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完步射，未正就散了学。回天启之后，仍旧换了常服，在内间熟书。门外传来动静时，正读到‘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握卷的手一松，将《老庄》阖在案桌上。等启了门，慢踱两步，见来人站在阶上，脸色很沉】
玉录玳，你烦不烦？

【小太监以继续和我僵持的方式表达了对长泰的忠心耿耿，嘴一撅，不耐烦地呵斥：】滚后面去，还是我自己来
【正当我思索怎么踹开门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长泰眉头深锁，看起来比我更不耐烦，这神情更加激怒了我。毫不客气往屋里钻，气冲冲叉着腰，拔高了音调：】你还好意思说我烦？往我被窝里丢虫的是谁？那个人比我烦一千倍一万倍！

【转瞬人已径自踏入内间。皱了皱眉，掸开衣袍上的灰尘，立在她身前，语气淡淡】
哦，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抛了这一句出去，面上是理所当然，因这样的恶作剧，已与她实练过多次了。并不理会她的怒气，径自辄向案桌，仍旧执起《老庄》，一目数行，俨然入定】

【手上一松，蓝皮线装书已被拨到了地上。‘啪’的一声闷响，正好砸落在两个人的中间，彼此对视半刻，终于一甩袍袖，面上隐隐发了怒】
你每天都这样，累不累啊？
【正弯腰捡着书，听她提及额娘，面色一僵，连带动作也迟凝了一会。只是重新立起身时，冷冷拭着书封，眉目紧锁，是比之前更深沉的漠然】
去啊。反正这些年你告的状，从来也没有兑效过。

【书掉在地上，反而让屋里维持了一种诡异的安静。短暂的静默之后，长泰终于搭理我了。面对他的怒色半分不让，杏眼圆睁，一脸不可置信：】这么说你还觉得错在我了？
【看着他捡书，扭过头去轻声嘀咕一句：】不可理喻。
【他宝贝地捧着书，说了一句话又不理我了。犟着不愿意走，索性凑到他旁边坐下了。思考了很久，突然没头没脑一句：】我和额娘都是为你好。

【擦完书，仍旧搁回案上，与《贞观政要》叠在一摞。这时小太监已端上了茶，撩袍入了座，一掀碗盖，低头嗅着热茶的香雾，并不看她】
既然觉得我不可理喻，何必上门找来。不见更清净。
【不论额娘还是玉录玳，由我的孩童时期起，隔划出一道深深的鸿沟。我立在这头，不愿让她们靠近，又隐秘地希望她们能跨过来。但时间慢慢长了，深埋在地下的愿望没能破土，只能窒息、腐烂，全化为无】
为我好？
【气极了，反而笑起来】是不闻不问地养了七八年，还是不厌其烦地与我吵架？

你……算了，你是弟弟，我懒得和你吵
【双手托腮，一时不再言语，心里还憋着气。打小额娘待我极好，如珠似宝地捧着，几乎样样事情都依着我来。相比之下，额娘对长泰的确严苛，可到底也是为他日后做打算。这些话不曾和长泰说过，也没机会和他说，毕竟见面总是吵，他也断不愿意听这些。】
【听了后话，终究按捺不住：】那你做什么了？你不也只会成天和我吵么？

【指腹揉了揉太阳穴，垂着头，显出些疲态】
我今天练完骑射，也已经很累了，不想跟你作辩论。
【何至于争吵，明明该是极有默契的龙凤胎，我有时甚至怀疑，上天在有意捉弄命运、有意将两个前世的仇人聚在一起。又稍侧了侧目，观着茶碗盖升出的热气，从容回一句】
事实上，泰半是你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立刻出言驳他：】你叫我等我就等吗？我凭什么听你的
【被他拦住去路，火冒三丈，铁了心偏要往前顶，企图冲破他的防线。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与鄂尔泰力量之间的差异逐渐悬殊，被他逼得只得站定，狠狠瞪他。恼羞成怒后，一声吼：】干什么呀！
【拳头紧握：】我就是娇气怎么了，你管得着吗，你在我屋里整天扔一些奇怪的东西你还有理了，闪开！

【玉录玳在平日里，脑子是不灵光的，惟有生起气来，才能显出口齿伶俐的优势。这时一臂拦着她，几乎不用费多少力，就足以抗衡她的全身攻击，嗤了一声，语气满是不屑】
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两人互相揭起短来，只怕三天三夜也抖不完。见她恼羞成怒，又将拳头握紧了，冷笑一声】
怎么？当年打掉我那颗门牙还不够，如今还想动手？我告诉你，帐我都记着，总有一天要找你讨回来！

【吵架的时候脑子动得很快，他每说一句，我就想着怎么顶：】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在折腾人气人方面有长进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长进！
【听到他这种不屑的语气，我觉得我要喷火了。照着他拦我的胳膊一通乱捶：】你还敢和我讨账！你往我屋里扔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还没和你讨账呢！
【宫人见势不妙忙上前来，想阻开我俩：】谁都不准过来！

【到如今这样的年纪，对彼此了如指掌，打嘴皮子仗是不够的了，因而待她动起手来，面上一点儿不见意外。只是侧过神，紧绷着手臂上的肉块，不至她下手不知轻重而受伤】
讨账？从小脑子也不好，你尽可以试试，我扫榻相迎。
【讲完这番话，仍不见她停手，耳边嗡嗡直响。嫌她聒噪，下盘一屈，双臂环着人的腰，再往上使力，人半截身体就扛在右肩上了。不欲同人废话，向前走两步，手下一撤力，半送着人跌向门外去。见她躺在阶上呼疼，瞧也不瞧，背过身，将门一阖，看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