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火。
大火。
哭喊。
尖叫。
灼热的气浪快要烧着衣摆。
绿萝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躲不开。
火焰要把她吞噬。
绿萝猛地坐起,原来是梦。
环顾四周,入眼都是白色,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壁,白色的一切。
除了身边的人。
也爬起来,用手背揉揉眼,“怎么了?”
也的头发是黑色的,和她的眼睛一样,是这个白色的世界中唯一的不同。
绿萝只是给了也一个飘忽的眼神,背对她重新躺下,听也碎碎的念叨,复又沉沉睡去。
【二】
绿萝梦到和也的初遇。
还是在这个房间,也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另一张床边,指着自己说:“我叫也,以后就是你的室友了。”
那时的也和现在一样,有着明亮的眼神,柔软的黑发,带着些许棱角的脸笑起来其实很温柔。
也总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对着绿萝絮絮叨叨,即使绿萝冷脸相对也我行我素。
也说,她有一个哥哥,叫做野。只是所有人都看不到他而已。
也问,绿萝,你相信哥哥存在吗?
绿萝不点头,也不摇头,就像是一个洋娃娃,安静的坐在那里。
可是绿萝其实在想,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就像是她一样,只是和别人看到的东西不同罢了。
【三】
也她笑起来很好看,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甜甜的。
和抗拒吃药的绿萝不同,也总是当着护士的面乖乖把药吞下去,一副认真治病的样子。可是等护士飞快收拾好东西离开以后,也就会跑到卫生间里,把药全都吐出来。
也说:“我只有哥哥,如果连哥哥也被夺走,那我就真的是无依无靠了。”也说这句话的时候坐在窗台上,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也仰着头,嘴角的笑带着苦涩。
绿萝的心猛然抽了一下,想安慰也,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从窗台上跳下来,蹭到绿萝身边,笑嘻嘻的:“不对,我还有小绿萝。”
“小绿萝,你和哥哥一样,都是也最重要的人呢。”
【四】
绿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了。好像某一天一睁眼,就躺在了这张床上。
护士总是脚步匆匆,监督她吃完药就急忙离开,从不与她交谈。在也出现之前,绿萝经常睡上一整天,直到护士的开门声和皮鞋声把她吵醒。日复一日,绿萝甚至忘记了怎样说话。
所以,也搬进来之后,都是也在说,绿萝静静的听。
也知道很多东西。
她说,她们住的地方是一家疗养院,都是像她们这样的人。“当然啦,我们自己是觉得自己挺正常的。小绿萝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精神病人,最多有点内向嘛。哥,你说是吧?”说这话的时候,也转向空气,眼睛眨呀眨的。
绿萝看不到野,但也说她看得到。她们说话的时候,也时不时会对空气说上两句,然后再回过头来告诉绿萝。这种感觉很奇妙,你看不到一个人,却知道他存在。
【五】
也有时候会说说自己的事。
也说,她有一个总是很忙的爸爸和一个温柔的妈妈,还有爱跟她抢东西其实对她很好的哥哥野。野和她是双胞胎,只不过野先出来那么一会儿,就变成了哥哥。
也像所有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样,上学,放学,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有喜欢的人。日子平淡而充实。
那天,父亲难得回一次家,一家人出去吃饭,点了很多菜,一家人聊得很开心。
也正和哥哥抢着一块虾,突然就听到刺耳的警报声,凌乱的脚步声,呼喊声,有人在喊,着火了。
父母拉着两兄妹的手,随着人流挤向安全通道。
父亲拉着野,母亲牵着也,也被护在最中间。
人很多,但是哥哥紧紧拉住也,对她说,别怕,我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母亲被人群冲散,只有野还在也的身边。
当他们就要到安全出口时,后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一股气浪直接把也掀飞。也的身后,靠着一个温暖的胸膛。
“哥哥没有死啦,只是受了重伤。”也的手一直握住空气,嘴角的笑很温柔,“虽然他变得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了,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哥哥。”
绿萝怔怔的,这些她不太懂,但她觉得,心底有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很难受,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