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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暮雪，呵气成冰，而我惯是耐不得寒，便早早褪祛了对襟小袄，玉钗流苏，裹了厚衾半倚在床前，对着昏暗的烛光，绣一巾抹额。）
（至眼涩微疲时候，忽听绿珠掀了帘子进来，携入一丝寒气，烛光随之摇晃，明明灭灭。待听得来意，心下微喜，自令她下去备着。又重着了衣衫，松松挽起青丝，将烛罩入灯盏，掌于案前候着）

【一路徐徐而至，见窗上隐约透着女人婉约的身影，眼底微暗，拾阶而上。廊前昏暗，险些与来人撞上满怀，低眼看着伏跪在地，瑟瑟发抖之人，心中不豫，叫她触散开来，掀了眼皮子，轻飘飘斜望一眼身侧王琅，眼底透出的意味，晦涩难明，嘴角上挑，自顾自低声一言】
规矩学不好，就是给自家主子丢人，既然丢人，养来有何用，不如卖去窑子，省心。
【尾音淡去，径直入内，王琅自有方法处置。何氏迎上，淡淡瞥了她一眼，只字不提，张开双臂，待她上前，屋中烧着炭，春意融融，稍抚平了面上阴沉之色，道】
先替我更衣，换常服过来。

（打帘而入的人还是往常一样漠然神色，周身带着屋外的寒气，将整个人氤氲的更冷几分。心下不由稍泛忐忑，趋步上前依言解开他衣间腰带，松了襟间盘扣，褪下后挂于衣架。又顺手取过干净便服，替他换上。这才温然了笑意，引他去桌前坐下，挽袖执起茶壶倒上一杯，双手奉上，莞尔）更深露重的，爷怎么忙到现在了，先饮口茶暖暖身子罢，酒菜妾方才吩咐绿珠去备了，也不知怎的这时候还没回来，妾去催催

才从阿玛那头过来，你倒乖觉，没歇下。
【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温热入喉，低声道一句，阿玛吩咐的事，有些艰难，可再难，我也办得成，不然如何得他的青眼。浑身似不舒坦得很，起身往软榻走，身后传来她的话，脚上没停，踢掉了黑靴，盘腿坐了上去，靠在软枕上，才轻描淡写地应声】
绿珠？方才撞上我的，是你的婢女？灯光太暗，没太瞧清楚，原以为是哪里做粗使的丫头，莫找了，明儿我让王琅带几个人来，你再挑一个伺候。
【缓缓说来，有些懊恼，语气间却全然没有悔意，言罢，就抬眼朝她望去】

正待歇了，是爷来的巧了（柔柔应一声，将桌上杯盏收拾齐整。闲言闲语的家常话却莫名生起一丝怅然，同样的都是在别人手下讨生活，又有什么差别。亦不欲于这种事上多作言语，只恐说的多了反招他厌烦，觉得自个儿妇人之见。）
（转身执了另一支蜡烛，凑在第一盏上，温度蓦然升起，缓缓燃了起来。后话入耳，才顿了动作。屋里光线明亮了许多，温度好像也冷了许多，印在窗壁上的影，似乎都格外的黯淡。）
（原来不是没有差别。）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也就仅仅一瞬，将这支多余的蜡烛捧在眼前，轻轻吹熄了。心也随着，凉了半截。抬眸觑过去，仍秉着笑意，音却没方才那般柔和）那爷的酒，今晚还要用么？

【见她神色，眼底掠过几许不耐，嘴角冷硬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示意人过来。待久了，屋中热得很，松了领口，看着她慢缓缓的上来，长臂一伸，攥住她的手腕，就将人扯上了软榻，拥在怀中，抚上她因姿势不对，略显僵硬的肩头，低头阴晴不定的盯了她两眼，少顷，笑道】
那丫头，爷瞧她学不好规矩，定也不合你的心意，就做主卖了，你明儿再挑，若不喜欢，咱们再换。
【嗤一声，松了手，捏了捏她的脸，阖眼复道】用，你再让人去拿。

（我知不该如此将喜怒随心于他面前表露，因他毕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是心里有股气尚平不下去，总想借着什么发泄出来。可要说真大吵大闹一场，将心里委屈都诉出来。我自知他丝毫不会在乎，反而还将所剩无几的自尊也践踏。）
（思绪翻滚间，瞥见他唇角弧度，才恍然觉察，如今的处境。早不是多年前的矜贵格格，不是当初自以为的，他的妻。犹犹豫豫的挪着步子至他面前，被一拽一揽，斜身仰卧他怀。受惊的眸子惶惶然睁着，四目相对，只觉周身渐冷，添两分惧。）……是
（轻而颤的吐出一字，垂了眸顺从应了。待被放开，才觉后背沁了一丝冷汗。脚步轻飘无力的行至门口，推开后迎面灌来凉风，头脑似乎也清明不少，吩咐上温酒热菜来。）
（重回屋内，反而觉得闷热，与他之间似乎也有些尴尬，别扭而固执的并不想先开口再跟他讲话。于床边坐下，默默替他捶腿）

（光影虚浮，似染了墨痕洇印，徒留一丝缥缈耐人寻味。思绪点点剥离，尤记从前是极爱这种胧幻的意境，少时也曾羞怯的想过巴山夜雨时候，挑一盏灯芯，同将来的夫君围炉夜话——可毕竟都是痴妄了。）
（依言敛了裙裾起身，向他挪去两步，复坐下，斟酌着开了口）倒不曾，妾儿时听先生教过句话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绿珠只今儿规矩错了，爷就要发卖了去，未免严苛了。
（顿，覆上他的手，带着些小心，眸中含些委屈含些期翼盈盈的瞧他）爷不喜欢，只贬远些做个打杂丫鬟便了，可好？

那我要是不喜欢你了，你们还有什么区别？
【抬手将女人拥入怀里，手背怜惜的拂过她光洁的脸蛋，似笑非笑，埋头凑近她的鬓角，呼出来的热气扑向她脸上，嗅着隐约的香气，如情人间的亲昵，压低了声音，反问一句，字字沁着冰凉刺骨，低沉的嗓音，似从阴寒幽深至极的鬼域而来】
不如，你代她去了那窑子，让她来睡你的床，试试，哪个舒服些？
【懒洋洋的目光轻佻地扫过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低叹一声，冷淡又凉薄】
要把你送人，爷还舍不得，可也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该给你的，一样没短过，人活着，贵在自知。

【沉沉一笑，松开了手臂，下颌微抬，复道】
倒酒，难得有兴致，你陪我喝两杯。
【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随手解了衣服上几个盘扣，接过她递上的酒杯，仰头饮尽，酒水辣喉，刺激的本已昏沉的思绪，蓦地清明，眉头一紧，啧了声，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
这不是我常喝的酒，你在外头买的？

（伴君伴虎，喜怒无常。深宫侯门，不外如是。只得小心侍候，察言观色，这般辛苦活着。）
（执起筷著替他布上菜在碗中，见他一扫方才阴桀，喝的尽兴，便接过空盏，挽袖复添上一杯，与他递去，莞尔趣言）爷闻着与平常酒味不同，不问一句便直接饮了，也不怕是妾在酒里放了东西？
（待他接过，才摇了摇酒罐，抱在怀里，瞧着他笑）新开的客栈呢，自家酿的酒听说还不错，就叫人买了回来让您尝尝合不合口味。只是剩下的可不许爷喝了，也不多了，不然明儿早醒不了酒要头疼了
（不过是前些时候的撒痴撒娇，如今感情渐渐消磨，竟只剩了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