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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桀
又是一年时光忽过。桀坐在院中摇椅上食指微曲敲打木椅一侧扶手带起有频率的沉闷声音独显寂静。院子不小，但生命迹象出了桀这个大活人便只剩下花花草草以及其中鸟虫。诺大的庭院因为桀喜静借此由故便遣走了义弟，噢，或者说可汗派来的侍者和士兵。
毕竟，若想天空上的雄鹰，又怎能被无形桎梏。
抬眸看着空旷蓝天，偶尔几只鸿雁飞过，伴随鸟鸣倒是悠闲，如果不论旁边木桌上散乱的书籍，纸张。
桀合上眼睑，双臂伸展慵懒打了个哈欠。抬臂指尖轻揉太阳穴，出去运动一下也好。眼睑再次撑开眸中慵懒全无，取代的是鹰一般的狠厉。一晃神，诸种情绪又被压下，庭院依旧是那个寂静庭院，桀依旧是那个温和尔雅的公子。
站起来手垂在两侧，四周环视一番并无异样 。咂咂嘴沉目似是思索什么，走到桌前稍是整理了下较杂乱的各类物品。迈步出了门。
才走过几个街巷，桀面色一凛，却只是一瞬，多年经历使桀知道了隐藏自己情绪的重要性。
对我还是放不下心吗，弟弟。
桀垂眸眼中失望一晃而过，挥袖走进了自己和慕容约定的酒楼寻了一角落要了壶酒静静等待。

慕容
博山炉山状的镂空中袅袅生烟，缭绕的烟气缠卷成仙山云雾，模糊了美人榻上那人的眉眼，落在塌外的手修长白俊骨节分明，捏着的兵书摇摇欲坠让人看着分外揪心，门口候着的下仆不安的吞了口口水，横了心唤人：
“爷，咱该起了。王爷不是在酒楼候着呢么？”
“……”
微拧了眉满是美梦被扰的不耐，手指微动兵书终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下仆一缩脖子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怒斥，半晌没声大着胆子偷看了眼，自家爷捡了兵书站在那儿发呆，面色瞧着阴晴不定却没有要发火的意思。
“洗漱备马。”
声线清冷却让下仆如蒙大赦，三步并作两步出去准备了。
——
骏马张扬过市，傲然的脖颈却始终隐在立起的高领中。昨晚的小倌儿太过可口忍不住纵情放肆了一把，不留神被咬在了颈侧留下暧昧的红痕，总归是不好见人的东西，藏一藏也必要。倒是贪了几杯后一觉睡到现在，洗漱一番后精神还是有些恹恹的，希望不要影响了自己的考量才是。
临楼下马，吩咐店家好生照料，抬步进了酒楼。
那人始终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在俗人之中别具气势，一眼寻到后换上如常笑脸，走到人对面坐下了。
“慕容来晚了，王爷还请赎罪才是。”

阿史那桀
修长手指拿捏着酒楼清透绿纹瓷杯放在手里把玩，酒已三杯下肚，香醇酒香弥漫喉间只觉可口，时间匆匆流过身旁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波，耳边嘈杂声音不绝，却也无心细听，独留自己一人闲坐良久。
等人过程虽长倒也并不烦躁，心情一如既往的平静，踏实坐在椅上把玩瓷杯，余光瞥见一旁跟随自己一路到酒楼的人心下自嘲笑笑，弟弟啊弟弟，究竟多大仇？嘴角也随之上扬了几分眉目间少有的不屑表露在外，忽的意识到自己行为稍是停顿，手中动作一滞杯子轱辘在桌上滚动几圈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响声碎了一地。惊扰了四方宾客瞩目。
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苦思无果合上眼睑摇摇头无视他人视线垂眸瞅着地上残迹。
小二闻声赶来赔着笑脸匆匆收拾了地上碎掉的杯子转身回去拿个新的来，忽的出声叫住了这人，眼睛可见的他身形一颤，缓慢转过身脸上赔着笑脸：“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听着。”
稍稍愣神微笑出声正对他视线，声音温和沉稳透着一丝歉意毫无因为对方是个下人便有所不同。
“麻烦你了。”
——
杯子很快换了新的，此时不拿在手里继续把玩反而倒了杯酒面无表情看着杯中浅浅倒影思索些什么。
耳边骚动从楼下传来便知这人来了。眼角噙笑抬头正看见他俊朗面庞轻声笑笑，待他走近闻言摆摆手，“还用跟我客气吗？”
话语稍顿抬头瞅着他高领遮住脖子便知昨夜良宵，面上不动声色的保持笑容薄唇微启。
“慕容军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阿史那桀
报答吗……若是你慕容真心待我，又何须什么报答？
说到底不过痴心妄想。
也罢，既然你主动要求，我便也顺遂了你的意思罢，只是少不得日后在你路上添堵了。
叫你永远脱不开我的桎梏才好，既然不能住在你心里，那就把你的心打上我的印记吧，不论是爱是恨，忘不掉就好。
抬眼，拽住慕容的袖口手掌发力将他拉了一个旋儿，茶馆的桌子本就不大，慕容又是个纤细灵活的，便直接跌进我怀中，心下暗忖若是他存了反抗的心思，我能有几分胜算，抬手指尖轻抚他脸颊享受细腻肌肤微笑出声：“报答？本王只是个闲散王爷，慕容能报答我的，难道你不清楚？”
贴着人耳畔的声音无限暧昧，刻意压低声线声音略哑透着病态的阴寒，我知道我已经有些疯狂了。
但那又如何？天下和美人总要得到一个，不然岂不是妄活于世。
摩挲着慕容脸颊的手改为托起他的下巴，一点不顾忌四周人异样的眼神，低头印上人柔软唇瓣舌头轻易撬开皓齿吮吸掠夺人口腔氧气。
好甜……熟悉的味道，让人想霸占，想……毁掉。
不出意外，明日我那皇弟的案子上便会摆着一份金狼王茶馆中当中轻薄自己幕僚的消息，我是荒唐惯了的，为了避嫌，莫说断袖，就是疯子我也扮过。只是，怕是给我怀中这位的仕途，平添了许多障碍。
半晌才放开他，轻轻舔了舔嘴角，拉断连接彼此唇瓣的银丝更显淫靡，眯起狭长双眼冷冷出声：“剩下的还是回去再做，免得平白叫人占了本王便宜。”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或明或暗注视着这里的整个茶馆听了个清楚明白。
发现茶馆中徒然安静了一瞬，微笑看着怀里的人，抬了手，抬抬下巴示意他回去。
“慕容自己歇着，本王先回去准备准备。”故意丢下一句满含歧义的暧昧言语，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茶馆，径直回了金狼王府。

阿史那宏
“嗯……嗯呜……呼……”
“呵……绝……越来越敏♂感了……”他轻轻咬着他的耳朵，滚烫的气息全数喷进他的耳廓，看着那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不由轻笑，撞♂击的频率和幅度却没有丝毫减缓，任由他啜泣求饶，几乎昏死在他身♂下，也没有丝毫怜惜地驰♂骋冲♂撞，直到痛♂快地到达顶♂端。
“睡吧，绝，明天还有事。”他将力竭的他平方在床上，随手捞过丝被与他裹上，自己则简单收拾了一下，披上大氅出了门。
他是西陆的王，五部九城三十六族的大单于，这西陆所有人，见了他皆要以手按胸行上一礼，不仅因为他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更因为他让他们过上了安全的生活，除了放牧和耕作，不需要再打仗。
他是西陆的王——阿史那宏
“主人，金狼王府密报。”
一个黑影从黑暗中闪出，单膝跪地，右手按胸，头恭敬地垂下。
这是阿史那宏的暗卫，他们并不忠于这西陆大单于，他们只认一个主人，那就是他阿史那宏，哪怕他是一阶乞丐，这些人也只会忠于他。
“嗯，给我。”同样的，在他们面前，他也不是西陆大单于，而是他们的主人，仅此而已。
信任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相互的。
“有趣……”
“主人，您说什么？”
“啊，没什么，你下去吧。”
有趣，真是有趣。他这义兄的行为倒真是叫他意外。
他这个义兄，他义父的独子，西陆地位仅次于大单于的金狼王阿史那桀，从来都是个有野心的，就算他一贯荒唐嬉闹，也掩藏不住他的野心，这一点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宏最是清楚，可这回他似乎只是想给这个叫慕容的东陆人使绊子，叫他不得安稳，为此居然不惜自污，大庭广众之下与之亲热，非叫人对这个叫慕容的生出警惕来，还真是……
他还真有些好奇了，这个慕容，到底是什么样一个风流人物，将他亲爱的义兄迷到这般地步……
他倒要见识见识。
“此人若真得了武状元，叫他来见我。”

阿史那宏
话还是那个话，早就打探过了，和他一贯的说辞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那双下垂的眼睑却叫人生疑。不动声色地挪过去，轻轻挑起慕容的下巴，逼迫那双不愿意直视我的眼睛直落入我眼中。
浓的化不开的悔恨和坚毅。
我突然就释然了。
是啊，投身仕途，有几个没有自己的理由，只要是相同，没什么好怀疑的。
心下对慕容信了三分，派去监视他的人却多了一倍——毕竟一个不愿暴露武功的人，太过危险——的确，我不信慕容不会武功，即使他的表现堪称完美，我也找不出任何纰漏，但是我总觉得，他是个真正危险的人。
松开手坐回王座，朝他指了指一早放在一边的椅子：“爱卿坐吧，别紧张，你既然以孤为明主，孤自然不能辜负爱卿，你从军吧，先做鹰师的行军参书，若做得好，鹰师就交给你了。”
我西陆有九支豹师，五支虎师，一支鹰师，为最高级的大军，下属狼师无数，而鹰师，就是大单于的亲兵，最大的主人，就是孤自己，把他安排在这里，孤也算是放心了。
军中对东陆意见很大，慕容一个东陆人在那里会受尽排挤，况且西陆尚武，慕容明面上必然是不会武的，又座的是管理后勤的活儿，那他基本上就把鹰师最不受待见的角色占了个遍，如果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能爬到将主的位置，孤就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
而且，就算他成为将主，鹰师真正服从的人也只有孤一个，免去了他谋反的风险……
“满意你的职位吗？如果满意的话，就实话告诉孤，你恨的到底是谁，你眼睛里的恨意几乎能将人烧成灰烬。”咄咄逼人之后我也温和下来，御下之道就算不管用，也要做做姿态才好，“告诉孤，如果你够强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自报仇。”
“从明日起你搬到军中居住，鹰师是孤的亲兵，无召，你不可再接见内外臣子。”这一条简直就是针对金狼王的，只是最后看看慕容对他到底存了怎样的心。
“今日天色将晚，爱卿就留宿宫中吧，来人，给慕卿安排房间。”
说完便自顾自走开，绕到内殿对身边暗卫说道：“监视慕容的人再增一倍，派人将慕容留宿宫中的消息传出去，看看金狼王的反应。”
说不定，除掉桀这个心腹大患的契机，就在眼前。

阿史那桀
“王爷，您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呢，是阿竹伺候的不好吗？”身侧躺着的美人双手轻轻挽着金狼王的左臂，薄唇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怎会，”阿史那桀伸手抚了抚阿竹的发，眼睛却不曾停留在他身上，“最近忙，本王只是有些累了。”
“是吗，”阿竹喃喃道，“王爷，恕阿竹僭越，您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最近王爷来的只有身子，心神，却从未……”
“你的确僭越了。”一声突兀而生硬，带着不耐。
阿竹止住话，看了阿史那桀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阿竹知罪。”
“你先退下吧。”
已经快一个月了，慕容再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点音讯也没有，阿史那桀不知道慕容留宿牙帐那晚有没有侍奉他那位义兄，他只知道，他似乎对慕容已经失去了价值，他再不肯看他一眼。
心不在焉已经明显到妓子都能看出来了吗？
呵，还真是终日打雁，却叫大雁啄了眼，这回，他又能怎么办。
心不在焉地出了醉云楼，清醒时才发现已经到了他曾赐给慕容居住的那栋宅子，如今人去楼空，宅子已经日渐荒凉，灰尘堆积的门把让这个仅仅旬月无人的宅子衬得仿佛破败了千年。
“这宅子卖了吧，放在这里也是无用。”
慕容，这个名字，抹不掉，冲不淡，明知是徒劳，阿史那桀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是自己动了心。
“把这个还给慕容……将军，这是他丢在老宅子里的。”
一个精致的黄金鬼面，曾是桀送给慕容的，那时慕容向往过战场，桀笑话他根本镇不住敌军，隔天就送了他这个，可惜这次搬去军营，慕容并没有带走。
就当是送走的东西再不要回吧。

慕容
“王爷若把宅子卖了，叫慕容何处安家？”
俊瘦的身影倚在落了灰的大门旁，云端归鹤般敛尽风华收束羽翼，仿佛从未离开一样对着宅子里那人嗔怨，却笑意盈盈。
——
大胜归来，班师回朝，即便东陆的战火席卷边境连城，但单凭活捉戚无忧一举，便足以让西陆上下欢腾。
“常胜将军”“不败战神”，这一名号如同沉甸甸的巨石一样压的西陆上下喘不过气，甩不脱逃不离，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随形。如今高高在上的将军成了最屈辱的阶下囚，拨云见日的舒畅感让街上原本冷漠的行人彼此看着都有几分亲近。
然而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想看到，戚无忧满盘尽输却孤立无援时，被所有人抛弃的绝望面孔。
如同……当初的那个人一样。
而如今，他高坐战马掌控一切，看到的却并不令人满意。
是啊，他戚无忧是东陆心尖尖上的那个人，而不是可有可无被当做诱饵、只要大鱼咬饵那么被吞掉也无妨的弃军。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去死吧。
死不掉的话，清醒着面临恐惧也好。
一瞬间狰狞的面容让帐内正汇报收复战况的众人硬生生打了个寒颤，面面相觑良久之后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唤：
“将，将军？”
“……无妨，继续。”
缓缓露出一个如常的微笑，伸指揉开眉心的皱痕。
没了激烈战事的日子无聊的乏陈可善，于是稍有些放松的精神便不可自抑的疲倦困乏，然后……想起阿史那桀。
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当一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生命中的习以为常，那么一旦停歇，失去的不适便会无孔不入的吞噬而来。
“……王，有交代他的去向了吗？”
突兀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下属的汇报，那人微微一愣便开口回答：
“说是要拷问俘虏，叫我们一时半晌不要去打扰。”
“好。”拂袖站起，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一切事物如常进行，失地的收复要加快速度。这段时间我不会在营里，有事的话自行解决。”
“是！不过将军，您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
“慕容忘掉的东西，王爷不如亲自给我？”
步履轻盈的走至人面前，长身玉立。
闲云，归鹤。

阿史那桀
他至少愣了有半盏茶那么久，心心念念旬月的人就站在身后，轻轻靠着门廊，温润，风华，一如既往，甚至还带着昔日从不曾见过的纯粹笑意和调侃。
阿史那桀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不知所措，转过身近乎贪婪地看着他慕容，黄金鬼面在手中几乎要捏成一团……
等神智被窒息敢唤回，阿史那桀才发现自己已经将慕容揽在怀里吻到自己都喘不过气来，而慕容在他怀中似乎已经有些手脚发软。
赶忙松开一些近乎钳制的拥抱，却是舍不得松手，回头看看及时被下人关上的大门，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再次吻下去。
这次便不比上次狂乱，而是带着温柔和刻意的挑♂逗。
松开之时耳边是慕容有些艰难地喘息，入目是他泛红的，丝毫不带抗拒，反而满是挑逗笑意的脸颊，阿史那桀自然会意，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带入有眼力的下人们早已收拾好的房间。
一脚踢开房门，果然，虽然其他地方还蒙着薄薄的灰尘，被褥却已经松软舒适。
看着怀中的慕容，阿史那桀笑道：“我不问你为何回来，但既然回来了……”笑而不言。

慕容
阿史那桀从来都知道，自己待人待事甚至待他，从来就没有付出过真心。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心甘情愿。
是啊，这世上做任何事的最好理由，不过一个心甘情愿。
带着些狠厉的吻攻城略地而来，长驱直入大肆侵略，铁石般的臂膀禁锢的身体生疼，眼前人之前绝望的气息刺的人眼睛发酸，这幅失而复得的疯狂才让人不忍推开。
罢了……
心底低低的一句叹息，轻的仿佛不曾出现过。
呼吸急剧升温，辗转摩擦的唇瓣泛着暧昧的水色，窒息感渐升眼前有些发黑，手脚发软只得放软身体伏在人身上。
直到人放松了怀抱，渐渐缓和过来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人格外专注认真的眼神。对自己浑身敏感处了如指掌，不多时便点燃了情欲，喘息着平复呼吸，却也不甘的扬眉挑衅，于是暖玉温怀，接下来自是不可言说的妙事。
颠鸾倒凤，风流欢酒。鸳鸯来访惊了一池春水，层层叠叠的荡了开去，却是满目温柔。这方十指相扣天长地久，那厢聚合离散花落枝头。待响板震起复收惊了满堂人，才知一腔眷恋不过落得个，情深不寿。
情深不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