣源凝神闻着药钵中新配的药粉，阳光掩映下竟有些微微的薄汗，药桌前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和煦浅笑：“大少爷托人带回来的药粉怎么样？”
顾嗣源抬头，满目喜悦，轻轻放下药钵：“清让这孩子心思奇绝，早早看透了西医的优势，我顾家虽以国学医药见长但中药相对于西医的弊端确实明显。如果能用清让提出的办法，将药中精华进行提炼，对缩短见效时间将是一个……怎么说？”
对面老人挑眉一笑，两人异口同声：“革命。”
话音一落两人都是大笑出声。
片刻后，顾嗣源眼中的笑意收敛，抬眼看着面前的老人，面色凝重：“北京那边的消息属实？”
老人目光一寒，沉声点头：“恐怕是。”
手中的药钵被重重放下，再抬眼顾嗣源的眼中已经多了一分愤怒和决绝：“看来苏振勋是摸准了这局势的命脉啊。哼，提出跟我顾家联姻……”说着猛然目光一寒，“难道当年的事…他也知道了？”
老人摇头，目光笃定：“不可能。知道那件事并且如今还活着的都是不想死的。那些知道了心思不坚定的，都已经化为北京的黄土了。他苏振勋再厉害，触手绝伸不到那件事里。否则南京城早就没有苏家了。”
顾嗣源凝神点头，沉吟半晌，还是沉声抬头：“那么……是什么让他主动提出要和顾家联姻的呢？当真是急着嫁侄女？”
老人沉吟片刻，终究皱了皱眉：“也许……这倒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顾嗣源神色一凛：“你是说……”
老人点头：“当年那件事毕竟属于揭天，就算清廷覆灭，就算我们有把柄在手，一个顾家未必能镇住对方，但再有个黑白通吃的苏家在就不一样了。”
顾嗣源皱眉。目光晦暗，不觉喜怒。
脚步轻响，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二人抬眼，进来的分明是门房饮茶的老人。这个身量一般的老人来头极其神秘，整个顾家似乎除了顾嗣源没人知道他的真名，顾家的上下都称他作“尚师”。
尚师抬手拍拍先前的银发老人，咧嘴嘿嘿一笑：“老家伙回来了？”
老人点头笑笑：“刚到。你这急匆匆地从哪儿来啊？”
尚师笑笑，抬眼目光凝重看着顾嗣源：“消息传出去了。”
顾嗣源与老人相视一眼，皱眉看他：“什么消息？”
尚师嘴角一抹复杂的笑意，满眼晶亮：“苏家大小姐要嫁给顾家大少爷。顾苏两家将成姻亲。”
顾嗣源一惊：“这……是苏家散布出去的？这不像是苏振业苏振勋会做的事啊。”
尚师正色点头：“所以……有人在故意加剧事情的进程，想让我们无法后悔。”
三人对视一眼，顾嗣源默然片刻：“告诉清让，推迟回国。等苏家抓出内鬼来再说。若真要联姻，苏顾一体，他苏家的内鬼对我顾家同样是威胁。”
尚师一笑，点头答应，抬手拍拍老人：“有空喝茶。”说着快步离开。
老人看看他的背影，神色终于有些轻松，笑笑看向顾嗣源：“怎么这次回来没见到二少爷和三少爷，他们还好么？”
顾嗣源笑笑，长叹一口气：“允和那孩子还在警备司令部，知远嘛，还是就知道研究他那些书啊实验的。老样子。晚上吃饭见吧。”
老人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看看书桌上的药方，满眼喜色。
督军府会议室。
戎装士兵正色起身，动作整齐划一，行礼。立正。
督军的高级副官郭焕文一身笔挺的军装，面容上的冷峻微缓，点头示意。
椅背后移，桌边十数名军士正色退开，神情一松快步离开。
顾镜沅本是坐在桌子右侧最靠近主位的椅子上的，终于散会得来的自由让他神情中满是自得，午饭那个所谓舞会，那满场的莺莺燕燕看得他心里一股子胭脂味儿，到这会儿还是蒙着的。
不由边走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身后整理文件的稀索纸声一停，传来郭焕文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去喝一杯？”
顾镜沅脚步一缓，放弃了戴上手套的动作，揶揄地回头：“怎么，中午那个花蝴蝶还没有喂饱你的酒虫？”
郭焕文颇得意地挑眉，脑中不由自主浮现顾家二少看着身边的女人们频频皱眉的画面，噗嗤一笑：“少来了。就说去不去，北京嫡系军团的老友们也会来，聚一聚？”
车辆猛然停止带来的巨大惯性让驾驶座上的人都止不住向前冲了一下。
后座上的年轻人却依旧是慢悠悠的。靠在坐椅上收好了记录本，又从口袋里拿了另一个本子，才推了推眼镜，下了车。
而驾驶坐上的中年人早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了咖啡厅门口。
顾镜沅略有诧异地看着面前略显慌张满脸急切的中年人，略微愣了愣，抬眼看了看他们的车，又看看跟在他之后下车的年轻人，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些了然。急着喝咖啡的。想着，侧身让开：“抱歉。请。”
说着冲后来的年轻人微微点头，走离了门口。
未料，身后的中年人忽然用一种很老派很正式的腔调说了一句：“顾公留步。”
顾镜沅抬腿正要走下台阶呢，被他这么一喊，差点儿一个趔趄。
顾公。开什么玩笑。
深吸一口气回头：“阁下是……”
中年人一笑，正了正衣襟：“鄙人金陵报纸主编。张俭。”
顾镜沅凝神看了看他，确定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位朋友后，笑笑：“先生有事？”
张俭局促一笑，他虽说是当了多年主编，可这见到顾家二少本尊的“奇遇”却是头一回，不由地有些慌张，但深知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顾镜沅是不会在他们身上花费时间的，绞尽脑汁之际性格里属于读书人那一份不愿被人看轻的傲气又屡屡泛滥，万千思绪搅在一起竟显得有些语塞。
一旁的少年自下车起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顾镜沅的反应。见他并没有那些南京城中所谓“金主”的做派，心里的好奇、欣赏更重了一分。抬手推了推眼镜：“我们是想就日前关于顾家大少爷将和苏家大小姐喜结连理的传闻问一下您的看法。或者请您透露一下具体的消息。”
顾镜沅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下车动作慢得惊人的年轻人问起话来这么地利索。大哥和苏家大小姐喜结连理，这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笑话。脑海里下意识地想起之前在车窗里见过的侧影，笑笑：“大哥目前还在国外，没听说有回国的计划。关于和苏家……大小姐的婚约……”
顾镜沅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父亲之前谈话的内容适时的在脑海里响起，所有的细节都指向这样一个结果。似乎没有比联姻更好的解决办法。
对面张俭和年轻人对视一眼，都被顾镜沅猛然停住的话吸引了注意。
年轻人的目光中闪过一抹狐疑，正色追问：“关于和苏家的婚约是真的。但联姻的对象不是顾大少爷，是吗？”不管联姻的是谁婚约必须坐实，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顾镜沅皱眉抬眼，目光是看向他的，心里的话却是问自己的，联姻的该是大哥还是自己呢？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找到了答案。
对面年轻人适时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坚定，嘴角一抹笑意，逼视着他的眼睛：“所以，和苏家联姻的是您？是吗？”
顾镜沅看了看年轻人自始至终空着的手，采访不记录。有意思。一个记者能有那样的眼神，更有意思。想罢笑笑，伸手：“在下顾镜沅。阁下是……”
年轻人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眼镜，目光复又有些木讷，伸手握住镜沅的手，憨憨一笑：“在下慕苏。幸会。”
顾镜沅目光在碰到他手掌时微微一亮，一个小记者，指节上这么厚的老茧。明显是个练家子。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向已经看傻了的张俭点了点头算作告别。
开门，上车。疾驰而去。
张俭愣愣地站着，脸上的表情精彩得难以形容，良久之后，猛地一把揽过年轻人，狠狠拍了拍他的背：“独家！头条！翻身的时候来了！慕苏哇你对我张俭有大恩呐！有大恩……”
年轻人被拍得龇牙咧嘴，却又没有多说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顾镜沅离开时的态度上。顾家二少，等于默认了他的猜测，跟苏家联姻的不是顾镜汝而是他。这是怎么回事？这跟表舅给他的消息可差了太多。
这下好玩了。
想着，人已经被张俭搭着肩半拖半拽地拉到了车边，抬手摸了摸背包里的记录本，玩味地笑笑，就着张俭打开的车门，利索地上车。
看着张俭喜滋滋的后脑勺，灿烂一笑。明天，南京城就会热闹起来了。
苏公馆。
餐厅。
精致考究的早饭陈列桌旁，苏振勋、苏振业兄弟俩坐在桌旁。偌大的餐厅里只有李牧一个人站在桌旁。
苏振业抬眼看了看旋梯，苏砚似乎并没有下楼用餐的打算。
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眼看看李牧：“外面局势如何？”
李牧目光微敛，微微躬身，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苏振勋，声音平淡沉稳：“老爷放心。记者也好，传闻也好，都平静下来了。”
苏振勋看看他，目光中的志在必得一闪而逝，放下碗筷：“大哥慢用。我先去城西几家商号看看。月底的账目至今没交。那些经理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振业闻言一笑：“好。辛苦二弟了。”
苏振勋起身，李牧按照惯例微微后撤退开桌旁，快步跟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振业抬眼看看空荡荡的餐厅，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懊恼地拍下了筷子。这叫吃得什么饭，过得什么日子！悯微是女儿家身子又有些羸弱，不下楼可以理解，可槿风那个混小子身为苏家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居然连家都不回！
思及此不由沉声怒喝：“来人！”
下人快步推门进来，恭敬站定：“老爷。”
苏振业微微控制了下脸上的怒意，声音平稳清晰：“别院那里可有少爷的消息？”
后座上的年轻人却依旧是慢悠悠的。靠在坐椅上收好了记录本，又从口袋里拿了另一个本子，才推了推眼镜，下了车。
而驾驶坐上的中年人早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了咖啡厅门口。
顾镜沅略有诧异地看着面前略显慌张满脸急切的中年人，略微愣了愣，抬眼看了看他们的车，又看看跟在他之后下车的年轻人，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些了然。急着喝咖啡的。想着，侧身让开：“抱歉。请。”
说着冲后来的年轻人微微点头，走离了门口。
未料，身后的中年人忽然用一种很老派很正式的腔调说了一句：“顾公留步。”
顾镜沅抬腿正要走下台阶呢，被他这么一喊，差点儿一个趔趄。
顾公。开什么玩笑。
深吸一口气回头：“阁下是……”
中年人一笑，正了正衣襟：“鄙人金陵报纸主编。张俭。”
顾镜沅凝神看了看他，确定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位朋友后，笑笑：“先生有事？”
张俭局促一笑，他虽说是当了多年主编，可这见到顾家二少本尊的“奇遇”却是头一回，不由地有些慌张，但深知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顾镜沅是不会在他们身上花费时间的，绞尽脑汁之际性格里属于读书人那一份不愿被人看轻的傲气又屡屡泛滥，万千思绪搅在一起竟显得有些语塞。
一旁的少年自下车起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顾镜沅的反应。见他并没有那些南京城中所谓“金主”的做派，心里的好奇、欣赏更重了一分。抬手推了推眼镜：“我们是想就日前关于顾家大少爷将和苏家大小姐喜结连理的传闻问一下您的看法。或者请您透露一下具体的消息。”
顾镜沅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下车动作慢得惊人的年轻人问起话来这么地利索。大哥和苏家大小姐喜结连理，这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笑话。脑海里下意识地想起之前在车窗里见过的侧影，笑笑：“大哥目前还在国外，没听说有回国的计划。关于和苏家……大小姐的婚约……”
顾镜沅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父亲之前谈话的内容适时的在脑海里响起，所有的细节都指向这样一个结果。似乎没有比联姻更好的解决办法。
对面张俭和年轻人对视一眼，都被顾镜沅猛然停住的话吸引了注意。
年轻人的目光中闪过一抹狐疑，正色追问：“关于和苏家的婚约是真的。但联姻的对象不是顾大少爷，是吗？”不管联姻的是谁婚约必须坐实，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顾镜沅皱眉抬眼，目光是看向他的，心里的话却是问自己的，联姻的该是大哥还是自己呢？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找到了答案。
对面年轻人适时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坚定，嘴角一抹笑意，逼视着他的眼睛：“所以，和苏家联姻的是您？是吗？”
顾镜沅看了看年轻人自始至终空着的手，采访不记录。有意思。一个记者能有那样的眼神，更有意思。想罢笑笑，伸手：“在下顾镜沅。阁下是……”
年轻人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眼镜，目光复又有些木讷，伸手握住镜沅的手，憨憨一笑：“在下慕苏。幸会。”
顾镜沅目光在碰到他手掌时微微一亮，一个小记者，指节上这么厚的老茧。明显是个练家子。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向已经看傻了的张俭点了点头算作告别。
开门，上车。疾驰而去。
张俭愣愣地站着，脸上的表情精彩得难以形容，良久之后，猛地一把揽过年轻人，狠狠拍了拍他的背：“独家！头条！翻身的时候来了！慕苏哇你对我张俭有大恩呐！有大恩……”
年轻人被拍得龇牙咧嘴，却又没有多说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顾镜沅离开时的态度上。顾家二少，等于默认了他的猜测，跟苏家联姻的不是顾镜汝而是他。这是怎么回事？这跟表舅给他的消息可差了太多。
这下好玩了。
想着，人已经被张俭搭着肩半拖半拽地拉到了车边，抬手摸了摸背包里的记录本，玩味地笑笑，就着张俭打开的车门，利索地上车。
看着张俭喜滋滋的后脑勺，灿烂一笑。明天，南京城就会热闹起来了。
苏公馆。
餐厅。
精致考究的早饭陈列桌旁，苏振勋、苏振业兄弟俩坐在桌旁。偌大的餐厅里只有李牧一个人站在桌旁。
苏振业抬眼看了看旋梯，苏砚似乎并没有下楼用餐的打算。
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眼看看李牧：“外面局势如何？”
李牧目光微敛，微微躬身，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苏振勋，声音平淡沉稳：“老爷放心。记者也好，传闻也好，都平静下来了。”
苏振勋看看他，目光中的志在必得一闪而逝，放下碗筷：“大哥慢用。我先去城西几家商号看看。月底的账目至今没交。那些经理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振业闻言一笑：“好。辛苦二弟了。”
苏振勋起身，李牧按照惯例微微后撤退开桌旁，快步跟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振业抬眼看看空荡荡的餐厅，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懊恼地拍下了筷子。这叫吃得什么饭，过得什么日子！悯微是女儿家身子又有些羸弱，不下楼可以理解，可槿风那个混小子身为苏家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居然连家都不回！
思及此不由沉声怒喝：“来人！”
下人快步推门进来，恭敬站定：“老爷。”
苏振业微微控制了下脸上的怒意，声音平稳清晰：“别院那里可有少爷的消息？”
两人之间短暂的反应差别自然难逃冯国霖的眼睛，目光晦暗盯着顾镜沅，虽有些狐疑，语气却是笃定的：“你有事？”
一旁的郭焕文目光微垂，眸中一抹了然，表情依旧。
顾镜沅略一迟疑，正色回答：“回大帅，…没有！”
冯国霖看看他，噗嗤一笑：“臭小子，在警备司令部不到两年，还学会撒谎了？”说着目光一缓：“是为了你们家和苏家的联姻？你大哥的婚事你操什么心。”
顾镜沅微怔，眼睛里难掩惊讶：“您也听说了？”
冯国霖爽朗一笑：“这南京城从来就没有秘密。他苏振勋派车护送中央日报记者的阵仗可并不算隐秘。”说着看看镜沅，又看看郭焕文，“算啦。你不去就不去了吧。宝辉巷的命案警察局那边依旧没有收获，游行时又抓了那么多杀手，南京城的事情也不算少。你留下也好。”
镜沅闻声长舒一口气，正色敬礼：“谢大帅。”
冯国霖笑笑，转头看看郭焕文：“你呢，同意吗？”
郭焕文笑笑，挑眉：“卑职没意见。”
杀那么个“监察官”他带四个人去足够了。
冯国霖看看镜沅：“别放松。留在南京你的事情可少不了。”
苏公馆。
二楼卧房。
苏砚一身考究的改良洋装，妆容精致。轻轻起身，浅笑着端详了下面前的花束，略想了想，抬手拿起手边的一朵白玫瑰，小心修剪了下，轻轻插进了花束。
后退一步看了看，目光中终是多了一分自得，笑意满眼，回身看看身后站着的吴妈，声音里多了一分轻快：“看看。这样入不入得了我哥的法眼？”
吴妈难得看到苏砚如此开心的模样，心里也觉得说不出地高兴，憨憨一笑，连连摆手：“好看好看！咱们可不懂什么构图，格局，只觉得好看。小姐要是真的好奇，等大少爷回来后再问问他罢。”老爷的这两个孩子关系极好，只可惜大少爷实在不愿继承家业，每每和老爷碰见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就不欢而散，时间长了，少爷便长期呆在别院，不得已才会回这苏公馆来，只是可怜了小姐。
苏砚一笑，抬手转了转花瓶，确定每一个角度都极其满意后，轻轻起身，声音复又多了些清冷：“好了。先拿去楼下吧。顺便让李牧备车，我要去瑞蚨祥。”
吴妈应声答应，小心地捧了花瓶退出去，房门轻扣。苏砚眼中的笑意也应声缓缓隐去，眉头微皱，看了看桌上的报纸，满眼的“复辟”、“登基”，或抨击或追捧。指尖轻轻碰触，终是重重压下，眼睛里多了一丝愤怒。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苏家！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叩响。
苏砚眼中怒意一缓，声音清冷：“进来。”
房门打开，李牧站在门外，一身藏蓝长衫静默恭谨：“大小姐。车准备好了。老爷交待务必在少爷到家前回来。”
苏砚看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走吧。”
李牧侧身让开道路，待她走出门两人擦肩而过，嘴唇微动，沉声低语：“事情有变。”
苏砚步履如常，丝毫未见停滞，声音清冷柔婉，音量不大却刚好能让守在楼梯处的下人们听得清楚：“麻烦李管家亲自开车陪我去吧。”
李牧干练一笑，跟在苏砚身后：“是。请小姐容我去跟二爷说一声。”
苏砚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柔声答应：“好。去吧。”
三楼书房。
苏振勋静静坐在书桌旁，手腕轻运笔走龙蛇，顷刻间一个苍劲如虬龙般的“宁”字跃然纸上。
手中狼毫未停，抬眼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查出来了？”
年轻人是苏家暗哨之一的负责人，这几天就负责留意青帮的动向。听见苏振勋问话，丝毫不敢迟疑：“他们在查宝辉巷……”他们在查金奎的死。
苏振勋手中的笔势丝毫不见变化，一气呵成勾勒出一个“静”字，眼睛自始至终未再抬起：“青帮的人怎么会去查宝辉巷的事，他们为什么会插手？”苏家虽然也有黑道生意但历代相传从来不在明面上活动，即便是青帮也未必会把城中的“闲散势力”与苏家联系起来。青帮从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次到底是为什么？
想着抬手蘸了下墨，运笔开始书写第三个字。
对面年轻人正色站定，语气平实：“我们的人查了好久，发现事情可能跟一个人有关。”
苏振勋眉头一皱，手中笔势略微一沉，声音里多了些许的寒意：“继续说。”
年轻人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冷汗就爬上了额头，深吸一口气：“顾家二少顾镜沅。”
苏振勋手势一顿，最后一笔终是走了意境，猛然抬眼：“你确定？”
年轻人正色抱拳，眼神笃定：“回二爷，确定。顾家这位二少如今是警备司令部的人，早年曾经无意间救过青帮三堂主岑越笙。两人交情极深，据说他虽不是青帮中人，但因为为人不拘小节磊落仗义所以在青帮中威信不小。”
苏振勋目光一缓，抬手示意年轻人离开：“好。我知道了。”低头看看宣纸上“宁静致远”四个大字，心里说不出的羡慕感叹，顾嗣源那个书呆子的儿子怎么会个个都难得的优秀呢！想苏家也算是绵延百年的名门望族。怎么到了他们兄弟这一代，就单薄成这个样子了！重重叹息一声，抬眼刚好看见李牧推门进来，目光立时微缓，声音中也多了分凛冽：“都打点好了？”
李牧目光微缓，嘴角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的，微微欠身：“二爷放心。做事的那批人已经全部避出去了。找的这个是个没有任何案底的泥腿。”
一旁的郭焕文目光微垂，眸中一抹了然，表情依旧。
顾镜沅略一迟疑，正色回答：“回大帅，…没有！”
冯国霖看看他，噗嗤一笑：“臭小子，在警备司令部不到两年，还学会撒谎了？”说着目光一缓：“是为了你们家和苏家的联姻？你大哥的婚事你操什么心。”
顾镜沅微怔，眼睛里难掩惊讶：“您也听说了？”
冯国霖爽朗一笑：“这南京城从来就没有秘密。他苏振勋派车护送中央日报记者的阵仗可并不算隐秘。”说着看看镜沅，又看看郭焕文，“算啦。你不去就不去了吧。宝辉巷的命案警察局那边依旧没有收获，游行时又抓了那么多杀手，南京城的事情也不算少。你留下也好。”
镜沅闻声长舒一口气，正色敬礼：“谢大帅。”
冯国霖笑笑，转头看看郭焕文：“你呢，同意吗？”
郭焕文笑笑，挑眉：“卑职没意见。”
杀那么个“监察官”他带四个人去足够了。
冯国霖看看镜沅：“别放松。留在南京你的事情可少不了。”
苏公馆。
二楼卧房。
苏砚一身考究的改良洋装，妆容精致。轻轻起身，浅笑着端详了下面前的花束，略想了想，抬手拿起手边的一朵白玫瑰，小心修剪了下，轻轻插进了花束。
后退一步看了看，目光中终是多了一分自得，笑意满眼，回身看看身后站着的吴妈，声音里多了一分轻快：“看看。这样入不入得了我哥的法眼？”
吴妈难得看到苏砚如此开心的模样，心里也觉得说不出地高兴，憨憨一笑，连连摆手：“好看好看！咱们可不懂什么构图，格局，只觉得好看。小姐要是真的好奇，等大少爷回来后再问问他罢。”老爷的这两个孩子关系极好，只可惜大少爷实在不愿继承家业，每每和老爷碰见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就不欢而散，时间长了，少爷便长期呆在别院，不得已才会回这苏公馆来，只是可怜了小姐。
苏砚一笑，抬手转了转花瓶，确定每一个角度都极其满意后，轻轻起身，声音复又多了些清冷：“好了。先拿去楼下吧。顺便让李牧备车，我要去瑞蚨祥。”
吴妈应声答应，小心地捧了花瓶退出去，房门轻扣。苏砚眼中的笑意也应声缓缓隐去，眉头微皱，看了看桌上的报纸，满眼的“复辟”、“登基”，或抨击或追捧。指尖轻轻碰触，终是重重压下，眼睛里多了一丝愤怒。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苏家！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叩响。
苏砚眼中怒意一缓，声音清冷：“进来。”
房门打开，李牧站在门外，一身藏蓝长衫静默恭谨：“大小姐。车准备好了。老爷交待务必在少爷到家前回来。”
苏砚看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走吧。”
李牧侧身让开道路，待她走出门两人擦肩而过，嘴唇微动，沉声低语：“事情有变。”
苏砚步履如常，丝毫未见停滞，声音清冷柔婉，音量不大却刚好能让守在楼梯处的下人们听得清楚：“麻烦李管家亲自开车陪我去吧。”
李牧干练一笑，跟在苏砚身后：“是。请小姐容我去跟二爷说一声。”
苏砚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柔声答应：“好。去吧。”
三楼书房。
苏振勋静静坐在书桌旁，手腕轻运笔走龙蛇，顷刻间一个苍劲如虬龙般的“宁”字跃然纸上。
手中狼毫未停，抬眼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查出来了？”
年轻人是苏家暗哨之一的负责人，这几天就负责留意青帮的动向。听见苏振勋问话，丝毫不敢迟疑：“他们在查宝辉巷……”他们在查金奎的死。
苏振勋手中的笔势丝毫不见变化，一气呵成勾勒出一个“静”字，眼睛自始至终未再抬起：“青帮的人怎么会去查宝辉巷的事，他们为什么会插手？”苏家虽然也有黑道生意但历代相传从来不在明面上活动，即便是青帮也未必会把城中的“闲散势力”与苏家联系起来。青帮从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次到底是为什么？
想着抬手蘸了下墨，运笔开始书写第三个字。
对面年轻人正色站定，语气平实：“我们的人查了好久，发现事情可能跟一个人有关。”
苏振勋眉头一皱，手中笔势略微一沉，声音里多了些许的寒意：“继续说。”
年轻人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冷汗就爬上了额头，深吸一口气：“顾家二少顾镜沅。”
苏振勋手势一顿，最后一笔终是走了意境，猛然抬眼：“你确定？”
年轻人正色抱拳，眼神笃定：“回二爷，确定。顾家这位二少如今是警备司令部的人，早年曾经无意间救过青帮三堂主岑越笙。两人交情极深，据说他虽不是青帮中人，但因为为人不拘小节磊落仗义所以在青帮中威信不小。”
苏振勋目光一缓，抬手示意年轻人离开：“好。我知道了。”低头看看宣纸上“宁静致远”四个大字，心里说不出的羡慕感叹，顾嗣源那个书呆子的儿子怎么会个个都难得的优秀呢！想苏家也算是绵延百年的名门望族。怎么到了他们兄弟这一代，就单薄成这个样子了！重重叹息一声，抬眼刚好看见李牧推门进来，目光立时微缓，声音中也多了分凛冽：“都打点好了？”
李牧目光微缓，嘴角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的，微微欠身：“二爷放心。做事的那批人已经全部避出去了。找的这个是个没有任何案底的泥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