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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挖坑】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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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逗比,并祝她的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IP属地:陕西1楼2016-02-16 13:39回复

    卯时三刻,曙色欲明。
    初寒。小雨。
    夹杂着春日草木清香的微风温煦地拂过,芦苇荡翻着苍绿色的浅浪,摇下所带的晶莹露水。蒹葭被春雨洗得发亮,那绿色错落,深浅有致,近而翠,远而墨,绵延至初露曙色的天际。
    一叶小舟从芦苇荡中缓缓驶出,舟首推开初春刚刚解冻的清波,在船尾划出一层层泛开而去的涟漪。黑木伸出手,将褚色的帏布一翻,探出身来。他缓步踱至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蒹葭特有的清香,吐尽肺腑混沌污浊之气。
    就要到吴州了。
    黑木心想。他遥望远处隐隐绰绰巍峨耸立的高城,不由感叹吴州山川秀美,果乃人杰地灵的宝地。只是……
    水路曲折,多有暗流漩涡,船行着实不易啊。
    他的唇角勾起无奈的浅笑,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本来,照着所见山川地貌勾画,神情专注。画到一半,又皱着眉头撕去,喃喃道:“光看是看不出来要害的啊……”
    他正想着是不是要脱衣亲自下水查探一番,忽觉腰间一阵剧痛,刚想叫喊,嘴巴便被人用手死死捂住。捅进肉里的刀子被快速抽出,又用力捅了进去,再狠狠地翻搅,鲜血从黑木嘴中大口大口的涌出,浑身抽搐着摇摇欲坠。行凶者将刀子和着碎肉抽出,只轻轻一推,黒木便坠入了初春寒凉的水中。
    是谁……为什么……
    水下的黒木震惊而徒劳地瞪大了眼睛,却只看见一片苍茫水色,视线又弥漫开猩红,是自己溶入水中的鲜血。他的身体因血液的飞速流失而逐渐失去温度,意识最终陷入黑暗。


    IP属地:陕西4楼2016-02-16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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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木原本以为刘江是个渔民,应当属于见识浅陋,言谈粗鄙的那类人,却不想几日的相处下来,竟发觉对方举止得体,谈吐不俗,就连渔民身上常见的腥咸也不闻半点,反带着风露的清爽自然。但刘江又确实是每日出门打渔,以换回别的活口物什来的。
      他绝非一个普通的渔民。
      黑木这样想。没有一个渔民会在家里垒满两架子大部头,还每晚都要挑灯夜读。但除了书读得多,为人雅致些外,他又没有别的异于普通渔民的地方,不由令黑木暗生疑惑。
      然而刘江对自己是真的没有半分恶意,黑木看得出来。吃饭时他会照顾重伤不便的自己,将鱼刺挑出放入碗中递来;读书时也尽量将油灯遮掩,避免影响自己休息,如果自己睡梦中发出一点疼痛难捱的呻吟,对方一定会扔下书卷唤醒后紧张地问东问西;还有每日三服苦胆一般的中药,黑木知道,那必然价格不菲。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有一夜抵足而眠时,黑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那时刘江正枕着自己交叠脑后的双臂,透过茅屋的缝隙看星星,听到这个问题不禁微怔,继而失笑道:
      “这世道大家都活得不易。我总想着,能帮一个便帮一个。积德行善嘛,总会有好报的,你信不信?”
      黑木又问你守在江边,对每一个落水的人都会如此么。
      “啊,要不然呢?”刘江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我救起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
      黑木听他这般老好人,心头忽而有些发堵,沉默了半天不再说话。直到刘江发觉有异,才在对方询问前抢了话头:“我今天好像见你书架上有一盘围棋?”
      刘江一愣:“你看见了?”
      “呃,我保证没有乱翻你的东西。”黑木赌咒发誓般说道,“只是好奇,那可是上好的蓝田玉做成的棋子……”
      “你紧张什么呀。”刘江摆了摆手,笑道:“那算是我娘的嫁妆吧。她出身名门,待字闺中时全靠些琴棋书画消遣,出阁后常把我爹杀得丢盔弃甲。”
      提起母亲时,刘江的脸上浮起浅淡温柔的笑容,映着从缝隙里流下的星光,一时将黑木看痴了。他定了定神,下意识地问:“那二老如今……”
      “故去多年了。”
      刘江的声音平淡,但细听之下还能发觉一丝被掩饰的忧伤。
      黑木尴尬地道歉:“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
      “谁没个生老病死呢。”刘江忽而一笑,将话题轻松转过,“哎,问个问题,你会下棋吗?”
      黑木谦虚中略带些小骄傲地说略懂。
      “一看你就是假谦虚!”刘江兴奋地翻身而起,一拍他肩膀,眼睛亮亮的,兴致勃勃地说:“这附近净是些臭棋篓子,可把我憋坏啦!我看你也不困,不如我们杀一盘?”
      黑木看着那双落满一天星辉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好啊。杀一盘。”


      IP属地:陕西6楼2016-02-16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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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痊愈的黑木从此开始每日与刘江捕鱼。他话不多,即使是刘江主动炫耀打上来的鱼,他也只不过微笑着拍拍手掌。因为黑木在全神贯注地熟悉附近水势、流速、漩涡与岔道,有赖刘江这个渔民,他能够前所未有地深入这片遍布暗流的水域。他未带纸笔,只能全凭自己过人的记忆把所见深深刻在脑海。
        盲棋他都下得了,区区水文,自然也不在话下。
        “喂,你在发什么呆?”
        正在暗自较劲的黑木眼前一黑,一个东西便砸在身上。他立刻条件反射般做出格挡动作,抓住后细看才发现是一尾蹦得欢实的活鱼。刘江戴着一顶草帽,站在船头对他笑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哎呀呀,想到什么了这样紧张?”
        此事正是春深,蒹葭葳蕤苍翠,江水清湛澄明,温柔的月光洒在刘江的笑脸上,分外夺目。黑木忽而一笑,伸手撩起水便向他泼去。
        刘江躲闪不及,被淋了一身,不由气得哇哇大叫:“喂,你是欺我不敢令你见水么?”
        黑木笑着举手表示投降:“我错了。诶,我想问下,这附近还有水路到吴州吗?”
        像是怕刘江不肯回答一般,黑木又紧接着解释道我想走条安全的路,去寻我的亲友兄弟。
        “你要走?”刘江的笑容明显凝滞,黑木不说话,他也只好说:“倒是有条没被祸害的路鲜有人知,我明天便可带你走一遭。不过你还是养上十来天再走吧,我几日后便要赶集,可替你去问问亲友下落。”
        黑木说了声谢谢。
        两人之前的欢快气氛突然陷入沉默。
        刘江转过身去,说:“差不多了,我们回吧。今日教你见识一番我的拿手好菜。”
        刘江收好渔网,转到后面撑船。黑木背对着他坐在前面,看着一江春水倒映出半轮明月,心潮随着船首划开的江波起伏不定,
        只要那条作为后路的水路线索一到手,他便该走了。
        黑木望见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茅草小屋,一时竟生出许多不舍。
        来到人世二十余载,他从未度过如此自在随性的时光,也从未遇过如此意气相投的好友,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留恋。
        这时身后摇橹的江流儿突然开始唱起歌来:“落日碧江静,莲唱清且闲。”
        “更寻花发处,借月过前湾。”黑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接下,沙滩上、芦苇荡里的水鸟被二人的歌声惊飞一片。
        黑木转过头去,见江流儿正看着他微笑。
        他默默地想,再呆上十天吧。
        就十天,我只放纵这一回,也好再确认一番附近的水文……


        IP属地:陕西8楼2016-02-16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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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屋外的黑木一时百味杂陈,原本急切的渴望渐渐冷却下去。晚风撩起蒹葭簌簌作响,他仰头望向夜空,只见乌云遮月,混沌迷蒙。
          “……你容我再想想罢,大哥。”
          屋内的刘江,或者说是江流儿低低地开口。那个中年男人沉默一会儿,说:“好,我会等你。”然后便推门而出,亏得黑木身快,藏到拐角的阴影里才未被发觉。
          他见那个中年人虎背熊腰,走路生风,端的一派行伍风范。难道刘江有个从军的兄长?若是如此一旦开战,他们可就成了死敌啊。
          想到此处黑木心头大恸,神思不属间身形一晃,被脚下石子绊住,虽极力稳住却仍为屋中人惊觉。刘江高声喝道:“谁?”
          黑木迟疑片刻,最终决定推门而入,他终于看见了曾经的刘江,如今的江流。依旧是那样清秀的眉眼,但不再是往日飞扬烂漫的红衣短褐,月白的衣衫使他看来平添数分凛不可亵的高寒贵气,不似渔民,倒真像个公子了。
          江流儿一见黑木,霍然瞪大双眼,下意识地抬手去抓案上防身用的短剑。黑木见此心里莫名揪痛,面上却仍作轻松之态:“我便是再无耻,也不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
          江流儿显然也是大惊之下的本能反应,慢慢放开了握剑的手:“莫……木?”
          “你显然知道这不是我的真名,”黑木苦笑,“我也不是客商。我骗了你,对不起。”
          江流儿坐回位上,垂下眼帘说没事。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
          黑木以为他说的是名字,便道人总该有点心事的。
          继而又是一阵沉默。
          黑木的视线落到小案黑白纵横的棋盘上,很快认出那正是自己走时二人未曾分出胜负的残局,不禁说:“这盘棋,你还记着?”
          “忘不掉。”江流儿笑了笑。
          黑木再度沉默,然后道:“我……我希望我们还能算是朋友。”
          江流儿看着他,接得没有半分迟疑:“我也是,只要你愿意。是敌是友,都在你。”
          听闻此言,黑木便知他已将自己身份猜得七七八八。江流儿这种人,当朋友显然要比做敌人轻松得多。但又能如何,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棋手,都拥有绝对的理智和清醒,两人的关系,正不可避免地向另一个他们都不愿面对的方向坠落。
          就算是敌人,那也是一生的敌人。一生的朋友和敌人。
          黑木想着,轻轻敲了敲棋枰,说至少让我们把这盘棋下完吧。
          江流儿的手动了动,仿佛想探入篓内取子,终还是止住了。他低声说我只想与你一人下,而不是你带着千军万马来找我。
          黑木喉头哽了哽,这显然是个他无法给出的承诺。江流儿见他犹疑,叹息一声,道你回去吧。下次见面,是敌是友,我都奉陪。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通知你离开的。”黑木笑容苦涩,“现在看来,你的大哥早替你安排好了。本想这样补偿你,如今只好换个法子……”
          江流儿叹道:“我早看出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何必纠结于此。”
          “你不懂。我们回不去了。”黑木失魂一般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小屋,离去时手中攥着两枚棋子,一黑一白,攥棋的手青筋突兀。
          他终究没有回头,也便没有看见江流儿就站在小屋的窗前目送他离去。
          江流儿只见黑木去处,雾霭弥漫,蒹葭苍黄。


          IP属地:陕西11楼2016-02-16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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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后面的一月,扶桑开始对大明展开了疯狂报复,明军伤亡惨重。太守刘南儒守城时中了流矢,还是淬过毒的,眼看着朝不保夕,再加上朝廷援兵又迟迟不到,一时间吴州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作为主要智囊的江流儿忙得昼夜颠倒,常常在巡行的车驾中昏睡过去。
            这一日江流儿回城,迎面便见郭逢春、武尚咏、李慕清与金威远四个老臣面色沉重,不禁心头一跳,迎上前去问太守大人安好否。
            郭逢春强忍悲伤指了指身后的太守府,那里已有小厮开始给府门系上白布,府内哭声隐隐。江流儿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痴痴呆呆地站在那里,抖如筛糠。
            刘南儒于他亦师亦友,对少不更事的他几有再造之恩,此番亡故,自己却未能于榻前尽孝,再想起老太守平日对他的慈爱与扶持,着实令他肝肠寸断,悲从中来。
            李慕清见他这副模样,吓得不断推搡,连连叫嚷乖徒弟,你要稳住,可不能做傻事啊。
            江流儿闻言明白此时不是伤心时候,便用力眨眨眼睛,将眼角的泪水以袖一抹,对李慕清强作镇定:哪个是你徒弟,我几时答应过的?
            李慕清嘿嘿一笑,说我叫我的,你管不着。
            他天生顽童一般的性情,于生死并不放在心上,因而在好友死后能很快聚拢心神,再度投入正事。不是无情,而是这几月早已在这吴州城中见惯了生死,他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放在心上。他脸上呈现最多的表情便是笑容,哪怕下一刻就要死去,这就是李慕清。
            江流儿唤来府中家老,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嘱咐秘不发丧。武尚咏在闲人退去后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流儿答道兵临城下,吴州已如惊弓之鸟,民心着实不可再受重创。
            郭逢春道这事根本瞒不了多久。
            江流儿说也用不着瞒太久,就是这几日了。
            武尚咏眼睛一亮:你有办法了。
            江流儿笑而不答,翻身上马,说我去找妖刀王。
            他刚要扬鞭,便被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威远拦住。他皱着眉头问:“金大人有事么?”
            金威远说:“刘大人弥留之际,曾命我暂代太守之职,江大人却要秘不发丧……”
            江流儿眉头皱得更紧,李慕清在一旁嗤笑,说刘大人去前榻边只你一人,鬼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金威远大怒,眼看就要发飙,江流儿驱马横在二人中间,淡淡道也就几日功夫,金大人也不急在一时吧。
            说罢他便催马奔赴水师大营,凛冽的晚风迎面扑来,割得双颊生疼。
            初见金威远,江流儿便有种莫名的不安,因为他看出这个人有一双充满野心与欲望的眼睛。刘南儒是否令其暂代太守一事,他直觉有异。然而吴州危如累卵,江流儿着实不愿再分心应付此事,好在金威远的气焰,郭、李、武三人还压得住。
            江流儿在心中暗叹,对弈时错一子,最坏不过认输重来,而用兵时错一步,不知要害了多少性命。
            他太累了,以致下马时身形踉跄,险些跌倒,亏得妖刀王一把扶住。
            江流儿反握住他坚实的手臂:“进去说。”
            落座后妖刀王紧张地问,你先前与我说的那法子,如今有几成把握。
            江流儿道六成。
            妖刀王明显有些失望,说只有六成啊。
            江流儿答已经很多了。原想着慢慢蚕食扶桑补给,令其不战自溃,可老太守一去,吴州失主,金威远又是个不安分的,这样下去先顶不住的是我们。
            妖刀王在帐内踱步,眉头拧成了疙瘩,问朝廷援兵还没到么。
            江流儿带着讥讽的笑意说:“这个我劝大哥还是别指望了。扶桑兵分数路,四处点火,精锐都被调去拱卫京师。就算派了援兵,那成色也对吴州没多少作用。”
            他叹息一声,说大哥,吴州拖不起了。
            妖刀王同是叹息:我们输不起。
            江流儿说我知道。我正欲令郭大人携民先退,到时吴州空城一座,扶桑除了地利得不到半点好处。至于我们……
            他微微一笑:最坏莫过一死。
            妖刀王深深看他:我一直对不起你们江家。
            江流儿失笑:你现在与我说这个?
            妖刀王也笑了,说好,就用你的法子。
            江流儿点头,这将是破釜沉舟的一战。不经意间,他想起了黑木留给他的那盘棋。
            三劫连环,不死不休。


            IP属地:陕西14楼2016-02-16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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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又是一年春深,又是一年的初寒小雨。
              毁于战火的蒹葭重新焕出生机,绿波翻涌,郁郁苍苍。黑木正蜷缩在蒹葭丛生的芦苇荡里,他的腿每逢阴雨便会作痛,不过这种疼痛他早已不放在心上。他本就伤重,再加上缺衣少食,创面感染,近来便生出一种预感,自己的大限怕是要到了。
              但黑木从心底感谢这段时光。二十余年的生涯里,为了把大明纳入扶桑的版图,他每日都在忙碌。他只顾着往前拼命地跑,却忽视了沿途的一路风景。现在他成了废人,不再被索取,不再被需要,他可以好好地休息。由于肢体的残疾,黑木每一次行动都变得无比缓慢,但这让他体会到了充实,这是仅次于在江流儿家中养伤时光的美好。
              这是快乐的。
              黑木想,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战争,该有多好。
              可惜如果永远无法变为现实。
              感到大限将至的黑木开始认真地思考死亡。
              童年的黑木认为他死亡前最留恋的将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再大一点儿,情窦初开,他觉得如果能在百年之后,与所爱之人一同躺在樱花树下闭上双眼,便能死而无憾;从军后,他便理所当然地笃信大丈夫合当马革裹尸,为国效死。
              而现在的黑木,只想离那座承载了他最美好记忆的小屋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拖着一条瘸腿在芦苇荡中穿行,在可以望见小屋的地方躺了下来。黑木想就是这里了,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虽然江流儿早已搬入了太守府。
              这样也好,即便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把他与一个敌国将领的尸体牵连在一起。
              黑木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生命从躯体里一点一点流逝。
              这时蒹葭深处响起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黑木惊讶地睁开双目,他拨开芦苇,从缝隙中望见有一条小船从蒹葭里撑出,正是刘江打渔时载过他的那条。而现在,江流儿将白衣的袖子与裤腿都高高挽起,撑着小船,船上坐着姿容姝丽的方百花。她开心地从船上探出身子,撩起船底的水花,笑靥出水芙蓉一般动人。江流儿看着她,也是一脸微笑。
              他突然失去了看下去的兴致,重新躺回地上等待死亡。
              然而他不想看,却不能不听。
              他听见方百花问:“江流儿,你说你要找个人,还没找到么?”
              “没有,”江流儿这样回答,“但我一定会找到他。”
              “看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嗯。”江流儿的声音里染上思念,“他是我一生的朋友和敌人。”
              黑木闻言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方百花还在疑惑:“敌人怎么会是朋友?”
              “你不懂。”江流儿笑了,“总之他对我很重要。我觉得他一定是在刻意躲我,否则不会这样难找。他怕是觉得我会恨他,或者不好意思见我?那他实在是想得太多。但这都无所谓,我迟早会找到他。”
              黑木听到这里,已然满面是泪。
              “这样重要的人,我陪你一起找吧,”像是怕江流儿拒绝,方百花又补充道:“不要小看皇权的力量哦。”
              江流儿失笑:“那个人我委实不便托你去找。”
              “哦。”方百花小小地失落一下,随即重绽笑颜:“江流儿,我为你唱支歌吧。”
              江流儿应了一声好,于是方百花悠扬的歌声便在芦苇荡里传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黑木在这歌声中微笑着闭上眼睛。他想两人初识,便是在这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中,如今自己离开,也是满目苍翠,可谓有始有终。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时轻时重,疼痛的感觉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黑暗,死亡即将来临。
              我没有遗憾。
              黑木在心里与他留恋的一切告别。
              船上,听着方百花歌声的江流儿却想起某一日,自己也是这样载着黑木摇橹而归,二人和歌,惊飞一滩水鸟。只不过他们唱的不是《蒹葭》,而是那首《晚望》:
              落日碧江静,莲唱清且闲。更寻花发处,借月过前湾。
              “江流儿。”
              方百花的声音将江流儿从回忆中唤醒,她指着远处的芦苇,笑嘻嘻地说:“江流儿,你看那从蒹葭生得多好,比周围的都要绿上许多,我们去那里看看如何?”
              江流儿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丛蒹葭,绿到深情。


              IP属地:陕西20楼2016-02-16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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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6-03-30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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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围少吧也有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6-03-30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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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6-03-30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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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出了老大!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6-05-05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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