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家里头三位兄弟及第，阿玛额娘大喜，将埋于中南海的状元红连夜起出，清早遣人送到府中。酒坛子尚未开封，周遭还沾了泥，用红纱细绢密密封号不漏一点味道。从前瞧酒窖中，唯这几坛压得最深，一日取出，竟足了多年好奇之愿。心里想着好东西总是要与人分享的，便抱了大坛子一路蹬蹬蹬跑到正院来】
你在吗哥哥？
【若是以往，到了门前早就直直闯进去，可自从上次吵了架挨了骂，心里头总归有些怯怯之意，驻足款款立，小心翼翼问着半掩门里】

（嬷嬷推了门，手抱了酒坛子便是小心翼翼进去，地上摆着各色东西，牙雕字画扳指书棋，铺的到处都是无处落脚，花盆底原本就走不稳当，抱着一大坛子酒捡着地方落脚，几个不稳就要摔过去。好不容易走了他身边，也是没地方做，捧着坛子讪讪开口）
我额娘送来的状元红——你要不要尝尝？
（这状元红我可是馋了好久，若自己喝了肯定要挨骂——他是不准的，不过既然来找了他，不能不分我一杯吧？既然是他分给我的，就不该骂我了吧！啊我真聪明！）

状元红？
没想到我那岳母，还有这样的情调。这埋时光作酒的事儿，怕是承不住宜尔哈的小心思，还不等水变醇香，就该进她的肚子了。没成的酒可有害？不知道，看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当是没有。
一门三进士，也让这好酒得见天日，宜尔哈的陪嫁里好像有几坛女儿红，时候未到，大婚时一并挖出来做了陪嫁，若不是这状元红在侧，当真忘了那酒。算算时间，算了，还是现饮这坛喜气，再等那份馥郁好了。
：“当然要尝，这经年的状元红，定是闻香下马。”

（管家伯伯拿了杯盏进来，找了半晌哪里可坐，最终还是一盘腿坐了身边地上，亏得已到初夏不凉。酒坛落地，浑声作响。始终觉得这一处憋闷得慌，开了酒坛先放了去，转身开了临园子的一扇窗，水木清华，颇有芬芳）
（洞房花烛夜的合卺酒只是轻轻一抿，从前总是听人说，一醉解千愁，我自没有那么多愁事，便也不晓得这酒滋味到底该是如何。回身坐了，斟上两杯，予他，予我）
你要哪个

（白玉杯琥珀光，烛下莹莹，并无不同，随手塞了一盅于他。杯沿抵了唇畔轻抿，入口微辣，皱着眉偏了头去。从前只觉年小无惮，自诞下吉勒塔里纽沃里，方觉白云苍狗，一晃眼的功夫，竟也一同过了这些年。）
你陪我练吗
（只一沾唇而过，酒味却绕齿间。只这样侧头瞧他，烛光映他玉容俊俏——大约我从前话本子上瞧过的，貌比潘安四个字，便该如此。）

：“除了我，还有别人？”
酒是好酒，自吉勒塔里纽沃里出生，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说过话了。我晓得自那年争吵就有了隔阂，偏偏年轻气盛不懂得低头，导致隔阂渐长。女儿出生倒是个好的和好线，偏多了一个人好生不自在，该说的更加说不出口。
斟酒自饮，极好的味道，竟不输给外头的酒水，好酒。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来练练？”

（明明问他，却将反问话头抛给我，却不恼他——长得好看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许久没这样盯着他瞧，也不晓得是羞是酒，两颊便红如云烧一般，笑眼朦胧，一仰头将杯酒尽饮，盘腿坐了他对面）
除了你，哪还有别人
（我除了你，何曾有别人。那年才抬位府里还有个定襄福晋，后来殁了，便也不再续。许是他无心此事——我却也只当是他体恤于我。再斟再酌，两杯相碰叮咚清脆）
要是都喝醉了，吉勒塔里纽沃里哭了，可谁去哄

：“府里这么多乳母嬷嬷，可不是吃白饭的。”
话说是如此，可也明显的分了神，要是晚时发现她阿玛额娘都是浑身酒气，还指不定怎么闹腾呢。打定主意点到为止，不以喝醉为目的，品了品这酒度数尚可，约么四五杯的量就可以。让人找了一排杯子，每一杯斟满，推了过去，剩下的半坛就是我的了。
：“……吉勒塔里纽沃里找不到你会哭吗？”

好辣！
（一排杯子摆了面前，各个斟满，映着屋中烛光灿灿灼灼，眼中便也似含了这份水光氤氲。手执一杯抵唇，仰头饮尽，辛辣冲头。醉也没醉，谁知道呢。这一桩婚事，从前只当父母育我自当为报，我今所依所靠，所拥所护，皆为他予。）
不会
（大约酒气上头，斩钉截铁便答。至于吉勒塔里纽沃里哭不哭，竟也不放在心上了——若是哭，便叫人去哄。好不容易二人相对，才不肯轻易叫人扰了）

听着酒气里隐隐哭声，暗道罪过。不过是居家小事一桩，酒气熏熏里，仿佛演化成滔天大事，就算有亲女的哭声也不会回头。再想起往事，微微一愣。这酒莫不是有忘忧水的功效，能让本来成长许多的人一下子退化十年，遇到难事儿恨不得蹬腿哭闹，化身婴儿，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讪讪道：
“……那你还喝吗？”

（盘腿坐了他对面，屋中是烛光美酒，是香雾夜风——是我和他。这回撑着下巴瞧他，剑眉星目，如玉容姿，果然因额娘生的好看，他也这般好看，连带着珍珍和振振也一样的好看呢）
喝呀，为什么不喝
（总归有那般多的嬷嬷乳娘在，大不了吉勒塔里纽沃里哭了，叫她哥哥哄去。我俩好不容易偷一偷闲，哪能叫她扰了。提手再执玉壶，满满斟了面前琥珀盅光，眼锋一扫，落他满杯之上）
不是说陪我，你怎生不喝呢？

：“……我怕，喝多了就再看不到漫天星光。”
这会儿日头照顶，耀的人心烦，亲去关了窗子，透过窗户纸的微微阳光，便能使室内一片光亮。心喜这微弱阳光，一回头便见那白日星光，眼底杯中，无可比拟。
：“就来。”
回去盘膝坐了，望向对面的容颜有些许尴尬，论起来夫妻也做了七年多，子女齐全，却在今日有了些少年心思。

(手握杯盏，口含青梅，这酒未温过——这样的季节，也不需得温这酒。东巡事迫，乌尔登留都监国，事皆恭谨，小心权宜，便忙的整天来不见人影。莫道两个孩子，便我时常也难见他)
你最近还那样忙呀
(一语出口，自己心也不知是问是叹，大约口中青梅酸涩，便将这酸也染了话头上。久未得四目相对，他眸中光落我眼底，都觉不可多得)
满天星光呀——这不都在你杯里吗？

：“雨不下了，还好。”
前几日来回奔波，等事情落定，才有空在府里窝着，许是人见多了，这会儿看文书竟额外亲切。抿一抿杯中好物，回味甘甜，若是子孙后代里也能出个状元材，我这做人长辈的也来试一番极好。可惜勋贵里不靠功名立身，也没听说哪个觉罗如读书人一样。
：“白日星光啊。”
凝视她湿漉漉的眼睛，懵懂又可怜，初初看上去，与小女儿神似，十几年的时间，此刻缩成一日，莫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