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履成之】
我梦想着终有一日,会有无知小儿,绕开神都最美好的山水,掀开宝华寺厚重的帘,见到青灯之侧,素裳雅戴的我。他会满心虔诚地上一炷香,把头颅埋到掌里,再闷闷地问一声:受受敬佛?
我知,会有香风前来,会有沃光普至,它们会给小儿一个答案,只是——
语焉不详。
神都的隆冬是一片白色,最是无情,又最是多情的颜色,掩盖下了世俗的肮脏与污秽,却难以融化天山的冰冷,和毒辣的人心。
我案前的香烛断了一根,前来倒灰的小童大骇,指着桌案说不出话来。我将食指抵在唇间,教他噤声,教他莫乱,然后,压抑着多年的戾气便随着一场猖狂的风雪推窗而入,正抨入我慈细善怀的眉间。
于是,我低着小童的蝴蝶骨,将他压到窗沿,叫风雪的凛冽之刃,无情来袭。
我恶狠狠地威胁他,此事无虞,不许胡说。
于是,他便惊了半宿,未眠。
放他走后,我仍立在窗前。这回,是敞开两臂,任凭冷风和恶气入我袖怀。我记得那日风声猎猎,有雪哭嚎,它们带着远古最毒最深的一味药,迫不及待地侵蚀我体,不知折断了我精心所养的多少根香烛。
既以恶事得心应手,又为何所惧?
我转醒,看到眼前的小儿,案上香烛未断,他仍是诚意满满,屈下了男儿的黄金膝,只为求一个答案。
我说,你既有所求,便拿天真来换。
多年过后,昔日山水,我坐在宝华寺的屋顶上,俯瞰山下风景。对于来者小儿,报以一个微笑。
小儿答曰:受受竞佛。
阿九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