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月光(上)
太陽一落，霓虹燈就像夜開的花一般，恣意地盛放起來。
千萬種五光十色的夜花，將入夜的城市渲染得妖冶而頹靡，腐敗微醉的慾念瀰漫橫流，是騎士異常熟悉的氛圍，是屬於他的、夜色迷離的城市──
冴島鋼牙獨自走在人潮洶湧的鬧街上。
他在諦聽人群之間的竊竊私語，收集著所有『門』的資訊。
『門』。
是邪惡的聚集處，駭魔出沒人間的媒介。
札魯巴說：「喂，鋼牙，今夜的人群感覺特別騷動啊？」
是即將滿月的時候。
與平時細碎的嘈雜不同，人群之間興奮的耳語、充滿邪氣的思念，如狂潮般持續湧入──
吶、吶，聽說半夜裡都會出現一頭金色的狼人，把女人拖到無人的暗巷裡，好可怕耶。
從烏漆抹黑的房間裡伸出腐爛的手抓住人，一直說著去死去死什麼的……
哎喲，女人就在那個海邊的瞭望台跳下去自殺了。
不是很多人都在那裏自殺了？好邪門的地方。
那頭狼人到底會對抓走的女人做什麼啊？
嘻嘻嘻……像這樣？
呀──
夠了。
札魯巴冷笑地說道：「鋼牙，會襲擊女人的金狼呢？真不得了。」
鋼牙抿著嘴，無言地睨了札魯巴一眼。
果然，邪氣會如此張熾還是因為接近月圓的關係嗎？
滿月強大的引力會讓人類的血肉糾結，情緒亢奮，較任何時刻都來得貪戀愛慾。
換句話說，滿月也是魔物襲擊人類的尖峰時刻。
札魯巴問：「鋼牙，你在看什麼？」
螟蛾。
順著騎士的目光，一隻夜行的蛾飄飄忽忽地飛進暗巷裡，留下幾點銀白色磷光。
暗巷裡有什麼？
鋼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探看。
有一盞即將故障的路燈。
昏暗閃爍的燈下，是一對交纏擁抱的男女。曖昧的呻吟與喘息伴隨著微弱的爭執聲，從幽暗裡時續時斷地傳來。
女人的聲音在推拒：「放手，會有人來的。」
男人粗嘎的聲音裡有掩不住的急切：「讓他們看吧，我現在就要。」
男人緊扣著女人的雙手，急切地剝除著她的衣裳，女人像是抗拒，卻又不抵對方的糾纏。
黑暗裡，兩個交疊的人影廝磨纏吻，女人竟嚶嚶啜泣了起來。
男人咒罵道：「裝什麼清純？妳跟其他的男人不也是這麼做的？就不肯給我？」
「你混蛋！」女人揚手甩了對方一個耳光，幾秒鐘的沉默過後，她抽身跑開了，也不管男人在身後急痛的呼喚：「妳回來！」
女人低著頭只顧跑，不想一頭撞在鋼牙懷裡，嚇得驚呼。還是鋼牙伸手扶住了她，並且替她撿起了落在地上的紅色提包。
「我沒事。」女人揮開了鋼牙的手，抬起原本低垂的臉。
微弱的光線下，顯露出女人一張濃妝塗抹的、俗艷的臉。以為看不見她真正的表情，但兩片腫脹的嘴唇卻有些顫抖，含淚的雙眼裡也都是拚命壓抑的情愫。
像是自覺到自己凌亂的衣著，女人草草地拉起被扯到胸前的領口，接著朝鋼牙赧然一瞥，頹然離去。
被拋下的男人並不追上來，卻還是注視著女人最後的背影，身邊那盞即將故障的路燈依然明滅閃爍，襯得他模樣更加狼狽。
「嘿。」
札魯巴訕笑了聲，說道：「這些男女關係啊……我說就你們人類有這些麻煩。」
「是嗎？」鋼牙也不理他，對比剛才濃豔的妝容，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張乾淨而毫無修飾的臉。
一張不屬於汙濁的黑夜的臉。
「鋼牙，你在想什麼？」
鋼牙漫應了句：「看不見了。」
「什麼？」
「那隻發亮的蛾。」
札魯巴只說：「今晚就這樣吧，鋼牙。」
是毫無所獲的夜晚，但騎士終究沉默地點了點頭。
總覺得有些浮躁？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嗎？還是……連他自己也受到了即將月圓的影響？
然而明晚才是真正的月圓之夜。
明晚──
「不行啦，權座先生，撐不到明天了，我今天晚上就要露宿街頭了啦！」
站在冴島家大門口耍賴跳腳的是御月薰，老管家權座覷著她身後那一推車的家當，正在為難的不得了。
「我得先跟鋼牙大人報備才行哪，薰小姐。」
「嗚……但是鋼牙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亞佐美病癒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趕出去。
畢竟是吃過大虧的人，態度上非常堅定──
「小薰，妳還說妳沒地方去？那個給妳戒指的男人明明就有一幢大房子！」
就是這樣。
於是薰只能乖乖地搬家。
況且事到如今她也沒那個臉繼續巴著亞佐美不放啊。
「我無親無故的，海港市裡能信任的朋友，除了亞佐美就只有鋼牙了。」
「唉呀，薰小姐……」
其實根本不需要薰賣可憐，權座的態度早鬆動了，這位精明的管家心裡明鏡似的，明知道鋼牙大人哪裡拒絕得了薰小姐的要求？只是論理這麼大的事情還是不好先斬後奏……
薰心裡想的卻是一定要在鋼牙回家前蹭進屋裡才行。
她可以跟權座先生耍賴，可以跟權座先生撒嬌，形式上就是沒辦法拉下臉來求鋼牙那個傢伙，倒底是為了什麼原因？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嗳，薰小姐，真的沒地方可以先安置一下嗎？」權座語帶同情，走過去檢視小推車上的行李，「要不先在附近的飯店待一個晚上？我來處理就好？」
「但是我不敢一個人住飯店，不造為毛，老是會遇見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比起常人，薰是真的特別倒楣。證據就是她幾乎每一集都會遇見一頭性質造型不一的駭魔。
薰可憐兮兮的陪小心，眼見權座正愛不釋手的翻看幾張畫作，靈機一動，趕緊提議：「我缺作畫的模特兒呢，權座先生願意的話，我可以幫您畫幾張風格不同的肖像喔。」
「耶，真的？」權座的眼睛發亮。
「真的。」薰舉起雙手刻意強調，「當然，完全免費！」
協議達成，事情就這樣定了。
薰的房間被安排在冴島大宅二樓的東面，距離鋼牙的主臥也就是幾步遠的隔壁房，男主人回到家起碼是兩三個小時以後的事了，即便反對也於事無補。
「我也真是的，鋼牙大人萬一不答應的話該怎麼辦呦？」
呵呵。
老管家權座先生果然心如明鏡。
「權座？」
鋼牙回家啦。
沒見到權座像平常一樣出來迎接，鋼牙訝異極了，同時間二樓的房間正吵吵鬧鬧地傳來御月薰拔高的嗓音：「權座先生不要這樣抖來抖去的。」
鋼牙更訝異了，長腿幾步跨上了樓梯，來到了二樓薰的房門口。
權座？
只見權座在地上跌成一團，好吃力才爬起來，貌似腿痠了，腰也閃了，正在氣喘吁吁地告饒：「不、不行了，實在沒辦法一直都不動啊，薰小姐。」
薰手上拿著素描本跟鉛筆，正坐在角落的椅子裡抱怨：「真是的，權座先生，你這樣害我的注意力都中斷了。」
姑且不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重點是沒有人──沒有人理會站在房門口的鋼牙。這位冴島家的年輕主人，前所未有的、頭一次在家裡感到了不受尊重的屈辱，但他也只是耐著脾氣喝問：「你們在幹什麼？」
太陽一落，霓虹燈就像夜開的花一般，恣意地盛放起來。
千萬種五光十色的夜花，將入夜的城市渲染得妖冶而頹靡，腐敗微醉的慾念瀰漫橫流，是騎士異常熟悉的氛圍，是屬於他的、夜色迷離的城市──
冴島鋼牙獨自走在人潮洶湧的鬧街上。
他在諦聽人群之間的竊竊私語，收集著所有『門』的資訊。
『門』。
是邪惡的聚集處，駭魔出沒人間的媒介。
札魯巴說：「喂，鋼牙，今夜的人群感覺特別騷動啊？」
是即將滿月的時候。
與平時細碎的嘈雜不同，人群之間興奮的耳語、充滿邪氣的思念，如狂潮般持續湧入──
吶、吶，聽說半夜裡都會出現一頭金色的狼人，把女人拖到無人的暗巷裡，好可怕耶。
從烏漆抹黑的房間裡伸出腐爛的手抓住人，一直說著去死去死什麼的……
哎喲，女人就在那個海邊的瞭望台跳下去自殺了。
不是很多人都在那裏自殺了？好邪門的地方。
那頭狼人到底會對抓走的女人做什麼啊？
嘻嘻嘻……像這樣？
呀──
夠了。
札魯巴冷笑地說道：「鋼牙，會襲擊女人的金狼呢？真不得了。」
鋼牙抿著嘴，無言地睨了札魯巴一眼。
果然，邪氣會如此張熾還是因為接近月圓的關係嗎？
滿月強大的引力會讓人類的血肉糾結，情緒亢奮，較任何時刻都來得貪戀愛慾。
換句話說，滿月也是魔物襲擊人類的尖峰時刻。
札魯巴問：「鋼牙，你在看什麼？」
螟蛾。
順著騎士的目光，一隻夜行的蛾飄飄忽忽地飛進暗巷裡，留下幾點銀白色磷光。
暗巷裡有什麼？
鋼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探看。
有一盞即將故障的路燈。
昏暗閃爍的燈下，是一對交纏擁抱的男女。曖昧的呻吟與喘息伴隨著微弱的爭執聲，從幽暗裡時續時斷地傳來。
女人的聲音在推拒：「放手，會有人來的。」
男人粗嘎的聲音裡有掩不住的急切：「讓他們看吧，我現在就要。」
男人緊扣著女人的雙手，急切地剝除著她的衣裳，女人像是抗拒，卻又不抵對方的糾纏。
黑暗裡，兩個交疊的人影廝磨纏吻，女人竟嚶嚶啜泣了起來。
男人咒罵道：「裝什麼清純？妳跟其他的男人不也是這麼做的？就不肯給我？」
「你混蛋！」女人揚手甩了對方一個耳光，幾秒鐘的沉默過後，她抽身跑開了，也不管男人在身後急痛的呼喚：「妳回來！」
女人低著頭只顧跑，不想一頭撞在鋼牙懷裡，嚇得驚呼。還是鋼牙伸手扶住了她，並且替她撿起了落在地上的紅色提包。
「我沒事。」女人揮開了鋼牙的手，抬起原本低垂的臉。
微弱的光線下，顯露出女人一張濃妝塗抹的、俗艷的臉。以為看不見她真正的表情，但兩片腫脹的嘴唇卻有些顫抖，含淚的雙眼裡也都是拚命壓抑的情愫。
像是自覺到自己凌亂的衣著，女人草草地拉起被扯到胸前的領口，接著朝鋼牙赧然一瞥，頹然離去。
被拋下的男人並不追上來，卻還是注視著女人最後的背影，身邊那盞即將故障的路燈依然明滅閃爍，襯得他模樣更加狼狽。
「嘿。」
札魯巴訕笑了聲，說道：「這些男女關係啊……我說就你們人類有這些麻煩。」
「是嗎？」鋼牙也不理他，對比剛才濃豔的妝容，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張乾淨而毫無修飾的臉。
一張不屬於汙濁的黑夜的臉。
「鋼牙，你在想什麼？」
鋼牙漫應了句：「看不見了。」
「什麼？」
「那隻發亮的蛾。」
札魯巴只說：「今晚就這樣吧，鋼牙。」
是毫無所獲的夜晚，但騎士終究沉默地點了點頭。
總覺得有些浮躁？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嗎？還是……連他自己也受到了即將月圓的影響？
然而明晚才是真正的月圓之夜。
明晚──
「不行啦，權座先生，撐不到明天了，我今天晚上就要露宿街頭了啦！」
站在冴島家大門口耍賴跳腳的是御月薰，老管家權座覷著她身後那一推車的家當，正在為難的不得了。
「我得先跟鋼牙大人報備才行哪，薰小姐。」
「嗚……但是鋼牙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亞佐美病癒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趕出去。
畢竟是吃過大虧的人，態度上非常堅定──
「小薰，妳還說妳沒地方去？那個給妳戒指的男人明明就有一幢大房子！」
就是這樣。
於是薰只能乖乖地搬家。
況且事到如今她也沒那個臉繼續巴著亞佐美不放啊。
「我無親無故的，海港市裡能信任的朋友，除了亞佐美就只有鋼牙了。」
「唉呀，薰小姐……」
其實根本不需要薰賣可憐，權座的態度早鬆動了，這位精明的管家心裡明鏡似的，明知道鋼牙大人哪裡拒絕得了薰小姐的要求？只是論理這麼大的事情還是不好先斬後奏……
薰心裡想的卻是一定要在鋼牙回家前蹭進屋裡才行。
她可以跟權座先生耍賴，可以跟權座先生撒嬌，形式上就是沒辦法拉下臉來求鋼牙那個傢伙，倒底是為了什麼原因？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嗳，薰小姐，真的沒地方可以先安置一下嗎？」權座語帶同情，走過去檢視小推車上的行李，「要不先在附近的飯店待一個晚上？我來處理就好？」
「但是我不敢一個人住飯店，不造為毛，老是會遇見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比起常人，薰是真的特別倒楣。證據就是她幾乎每一集都會遇見一頭性質造型不一的駭魔。
薰可憐兮兮的陪小心，眼見權座正愛不釋手的翻看幾張畫作，靈機一動，趕緊提議：「我缺作畫的模特兒呢，權座先生願意的話，我可以幫您畫幾張風格不同的肖像喔。」
「耶，真的？」權座的眼睛發亮。
「真的。」薰舉起雙手刻意強調，「當然，完全免費！」
協議達成，事情就這樣定了。
薰的房間被安排在冴島大宅二樓的東面，距離鋼牙的主臥也就是幾步遠的隔壁房，男主人回到家起碼是兩三個小時以後的事了，即便反對也於事無補。
「我也真是的，鋼牙大人萬一不答應的話該怎麼辦呦？」
呵呵。
老管家權座先生果然心如明鏡。
「權座？」
鋼牙回家啦。
沒見到權座像平常一樣出來迎接，鋼牙訝異極了，同時間二樓的房間正吵吵鬧鬧地傳來御月薰拔高的嗓音：「權座先生不要這樣抖來抖去的。」
鋼牙更訝異了，長腿幾步跨上了樓梯，來到了二樓薰的房門口。
權座？
只見權座在地上跌成一團，好吃力才爬起來，貌似腿痠了，腰也閃了，正在氣喘吁吁地告饒：「不、不行了，實在沒辦法一直都不動啊，薰小姐。」
薰手上拿著素描本跟鉛筆，正坐在角落的椅子裡抱怨：「真是的，權座先生，你這樣害我的注意力都中斷了。」
姑且不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重點是沒有人──沒有人理會站在房門口的鋼牙。這位冴島家的年輕主人，前所未有的、頭一次在家裡感到了不受尊重的屈辱，但他也只是耐著脾氣喝問：「你們在幹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