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梅走出食堂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四野像是吸足了蓝墨水的平铺的纸,单调、冰冷、死气沉沉,远处的楼房和近地的密树槎桠,都成了这墨水纸上的黑剪纸,一个个窟窿里,又是天上那种铺着云的深靛青色。而城里的方向总还是浪漫着,正由玫瑰红往紫罗兰色变化,她不由地“啧”了一声。
偏偏校服的冲锋衣又是一样的冷冰冰的蓝色。人潮往教学楼方向涌着,像是北冰洋的浪。除了忽闪忽灭的路灯,整幅画配的全是冷色,王晓梅向来喜欢五彩斑斓的样子,但她今天却足足盯着这死气沉沉的人流看了一分钟。
是的,是他了!从一小条支流里,攫取了周围的光,现出个高瘦的人影,抱着只球,惟他穿着白衬衫,便是浪花尖上的一点白沫;头顶一撮金毛扎着人眼,可不是这沉寂的北海上拂动的晨辉?女孩终于有了动静,轻轻跳下台阶,踌躇了片刻,“噌”地跟上去,稍近了又缓下来,不时往那人方向瞟,又突然装作直视,连带着手脚都不自然起来。
突然霍兰德回了下头,惊得王晓梅整个人都停下来,差点让后面的同学撞上。他在看我吗,他在看我吗?她狂喜着却又担心害怕,眼前那翠绿眼眸的残影挥之不去……
她也是不顾了,神经质地笑起来。啊啊,自己又是何苦呢!她多么希望两年前那个春日的午后没有撞进她的生活里,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