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硬.004 历劫还是在一起,这种坚决无人可比
是幸或不幸。
黑瞎子慢慢复原,身子好一点就瘸着腿下地不停的走。
他是视线永远落在解雨臣身上。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千姿百态,他的蹙眉撇嘴。
一直到一个手落在他肩头。
黑瞎子急促的转头,对上的慈祥笑意的老者。
“您……救了我?谢谢。”
老者摇头,视线亦落在解雨臣身上,“要谢就谢他吧。若不是他在我门前跪了一晚,我自是不会收留你们。”
黑瞎子不语,心头的震撼摇曳着颤抖。
解雨臣坐在桌畔精致的笑容爬上面颊,茶杯里袅袅雾气朦胧。他认真的低头读书,那模样黑瞎子记了一辈子。
“那孩子很有灵气。”老者笑道,“我很喜欢。”
黑瞎子仰着头看他,咬着嘴,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他说,“能不能麻烦您,收留他?”
老者眯着眼睛,没说话,也没表情。
“拜托您……”
“你不想带他走吗?”
“我带他走,怕他一辈子都苦。”语气沉稳老成,哀伤难过。
表情却是笑着的。
老者沉默良久,“他不会独留,若是他肯,在你受伤时候早就抛下你。”然后不顾黑瞎子的震惊,朝着解雨臣招手,“雨臣,来。”
解雨臣从椅子上跳下来,汗珠滚落,黑瞎子下意识的抬手替他拂去,然后解雨臣抬头笑,灿若星辰。
“二爷爷你叫我。”
二爷爷抚着他的头,就刚才那个场景,平凡普通却如一副历久仍新的画,于是他说,“雨臣,以后留在二爷爷这里好吗?”
解雨臣愣了一下,下意识就往黑瞎子那边看,二爷爷笑道,“他自然也留下,你们都留下。”
解雨臣欢欣雀跃,攀上黑瞎子的肩膀,却又小心翼翼害怕碰到他的伤口。黑瞎子全然不顾,紧紧的搂他在怀,身上的隐隐作痛变成一种讯号。
解雨臣有了新的名字,解语花。是二月红给他的。
他才知道二月红原是京城的名角,因为文化大革命妻子遭到迫害,而他逃到郊区独活。他喜爱解雨臣,教他唱戏,读书,识字。
常常在阳光洒满的午后,坐在院子里,听着稚嫩的唱腔悠扬婉转,解雨臣的一颦一笑让他怀念年轻时的模样。
解雨臣偶尔唱着唱着就断了音,样式还摆着原样,视线却飘落至远处。那里的黑瞎子站在太阳底下,用手遮着头,咧着嘴笑。
“我唱的好听吗?”解雨臣常常问着黑瞎子。
“特别好听。”
“今天二爷爷教了我一首词,我背给你听吧。”
“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黑瞎子听不懂,只觉得悲伤,那首词缓缓从解雨臣口中流淌,那样好听的声音,那样哀婉的语调。
二月红曾要黑瞎子跟着解雨臣一同学戏识字,黑瞎子摇头,他说,“我不适合干这个,二爷,你教我点真功夫吧。我得保护他。”
黑瞎子说,我要护着他一辈子。他害怕,他太害怕,那日的拳打脚踢会再来一次,他不想他不能,没有能力护他周全。
二月红说,“你要肯吃苦。”
于是,整日整夜的磨练。白露朝阳,黑瞎子在院门口蹲着马步;午日炎阳,黑瞎子一遍一遍挥汗如雨;星辰缭绕,黑瞎子围着房屋一圈一圈的跑。
只是每晚每晚,拖着疲惫的身子,看着熟睡的解雨臣,眉头舒展,酣睡梦乡,再也没有那时连睡着都皱得紧紧的眉。
黑瞎子轻呼着气,黑暗里仿佛面对这世间最宝贵的珍宝,吻落眼角,细腻轻柔,怕吵醒了他,怕弄疼了他,怕失去了他。
解雨臣十四岁那年,文化大革命的风终于吹走。他得以第一次登台,悄悄的拉开帷幕看着观众席上的人群,解雨臣紧张的手心冒汗。
黑瞎子依着门,“花儿,你真美。”
解雨臣扭头,“可是怎么办,瞎子,我紧张。”
黑瞎子揽他入怀,“你就当只有我。”
只有他,全世界就只有他。他的观众,他的勇士,他的……爱人。
解雨臣登台,唱着他的梦想,唱着他的未来,唱着他的故事,唱着他的情感,唱着他的……爱。优雅华贵的笑意在灯光中若隐若现,惊为天人。
美的让人震撼。
一曲落下,掌声四起。
解雨臣却只看得到他,人群里,他奋力的拍着手,尽管无人知道他们相识,可他脸上带着光辉自豪的微笑。解雨臣听得到他说,
那是我的花儿。
历劫还是在一起,这种坚决无人可比。
----00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