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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眼光灼灼打量,说道:“小子,替别人死值得吗?你心里深埋的阴暗和怒火,本座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百里屠苏心知噬月玄帝施的是攻心之术,可他心中的煞气却被这样的话语牵引,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痛楚。
“你的心时时刻刻被黑火烧灼,比起像人,更像是妖,我们岂非再相似不过?你却要杀本座?”噬月玄帝说着,赤红的眼睛越来越亮,就像它身上的烈火颜色,映得百里屠苏的眼瞳亦是赤红一片。
“我们……再相似不过?”又是一阵眩晕,百里屠苏退了一步,扶住剧痛的眉心,适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吧,它和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忽盛忽衰,显然已经失去了控制。
噬月玄帝又向前踏了一步,语带蛊惑:“你感受到我心中的怨愤了?这种怨恨你不会陌生吧?被人目为异类,未曾做过的事遭人冤谤,被欺骗、失去所有一切、被所谓天注定的命运翻弄得遍体鳞伤……”
“哈哈!本座落得今日田地只因信了道渊那臭道士!当初他是如何说的?说要与本座做朋友,千年来他是独一个……可是呢?最后却将本座骗来此地,囚于禁水之下,天光不见!日日煎熬,何况百年?!他的徒子徒孙更是卑鄙怯懦,企图用这锁链限我于方寸之地,看看本座如今的样子!辱我至此,怎能不恨!!”噬月玄帝越说越怒不可遏,随着“铮铮”几声刺耳的巨响,捆缚前肢的几根铁链被完全扯下铁柱。
百里屠苏的眼中一片火光,那已经不是映出的颜色,而是燃烧的凶煞,盘结的戾气,他喃喃道:“恨……我也恨……为什么……都要死掉……为什么……肇临并非……我害……”
噬月玄帝柔声道:“不如与本座一同出去,杀尽那些丑陋之人!岂不痛快?!”
“杀、杀了他们……!”百里屠苏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提剑前指,“我……我要……”
即将陷入墨色之中的那一瞬,好像有一道白光闪现,听见一个人在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谁?”是谁在唤他回去?百里屠苏脑中一片混沌沸腾,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只手,“有什么……不对……我……我还有事要做……”
另一个清越的声音在耳际回响:“今日一搏,生死未知,若你我均丢了性命,要师尊如何承受!至少……留得一人回昆仑山,尚能侍奉左右。”
所以呢?自己似乎说了什么:“我为求胜,不为求死……”
又是那个温暖的调子:“好,我、我会相信苏苏……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不然我……”
“不然会怎么样……我不知道……”百里屠苏揪紧了胸前衣襟,仿佛那颗心就要这么生生炸裂:“我得回去……不会输……我不会输……”
还有一个苍老忧愁的声音在说:“若他一朝脱身,莫说观内,只怕方圆百里尽无活口!”
“不要再死人了……不要死了……我、我不能输!”
仿佛云开日现,那些缠绕疯癫的黑气一下子收回了触角,百里屠苏的眼神也不再涣散迷茫。破除心魔,只在生死一线。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5楼2017-02-25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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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哼,一身妖异还能维持如此心智,倒是稀罕。”噬月玄帝一阵冷笑,掩饰不住惊奇之意。
    百里屠苏横剑于前:“狼妖!休要再出言迷惑!来一决生死!”
    “迷惑?哈哈,小子,你活过多久?自以为清醒度日,怎知那些时候不是正在糊涂?!既然想不通透,留你也无用!今日甚幸,不知哪个蠢货于水上燃灯!本座将脱牢笼,便让你作为重返人间的第一口生祭!食肉饮血!”噬月玄帝血口大张,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腥残屠戮一番,“不过,小子可要撑得久些,别那么快死,好叫那群杂碎多活一刻。至你一死,本座便会出去,杀你同伴,杀千千万万之人!哈哈!好不快活!”
    “会死的是你!”
    “说大话的小子,看你模样,恐怕还不能将体内凶煞之力控制自如吧?就不怕遭其反噬,经脉爆裂而亡?”
    百里屠苏看着狼妖,并不动摇,只缓缓催动煞气,以待再战。
    噬月玄帝后退几步,紧接着蓄力前冲,浑身一抖,一阵山崩地陷撕云裂海之音,只见全部的寒铁锁链叮叮当当碎了一地,有些被其踏于足下的更是化成了齑粉,“有意思!那便来战!本座若败,命就予你,死个干净!待得去了阴间地府,轮回簿上查清楚那臭道士投胎何处,本座还要叫他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剑光如一道流虹划过,百里屠苏人比剑光还快,他深知噬月玄帝方才虽然受了些皮肉之伤,但必定留有余力,现下挣脱了锁链,更加难以掣肘,唯有靠灵敏与速度,在对方攻势之中寻找机会。
    “小子,莫要小看了本座!”噬月玄帝尖吻一挑,便将百里屠苏从攻势生生逼成守势,随即它仰天长笑,鬃毛倒竖,气势大涨,身形一摇,又巨大了许多,“八荒啸月!”
    这里分明是铁柱观水底,但“八荒啸月”四个字携裹着一阵血腥肃杀之气袭来,百里屠苏犹如整个人身至荒野崖壁,八方群狼引颈向月,狼嗥声声,响彻山谷,其悲其切,却又充满战意。
    随即,那些狼嚎从无形之声化为有形之刃,八面凭空攒聚而来,虽然明明是妖力凝聚而成,但从那利刃之光便可想见,若是触及血肉,必定刀刀见骨。
    “去死吧,都去死吧!!!”
    那是来自地狱的呼啸。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6楼2017-02-25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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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柱观
      “这、这是怎么了?”
      水下突然翻涌喧嚣,像是要沸腾起来,风晴雪守在岸边,不免更加忧心忡忡,襄铃又怕又忧,躲在角落里默默祈祷。
      陵越受伤太重,出水后便晕了过去,此刻伤药渐渐发挥了效力,伤口也包扎妥当,才完全清醒过来,他也发现了水下有异状,看了几秒,对身边几位没有下水的天墉弟子说:“你们几个护送其他人离开!我下水去找师弟。”说着就束起衣冠,提剑欲走。
      “不可以啊!”
      明羲子也拦住他:“贤侄不可!”
      陵孝一把拽住陵越的左臂:“大师兄!方才你服下伤药才缓过气来,万万不能再去涉险!”
      陵端也大声喊道:“师兄别去了。那狼妖如此厉害,怕是百里屠苏那小子已经……”
      “住口!一派胡言!”
      水面的震动传到了岸上,整个禁地都为之摇晃。
      大家脸色都是不太好看,明羲子却静静地感受了一下,接着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这……狼妖的气息似有减弱之势啊!”
      又是一阵天崩地裂似的震动,但是几乎水面上所有人都感受到,那曾经冲天的怨怒之气竟然大减。
      铁柱观的弟子又惊又喜,问道:“师父……水下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了?”
      明羲子却摇摇头:“除非……这不可能啊,除非狼妖伤重……”
      陵越更加按捺不住了:“师弟生死未卜,我要去水下!”
      “贤侄三思!水底恐是发生你我料想不及之事,事态未明前勿要莽撞……”
      “贤侄!”
      僵持之下,水面突又生变,涌起一人多高的血浪,随着这一涌,整个山洞也剧烈地摇晃起来,洞顶不断有碎石落下,殿上的瓦片纷纷掉落,殿柱也出现了越来越深的裂纹。
      襄铃惊惧地抱住头,风晴雪却站在禁水旁动也不动,像是呆住了,只是焦急地望向那不断涌出的血水。又一阵碎石落下,陵越一把将风晴雪拽回了较为安全的地方,远离水边。此刻震动却渐渐止息了,血水的中央,渐渐浮上一个人来。
      黑色的袍子已经残破不堪,肩胛处已经被撕烂了,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其他地方的大小伤口不计其数,每一丝布纹都被血色覆盖浸润,分不清是他的伤口涌出,还是从别处沾染的。
      如果一个人流这么多的血,一定是已经死了。
      可他还活着。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7楼2017-06-20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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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心中间殷红一点,苍白没有血色的肌肤,合起的双眼像是疲倦得受不住了,却突然暴睁……他还是那个人,但眼已不是那双眼,那眼中尽是血红,冒着森然杀气,这双眼竟和那水下的狼妖如此相像!
        可他是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往前踏了一步,黑色的煞气像火焰一般在身周沸腾,每一个会拔剑的人都读得懂他身上的气息,那是浓浓的嗜血的杀意,他,已杀成狂!
        百里屠苏又迈一步。他像携带着一个布满刀锋的结界,将除了风晴雪之外的所有人都向后逼退了一步。
        襄铃兽类的本能令她不由自主地退后,她好害怕,好想马上跑掉,离开这个地方,躲这个人远远的。她心里知道,这是她的屠苏哥哥啊!可她为什么这么恐惧,恐惧到浑身发抖、不能自已。
        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风晴雪踏着刀锋而上,由慢而快,迎着百里屠苏而去,百里屠苏身后的黑气暴涨暴灭,他的眼神也随之明灭,煞气虽强,这样的折磨却已让他的肉体支撑不住,脚步更缓,虚浮不能自持。
        “苏苏!”
        风晴雪在百里屠苏摇摇欲坠之时,将他揽入怀中,百里屠苏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向前倒在风晴雪温暖的臂弯,双目阖上,陷入了最深的昏迷之中。
        “师弟!”陵越第一个清醒过来,不顾牵动伤口,冲上去探百里屠苏的气息。
        “没事,他还活着……”
        其他人也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
        却听得一阵巨响,是禁地的岩砖地面裂开一条二尺的缝隙,大殿的房梁传出吱呀之声,怕是马上就要倾倒。
        “快!先出山洞!此处承受不住狼妖与人相杀之力!即要崩塌!”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8楼2017-06-20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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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柱观。
          一个时辰前还是巍峨坐落山间,此时却满目疮痍,像是一片天崩地裂后的世界,破败不堪。
          但明羲子此刻也顾不得心痛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人命关天,死里逃生,他只觉得万幸,不仅方圆百里的百姓免遭一劫,就连铁柱观和天墉城的诸位弟子也全数保住了性命。
          劫后余生,每个人都难免心有余悸,此刻铁柱观外月朗星稀,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味道,那味道中又混着一点腥气。
          明羲子一边照看陵越的伤势,一边说道:“贫道适才又去禁地附近探查一番,狼妖气息已然全无,竟像是……像是死透了一般……”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这样的猜测,但是这寂静四野,平和沉睡,哪里又还有狼妖的气息。
          陵越合着的眼缓缓睁开,笃定地叹道:“是我师弟……将它杀了。”
          “这……令师弟究竟何方高人?那一身凶煞简直令人不敢直视……凭一己之力将狼妖斩于剑下,实在……匪夷所思!”
          顺着明羲子的视线,能看到昏迷在风晴雪怀里的百里屠苏,风晴雪握着百里屠苏的手,眼珠一丝不错地望着他。而襄铃蜷缩在一旁,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又像是难过不已。
          陵越打起精神站了起来,走向风晴雪,陵孝等人连忙跟上……来到近前,陵越看到风晴雪握着百里屠苏的手上蓝光浮动,似是在渡气,不禁微微蹙眉。
          “你在作甚?将师弟交予我。”
          却不料风晴雪看上去那么温柔的一个姑娘,只是坚决摇头:“苏苏说过,不想跟你们回去。”
          陵孝怒道:“由不得他!本已是私逃下山,此番还闯下大祸,即便救了众人又如何?身为天墉弟子,理当回门派领罪!”
          陵越抬手阻止陵孝,平心静气地讲:“师弟伤重,应回昆仑静养。”
          风晴雪摇摇头:“苏苏是因为用了煞气才会……我、我帮他治。”
          “煞气?他那身超乎寻常的悍横之力?”陵越又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如你眼下这般,便是替他疗伤?”
          风晴雪点点头,蓝光柔润不绝,看起来百里屠苏的面色确实比刚从水上出现时恢复了许多。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9楼2017-06-20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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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和她多说什么!直接将百里屠苏带走就是!”
            一声鹰啸由远而近传来,还有清脆的语声和一阵纷杂脚步声伴随,“凶什么凶?!欺负女孩子啊!”
            果然是阿翔落在百里屠苏身边,低头啄啄闻闻,查看主人的伤势。
            “兰生、大鸟!还有……红玉姐?”风晴雪见到朋友出现,心中总算安定了几分。
            陵越听到风晴雪称呼,略现疑惑神色,看着红玉:“红、玉?!”
            “哟,几日不见,妹妹你们怎么落到如此狼狈?”红玉假装没瞧见陵越的眼神,只上下检视二人的情况。
            方兰生也紧张地跑过来,“木头脸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回事?!”
            “他受了伤,应该暂时醒不过来……”
            “哇,什么人能把木头脸伤成这样?!襄铃也没精打采的,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教训他!”
            襄铃忍住委屈摇摇头:“没……”
            “红玉姐、兰生,别让他们把苏苏带走。”
            陵孝一听这话更是不着调:“百里屠苏回天墉城受罚乃是依循门规!何况,他从水中现身时满身凶煞,分明入了邪道!我天墉城可没教过这样的功夫!此等大逆,应当交由掌门亲自发落!”
            “哎,瞧你这副穷凶极恶的小模样,说不得是歹人,我可不放心百里公子跟着你们走。”红玉长袖一摆,语气虽然调侃,架势却隐隐含威。
            “你!”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0楼2017-06-23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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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羲子忙领着几位徒儿走上前来:“禁地之事虽凶险异常,不料最后竟绝处逢生。陵越贤侄,过往因由本门亦不愿多作计较,如今只替芸芸众生谢过令师弟除此大患,感念恩义,我等自是不便再过问他与天墉城之事。”
              这话,表面上是置身事外的意思,其实不过是含蓄表明不支持陵越等人带走百里屠苏,更不会相帮。
              陵孝也听出这层意思,有些急眼了:“观主,怎可如此?”
              陵越听了此话,却淡然颔首:“观主之意当能体会,陵越不至强求。”
              明羲子见陵越已然了悟,安心道:“禁地崩塌,尚有诸多事情须料理,观中人丁本不兴旺,其他弟子俱在外云游,贫道与几位徒儿先返回观内,作些计较。”
              陵越行礼:“是陵越思虑不周,祸及铁柱观,待我回山禀报,天墉城定会派人前来相助。”
              “贫道先行谢过。贤侄与令师弟若有所需,皆可来观内歇息,我等定然尽心关照。”话音落,明羲子便带几个弟子离开了。
              陵孝犹不死心:“观主……”
              陵越伸手止住他多余的话:“陵隐、陵孝,准备返程。”
              “返程?那百里屠苏如何处置?!”
              “陵端几人须尽快休养,不可再多作逗留。回山之后,我自会禀明此间种种,交由掌门定夺。”
              “大师兄!即便观主不愿插手,凭我三人,又何须退让?!”
              陵越怒道:“还不明白?莽撞行事,终要害人害己。今次我险些令几位师弟白白舍身,亦是教训,待返门派,定会自请责罚!”
              红玉审视地看着陵越的应对,不由得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一日三省,作为紫胤徒儿,总还不算太糟。”
              听到“紫胤”二字,陵越欲言又止地看着红玉:“你……”
              红玉歪头浅笑:“有何指教?”
              陵越最终还是摇摇头,转向风晴雪:“这位姑娘,请照顾师弟。”
              风晴雪有点愣,点头应道:“你放心。”
              纵使余下弟子再不忿,也不敢违逆大师兄的号令,于是恨恨地随着走了。
              断壁残垣之中,只剩下五个人一只鹰。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1楼2017-06-26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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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兰生困扰不已地开口:“我、我都糊涂了!快给我说说,从藤仙洞分开,你们都遇上些什么事?木头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风晴雪见欧阳少恭并没一起回来,也不由得问道:“那你们呢?找到少恭了吗?”
                “少恭他……”
                红玉指指昏迷不醒的百里屠苏和愁云满面的襄铃,又戳戳方兰生的脑袋,“傻猴儿,这哪里是说话的地方?莫说百里公子须得静养,我看小铃儿亦是神色委靡,先离开这儿,寻一处安顿下来才是。”
                阿翔也鸣叫一声,仿佛点头附和。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2楼2017-07-04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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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安陆闲居
                  所有的灯火都已熄了,天地间只剩微微的星光。唯独那扇窗中发出荧蓝色的光晕,透在窗纸上是一片盈盈的幻彩,映着一个模糊却温柔的坐影。
                  安陆,夜
                  所有的灯火都已熄了,天地间只剩微微的星光。唯独那扇窗中发出荧蓝色的光晕,透在窗纸上是一片盈盈的幻彩,映着一个模糊却温柔的坐影。
                  襄铃在窗外的大树下抱膝坐着,望着那奇异的光亮,暗夜之中松了心防,一双尖尖的狐耳已悄然现出头顶。她眨了眨眼,天生明媚可人的眸子,却笼着一层摆脱不去的黯然。
                  已经整整两天两夜,对面那个小小的客栈房间中的蓝光,一直在这样闪动着。光色已经渐渐变得暗淡,显见那施放出这份幽蓝的宁静力量的人,已经由于过度劳累,渐趋虚弱不支。
                  是风晴雪在为昏迷的百里屠苏渡气。这两天来,她似乎成了屠苏哥哥唯一能够依靠的人,成了屠苏哥哥身边最重要的人。而襄铃自己,却连屠苏哥哥昏睡着的那间客房都未敢迈进——只要稍稍接近一点,就会被他身上笼罩的煞气吓得浑身发抖,只想幻化出原形,冲着不管什么方向逃窜而去。
                  就是、就是这样的害怕。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3楼2017-07-04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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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似乎又快亮了,襄铃打了两个寒噤,甩甩头,藏起狐耳。站起来拖着脚步,心里空落落的,一不小心,竟在树根上绊了个趔趄。
                    “哎呀!小心!”一个压低的声音惊慌地叫了一声,紧接着有人大步奔过来。襄铃灵巧地一跳,站稳了脚,下一瞬间,却瞧见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嘭”的一声,直挺挺地摔趴在她眼前。
                    方兰生趴在地上,一时连脸也不想转一转。叫别人小心自己反而绊倒摔了个结实,这种糗事非得要在她面前展示一下吗?他不觉恨恨地握拳,捶了下地。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我……都没觉出来呢。”襄铃将双手抱在胸前,低头喁喁地言道。
                    “哈,没、没有啦!”襄铃发愣之际,笨小子已从地上一跃而起,笑哈哈地拍打自己的衣衫,“我就半夜睡不着嘛,到木头脸这边来看看——我可没有很担心木头脸的意思!只是过来随便逛逛……没想到看见你也在这儿坐着。我看你晚饭好像也没吃什么,所以就去厨房……”方兰生说到这里,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直直地捧到襄铃面前,“肉包子,还热着呢……你、你要不要吃两个?”
                    喷喷香的气息隔着油纸散发出来,似乎带着几丝暖意。襄铃眨了眨眼,吸了一下小鼻子,慢慢双手抓过了油纸包,靠着树根又坐了下来。
                    果然是好香呢,雪白的肉包子,很圆很小,十二道面褶捏得又匀又细,严实可爱。却不像是街摊上或客栈里卖的,倒像是什么人刚刚亲手包好,一个个上锅蒸熟的。
                    襄铃扁嘴看了方兰生一眼,拿起一个包子咬住。
                    见襄铃只顾咬着包子默默地不说话,方兰生小心翼翼蹭过身子,见襄铃并没反对,也没皱眉头,这才“咕嘟”地咽了下唾沫,靠着她的身边也坐下来,与她并肩抱着膝盖。
                    “啊,那个……”发了一会儿呆,他终于出声,“这两天你都在这里转悠,这么闷闷的样子,都好久没看见你笑了。我家二姐说过,心中有事要直来直去地说出来,自己才能过得舒坦,自己舒坦了,亲人、家人……还有朋友,才能放心哪。你是怎么了,可愿同我说说?”
                    又是一阵子沉默,只闻襄铃嚼着肉包子。方兰生心下一阵打鼓,不禁反复琢磨起方才自己的话语来,想想是否有哪里唐突说错。正紧张间,却听见小姑娘那幽幽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说罢这一句,襄铃眨了眨眼睛,长长卷翘的睫毛上下忽闪,似乎有些水色沾染上来,那表情看起来当真消沉极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4楼2017-07-07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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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喜欢屠苏哥哥的人,要好好地陪在他身边。”襄铃有些出神地喃喃道,“可是这一次,屠苏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方兰生仔细地听着她的一字一句,短短时间里,眉眼间的表情不知起了多少番参差复杂的变化,心中也是一时酸,一时又疼,可听完了姑娘的话,还是嘴一咧,挂上一脸微笑。
                      “别这么想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危险,大家都一起闯过来,襄铃可是没有一点逊色,还立了很多功呢!有些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办法的啦,像木头脸现在这种状况,红玉那个女妖怪都说了,大致只有靠晴雪的法力才能帮到他。你看,我也没办法帮忙,那我不是也像你说的一样,成了没用的人了?”他笑着开解道,“其实,事情是不必这样去想的呀。我们都是好朋友,都会关心木头脸,所以咱们才会跑来这里看他的状况,不是吗?虽然做不了什么,这份关心,不会是假的呀。”
                      通常说到百里屠苏的事,他一向是故作高傲冷漠,就算强词夺理也不肯承认自己对那个人有一分关心的,更不会扯上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话。可此时,二人独处,面对着兀自落寞的襄铃,他竟不自觉地将这番心迹坦然流露,连平日自己的脾气一时竟也忘了。
                      姑娘吃完了一整个肉包,似乎更有了些力气,咬了咬嘴唇,还是摇了一下头:“可是我……我是在害怕啊。连靠近他、在身边陪着他都不敢,有时候一想起屠苏哥哥在铁柱观里的那个样子……都会怕得发抖。我、我怎么会怕他呢,他是屠苏哥哥,最好、最厉害、最保护我的屠苏哥哥啊!我真的好没用……不,不仅是没用,我……我觉得我好坏。”
                      说到这里,姑娘竟不禁哽咽了一下,委屈得就要哭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5楼2017-07-26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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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兰生方一见她的泪意,吓得一时忘形,双手一下子握住了襄铃双肩,忙不迭地高声劝慰了起来:“怎么可能!襄铃是最好的姑娘啊,最温婉、最娇俏、最可爱、最……最漂亮,呃呃,最最善良了,一点都不坏,一点都不,真的!!”他瞪着双眼这样忽然大呼小叫起来,弄得襄铃不禁一阵惊愕,呆呆地睁大一双妩媚的眼睛,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被心上姑娘这双要命的眼睛一望,方兰生只觉得两边脸颊上忽的烧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什么,忙把手缩了回来,一时僵住,好像从生下来到这个世上,就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连“阿弥陀佛”四个字怎么念都忘了个干净。
                        这个时候,菩萨自是不会来拯救他的,总是絮絮叨叨的圣人也不见了踪影。蓦地,将他从前所未有的困厄中救出来的,却是一瞬低低的笑声。
                        襄铃就在他的眼前,扑哧笑了出来。那是真正的破涕为笑,两只眼睛里盈盈的水光还没褪尽,却看得出她是真的轻松了下来。
                        “笨冬瓜。”襄铃笑着,跳了起来,“这肉包子挺好吃的,以后……还能吃到吗?”
                        “能!随时都能!什么时候想吃,跟我说一声,说一声就好!”方兰生如蒙大赦地跳起来,一下子又激动兴奋,只觉得那姑娘一笑一垂首间,天地大开,光明顿降,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起来。
                        “这就是情……情之所至的神奇吗……”他陶醉得一时痴了,自己心里乱七八糟地遐想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眼前所见原来并非幻象,更不是什么情动引起的奇迹。
                        是天真的亮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6楼2017-07-26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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