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One.梦魇
“我从不畏惧噩梦，因为它可以让我面对内心的黑暗。”
　　　　　　　　　——歌斯特·沙德尔
♢
早已倒地的楼房，摇摇欲坠的石柱，破烂不堪的牌匾，没有生命气息的街道，勾勒出一幅令人咋舌的的地狱画卷。
这里，本应繁华。
尖锐的碎石沾满干涸的血渍，地面、残垣，遍布扭曲的裂痕。穹天被空气中的污秽物遮挡，明明处于白昼却显得灰蒙蒙一片。
还记得若干年前，自己曾和朋友在这里聊天畅饮，甚至被耻笑不会喝酒；还记得若干年前，这里曾经是最热闹的商业街，无数人于空闲时间聚集在这里，虽然吵闹，但很温馨；还记得若干年前，自己和命中的那个他在这里相遇，然而现今，街不在了，他也没了。
“现在，就算被耻笑也不在意了啊。”
只要能回到过去的那些日子。
矗立在街头的少女转身迈步，漆黑如墨的发丝由于惯性飞扬起来。
没有风。

的异样。她含住吸管，看着混合后颜色特别的饮料在透明通道里穿行。
“反正我看你有些不对劲，要不然换个话题。”
“比如说？”
“比如说新的城主啊什么的。”艾维斯托腮思索了一下后提议道。
“新的城主？”这个话题果然勾起了歌斯特的兴趣。红唇松开吸管，她手撑下巴看着男人。
“昨天的报纸你没看？”
“我没有看报的习惯，也不会太关心这些政治上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就给你讲讲吧。”艾维斯弯腰在吧台下面翻来翻去，最终掏出一张报纸然后铺开在桌面上，清清嗓子，“受人爱戴的老城主在昨天去世了，享年74岁。新上任的城主是个年轻女子，喏，就是这个人。”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着插图上一个短头发的女人，歌斯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长得很平常啊。”
“但是有谣传说她的性格很奇怪。”艾维斯直起身子耸耸肩，顺便给一位新来的客人倒上一杯伏特加及橙汁。
“有多奇怪？”
“和你一样奇怪。”艾维斯迎着对方不满的目光笑了笑，那笑容不包含任何歉意，“好了，我要去忙了，你自己继续看吧。”
“哦。”歌斯特应了一声，又咬上了吸管，百无聊赖地看着昨天的新闻。
新的统治者名为泽艾丝特，是一个有着褐色短发的女子，旧社会风格的打扮很朴素，甚至有点俗气。她就那么站在镜头前，洋溢着满脸自豪的笑。
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这是歌斯特对她的第一印象。
有点无聊。她囫囵吞枣地让目光从题头开始扫过正文，最终停留在纸张最末端，然后唤了一声艾维斯的名字，把报纸递还给他。
“时间不早了，我也去休息了，晚安艾维斯。”
“晚安。”英俊的男子优雅地朝她微笑，并对着她的背影微微颔首鞠躬。
[TBC]

♢
每天重复着从居所到酒吧再回来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论谁都会倍感无聊，歌斯特也不例外。她讨厌这样凭单调的事情挥霍时间，日复一日，却没其他事可做。若非要让她举出一个自己喜欢的时间段，也只有和艾维斯在一起的那短暂的几小时了。
毕竟在整个阿比斯城里，她没有朋友。
并不是歌斯特长得多丑或者性格有多暴戾，她与这些词正好相反。从外表上看，她就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少女，紫眸墨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从另一方面看，歌斯特不爱惹事，尽管从小没有父母相陪，她却锻炼出了很好的自制力和约束能力。
父母去了哪里，歌斯特自己也不知道。
行走在霓虹灯下，咬着三色冰淇淋，女孩漫无目的地在街边闲逛。路上的行人口中聊着的无不是关于泽艾丝特的消息，听得歌斯特都有些耳朵疲乏。
“啊啊，这个世界难道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就算世界末日到了也是可以的啊。”她百无聊赖地拖长音感慨，并用舌尖挖弄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冰淇淋被她舔出了一个柔软的漩涡状，和她此刻的大脑一样——一样地混沌粘稠。
人在无聊的时候总是困倦的，歌斯特也不例外。她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拐了个弯，整个人就像喝醉了似的。
丝毫没有少女应有的优雅。
“明天去海边玩玩吧。”她靠着电灯杆仰望看不到星星的群青色夜空，自言自语着。
殊不知，那是自己最后一次享受快乐。
踩着海浪，远离城市的喧嚣，这是歌斯特特别喜欢的生活。比起工业城市的灰蒙蒙，她更喜欢海的蔚蓝及山的青葱。喜欢日出的浪漫，喜欢海鸥掠过水面，喜欢波浪拍打白沙，真想赖在这里永远不离开。要不是这里离城中太远，住在这儿也许很难再看到艾维斯，她就真的不走了。
当自己尽情徜徉在海的辽阔里时，城中发生的巨大变革足以让她心中的快乐被打击得灰飞烟灭。
幸福只活在回忆里。
从海边归来，事过境迁，物人皆非。尽管乞求世界末日来到，然而在末日真正到来时却那么不知所措。
多希望战争是一场梦魇。
那熟悉的伊沃街早已被夷为平地——包括自己的那间小破屋。呼吸着浑浊的空气，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废墟是前些日子热闹的街市，她曾经还在这里喝过橙汁。
自己亲手把身体弯曲成人类完全做不到的角度的艾维斯从石板下挖了出来，可惜的是那人早已僵硬——连漆黑的失焦双瞳也没有闭上。
没有像狗血的言情小说那样哭着大喊，只是轻轻拥抱了他，并为他合上眼睑。
其实真的渴望他可以再次在自己面前擦着那只似乎永远也擦不干净的高脚杯，对自己说：“哟，歌斯特，还是不喝酒啊？”
但再无机会了。
艾维斯终于逃离了禁锢自己的酒吧，可未曾想到会是以这种残酷的方式——这种连魂魄都一并消散了的方式。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让自己丝毫准备都没有。期待末日是期待末日，但这和“有勇气面对真正的末日”完全是两码子事。陨石撞击地球并不是特别罕见的事情，然而带来外太空病毒的陨石还是第一次见到——姑且这么认为是一种病毒吧。
悬浮于空中的七彩病毒，宛若极光。
却不似极光般梦幻。
每个统治者的变更都意味着一场革命，而这回变更给阿比斯城带来的，则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TBC]

@波风水雅

沙发

板凳？

沙发

板凳

地板

地下室

♢
女孩没过多久便醒来了，她是在歌斯特睡着的时候恢复意识的。歌斯特睁开眼的一刹那便看到黑发垂膝的少女在遥望着天边。
“醒了？”刚刚掀起眼皮，不出三秒钟，一直背对自己的女孩冷不丁吐出一句话。
“哈？”歌斯特明显吓了一跳，然后“嗯”了一声。依稀记得昨天遇到了那个叫加里斯的男人后就带着这个女孩前往较为安全和僻静的废墟角落休憩去了，可能因为太过劳累，与女孩依偎着就靠着墙睡着了。
歌斯特想着揉揉腰，果然是酸痛的。也有可能是自己老了，她打趣似的想道。
“莎拉·薇恩，我的名字。”趁着歌斯特发愣之际，女孩几步走到她面前，“还有，昨天的事谢谢了。”
“诶？你不用谢我，主要救了你的不是我。”歌斯特被突然的道谢惊到了，手忙脚乱地摆手表示真正救了莎拉的并非自己，“那个……我叫歌斯特·沙德尔，然后是一个叫加里斯的男人把你……嗯……掰回这个样子的。”说着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掰的动作。
莎拉莫名其妙地眨眼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眉心蹙起并耸了耸肩，“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吧，也许这人的脑回路和自己不在一条线上。歌斯特快速吐了下舌头自嘲，“呃……跳过这个话题吧。那个……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异能者？”
“Kinder gottes，”莎拉扔给她两个词，不但证实了歌斯特的猜测而且表明了自己的阵营。
还好，不是那边的。歌斯特拍拍胸口舒了口气，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道能够再开启什么话题。
空气凝固着。
看似寡言的女孩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休息好了。不久之后这里会遭到破坏，咱们需要趁早离开这里。”
“你是怎么……”歌斯特刚要问出口，就见莎拉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于是乖乖闭上了嘴。
指尖在沙地上画出图案，莎拉草草描绘了个示意图，“在这里，”她轻轻点着一个不起眼的十字型——那是她做的记号，“这里有水源，虽然不多但比较纯净。”紧接着又从这里为起点勾勒出一条曲线，一直延伸至大概十公分远处的一个小沙堆上，“沿着这里走会有食物，大部分都是水果。在这种地方会有水果，也是难得啊。”随意地感慨一声，莎拉向后仰去。抬头看着天边的阴霾，女孩无声叹气，随手将刚刚画的图抹去，扭过头看着歌斯特，“刚才跟你说的记住了吗？我们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歌斯特以沉默回应，直视身旁少女深不见底的眸子许久后才缓缓出声：“你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就这么轻易地相信我？”
“我只知道你救了我，这就足够了。”
也许她知道的还要更多。学着莎拉刚才的样子仰视天空，歌斯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和这个家伙相处会很困难，她腹诽。
“休息够了吗？够了就走吧。先去找水源，据我所知食物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巡逻，应该过一阵子再去。”莎拉站起，轻轻捏了下自己的领口，巨大的耳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她的脖颈上。
“压缩的。”迎上歌斯特惊讶的眼神，莎拉努努嘴，“别顾着吃惊了，该走了。”她把耳机罩在耳朵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透过暗色的衣服，女孩的胸口发出淡淡的光芒。随后歌斯特便被一把抓住了手腕，身子前倾，强制性地向前跑去。
“喂！我说你刚恢复健康就这样使用异能真的好吗！”女孩跑步的速度意外地快，歌斯特要不是被她拉着都跟不上她的步子，只能尽量迈开大步追上去。又因为对方戴着耳机，歌斯特只能扯着喉咙大喊。
“我没问题，那家伙给的药挺管用的。”
“哈？原来你知道有人给了你药啊。”
“当然知道，还是我带你去找他的呢。”
“那你刚才怎么……”
“是你表意不清。”虽然看不到，但歌斯特觉得莎拉一定背着她翻了个白眼，事实上莎拉也这么做了。
歌斯特感觉莎拉摆腿的频率又加快了，“至于这么急吗！”她的口吻中不乏急躁和埋怨。
“有什么东西朝水那边去了，我们得快点，那东西移动速度可不慢。还有你少说点话，浪费体力。”
该死的。歌斯特暗暗骂了一句，冲刺几步扶住莎拉的肩膀，然后挣开她的手并环住女孩的腰，“影子借我，你指挥，我带你飞过去。”
紧接着，黑色的天使从地面上振翅而起，直奔水源。
“所以，水在哪里？”落地的一瞬间歌斯特将怀中的女孩放下，扭头打量起一片死寂的废墟。
莎拉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走进一户报废的民宅——防盗门早已脱落，她可以轻而易举地闯入里面。挥了挥手，她示意歌斯特也进来。
就不能说话嘛。歌斯特不满地撇嘴，跟在莎拉的后面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的地下室里存有备用的水，估计是这家的主人以防灾害发生而准备的。”莎拉在歌斯特进来后就一直向里屋走去，最后脚步停在了一扇带着锁孔且看起来比较结实的门前。她伸手拍拍它，又按了按把手，门没有摇晃，把手也没有被压下。
“看样子锁得很紧呢。”莎拉向旁侧移开两步，“能弄开吗？”
“简单。”歌斯特将右手提起，如同傀儡师一样操纵着随她的动作上升而来的影柱。细又柔软的影子插入锁孔，在主人张开手的同时自己也绽开。莎拉看到锁孔被影子填满，“真是个厉害的异能。”她喃喃道。
歌斯特用自制的钥匙拧开锁头，捏着把手开了门。门打开后就有极大的冷风从中传来，她诧异地发现这并非一个地下室，而是在岩石中凿出的一个山洞。
“哇哦，这家人真会利用地形。”她发自内心地感叹。
“等会儿再赞美吧，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找水。”莎拉随意地拢了一下长发，把耳机摘下挂在脖颈上，指挥着歌斯特，“你去左边，我去右边。不需要拿太多，毕竟要随身携带太多也不方便。”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带储藏室。”歌斯特从左边的箱子里翻出来两瓶水，往地下一扔，水瓶就自动陷入地面，像被吸进去一样，直到看不到它的身姿。
储藏室的环境是漆黑一片的，只有从门口透出的微光用来照明，“居然可以这么利用影子，不愧是影的掌控者。”莎拉由衷地赞叹。
“在收获异能的第一天，我就把它所有的使用方法摸得透透的了。”歌斯特有些骄傲地拍了拍胸脯，自豪地炫耀着。
“那我们就不怕拿太多东西了。”
“话说回来，莎拉，你刚刚在路上说的那个向这里前来的东西是……”
“不好！”听到歌斯特突然提起这件事，莎拉猛地回过神来，感觉脑海中“嗡”地一声像被电了似的，递给歌斯特水瓶的速度也在加快。
“怎么了？”察觉到莎拉的反常，歌斯特伸手扩大影子收纳箱的范围，让莎拉直接向自己脚下扔水瓶就可以。
“我差点忘了那个东西，刚刚有点分心了。”莎拉将最后一瓶水放入影中，示意歌斯特把储藏室收起来。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提到它你就疑神疑鬼的。”
“只能感觉出来一点它的气息。”莎拉闭眼凝神，“不是敌人就是丧兽。”
歌斯特抿唇，她当然知道丧兽是什么——那些家伙就是一群怪物。皮肤溃烂，散发出阵阵恶臭，长着数目不明的异色眼睛，全然看不出它们的前身是“人类”这种自诩为高智商动物的生命。丧兽，顾名思义，“丧尸般的野兽”，没有谁有意地给它们规定名字，存活的人都这么称呼它们。它们并非丧尸，丧尸至少还是人形，它们可连人形都不具有。
逃亡过程中，歌斯特杀过的丧兽数不胜数。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与那群家伙正面交锋，毕竟很难缠。
“我想你也不愿意和它们交手吧。”莎拉身体的大部分都隐没在阴影里，唯一的光笼罩在她的小腿上，勾勒出黑色的及膝袜和深褐的皮鞋。她转身走了两步，让光芒照到自己腰际，“如果不愿意，那现在就走吧。”
歌斯特以走出储藏间作为回答。
三分钟后，黑影再次从废墟上方掠起，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TBC]

♢
楼房碎片的阴影下探出两颗头，上面的一对紫眸和一对绿眸转了转，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用歌斯特自己的话说，看起来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
“就不能挑点好听的词语吗？”莎拉对此以白眼回复。
歌斯特撇嘴不去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目光跟在那些巡逻者身上滴溜溜地打转。
“为什么是丧兽啊。”她的口吻里充斥着满满的抱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地面，“我可懒得收拾它们。”她把头缩回影中，顺便又把莎拉也拽回来。
“不战斗的话可是拿不到那食物的。”莎拉环视一圈歌斯特只有寥寥无几的面包和刚才获得的水的影子储藏室，暗自估摸着可以撑过多少天，然后又让双眼聚焦在面前女孩的紫瞳上。虽然这个储藏室是全黑的，但不知为何她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和里面的物体。
“要战斗吗，歌斯特？你来决定。”
歌斯特盯着莎拉，约莫窒息了半分钟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真是麻烦。”
紧接着，从影中冒出的暗紫色灼炎焚烧了地面上移动着的一切。
火苗还在噼噼啪啪摇晃着，站在街道上的歌斯特操纵紫色骷髅让它回到自己身旁，耍帅似的撩了下头发后将骷髅收纳回右手佩戴的手环中，上面镶嵌的紫宝石熠熠地闪着光。
这是「亡灵傀儡」，歌斯特不知道从哪淘来的武器。
天上覆盖的阴云和尘埃被火焰映照成紫色。破落的楼房和瓦片混杂丧兽的尸体，宛如一个恶魔的居所。
歌斯特抬腿将一颗丧兽的头颅踢到火焰中，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完成任务般拍了拍手。
“怎么样？可以了吧？”她扭过头回视同伴，语气里满是掩盖不住的自豪。
“你做事还真是不考虑后果。”莎拉眯着眼挖苦道，然后示意歌斯特开启储藏室好让她把水果存起来。
“是你让我上的耶！”
莎拉翻了个白眼——她发现自从遇到歌斯特后她做这个动作的次数开始直线上升。随手捏起一块被烧成焦炭的球体，她用力把它抓碎，黑色的固体在手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肮脏痕迹，“我感觉，它曾经是个苹果。”
“它现在也是个苹果，只不过味道有点怪而已。”歌斯特噘着嘴一脸的不服气，看到莎拉不悦的眼神后又固执地开口，“别那么小气嘛，还有好多没坏的呢。”被嘲讽的歌斯特脸颊一点泛红的趋向也没有，不禁让莎拉怀疑这个女孩的脸皮厚度。
莎拉懒得和对方多吵，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余光瞥见人沾沾自喜的模样她不禁在心底叹气。果然不该跟着她，徒增一些麻烦罢了。
[TBC]

居然更新了(*/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