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所极其不入流的高中所对应的更加不入流的附属中学，就读的不是留守儿童就是法定监护人蹲号子的孩子，学费班费生活费都由社会出资，只要没什么嘴馋烧钱的毛病都能将就着过活。
为人师表的成年人顶着编制拿着工资混日子，对于讲台下的学生视而不见，不论是上课时间睡觉嬉笑的所谓差生还是渴求出人头地的用心的学生，他们的未来看不见摸不着，这些教师压根懒得操心。
侠客和飞坦作为绝顶聪明又无所事事那种人的代表，在初中就臭味相投从互不顺眼到不打不相识，升到高中更是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
侠客心里是存着那么点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的。
甜腻腻的女孩子他避之不及，只希望能在学校里这短短几年尽可能都跟飞坦耗在一起，哪怕以后分道扬镳也算不枉此生。

1
侠客记事的时候就是亲妈抛下酗酒吸毒的便宜爹和只知道窝在房里拆卸零件的儿子的那一年，长相清秀的男人在被妻子发现自己毒瘾难戒失望离去之后整日混迹于社会最见不得光的角落靠着酒精和针管打发时间，直至形容枯槁、捉襟见肘的时候想到了诉诸暴力谋取毒资，一个失手把倒霉的被害人脑壳敲碎判了死刑。而家徒四壁的房子里长得白白净净的侠客，一直靠着邻居有一搭没一搭的接济侥幸活到现在。
飞坦是福利院送来学校的，侠客觉得大家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你那个高贵冷艳的样子是跟谁叫嚣呢，自不量力跑去挑衅一个从现在一帮只懂得争抢孤儿里摸爬滚打幸存下来的怪物，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纠缠了一年多两个人奇迹般地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姑且能称之为好朋友的样子，也是因为打架。
飞坦虽然个子矮但是心狠手辣，偶尔有高中的人来初中立威都被他打了回去，有输不起的集结了一批闲的蛋疼的闲散人员堵在校门口，手里拿着闪着寒光的家伙。

侠客那天修完椅子手里还拎着问学校保安借来的工具箱，在小花园看了会儿好戏觉得这帮半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屁孩胜之不武，也忘了自己之前怎么惨败在飞坦手下，撂了工具箱拎着扳手和尖嘴锤就走了过去。
当然飞坦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有没有人帮他他倒无所谓，但是想杀人的时候有人给递刀他还是很受用。
飞坦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顺手接了尖嘴锤，冲着想给自己再来一脚的配角N的小腿就是一凿。
挑事儿的显然没想到飞坦还会有帮手，打人的分成两拨攻击。
虽然他们两个也算是身经百战但是身高和体力的悬殊也不可能占太多优势，这场斗殴以下班路过学校的居委会大妈高分贝的怒骂和做鸟兽状四散的高中生们恶狠狠的警告中收尾。
侠客没少挨棍子，瞅瞅旁边跟自己一样瘫在地上还挂了彩的飞坦，他心情很好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
对方语气十分恶劣。
"觉得你厉害，一对多。"
飞坦听得出来话里的嘲笑，只是没力气再教训他，看都不看侠客一眼就支撑着站起来往宿舍走。
"喂喂，好歹我也不计前嫌帮了你，拉我一把。"
飞坦置若未闻继续一瘸一拐往前走。
侠客使劲咳嗽了几下，吐干净了带着血的口水也笑嘻嘻地起来跟着飞坦走。

2
进了宿舍侠客还跟在自己后面，到了寝室门口飞坦毫无耐心地开了口。
"你要干什么？"
"送你回寝室嘛。"
"有病。"
随之而来的是十足用力的关门声，侠客揉揉差点被撞到的鼻子往回走。
真是个有趣的人。
此后飞坦从默认侠客跟在自己周围到允许他光明正大地聒噪，也不过半年的光景。
两个人顺利升到了高三，祸没少闯架没少打，该考的分数偏也一分不少考。
侠客乐颠颠地盘算着怎么跟飞坦"相亲相爱"过完这剩下的一年，却在一个下午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飞坦去了办公室之后面色不善，天知道侠客怎么从那张没有什么褒义词能形容其表情的脸上看出格外不高兴这几个字的。
然后自己也被请到了办公室，这才了解了来龙去脉。
飞坦的父母当年穷困至极不得不撇下这个累赘，此后也潦倒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发了一笔横财这才扭转了夫妻俩的状况，并且财运一路飞升，成功跻身富人行列。然而上帝似乎是有那么一点良心的让这两个人在飞坦之后没能有第二个孩子甚至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夫妻两人才对当时抛弃孩子的做法追悔莫及，从几年前就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关系寻找飞坦，最近才得到他的消息。
"飞坦不愿意跟家里人回去，你帮老师劝劝他。"拿人手短的班主任努力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放轻了声音力图让自己显得温柔可亲。
侠客笑眯眯地应了，一双透亮的绿色眸子却看不出喜怒。

回了班级侠客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该睡觉睡觉该挑衅飞坦挑衅飞坦，后者也是一切照旧。
侠客本来是笃定了照飞坦那个性格绝对不会对这样的父母有什么牵挂，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把飞坦据为己有。
直到一个星期过去第二次谈话。
这次据说是飞坦父亲忍着病痛跑来了学校。
反正不知道是不是飞坦真的脑子一热信了所谓血浓于水，从他出了教室侠客就没见他回来。
一天，一星期，一个月。
确定这人真真正正消失，侠客才想起来把飞坦没带走的物件通通扔进原主的储物柜。
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全新的书本和一摞空白的作业卷子。
飞坦写过的考试卷子都在自己那里。
想到这儿侠客还有点洋洋得意。
高考对侠客这种有爹生没娘养的人来说就是浪费脑细胞，那两天他拿着手里剩下的生活费逛了逛这座城市里他所知道的所有适合打工的店面，最后在一家福利颇高风险颇大的涉黑酒吧当了酒保。

3
酒吧经常有喝多了闹事的人，侠客的任务除了观摩学习芬克斯怎么调酒就是把这些非暴力不合作的人清出酒吧。
尽管从小就知道人心险恶但在酒吧这么多年的见闻里侠客终于还是深深为人性这东西捏了把汗，至于心里那点快没了影的良知跟已经记不清样子的飞坦一起无疾而终。
芬克斯倒是很喜欢这个成天挂着我本良善四个大字笑容满面的小哥，就像喜欢总来酒吧后门讨饭的黑猫一样。
很多时候酒吧只对内开放，工作人员把门一关随心所欲吃吃喝喝。
"别过头了。"胸大腿长的经理派克见芬克斯仗着醉酒想从侠客嘴里套出点过去二三事，拿着打火机掂了下他并没有眉毛的眉弓，皱眉提醒道。
侠客喝的也不少，但是没人知道他醉没醉。
难得出现的库洛洛抱着最新的金融杂志和厚厚一本忏悔录这两样没什么联系的书认真研究生意走向，库吡瞪着没了眼睑的眼睛去拆剥落列夫的绷带，窝金信长不知道又跑到哪里撒酒疯，富兰克林守在小滴旁边不让她沾酒精，玛琪脸上带着藏不住的不耐无视了身旁笑的变态又美艳的西索。
早已过了零点，街上除了几家歌厅网吧还亮着灯，其他地方俱是一片黑暗悄静。
雪花悠悠地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铺满了整个街道。
天亮了就会厚到躺下去就是一个坑了呢。
侠客坐在门边望着簌簌下落的白色晶体，笑眯眯地闭眼睛装作睡着了的样子逃避打扫。
你那里，是不是也在下雪？

飞坦回了哪里在做什么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酒醒大家照常工作，每个人的生活都如同库洛洛提到过的轮回一样周而复始。
侠客再见到飞坦是几个月以后库洛洛再次关了店门回来喝酒，带回来几个说是生意伙伴的人。
深蓝色的头发比记忆里长了不少，狭长的金色眸子明明白白写着目中无人。
侠客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也知道飞坦大概记不得有这么一个人傻子一样见到他还会激动地走不动路。
高二那个暑假侠客跟飞坦在宿舍窝了两个月，侠客用飞坦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二手电脑攻击高利贷公司的网络盗取数据转卖给其竞争对手，双面间谍的工作两个人乐此不疲。
有天晚上飞坦回了寝室休息侠客照例想打开电脑的时候一阵晕眩，一头栽在键盘上。
醒过来的时候飞坦没能停住落在自己脑袋上的巴掌。
寝室还是那个寝室，只不过多了一袋子注射液一样的东西。
"啊？这是什么？"
"不想死就喝。"
侠客支棱着眼皮伸手掏了一袋出来，注射用葡萄糖。
"你还会医病？我怎么不知道？"
飞坦给了他一个"我不是白痴"的眼神就出了门去找作为病人能吃的东西。
之前研究代码制作病毒侠客都是没日没夜地对着屏幕，一桶泡面从泡好到吃完他能用一整天，高强度脑力超负荷体力消耗，小学生也知道晕倒了该补充糖分水分。

4
只不过他们两个都没想过侠客父亲常年吸毒对侠客身体的影响。
暂且不提。
芬克斯叫了半天终于把侠客的魂叫了回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额头浮了一层冷汗。
"你没事吧？"
侠客连眨了好几下眼睛，视线稍微清晰了些就弯了弯眼睛跟芬克斯说刚刚灵魂出窍偷听库洛洛他们谈话去了。
芬克斯拿着调酒杯上下摇晃不置可否，"你要是会这个我打赌玛琪年底能同意跟那个叫西索的富家少爷结婚。"
侠客眼睛弯的更厉害。
西索也是个怪胎，听芬克斯说他跟库洛洛一样放着家里万贯家财几家公司不去打理非要插手黄赌毒这档子生意。酒吧开起来作为最大股东的西索三天两头跑过来消费，就为了听玛琪冷冰冰的逐客令。
这儿有个跟你完全不一样但也很有趣的人呢。
傍晚的时候几个人才从内间出来，库洛洛眉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飞坦还是一副债主模样。

tbc

顶顶

飞坦警惕性高的像啮齿动物，库洛洛交给侠客的任务他恐怕是难以完美收工。
侠客才不在乎这个，有钱拿有飞坦看，哪怕后者并不是很待见自己他也乐在其中。
飞坦去了靠近西部的三线城市联络他跟库洛洛的进货方，侠客也是要陪同的。
一路上飞坦就没开过金口，侠客只能在小型商务机里跟舷窗外的云层大眼瞪小眼。
什么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说话也是幸福的？呸呸呸！
侠客想起酒吧信箱里塞的满满当当的不入流的杂志，他偶尔无聊翻过一次看到里面一个版面有这样的话。
幸福都是意淫的，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是真的。
下了飞机走到外面就有一辆黑色别克停在接机口，飞坦跟司机对了暗号就坐到了副驾驶。
侠客坐在了后座，旁边坐着对方的人。
到目的地之前都没有人说话，车里的气氛比在飞机上还要让侠客觉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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