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北京不比江南,尽管江南正处雨季,但北京依旧干燥的像冬天。
莲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桂白正坐在梳妆镜前面,仔细的把瓷盒中的珍珠膏抹在脸上。莲看着他的小野猫难得摒弃了往日那副慵懒的模样,换上了一副鲜少才能看得见的仔细的表情,低声笑了起来。
“干什么?”
桂白转过头看着他,半张脸上还有一小块没有抹开的珍珠膏。雪白的一块贴在脸上,让桂白白皙的脸显得有几分病态。莲拿掉挂在脖子上的浴巾,随手扔在一旁的架子上,笑着走上前,勾起桂白垂在椅背上的几缕银丝,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桂白用的是桂花香味的洗发水,头发还没有干,透着浓浓的香味。莲站在椅背后面,看着镜子里的桂白——尽管桂白一言不发,但他看得出来他的小野猫似乎开始闹小情绪了。
“怎么了?嗯?”
莲凑到桂白的颈侧,轻轻吹了口气,把头埋进桂白的颈窝里,桂白依旧不为所动,明晃晃的镜子里映出那如冰山一般的冷淡模样。
“晚上没去接你,生气了?”
莲的声音埋在一堆头发里,有些沉闷,桂白微微低下头,抹开手上残留的几点雪白的膏体。
“没有。”
才怪呢。
莲抬起头,盯着他看的桂白挑了挑眉,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有多久呢?莲也不知道,桂白也不知道。一直到房间里的钟敲了几声打破这一片寂静之后,莲才开了口。
“卿十二来了。”
莲口中的卿十二叫做花九卿,是青帮大佬金先生的养子。和龙八太爷,柴吉儿,赫叶三并称为“青帮四公子”。
坊间流传花九卿长袖善舞,工于心计,颇得大佬金先生赏识。作为金先生的继承人,在京津一带被称为“青帮太子爷”。花九卿容貌秀丽,性情诡秘不定,亦有“千面狐”之称。但其入主天津堂口时日不长,根基尚浅,因此北方堂口之间依旧纷争不断——莲与花九卿可谓宿敌。
然而流传归流传,花九卿到底如何,大概没有人会比莲更清楚。
莲第一次见到花九卿的时候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子。那时莲刚刚到上海,在整个青帮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花九卿。当时的花九卿穿着一件宽大的衣袍,艳丽夺目的布料将他那具瘦小单薄的身子裹在里面。莲站在远处看着水池边上的那一抹红色——那艳丽的红像是要刺伤他的眼睛一般映在眼底。到了后来,等到花九卿和莲都已经长大的时候,初见时的那一抹刺目的红依旧映在莲的眼底,挥之不去。
莲不否认他对花九卿动过歪心思,毕竟对着那张比九条尾巴的狐狸精还漂亮的脸,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心动。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想要花九卿的人的时候,花九卿正琢磨着怎么要他的命。
再到后来,花九卿入主天津堂口,屡次对莲施压,两个人就成了死敌。
没人知道花九卿此次来北京的目的,但比起花九卿的从容不迫,莲就显得焦躁多了。
桂白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尴尬的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嘴型。莲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桂白。
“怎么?小少爷还生气呢?”
桂白听见小少爷这个称呼,回了莲一个白眼,嘴里嘟囔了句神经病,一把拍开莲伸过来的手。莲被赶了也不恼,依旧是一副痞笑着的模样打量着桂白。桂白让他看的心里发毛——每次莲这样看他总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桂白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
突然的失重让桂白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整个人都让莲扛在了肩上。
“嘘,别动。”
莲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桂白不要出声,另一只手用力的禁锢着桂白纤细的腰身,将桂白整个人都锁在肩上。
桂白只挣扎了一会儿就没动了,他感觉到男人似乎很疲惫——从进房间开始,莲就少有的表现出冷淡——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冷淡,但他的的确确没有以往的热情。他由着莲把他扛进内间放在床上,自始至终一直保持着安静,没有像以往一样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激怒面前的男人。
莲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在床头插上电源,拨开开关,牵起桂白半干不干的长发放在风口细细地吹着。
“那你怎么办?”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几乎盖过桂白低低的声音,但莲却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
“那个卿十二。”
说实话,莲一点也不奇怪桂白会问出这种问题。尽管他的小野猫对他十分冷淡,但这并不代表桂白对他没有感情。
“不知道。”
莲看着桂白隐藏在发丝中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桂白感觉到上方传来的视线,低垂着眼看着大腿上的衣摆。
“你怕吗?”
“不怕。”
“可是我怕。”
桂白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吹风机吹出来的暖风里,莲没有听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