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有情，百年不语；流水有意，千年相候。
你知不知道这个关于梨花的传说，我讲给你听吧。

她走进梨花林中，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走进了他的领地。他经她身旁，摇着折扇，轻笑，“我已经好几百年没见过人了。”
她停住，微微回头，“你是何人？”
他敛笑，抬头望着这片梨花，“我守护这片梨花已经快千年，曾经也有人来过，她留下了一件礼物，后来她再也没有来过，此后至今六百多年，也再无人来过。”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又恢复方才的笑，凑到她身边：“竟然来做客，必不是空手而来，不知你带了什么礼物来？”他上下打量着她，略带些戏谑。
她不卑不亢，看了一眼手中的油纸伞，“我只有这把油纸伞，你若是不嫌弃，便赠与了你。”

他没有接过，他说：“我不要这把油纸伞，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而且……”他说着，顿了顿，“你撑着这把油纸伞格外好看。”
“可是，除了这把油纸伞，我什么都没有了。”
“那就留下来陪陪我，我有酒，我也有故事，只差一个陪我喝酒，听我讲故事的人。”
“好。”她收回油纸伞，一口应下，“你一个在这里，你的故事都是关于六百年出现的那个人吧。”
他看着她，笑意更深，发自内心的笑，“你很聪明。”他说着，转身，“走吧，我带你去取酒。”

“六百年前，她一身浅色衣裳，误闯入我梨花林中，她让我救救她，我说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便救你，她立马点头答应。”他说着，饮尽一杯，“我便帮她解决了追兵。她说了些感谢地话，我不太喜欢听，扔给她一套衣裳，让她换下，她那身衣裳已经被血染红。”
“后来她就留下来陪你了。”她学着他的样子，却被呛住，“咳咳咳……”
他忍不住笑了，用衣袖为她擦了擦唇边酒漬。她抬头瞪了她一眼，他才收敛了笑。
“嗯，她留下了。”
“那她人呢？六百多年前，她怎么离开了？”
“她死了。”
“对不起。”
“没关系。”
白色花瓣随风飘着，他看了近千年，却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场景竟然这么美，他想起，那些花瓣落在红色油纸伞上的情景，伞下她提着裙子，小心向前走着。

“我给你跳支舞吧，我跳舞很好看的。”她说。
他轻笑，应允。
她赤着脚，在梨花树下舞动着，风吹动着她的衣衫，红色系带在白色衣衫下显得异常艳丽，梨花瓣依旧漫天飞舞着，像是与她在共舞。
喝了这么多年酒，他第一次觉得，好像有些醉了。

她突然停下，走到他面前，俯身夺过他的酒杯，“我教你跳舞。”
他任由她拉着他的手，他想，他真的是醉了。

一步一步，随着飞花一起，“我是真的醉了。”他一遍一遍说着，好像这样，就能真的喝醉一样。

她留下来，陪着他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她是怎么死的？”她突然问。
“什么？”
“我说她……”
“病死的。”他说着，敛眸低头。
“你爱她？”
他没有说话

他没有告诉她，那个女子其实并不是病死的。
“那她留下的礼物是什么？”前面他就夸过她聪明，所以她很聪明地没有再问，尽管她知道他在骗她。
她一直往前走，他随其后。

“这把折扇是她留给你的？”她问，脸上挂着笑，心里却莫名有些酸楚。
“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没离过它。”
“哦，不是。”他看了一眼折扇，这把折扇是他的，只是……

“我在这儿陪了你十年了，你还欠我半个故事呢。”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把这半个故事还给我吧，求你了。”
“好。”他抬头，“阿瑶她陪了我二十多年，她说她想一直陪着我，她说她不想变老，可是我说这是不可能的。”
她静静地听着，“后来她去找了梨花仙子，让她灵魂注入这把折扇中，便可与我长相厮守。”
她微皱眉，他抱着她的手越发用劲，她忍着疼没有出声，“可是梨花仙子骗了她，她靠着阿瑶的灵气进入了仙班，我曾想毁了这片梨花林，可是阿瑶生前说过她最喜欢这片梨林，自此我便一直守护着这片梨林，也设下了结界，直到你闯入。”
“所以，你以为我是她的转世。”她轻笑，问道。
他低头，不语。

“婉瑶。”他望着天空，婉瑶离开了，阿瑶曾为她留下了一滴泪，婉瑶为他留下了千年的誓约。她说，“我不是阿瑶的转世，我是婉瑶，也只是婉瑶，我相信你爱我，只是你需要时间去放下对阿瑶的愧疚，我给你时间，一千年后我会回来找你，如果你还在，我便陪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婉瑶给了他千年的誓约，这一千年，他每天都数着日子，后来他已经记不清婉瑶的模样，只记得他在等一个叫婉瑶的女子，她说她会回来，她说她会陪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而这一千年婉瑶日夜修炼，只求千年后能与他并肩，看尽世间繁华，实现她的承诺，陪伴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他的身边，再也没有折扇；她的手里，也没了油纸伞。
文/陈陈
摄影/老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