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只好翘开窗户钻了进去，只见兰子的鼻子磕破了正流鼻血，腿上的裤子全被尿泡湿了，两腿冰凉冰凉的，二舅脱掉了兰子的湿裤子，又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兰子包了起来，抱着兰子跳出了窗户。
英子在二舅妈家正陪兰子玩得高兴时，就听姥姥那院子闹哄哄的，似有人在哭闹，英子悄悄来到姥姥院子的屋外一听，原来是汪家的来要人了。
就听得汪老太太带着哭腔诉到：“我们一是因为我们原有的旧交情，二我们是为了是玉凤的孩子有个好模样，才给我的孙子做奶媳妇，三我们把孩子也养了快两个月了吧！咱们以前不是说好的决不反悔吗?没想到你们趁人不在就把孩子给偷回来了，咱们以后还怎么来往呀! ”
姥姥是个惜情护面的人不好意思说什么。
“是的，我们当初是说好决不反悔的，可是----你们是怎么待我们孩子的，能怪我们吗？要不是孩子没人看着，我们能把人偷回来吗?” 坐在一旁的大舅妈端着一杯茶一边用杯盖刮着杯里的茶水一边不冷不热的慢条斯理地反驳道。
汪老太太一下就答不上话来了。
只好陪笑道：“她大嫂说的倒也是，都怪我们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事儿忙，没能照护好孩子，我回去好好训训我那个不孝的媳妇，让她好好待孩子就是了。”
回头又对姥姥道：“请老嫂子看在咱们旧日的交情份上，也看在我把孩子带了两月的份上把孩子还给我吧！”
姥姥看她说的很是诚恳，就对大舅妈说道：“看她说的这么诚心，咱们就先把孩子还给她吧！只是你以后要好好待我孩子，如果在冷落我孩子，我是再不给你的，要不是我们家孩子他爹不让把这孩子留在家里，我是决不舍得把孩子送人的。”
一九四二年的冬天，还是个混乱的年月。
不知是什么部队要征兵，到处抓壮丁，汪广家的儿子汪宝儿也被抓走了。
汪家的人更是乱做一团，哪有心思照料孩子。
二舅又去看兰子时，发现兰子又没人管了，怕兰子吃苦，便又用上次的方法把兰子偷了回来，汪家过来要了两次，姥姥没给她，后来她儿子也没回来，她家也没心思再来要孩子了。
姥爷经姥姥的劝说也不在反腾了，兰子才算是呆在了姥姥家。
英子看兰子呆在姥姥家，有姥姥和舅妈们的照顾也就放心了，她回家来陪父亲了。
突然有一天住在同院的四姨屋里传来了哭声，英子跑过去一看，原来

四姨刚出生没两个月的孩子病死了，四姨正撕心裂肺的哭呢，四姨夫也蹲在地下只掉眼泪，后来姥姥听说了，就让人把四姨接走了。
四姨刚失去孩子，奶水胀得直流，姥姥就让家人把兰子抱过来吃四姨的奶，四姨一见兰子就喜欢的不得了，就像是见到了她自己的孩子，一下抱在了怀里，等喂完奶了还是抱着不放，别人想抱一下兰子她就大哭大闹的，姥姥一看也不忍得惹她再伤心，再者兰子也没奶吃，每日只靠点米粥和羊奶充饥，这回好了就让她吃四姨的奶吧。
没多久，四姨夫因思念孩子，也病了，四姨夫生来就是个性格软弱，不爱出语又有些窝囊的人，只因孩子的夭折，四姨又犯疯病回娘家不在，自己想不开一下病倒，没几日就去逝了。
（四）
深冬的夜晚是那么慢长，西北风带着呼啸卷着雪花飘落下来，让整个大地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就好像怕大地冻着了，给大地穿了一件银白色的老羊皮袄。
村庄里的灯没有几盏是亮的，人们也许是劳碌了一天累了或是为了省下点灯油和木柴，都早早的睡了。
只有刘家大院门上的红灯笼在风的吹动下摆来摆去的。
院里似有一盏灯还在亮着，灯光的跳动照得一个老头的光头也一闪一闪的跟着发亮，只见他闭着眼睛斜躺在炕上，身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烟台和一盏灯，手里捧着一竿烟枪，正在那里喷云吐雾呢。
旁边座着一位愁眉不展的老妇人，只听她唉声叹气的道：“唉!这事儿怎么一出接着一出呢？刚刚玉凤家的事了了，灵凤家又出事了，真是让人有操不完的心，了不完的事啊！这灵凤可怎么整啊！以前就算玉凤不在了还有个他男人也能照顾她一下，现在可倒好，男人也没了，她又犯了疯病，这以后的日子她可咋整啊?”
只见躺着的老头睁开了一双小眼睛看了老妇人一眼，然后吐出了一口长烟……
“你愁，愁能管用吗？”
顿了顿又听他说道：“啥事都得想办法才行，光愁能顶用吗?”说完又闭起眼睛抽起了他的大烟。
“能有什么办法？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老妇人说着转过脸看着老头。

只听爹正跟干爹讲诉着去姥姥家的经过……
“唉！”就听干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你岳父家这么难为人，只是你不答应就怕你的钱一时也拿回来啊；要不你先从我这里拿些钱先做些买卖，等赚了钱再买些地种种，缓缓时，说不定你岳父家能改变了主意，到那时你再把钱拿回来。”
两叁个月过去了，虎生的买卖别说赚钱就连本钱也搭进去了。
眼看快要过年了，过年一开春大哥还要买粮播种了，可借大哥的钱一文也还不上，怎么对得起大哥呢？
虎生整天愁眉不展的，经过玉凤的离逝岁月的折磨还有精神的打激，虎生又病倒了。
他看着英子整天泪眼涟涟的陪伴着他，可怜的孩子从这么小就整日为他这个爹操心，还有兰子又不能有他的照顾，再有大哥家也不容易，一家老小七八口，自己怎么能只顾自己的感受呢？
刚过完年的村庄显得还是那么喜庆，家家户户门窗上的红对联和大门口的红灯笼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还是那么耀眼鲜艳，村庄的小院里传来了一阵的鞭炮声还有人们的喧闹声，隐约还有一个小孩的哭声……

一个小孩正坐在小院的屋顶上啼哭，她完全没有被满院的热闹声感染，反而听到鞭炮的响声哭得更加厉害了。
她就是英子，她不明白娘刚去逝不久，爹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迎娶四姨要续婚，更何况四姨还是一个什么也干不了的傻子。
她使劲地哭啊哭，好象她要用这哭声把这场婚事阻止；可任凭她怎么哭，婚礼还是照样举行。
虎生还是那么的愁眉不展。
他算是把大哥的钱还上了，也买了几亩地，兰子也回到了他的身边，该是欢喜了，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不敢面对英子怨恨的眼神，不敢看灵凤的面孔，更不敢面对玉凤的相片。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他觉得他对不起傻呼呼又什么都不懂的灵凤，更对不起刚去逝不久的玉凤。
那天，他不想那么痛苦，尽量把自己灌醉，可不想他又看到了玉凤——
玉凤又对他笑了，她——还是那么的美。
他好象又回到了他们结婚的那一天，他陶醉了。
等他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躺在他身边的不是玉凤而是灵凤，从她的面容看象玉凤，可从她的身姿确定她是灵凤。
他懊悔极了，他昨天不该喝那么多的酒，错把貌似玉凤的灵凤当玉凤了。
三年过去了，该是玉凤的三周年了，虎生带着英子和兰子又来給玉凤上坟了。
兰子现在虚五岁了，她取了虎生和玉凤的优点，长着一双水灵灵特别有神的大眼睛，睫毛长长的，皮肤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英子也长高了，也该上学了。
虎生苍老了许多，头发已有些花白，背也有些驼了，岁月的沧桑把一个三十来岁的年青人变得快象六十来岁的老人了。
这几年也确实难为他了。
他带着对玉凤的思念和愧疚，忍受着灵凤时而犯疯病的恫吓和折磨，还有清醒时嫌他老不理她的谩骂和对他的诅咒。
因为从那日后，他和英子住到了另一间屋子，除了偶而吃饭过来几次，平时是再不踏进那屋一步的。
他快有些支持不住了，他真想去追随玉凤去，可他看看俩个还未成人的孩子，他的心都要碎了，他只有咬着牙往前走。
每年一到这两天他的心特别的痛，特别难受，他感觉又回到了撕心裂肺的那一天。
每到这一天，他等烧完纸就让两个孩子去一边玩，他便坐下来和玉凤说一阵儿话，诉说对她的思念，诉说他们曾经快乐的每一天，告诉玉凤孩子长大时的一些趣事，他告诉玉凤，让她放心他会把孩子带大和照顾好，他让玉凤再給他些力量和时间，等孩子成人了他会随她去的，可今天他跟玉凤却有说不完的话。
他把他不得已娶灵凤的苦衷告诉了玉凤。

他本想能把他们用辛苦换来的钱能拿回来，没想岳父家欺骗了他。
说好的等他娶了灵凤就给他，可等他娶了灵凤后，事情却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
岳父只给了他一点点钱，大部分的钱还在岳父手里，要了几次都是推三阻四的不给，眼看英子到上学的年龄了，可他没钱供英子上学，去向岳父要钱，又被挡了回来，英子每天嚷嚷着要上学，他都不知道该咋办了，每天还要面对一个啥也不懂啥也干不了的傻灵凤，这日子他过够了。
他有些不想离开玉凤，只到英子和兰子过来拽他，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虎生又病倒了，从前他也有牙疼的病，还能挺过去，可这次从给玉凤上完坟回来，钻心的牙疼使他彻夜难眠，又增加了不能吃饭老呕吐的病，这一下他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两手攥着两个孩子的小手，疼惜地看着两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微弱的声音只留下了一句：“对不起孩子，爹不能陪你们了。”然后带着恋恋不舍的眼神离去了。
（五）分家
时间好象是在轮回。
时隔三年，还是那个村庄，还是那处小院。
小院里又搭了一处白灵棚，放着又一口白茬棺材，传来的还是孩子的哭声和大人们的喧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