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闱楼之上的风花雪月？弯眉绽笑。）
你是真风雅，还是附庸风雅？
（不禁有问此言。这秋雨寒霜，我见过几巡。琼花玉碎，飞雪覆檐。苍穹之下银皑一片，那是最洁净的紫禁。将所有暗涌波涛，系数埋藏在飞雪之中。月色昭明，沉寂在一望无穷的永夜之中。）
（那太过寒凉，可也是其实。紫禁四季，原都是一样的冷彻。）是，你的日子还很长。

【天光昏暗，连生上前问我，贵人可要一盏灯？我摇头】无须。
【香气四溢，窗棂落下了一层薄薄的霜气纱幕。她在宫中，见过的岁月枯荣远胜于我，终此一句，还是要落在相同的姓氏上。将一结长穗五色宫绦缠绕在玉指间消磨，灵琨入宫为仕时，尚是金钗之龄。我问阿玛因由，却只说是额娘之意】
你入宫许久，求什么，可也自知了？

【我视世间之事，并非凭难易而定论，皆落在一个“事在人为”之上。銮宁若想成就一事，便要定要它圆善。天能遮眼，地可埋心，诸神诸佛，夫物芸芸，只我想，必要让他为我所动】
【且化一杯醇和清茶，望向她盘发间一支珠玉】
真也好，假也好，总之风雅，那就没什么错。
【人生若有百年来计，我虚度几日又何妨，只消一句】有人相伴就好。

（龙章凤函，任你在云天波涛汹涌，翻覆云雨。诸人所观，实是表象，哪有一人，肯辨你是真鸾亦或假凰？眼中的华阳之象，并非一朝而成。徐徐铺陈，继而，方能谋之。）
有人相伴？
（口中称诵，这也是我曾经胸臆中事。可眼下却太过痴妄。无愿也好，谁知究竟是心愿还是心魔呢？）
这样也好。

【天光渐渐丰盈，映的珠光宝气愈发绮丽，她所求两样同我而言，是伯仲之间，只是相较长姊，与我而言，幼时疏远的倾慕与亲和，自然抵不过她长久相伴的周全】
也是，前些时日见太妃娘娘，她容颜光彩，风仪如素。
【宛如一处幻境，我稍一闭目，仿佛能修道那钟粹宫草色的味道。睁眼，归神】过几日就是颁金节，我一人也无趣，不如相伴过？

【像是江风掠过水面吹拂的白萍，一阵寂寥的神思不可控制的涌上来，我收起散淡的笑意，我所求之远，似乎从未触手可及】是啊，也很是难得了。
【一声话语伴着入帘秋风，我抚一抚额角，旧时以往，家中颁金节从未从简，提前一旬的时日备下，或是策马近郊，或是一醉方休，山珍海错，无一遗下。低头抿一口茶，打点精神，莞尔】或是我去你那儿，也好，同太妃娘娘也道一声金安。

（颁金节？眸波凝了凝，眼低原本的闪烁黯了黯，向绿釉青花瓶之内一点疏蕊。霎时，娥眉低却。）
我原是汉人，不度颁金节的。
（讷讷开口，起先一点晏然笑意，在静无波澜的对答中渐渐隐去。屋外是疏朗的好时光，青霄犹在，一如碧洗。连窗牖都叫羲辉——镀上斑斑的碧金之色。葱指过颐颊，琢磨着道。）
入闱这样久，实在难为你已经忘了。

（陈词之间，方才徐缓的，温故起那些生了铜锈的故旧之事。乌墨的眸珠在思量中逐而游弋。终是在她眼眉处顿了顿落。倏尔我答.）我原也记不大清了，只是你这样一说，竟然突兀的想起来了。燕思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自哂一笑，弄了弄素银臂钏。一扬膝。）你看，这旗鞋，我一进你府时，就穿着很不习惯。

【我甫一出口，但见她眸光一沉，伴着庭院中飒飒声响，折来的花影荡漾在身后的橙色光壁中，但闻所言，方才警悟。我佯装只是一言之失，手指徒劳的穿过腰间宫绦，错过骨雕，笑吟吟地道了一句】
是啊，这样久，我一时间竟然忘了。
【同她一并向窗外望去，仍是天朗气清的好时辰。细柳春衰，朝朝暮暮一度，年月几何】只全都当你是自家人了，记不得也是好事。

【她衣袖间有银臂钏轻柔的声响，越窑花盆上，几欲流动起来青色晃得明亮。我顺着她裙袂看去，再一屈膝，撩起堆砌在地阶上的层纱，她身为汉家女的时日那样遥远，提及时就好像蒙上了一层尘埃，也无人想起去擦拭】
【苍茏之概，葱翠争荣，花事也渐凋零，任凭一股暄气初消的况味占尽风流，徐吟】
都只当你是摇光，旗人也好，汉人也罢，都没什么打紧的，总归是钮祜禄家的女儿。

（可骨节、血胤却还是十分的明澈清晰。眉目将沉，落下一片鸦睫。）
难为你待我这样好，难为钮祜禄待我这样好。
（末尾一句，沉陷在阒寂的思虑之中。时至现下，好恶已经并非那样清明可见。百折之下，我仍玉簪珠履的伫立在这片碧金穹顶之下，那就是莫大的恩泽和幸甚了。）

【她虽然这样说，可我并未当是一句谢，只当应尽之事。初初时，我实难将灵琨视为家姐，府中嫡庶尚且分明，何况汉家。久而久之，府中偏她又与我年岁相仿，我待她一如友人，今日得见，她愈发庄稳，我依旧逍遥】
【再叙话几句，天愈发阴暗，帘外的连生将配来的灯烛搁置在外阁的桌几上，照明这一居室的浓香古艳，我低眉一笑，道】
时辰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寿康宫，可好？

（沉吟应下，继我起身，将衣裾一掠，身随其后。旧时在钮府，花间里，把臂同行。眼下金碧重闱之中，有人心胸很长，存着四海，还要酿酝着八荒，总要有所避讳。光景已去，人迹却在。我该幸甚？我合该是幸甚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