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魂蛊
民国21年8月23日,当天的《申报》刊登了这样一则新闻——夫妻双双惨死于朱家角的老屋中,死因不明。
“迹之,我怎的寻不见我那只钗了?”沈云溪将手中的首饰盒上翻下瞧了一通仍是没看见钗的影子,有些闷闷不乐把盒子收回了梳妆台。“快帮我想想,叫我丢到那里去了?”
段迹之端起身前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阅读完《申报》上的最后一条消息才把报纸折好放回原处。回头瞧着自己妻子焦急的脸,笑呵呵的安慰:“些许是丢在臧生的老房子里了,回头我去邮局发封电报让阿叔帮咱瞧一瞧。”
提到这个阿叔,沈云溪坐回床上仔细的想着:“迹之,你说这阿叔哪来的钱能在上海买下这洋房子?他自己还不住,让给我们。天下还会有这般美事?”在沈云溪的印象中,迹之的这个阿叔,好嫖喜赌,爹娘在世时不止一次见他上门讨生活钱。怎的如今这么大方,将这么好的便宜让给别人占了去。
“许是阿叔不舍得臧生那块风水,又不想这房子空着叫别人夺了,这才叫我们过来。”段迹之起身一边扣好袖口的衣扣一边套上西装外套。
沈云溪见状连忙上前替他整理好领带衣领,嘴上还不停的嘟囔:“什么风水,臧生那阴气重的鬼地方,我巴不得赶紧出来呢。”
段迹之宠溺一笑,微微俯身挂了一下沈云溪的鼻头:“好了,我出门一趟顺便去邮局发电报,你在家等我。”
沈云溪立于窗前,眺望着段迹之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再也瞧不见这才作罢,回过神来继续整理着家中对方的行李。她与迹之迁至上海没几天,她二人留过洋原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文化人,后来相互钟意便成了婚。婚后才没几个月,那阿叔就登门拜访说是上海办置了一栋小洋房,唤她二人住去。到现在沈云溪还有些恍惚,她与迹之竟然真的在这寸土寸金的上海城有了自己的家。喜悦显然冲淡了云溪先前的疑惑,她哼着乡谣将迹之的西装一件一件的挂进衣柜中。
“嘶…”尖锐的疼痛让沈云溪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她将手从衣柜里抽出来,惊讶的瞧见手腕处被撕破了一层皮,正向外溢着猩红的血。“什么东西?”她呢喃着将头探进衣柜中,片刻后她从中拿出了一个木匣,而将她划伤的,正是这木匣的棱角。沈云溪再低头打量,这木匣竟然是被一束黑色头发包裹起来的,发丝间隐约能露出鲜红的木头颜色。
不知为什么,这盒子顿时让沈云溪后脊发凉的感觉,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匣子里传来的怨气。沈云溪连忙将盒子从窗户扔下去,呼吸有些急促的寻来手帕擦拭着伤口,却没发现那原本缠绕着木匣的黑色头发正缓慢的从窗框向屋内攀爬。
段迹之回来时就觉得气氛冷然,而坐在床边的沈云溪神情苍白,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段迹之稍稍向前靠了靠,模糊的听见几句话:“蛊既沾身,魂必自碎;蛊既沾身,魂必自碎……”
“云…云溪……”段迹之声音颤抖,略带哭腔的唤着发妻的名字:“云溪,云溪你看看我……”他双手执住沈云溪瘦弱的肩,猛力将其上身转过来。
沈云溪依旧那么美,柳眉弯弯美人目,却是满眸空洞:“我的魂,我的魂……”呢喃愈发细碎也愈发的快,直至最后已变成尖锐的呐喊。
“嗯…”钝痛让段迹之发出一声闷哼,他震惊的看着他自己的妻子把他送她的定情钗捅进了自己的喉咙,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还记得那天,春花烂漫满坡的野杏花开成一片红色的火焰。他亲手为她戴上那只金銮钗,她的笑容比那漫山遍野的杏儿花还要美百倍千倍。段迹之艰难的抬起手,揉着沈云溪的碎发:“云溪,你怎么这么美。”
沈云溪的动作忽然停止,她缓慢踱着步,从梳妆台下抽出了首饰盒,小心翼翼的将手里沾满献血的金銮钗放进去又合上。“迹之,电报不用发了……钗子我寻到了……”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那新搬去三楼的小夫妻在家里死的那叫一个惨咯,巡捕房把尸体抬出来的时候,据说那个男的脖子都被捅的烂掉了。”
“那个女的更惨嘞,浑身干的哟,像是被吸了血似的。”
“古有失魂蛊,产于苗疆。取受施者贴身物及发物,融其精血,种蛊;即可控之魂,毁之魄;终精血干枯,蛊与人,同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