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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N』入世修行 by:katt (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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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喂摆渡……
撑死你算数…


IP属地:上海1楼2008-08-22 12:10回复
    但这不能成为让我们就此分开的理由。当他给我带来的安慰远远多于『灾难』时。
    那么寐罗呢?看起来也乐意和我同住。尤其我在近期已经不再干涉他在外找乐子。何必我要拿他的种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来自我折磨呢?这是我从寐罗身上得到的一个教训——当我为他层出不穷的表现而恼火时,带给我自己的负面情绪要比带给他的多上几百倍。
    并且高傲的情绪让我们从来不肯低头去『低声下气』地问上一句,爱情在何处?
    爱情。我现在不想讨论那种东西。我也不能确定自己对于寐罗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这只不过是一种习以为常的依赖罢了,就像当初我依赖着克莱尔小姐……而在我敏感地察觉到这个总是瞪着眼睛对我射出敌意的男孩其实也在某种意义上关注着我的时候,我就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因为被关注而开始在意自己一切行为的情绪。尽管我总是想要摆脱这个实在荒唐可笑的理由——谁会因为被自己的『仇人』在意而变得谨慎?我会在乎他再怎样对待我吗?
    ……不,我不会。正如寐罗喜欢攻击他人一样,我同样是个不堪受辱的人。何况我的残疾让我异常敏感。对于任何提到有关我的跛脚的事情,我都会恼羞成怒。这养成了我尖锐的感觉和暴躁的脾气——然而这种暴躁纯粹是属于内心的。就像寐罗曾经说,他的暴躁是用来折磨他人,而我的暴躁只会折磨自己。……寐罗的话一针见血。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我不由自主地重视他——我就这样开始关注起他来。在我一边将寐罗的名字放在最下层的位置并在冷言冷语里加以攻击时,我却非常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丝声音都逃不过我的感觉。我一边不想去理会他,一边却又倍加留意着他的一切,甚至在别人口中偶尔听到他的名字也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并竖起耳朵——与其说我是想要知道寐罗又在恶意诋毁我什么,不如说我其实是在关心在这个男孩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次我在游戏室门外听到他正在给其他孩子讲笑话——他的身边总是聚集着一大群的听众。我曾讽刺他们那众伙徒不是来自索多玛就是出身蛾摩拉。“有一天在树林中,跛脚的尼亚因为走得太慢而被一条蛇咬了一下。……结果怎么样呢??毒死的居然是那条蛇。”
    我想要装作没有路过这里,但轻重不一的步音却出卖了我。当我因为过于愤怒而连本就困难的走路也难以控制时,我突然踩空了一脚,而那些孩子们正纷纷在寐罗觉察极快的目光带领下朝我这里望过来,“需要我帮忙吗?”寐罗立刻假惺惺地关心到,“拜伦爵士??”
    孩子们哄堂大笑。我再一次被寐罗肆无忌惮的口气触怒了。
    可想而知,当我在他们面前狼狈地绊了跤时心里有多恼恨。
    并且我是被自己的脚步而绊倒这事的本身更让我愤怒。他们的笑声无异于伤口撒盐,让我一向都掩饰得极好的冷漠情绪也随之有些崩溃瓦解的迹象——我不过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克莱尔小姐不在这里,虽然她在不在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太大意义,我不再依赖她丝毫了——事实上这件事几乎出乎我的意料,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就摒弃了克莱尔。当我在那些孩子夹杂着口哨和起哄的笑闹声里狼狈地爬起来,我几乎立刻冒出自杀的念头。
    我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在他人面前出这样的丑——并且还是一群被我压根打心里瞧不起的家伙?为什么我要承受这种他们因为偶然的好运而拥有一个健康身体却用那来当作嘲笑别人的本钱的行为所带给我的灾难?我生来并非是为了给他们嘲笑的;也并非是为了在门外听到自己被讽刺得体无完肤的笑话的。虽然我还是个孩子,但我已经有了强烈的自尊心。我怎么能忍受自己在他们的笑声里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我宁可去死。
    于是我在心里打好这个主意;但我决定在临死之前去跟兔子们告个别。
    我在孤儿院那片葡萄园角落的地方搭了一个小棚子,里面养着好几只兔子。兔子是罗杰送给我的礼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罗杰问我想要什么圣诞礼物时告诉他我想要几只毛茸茸的白色的兔子,我早已忘记当初为什么会提出那个古怪的要求,但是罗杰很好心地满足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他给了我四只兔子,并帮助我修理了那个木头的小棚子。
    


    IP属地:上海3楼2008-08-22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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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拿着书坐在小棚子外面,一边看书,一边则看着它们在里面愉快地吃青菜和相互嬉戏玩耍——兔子是多么幸福啊,那时我想着,我真愿意做个它们的同类。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世界和那些所谓的人类朋友——他们对我而言就像狼之于兔子。可虽然我抵触这些,我却从不让自己委曲求全地吞咽那些加之于我身上的苦恼,我在心里把那些曾经诋毁过我的家伙都划了醒目的红色叉,决定一辈子都不原谅那些拿别人取笑的混蛋。我没有恶意报复的心。我不想要自己是个有仇必报的坏人——何况为什么我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他们不值得。他们根本不值得我为此而做出什么反击的举动。虽然他们的确给我带来了真实的痛苦。如果没有经历过,一个人不会真正明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对于他人而言是多么残酷的事。仅是嘴上说说,谁都会;而一旦到了实际上他们就全完了。倘若要他们也跛了只脚又被这样嘲弄,他们必定早已怒不可遏歇斯底里了。
      ……何必要跟那群人一般见识呢??我这样想着。
      我最后一次来到小棚子的外面,打开木门,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抱了一只兔子出来。它非常听话地蜷缩在我的怀里,吃着我给它的葡萄叶——我盯着它不断蠕动的嘴,它白色而长的耳朵则在不时地一动一动,仿佛在倾听着我将要出口的话语似的,它知道我要说话吗?
      而我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虽然对它说点什么或许要比对其他人说些什么更有意义。
      但最后我还是没说什么。我只是把它抱起来,非常笨拙地吻吻它的头便又把它放了回去——我逐一吻过了那些兔子,一丝悲伤的情绪就这样出其不意地漫上我的胸口,当我想到我正在做着告别这个世界的准备时。我突然又想起自己床下还有一大堆没有动过的甜品。那是因为我不喜欢才积攒下来的,但现在已经毫无用处了。我不会因为觉得自己很可能在死后就没办法再享受那些甜腻腻的滋味而选择在临死前大块朵颐——无疑那是蠢人的做法。
      我跟兔子们告了别,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我把所有的书和玩具都整理好,又将自己的床努力铺平整,徒劳地做着最后一点能在这个世界上做的事。当我终于没什么可再做的而只能坐下来考虑该怎么去死时,我隐约听到门外有个正在努力屏住的呼吸——存在着。
      “谁?”我问,一边将那只装满甜品的小箱子歪歪斜斜地踢回床下。
      一阵脚步声远离了我的房间。当我走过去推开门时,我看到寐罗的身影正消失在楼道的拐角——我有点吃惊,这是自然的。我从没想过寐罗会站在外面……可他要做什么??
      晚餐后是孩子们的自由活动时间,所有人都在游戏室或图书室里,或许寐罗又在伙同他那些罪恶的听众们讲我的笑话,但我已经不在意那些了,甚至我还做了一个自认为非常高尚的决定——我把那些甜品偷偷推进寐罗的床下,我知道他嗜甜如命,几乎像他的弱点。既然我已经要死了,何必还为这些斤斤计较的小事而在意呢?而也许我是个非常宽容的人。
      当我准备离开寐罗的房间时,我转过身,却看到他正站在门口,古怪地盯着我。


      IP属地:上海4楼2008-08-22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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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我变得更加习惯于留意寐罗;我想说的是,一旦你开始关注某个人,在他给你回应之前,你是很难将这种情绪从自己心里连根拔去的。何况我天生又是这样敏感的性格,在寐罗偶尔给予我的一瞥里,那些看似并无太多情绪却又仿佛含蕴着只有我们才懂的东西的眼神触动了我的心。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轻易能够被感染的人——在日后的生活里更是反复证实了这一点,但在我的幼年时期,我却像个很容易敞开心扉的孩子……或许是因为我总是得不到那种在别人看来轻易就能获得的『友谊』——所以对于一点点给予,我便念念不忘。 
        寐罗从未有过什么特殊的举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之间还是很少接触,就像过去那样——相互充满敌意的状况仍然维持着,但更多时候我模糊地觉得,也许寐罗只是在勉强维持着这种情形而已,仅仅出于一种不想打破现状的古怪心理,即使他已经对这样感到厌倦或是……我在期待什么呢?我也不很明晰;总之时间就这样飞快地滑过去。那件事转眼便已经成为我心里一抹幼稚的回忆。我甚至为自己曾经有过那种念头而感到可耻了。 
        一个下午,当我倚坐在小棚子旁边看书的时候,我陷入了午后阳光里惹人昏昏欲睡中的迷醉里。我捧着书本,恹恹看着,书里一个男人正从窗口探出头朝主人公大声叫喊着…… 
        “嗨,嗨,嗨,嗨,你在那里干什么呀?” 
        一阵突如其来的陌生气息迫近了我。我像本能反应起来的动物一般迅速睁开眼睛,看着那个正在朝我走过来的男孩——寐罗手里抱着一些甜品,大概又是从厨师那里花言巧语骗来的,走到我身边探头去看那些兔子。很快他便发出一声惊讶无比的大叫,“哇啊,兔子!” 
        我弹起身体将他挡在小棚子外面,“别动它们!”我勉强借助棚子稳住身体。 
        “是你的?”寐罗难以置信地问,似乎在等着我摇头然后就可以将这些兔子据为己有。但我让他失望了——当我点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里浮起一抹明显的失望色彩。……于是又一次我禁不住吃惊了。寐罗的表情变化是那样单纯明显,仿佛决不会因为一些古怪离奇的原因而试图掩藏什么。他很坦然地将失望和嫉妒这两种情绪摆在脸上供我欣赏与品味。 
        “是罗杰给我的圣诞礼物。”我解释到,单单只是不想跟他再起争执。 
        “喔,为什么他不给我这样可爱的礼物?!”寐罗立刻不满地叫起来。 
        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阳光太过强烈的缘故,我开始感到口干舌燥,身体无力。甚至没有再多一秒钟跟寐罗这样固执地彼此对望,我扶着小棚子的木门重新坐下来,然后将书本合拢放在膝盖上,仰头看着寐罗,“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说,“我想他们不会让它们平静。” 
        寐罗不屑一顾地挑起眉毛,却没有反驳我什么。他只是打开门,抱出了一只兔子。然后他坐在我身边的位置,只和我有几公分近的距离,将兔子放在膝盖上逗弄着它,拔起地上的草叶送进它的嘴里。它很快开始吃了起来,这让一抹兴奋的表情袭上寐罗的脸颊——他毫不在意地将愉悦和激动展示出来,那么生动而又那么真切,伴随着轻快的笑声和喃喃自语。 
        我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书本里,但却怎样也做不到了。 
        我想要找到一些话题,但有什么可说呢?就算我说,寐罗又会在意吗?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寐罗突然开口说话,顿时把我吓了一跳;但很快我镇定下情绪开始认真地听他说话,几乎无暇顾及他的主动给我带来何等惊喜。“要是知道的话我才不会来呢;不过既然来了我最好跟你说点什么——呃,你还记得那箱子甜品吧??多谢了。” 
        “我想……是的,”我有点结结巴巴地说,“我记得——不过那没什么好谢……” 
        “但是你从没跟我说过为什么你要给我那些,”寐罗打断我,“要是因为它占了床下太多地方,你可能会选择将它们扔掉,而决不会是给一个你所憎恨的人。那真是蹩脚的借口。” 
        在进行这番谈话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十五岁了。距离十岁时就拒绝了一切来自于克莱尔小姐的好意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年,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不少——至少更会掩饰自己。然而在此刻我似乎并不想要掩饰什么,并在某种程度上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打破这种伪装。


        IP属地:上海6楼2008-08-22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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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我回答,眼睛盯着自己那只永远都不可能再恢复正常的左脚。 
          “要是你坚持这样回答我,我就把兔子的事说出去。”寐罗咕哝着威胁到。 
          我有点紧张起来,在很快地扫过寐罗一眼并发觉他在盯着我看的同时,更加紧张。带着一点瞠目结舌的表情,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被某种外力影响着而失去它常有的频率。寐罗的眼神带着让我兴奋的渴切和因为急躁而染上的不耐烦,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期待,比所有问题的答案都让他期待——不管那些是来自课堂的提问还是课外书本上的趣味题,我能察觉到这个回答对他而言意义重大,就像他在不自觉地探察着一个陌生的世界一般。 
          “因为——因为,”我仍然不能说服自己说出真实理由,我觉得他一定会大笑。 
          “到底是因为什么?”寐罗咄咄逼人地盯着我,同时身体朝我压迫过来——他的气息是那样浓烈地围拢在我身边,几乎让我难以呼吸;然后我很烦恼地发现我对这种气息的围拢是从内心里感到喜悦和欢迎的——甚至想要更多一些。一丝轻柔的巧克力味道钻入我的鼻腔。 
          “你不会是想要把那些东西全部打发之后——就准备告别这个人世了吧?” 
          他的猜测一矢中的,几乎让我立刻惊跳起来;并且前所未有地,我根本未来得及掩藏的惊异表情泄露了我的内心——他用一种玩味的眼神审视着我的脸,直到我慢慢察觉到脸颊上泛起的灼热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因为被猜透心思而脸红时,我迅速低下了头,这仿佛又是一种无声的默认。半分钟之内做出两次超乎寻常的举动,令我为此感到懊恼万分。 
          “你想要自杀吗?”寐罗的无所顾忌使得他的话显得毫不留情,“……尼亚?” 
          既然已经被猜到,并且我也已经在实际上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我就无法再试着掩饰了。那只能说明我有多愚蠢可笑、自欺欺人。“大概是,”我静静地回答,极力按捺住自己的不稳情绪,好不让寐罗觉察。“要是你想笑就大声笑吧,”我又加上一句,“事实上正是这样。” 
          “喔,”寐罗点点头,“但是这个笑话在你嘴里讲出来就一点都不好笑。” 
          “我想我没有讲笑话的天分,”我记恨地说,“也编不出毒蛇的故事来。” 
          寐罗只是耸耸肩,重新拔了些草喂给那只兔子,“那么为什么你还活着呢?” 
          他是在质问我何以要活下来吗??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想要知道他是否在因为我还活着这件事而感到不满——寐罗则坦然地抬头回望着我,“我不是在坚持你该去死。” 
          我想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我的多虑在给别人带来烦恼的同时,给我自己增加的烦恼更多并且压力更大。但是我没办法改变这种性格;我宁可将一个人的一句无心之语从十几个不同的角度分别做出分析以确定他这样说的真正意图何在,也做不到对这句话视而不见。而其结果就是我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并且往往失去了原本的目标,由想要探知其意而变为无法停止的怀疑——仿佛别人对我都是怀有居心叵测之意,搞得自己连一个人都无法相信了。 
          “……没什么,”我说,有些无所适从地望着寐罗——我想我最好移开视线,但我却被他的目光吸引着,牢牢吸引着,无法错开丝毫。“也许——也许我只是不想告别它们。” 
          “兔子?”寐罗痞痞地勾了下嘴角,举起那只小动物,“让你打消了自杀念头?” 
          “……也许是,”我没什么底气地回答,希望寐罗快点结束这个让人不甚愉快的话题。“我要回去了。”我很快地说,动作不太利索地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草屑和泥土。 
          “好吧,”寐罗出乎意料地大方,似乎还有那么点愉快,“那回来见,尼亚。” 
          我甚至没心情去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非常难堪。 
          然而在那之后,出乎我(或者也包括他)的意料,我们之间的状况改变了。


          IP属地:上海7楼2008-08-22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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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N】入世修行 03 

            我听到一声响动从外面传来;这让我本已倦怠的神经再次绷紧,在我抬起眼睛望过去的一瞬间,房门被推开了——寐罗站在那里看着我,脸上带着我已经看过许多次的厌倦情绪,隐隐还有一丝无奈。他一定是对这样永无休止的争吵生活感到极度厌烦——并准备放弃。 
            那么这是他在消失了十五个小时之后又折回来的理由吗? 
            我只是稍稍动了下身体,长时间地坐在床上让我全身陷入一种麻木之中,使得这丝只算形式化的挪动也不易察觉。然后我看到寐罗朝我走过来,坐在床边,伸长双腿,抬起一手在他乱糟糟的发间抓了几下,一副同样疲倦的样子。“你在干什么?”他问,口气是敷衍的。 
            “等你回来。”我据实回答;还有什么比这回答更能描述我此刻的模样呢? 
            他转过头看看我,神色颇为犹豫,似乎很难下定决心说出后面的话一般。我想他一定是要跟我说些『我厌倦了这样我想我们分开会更好那么就这样吧』之类的话……有什么呢?有什么我该为那而感到沮丧甚至恐惧的??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样,何况我们之间…… 
            “唔,尼亚,你看——我想我恐怕要离开一阵……” 
            ……或许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所谓的爱情。……爱情? 
            “……好吧,”我的声音出乎异常地平静,虽然与此同时他的话已经足以在我心里掀起波澜——寐罗的离开或许不会摧毁我但却足以改变我的一切。一切貌似平静的现状。我只是在勉强维持着这种堪称正常的状态,因为有根支柱撑起在我身边好为我支撑这些……而一旦那根柱子撤离,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会被卷入生活急遽的洪流里,一切都将难以为继。“那么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问到,声音依然平静如常,“要是你不介意告诉我的话?” 
            寐罗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先别管我去哪里;你能一个人好好地过吗?” 
            “能,”我说,“这有什么难的?我不是十岁的孩子。不会因为你离开……” 
            “你就不能少想一点吗?”寐罗烦躁地打断我,“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你厌倦了吗?”我问,“对于我们住在一起的事,你感到够了??” 
            我还是没有勇气去问他是否的确对我有着某种感情。那种感情在书里已被描写得过多,电影中也比比皆是——但所有的感情故事往往都有一个通病——在两个彼此相爱的人遭遇颇多磨难或是几经挫折之后如愿以偿地终成眷属,故事往往便戛然而止。为什么它不再继续下去了呢??……因为维持比争取更困难。若是两个人为同一目标而赴汤蹈火无所畏惧并且最终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的话——事实上,对他们而言,那时才是真正苦难和考验的开始。譬如他们可以用五个月或五年的时间来争取到爱情的权利,却要用五十年去维持它——对于有着无法避免的喜新厌旧的天性的人类来说,坚持对一个人的爱如此之久,是很困难的。 
            正如灵魂也不过是人们头脑里的一团灰色物质,爱情也不过是一种荷尔蒙的冲动罢了。如果爱情的承受者是个非常理智的人,恐怕他要用很大勇气才能说服自己接受它——爱情的实现并非幸福的起始,而恰恰是终结。因为他们必须要做好准备面对这份此刻看来尽善尽美并且弥足珍贵的感情即将进入一个被日常凡俗磨损侵蚀得面目全非的过程——并能有勇气接受它最终可能伤痕累累或是不复存在的结果。但陷入恋爱的人往往被冲动蒙住眼睛,根本无法看到这些;又或者本性便是感性的人类更不会在这种感性的情绪里寻找并把握住理智,所以……事实上,也许我并不真正地看好所谓的爱情。那么我在意的又是什么呢?? 
            “也许是,”寐罗咕哝着,“但是我想要你知道——这对我来说不是毫无意义的。” 
            我默不作声地盯着毯子。意义?谁来告诉我,意义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都在寻找着一种所谓『意义』的东西——但那到底是什么?就我目前所知,意义的最大实现就是声名不朽,被后人所铭记并传颂其好。然而那并非是所有人都会拥有的——比如寐罗,比如我。我们不过都是极为普通的凡人,并不具备得到那些的内在。那么……所以我们就该放弃追求意义,改为追求爱情或者轻浮的幸福如此之流了吗??


            IP属地:上海8楼2008-08-22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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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寐罗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表情;很快那抹惊异转换为失望和愤怒,但未等他冲动地发泄出来便又销声匿迹了——寐罗太了解我的性格,他知道我说话的习惯,即使事情不是『这样』我也要用『这样』的方式表述出来。但这一次……或许我只是不能确定我们之间所拥有的到底是什么罢了。在说出这样的话之后我不免有点懊悔,但转而想到他马上将要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或许再也不会出现,我又强压下那股悔意而让自己变得坦然——就像当初那个孩子的我决定自杀之后便再也不在意其他人的攻击对我而言有多严重一般,还有什么好让我在意的呢??……我马上就要失去这些了,就像我从未拥有过;也许我的确未拥有过。 
              好一会儿我们都没再说话,唯恐一个发音都会让平静的空气里燃起火苗。 
              这种时候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他快点走——反正我是走不快的。我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我已经麻木的左脚,他的目光迅即沿着我的动作落在我的脚踝上,他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想再跟我说些什么——又一层愧疚依稀袭上他的脸孔,他仍然习惯于将表情挂在脸上,就像我永远做不到让自己的内心袒露在别人面前——而他对我的了解仅仅是基于我们之间的相处。我们已经相处了那么久,彼此闭上眼睛都可以知晓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必费力去猜。更何况还有一种至今令我不能完全相信的『灵犀』存在……那种柏拉图式的纯粹的精神维系。 
              “总之,”他终于又开口了,“我会回来看你的,你最好……” 
              我别开脸盯着窗户,这个动作成功地让他止住声音。他看着我,连呼吸也无法再平静,我知道我们之间又要开始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争吵,并且这次会因为我们在已经确知今后不会再有此种举动的前提下而异常激烈,直到我们都说出一些很难再原谅彼此的话,让那些话彻底斩断我们之间已经摇摇欲坠的感情——同时以免我们再抱有什么侥幸情绪,产生某种『或许他还会回来/等我』的想法,使得我们不能彻彻底底、痛痛快快地结束。 
              “你不要回来,”我率先点燃了导火索,“你知道,我不可能再等你回来。在你说过这些话之后,为什么我还要像你那些裙子们一样傻乎乎地等着你?而你为什么又要看我??没有必要你为这次离开而背负某种并不存在的负罪感,我说过,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契约。”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你连朋友也不愿意跟我做?”寐罗问到。 
              “为什么我们要做朋友?”我冷笑,“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很残忍吗?也许你今后还能找到新的伴侣或是朋友,而当你回来看到我仍然独自一人……你不会产生怜悯?不会因此而同情我?你知道不平等感是怎样产生的吗??对我们两个来说,你是施予者,我是接受者,实际上我们之间的位置并不平等——对于一个接受恩惠的人,这种施予无异于枷锁。” 
              “你认为我们之间的……”寐罗恼火地叫嚣起来,但却及时在那个词语滑出口之前煞住他的话——他也认为我们之间并不是有爱情存在的,不是吗?否则为什么他不能坦然说出、却要悬崖勒马般地停止了呢??……除了没有把握,别无其他更加合理的解释了。“你认为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不平等的?”寐罗换了一种说法却怒意不减,“你感到倍受屈辱了??” 
              屈辱??……不,我并没有感到屈辱;或许它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恐惧。 
              我恐惧着迟早有天我们将要面临这样一种状况——在之前我已经说过了,一个人若是已决定要接受这份感情,就必须做好面对它很可能会毁灭的准备,所以对于和寐罗在一起这件事的本身而言,恐惧要多于甜蜜,不安远胜过坦然。这就如同一个人拥有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结果他总是整天惴惴不安无法入睡,唯恐它会被谁偷去或是破损;而一旦它真的丢掉或是损坏,反而他却能够获得平静——再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去担忧恐惧,他可以像之前尚未拥有它时一样随心所欲毫无负担,从而便安心下来。而现在,我就能安心了吗?? 
              那与这是不同的;即使寐罗离开,我也不能安心。不能;是的,不能。


              IP属地:上海10楼2008-08-22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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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寐罗仍然按压着我的脚心,慢慢移到脚踝,他握紧了它,“你怎么这样瘦?”他带着点吃惊的口吻说到,“我真怀疑这么细的脚踝是怎样支撑住你全身的重量的——虽然,”他说着又抬头很快地扫了我一眼,“你本人也很瘦。……看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生病才怪。”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被寐罗的注视和愈加强烈的日光搞得呼吸困难。 
                “你怎么了?”寐罗有点紧张地看着我,“喂,你怎么了,尼亚?” 
                我摇摇头,从未这样渴望过这旁边有张舒适的床好让我躺上去休息一下。我想要抽回仍被寐罗的手臂压着的小腿,一个不稳却让自己反而朝寐罗那边倒过去,他连忙伸手扶住我的肩膀,但同时我也找到了倚靠的力量——我倚在他的肩上,心慌意乱,眼前发昏。我极力想找回一些似乎已经脱离头脑的意识,而身边那有力的肩膀却让我无法抗拒地依赖着。 
                寐罗伸长手臂环住我的肩膀,“你不舒服吗?”他不安地问,“那穿上袜子吧。” 
                “等一会儿,”我低声喃喃着,“我只是有点——有点头晕,马上就好了。” 
                “……哦,那好吧,”寐罗耸耸肩,却将我环得更紧了一点,“你真虚弱。” 
                我没有作声,心思完全不在寐罗半是嘲弄半是同情的话上,而是在勉强辨认着自己内心渴望的行为——寐罗就在我的身边,揽住我的肩膀,像对待好朋友一样地让我倚着他的肩,并且似乎心情愉快地跟我说着什么。……朋友?好朋友?我从没有过朋友——而现在寐罗的行为能够说明我们之间已经是朋友了吗??……朋友?什么是朋友?朋友需要做什么?? 
                如果朋友只是用来听他讲笑话、取笑别人,我绝对不会选择做什么朋友。 
                “你怎么了,尼亚?”寐罗又问,口气带着关心,“你的脸色可真难看。” 
                “你有很多朋友吗,寐罗?”我忍不住问到,“他们好吗?” 
                “是的,当然,”寐罗点头,“怎么,你也想要朋友吗?——要是你不会总是那么尖刻地说话,其实交朋友没什么困难的。你不要那么沉默就行,和大家一起说话玩游戏什么的。” 
                “沉默?”我又问,“如果我总是保持沉默,我就不能交到朋友吗?” 
                “谁会需要一个雕像做朋友呢?”寐罗反问,“朋友是需要交流的。” 
                “交流?”我忍不住冲口而出,“一起谈论别人的弱点然后一起嘲讽他??” 
                寐罗的脸色顿时变得比我还要难看。他颇为不悦地盯着我,好半天才又开口,“要是你总是将目光停留在别人对你不利的地方——总想着他这里做得不好,那里不合你意,他不能这个不能那个的话,你也交不到朋友。……好吧,我知道你的问题了——你过于自我中心。你总是想着自己。要是对方对你而言没什么实际的好处,你就不会屈尊去跟人家交往。” 
                “我没有!”我立刻反驳,“我不是那么势利的人——但他们有谁平等地看待过我?!” 
                寐罗没有出声。好一会儿过去,他有点不自然地出了口气,“我们回去吧。”他说。 
                我离开了他的肩膀,自己穿上袜子,他则帮我将裤脚放下来。意识到我们之间并没有就某个问题『谈成』,我不免有点悻悻然;但这是我个人的问题吗?对于我没有朋友一事?? 
                不,我不觉得自己哪里比他人更过分。而寐罗应该也知道事实如此。


                IP属地:上海13楼2008-08-22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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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他们乐意对我展示友情的话,我想我也会给予他们相应的回应。但是有谁愿意跟我做朋友呢?他们只习惯于将目光停在我的脚上,却从不放在我的心上——也许他们认定我有一颗同样残疾的心灵。我将就这样一直被打上特异的标签,直到许许多多年之后还是如此。 
                  我们先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人知道我们之前在一起的事。 
                  为什么我要背着他人和寐罗在一起呢?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站在寐罗身边和他说话呢?难道仅仅因为我是个性格古怪的人,连和另一个人当众说话的权力也没有了吗? 
                  ……这是不公平的。但从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并且他们认为理所当然。是的,就连寐罗也是。他从不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丝毫与我有交往的痕迹,也再没有建议过我去交个朋友。当我动作不便地出现在游戏室里时,他一如既往地躲着我的注视,并且故意和别人很大声地说笑——用这种反差极大的行为戳刺着我脆弱的感情。有很多次我发誓再也不理他,但当又一次看到他出现在兔棚旁边,却还是将那些誓言抛诸脑后,和他说话、对他友好。 
                  但是为什么我要用这种不同于他人的方式与寐罗交往呢?? 
                  几天后在游戏室里出了一点小状况。事实上那的确不算什么,要是按照以往的情形来看的话。那天午餐后下起了大雨,男孩们原定的足球比赛的计划被打乱了,于是他们便只好都都聚集在游戏室里消磨时间。杰米偷偷拿走了我的书,当我去找他索要时他把它丢给了克劳德,于是那本书成为他们玩传递游戏的工具——一个行动健康的人尚且很难抢回书,何况对我这样一个跛脚的人而言更是难上加难。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抢那本书——那是我多次在兔棚旁边消磨时间的陪伴,现在看着它被丢来丢去已经快要散架,我心疼无比。 
                  在此期间,寐罗则一直保持着一副局外人的态度袖手旁观,既没加入也没帮忙。我有点恼恨寐罗的这副姿态——并且长久以来对他用这种完全两样的交往态度的不满也被激发了。我几次将目光投向他想要求得他的帮助,但寐罗只是用避开我的目光作为给我的回答。当然最后我拿回了自己的书,却被杰米绊到,在其他人的哄堂大笑里又丢人地摔了一跤。 
                  要我跟这样一班人去做朋友——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愤怒地爬起身离开,对于寐罗脸上似乎有点矛盾的表情回以鄙夷的眼神——我会需要他在这里假模假样地关心我吗?他在为过来扶起我与仍然保持中立而感到矛盾?我会需要他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做什么所谓的朋友吗??……荒唐。我失望而难过地想。简直就是荒唐可笑——他不会真心想要和我交往,甚至以在众人面前跟我搭话为耻,不是吗?? 
                  ……事实上我应该早就承认——种种原因已经注定我不会有朋友。 
                  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为这些庸俗的念头所烦扰——没有朋友并不比取笑别人糟糕,与其和一群糟糕的人做朋友以求得某种心理上的满足,我宁可独自一人而被他们尽情地孤立。 
                  我好几天不去兔棚,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我也不再想要跟寐罗说话了——我足可以跟自己对话。即使这样做更加会被他人看作是神经病的行为,但我还会在意再多一条被他们嘲弄的理由吗??……即使他们再说什么也都无所轻重,我也不会再被那些带着怪异的目光和恶意的口吻搞得无地自容,我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看书就是了,毕竟我还有件能做的事。而他们,想要怎么讽刺就尽管讽刺吧。 
                  这样的平静生活持续了一个月左右。 
                  我甚至觉得我已经完全摆脱了那些令人头痛的状况——我的缄默和躲避给我带来平静,虽然他们总是喜欢嘲笑和捉弄我,但也不会特意找到我的房间来。我对外面发生什么都不再关心,忘掉那些人的存在,也让他们忘掉我的存在。虽然我还是会想起寐罗,甚至有些怀念之前和他在兔棚旁边消磨的那些时光——但我从不懊悔。为什么我要偷偷摸摸地交朋友??如果寐罗不想光明正大地和我说话,那就顶好别说;我不会贪图那点和他之间的交谈。 
                  在一个月内,我过得像个隐士一样。对这种生活我感到满足。


                  IP属地:上海14楼2008-08-22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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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我对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希求,直到现在也是;我从不奢望过多的奢华与享受,甚至有点禁欲主义——寐罗曾经讽刺我是犬儒学派的典型门徒,对此我一笑置之。可的确是如此,我只需要一份简单纯粹的生活,纵然别人不愿意对我行好,但也不该对我使坏。这是很苛刻的要求吗??……而它偏就是苛刻的。除非我独自一人生活在某个荒岛上。 
                    之后的某个晚上,我在图书室里挑选要看的书,旁边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寐罗也在。我已经好几次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这次也是。我装作没有留意到他频频投过来的『讯息』,只管在书架上寻找我需要的书籍。过了一会儿,他们招呼寐罗离开,寐罗告诉他们他还要再挑一会儿,让他们先走;于是很快这里便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安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在紧张,这是自然的;我开始懊悔之前没有动作快些,就不会给寐罗创造这个机会。而在这时他已经走过来停在我身边,有点讪讪地开口叫我的名字,“……呃,尼亚?” 
                    我是不是该提醒他该用那个带着爵位的称呼来叫我呢?? 
                    “尼亚,你在生气吗?”他问,口气几乎带着点可怜——但很快我告诫自己这是伪装,他不过是乔装出一副懊悔的、沮丧的、徒然的、可怜的口吻来求得我的原谅,就像之前他用那种好奇而撒娇的口吻要求我脱下袜子给他看我的残疾一样。这次我不会再相信他了。 
                    我抱着几本挑好的书想要离开,但寐罗挡住了我的去路。“尼亚?” 
                    我不得不将视线投向他,努力忽视他脸上那抹显而易见的懊恼表情,我冷冰冰地哼到,“干什么,靡菲斯托斐勒斯?”很快我便意识到自己不该用一贯的讽刺方式对待他——我该装作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只管抱着书离开这里;为什么我还要讽刺他是个魔鬼呢?? 
                    “……好吧,我们能谈谈吗,”寐罗难得地没有跟我争执,“现在?” 
                    “你认为我会愿意跟你这种口是心非的人交往吗?”我忍不住再次犯这种愚蠢的错误,为什么我还不离开?“我不想听你的——请你让开,我要回房间。现在,让开。” 
                    “好吧,好吧你看,尼亚——我不是故意不肯帮你,我只是……”他困难地辩解着。 
                    “为什么你要帮一个瘸子呢?”我冷冷地挑起眉毛,“跟我在一起是多么难堪的事——没人会愿意跟我这样脾气古怪的人交朋友,并且若是他这样做,还会被其他人看不起。” 
                    寐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他被我的话搞得很狼狈,但他还是没有离开。他站在那里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我极力让自己相信那是他装出的悔恨和失落。我想要推开他,但他却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让我大吃一惊。“你得原谅我,”他焦灼地说——就我所知那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表现出的最大的苦恼,“我不是故意要冷落你……我只是……好吧也许我有点——虚伪,但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做朋友,我不会再避开你了。好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不能相信他说了什么;他说要和我做朋友?并且他说不会再避开我?他的意思是要和我做那种在他人面前正常交往的朋友吗?……可为什么?? 
                    “好吗?”他央求到,“我跟你道歉——我不该对你被捉弄的事无动于衷……” 
                    我想要抽回我的手,但寐罗握得很紧,以致我感到疼痛。我不知道该回答他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一直期待和渴望的事情到来的时候,我竟然做不到去接受。又或者比起接受实际上我更想逃避和拒绝——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惊疑,感到恐惧,感到难以相信并且猜忌四起。为什么他要对我示好呢?他背后有什么目的?? 
                    我加重了力气,他也是;于是我们之间形成一副对抗的状态,这对我是很不利的。很快我就站不稳了——在我跌跤之前寐罗扶住了我,然后像之前那次一样揽住我的肩膀,再后他顺势便把我整个地揽进怀里,紧紧箍住我的身体不让我逃开,他的手臂像钢条般有力。 
                    “你原谅我,”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让我很难再相信这是伪装。“好吗?” 
                    “……你放开我,”我惶惑地挣扎着,“我需要想想——你让我没法呼吸了。” 
                    他像是强迫自己松开了我,带着满身的不情愿,“你要想多久??” 
                    “我不知道,”我紧张地退了一步,“但是——你能不能让我先回去?” 
                    他似乎很不想就这样放我走,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他勉强地说,“要是你想好的话,明天下午我在兔棚那里等你——我吃过午餐后就去等你,你可要来。” 
                    我匆匆地点头,也许只是为了能争取到快点离开的可能;然后他总算让开了。 
                    当我回到房间将那些书全丢在床上并坐下来喘了口气时,我开始感到紧张起来;寐罗说明天下午会在兔棚那里等我……我该给他一个什么回答呢?我是否要接受他的建议呢??虽然『做朋友』听起来的确很诱人但谁知道——谁知道那是不是适合我呢?谁知道??


                    IP属地:上海15楼2008-08-22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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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心头。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寐罗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许久没能抬起脚步走开。当我不得不接受寐罗再也不会和我交朋友的现实——我几乎懊恼得要大哭起来。……为什么我要让他无望地等待呢?我无助地咬着嘴唇,千万遍地谴责自己。 
                      于是寐罗就这样再也不理我了。他甚至没有问过一句那天下午的事,好像我已经再次被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我早该知道他同样是个脾气恶劣的男孩,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的难以接近程度不亚于我。比如说他身边聚集的那些朋友,那些所谓的『朋友』——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他们交好的。倘若我再连这些也看不出,我就未免也太迟钝。他不过是在和他们『玩游戏』而已——就像克莱尔小姐所说的,他能够很好地让自己融入某个集体中并让自己成为中心,而他是不是真的爱那个集体和里面的每一个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仍然恢复了过去总是取笑和诋毁我的态度,尖刻得可怕,嚣张得过分,仿佛打定主意和我做不成朋友就要做一对死敌——反正我在他的生活里是不可或缺的。要么他喜欢我,要不成他就恨死我。他再也不去兔棚那里了。开始我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等在那里,巴望着能看到他的身影——但这个性格激烈的男孩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几乎能体会到那天下午他等在这里的心情,可惜兔子不能转告我他是否说过什么。上帝啊,我该怎么办呢?? 
                      我又独自一个了;虽然我从来也没有和谁成双成对过。 
                      当我遇到寐罗时,他总是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去;要是他不经意撞上了我的视线,无一例外里面都充盈着厌恶轻蔑。然而上帝还是给了我一个机会,那天我到音乐教室去拿落在那里的曲谱——在门外,我听到小步舞曲的旋律从琴房中隐约传出来,弹奏者的心不在焉使得旋律断断续续;我轻轻推开门,看到寐罗正独自坐在钢琴前很不专心地敲着琴键。 
                      我的脚步声让他立刻回过了头,当他看到是我时,显而易见的一抹不快袭上他的脸孔。不等我开口解释什么,寐罗已经迅速弹起身体朝我身后的门快步走来。我挪到门口挡住他的去路,并强迫自己勇敢地看着他那双顿时溢满怒火的眼睛,“让开!”他毫无礼貌地吼到。 
                      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的声音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寐罗,”我很快地说到,“我很抱歉——那天下午……” 
                      “你是要自己让开还是被我揍开?!”寐罗握着拳头问到。 
                      “我已经想好了,”我坚持说到,“我想要和你做朋友……”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阻止寐罗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他毫不费力地扫除了我这个障碍,并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好像我是瘟


                      IP属地:上海18楼2008-08-22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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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一样地让他避之不及地仓促离开。 当我勉强从那番痛楚中缓解过来并站直身体时,我从没觉得这样失败过。我错过了什么呢?谁来告诉我


                        IP属地:上海19楼2008-08-22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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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N】入世修行 06 

                          之后寐罗完全不因为这而对我的态度有丝毫改变。 
                          并且不止如此,他开始彻底地将坏脾气暴露无遗。好几次我听到他和其他孩子犯起冲突的事,老师们都对寐罗感到颇为头痛——连克莱尔小姐也不明所以。她曾经唉声叹气地跟我谈起寐罗,对他近日以来的暴躁乖戾感到分外不解,而且寐罗也很少再和她聊天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很多个晚上我停在寐罗门外,却还是没有勇气敲他的房门。为什么他是这样喜怒无常的男孩呢?我苦恼地想着,为什么他因为一次拒绝就变得这样歇斯底里? 
                          他原本也知道我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难道我就该感恩戴德地接受他的友谊吗? 
                          而我的行为已经足够证明我对自己那天的失约感到懊悔,我试着去挽回,他却不肯给我任何机会;相反却回敬一记让我痛了整天的拳头。并非我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也许我能做的只是远离他——停留在飓风的周围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于是我们之间再次疏远起来。仿佛一定的距离才能让我们彼此保持平静。我不是不怀念过去那些日子的——那些我们在兔棚旁边分享的时光。以致很多个下午我独自坐在那里时,都是在孤独的苦闷和反复自责中渡过。要是那天下午我来见他的话,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为什么我没有早些和克莱尔小姐谈话?为什么直到那个晚上我才知道这些?为什么寐罗是这样固执暴戾的男孩?又为什么我们之间要处于这样一种令人难受的状态呢?? 
                          我觉得事实已经没法再改变;他不接受我,我毫无办法。 
                          于是日子就这样在沉寂压抑的气氛中匆匆过去了。有天寐罗又在球场上闹起冲突,他和对方的队员打了起来——并且一口气揍了对方三个,罗杰为此把他狠狠训了一通,在克莱尔小姐的求情下才免于关他的禁闭,但看起来他似乎并不对克莱尔小姐的行为而有所感激。 
                          我在房间里看到他独自一人在夜晚的球场上低头快步走着,全身似乎仍在散发着怒气。我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垂头丧气地折身回来,走进楼里。我禁不住转身去推开房门,并躲在楼道里等待着寐罗走过来。他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室,而是转身沿着楼梯走了上去——于是我在他的声音消失后轻手轻脚地跟着挪上楼梯。他一直走到四楼尽头的大厅,那里一直都是空荡荡的,没有照明的灯,显得阴森可怕。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很快他停下了脚步,带着一股极其厌烦的口吻说到,“你要干什么?” 
                          我知道他一定早就察觉到我跟在他的身后,这让我顿时有点难为情,好像我是个蹩脚的小偷一样——被人盯着准备行窃的整个过程,直到动手前才被人一把抓住。“……没什么,”我仿佛是习惯性地喜欢使用这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作为回答,“我以为你在生气。” 
                          “我是在生气,”寐罗头也不回地说,“要是你留在这里,我会更加生气。” 
                          “那么,……你愿意跟我说说吗?”我小心翼翼地说到,“为什么你生气?” 
                          “你还想挨揍吗?”寐罗挑起我上一次的记忆,“我还有怒火没发泄够呢!” 
                          “那你就揍好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上前迎着寐罗的方向走过去,我的跛脚导致的一瘸一拐的足音在空寂黑暗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真切,所以寐罗知道我在做什么。实话说我根本没想过要是他真的揍我我该怎么办——难道我要成为第四个倒霉鬼吗?? 
                          但不管是什么也好;既然我已经走到这里,我就不能再退缩了。


                          IP属地:上海20楼2008-08-22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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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一轻一重的声音里绕到寐罗面前,看着那张在黑暗中因为溢满怒火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那双澄澈的眸子仿佛夜晚空中的星辰一般,透出寒冷的光芒——和对我的敌意。我开始有点担忧他会把我狠狠揍一顿了。……好吧,即使是那样我也不会退缩的。我…… 
                            “你干吗要这么做?”寐罗冷冰冰地盯着我,“你以为我不会揍你吗??” 
                            “要是我害怕的话,我就不会跟着你上来,”我说,“你是知道的,我在为之前的事感到后悔,我不该让你在那里等上一个下午……但你也知道,我不是像你这样的果断性格。并且我对友情并不是那么地……那么地在意。因为我孤独太久了——我总是觉得这很不真实。我想不出一个人平白无故就愿意对另一个人好的理由是什么。也许你会认为我过虑……” 
                            “你本来就是过虑,”寐罗没好气地打断了我,“我从没见过交个朋友也要摆出一长串能说服自己这么做的理由的傻瓜。两个人觉得彼此说得上来,在一起很愉快,不就可以做朋友了吗?……有谁会想你这样事事都要找理由否则就死也不肯去做?为什么你要这么戒备?”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但是——但是你知道,”我小声说着,声音听起来甚至有那么羞怯的味道——这真让我感到难堪,但我却没办法让自己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或许是因为寐罗的气势足以压倒我的缘故,又或者是这里太过黑暗和空旷;以致我先前的锐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卸下了一切装备,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又仿若灵魂游离。“你知道我可能不擅长交朋友……我没有过朋友,而且我的任性和坏脾气并不在你之下……”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寐罗别过头,“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 
                            我的脸颊顿时滚烫。我是这么的丢人——寐罗根本不想和我做朋友,而我却自作多情地跟他解释上一番我可能会是个很不合格的朋友之类的话……上帝啊,我真有点无地自容了。我恨不得自己从没跟上来过。“那么,”我黯然地说,“我回去了。……我真的很抱歉。” 
                            “等一下,”寐罗又开口了,“你真的想要和我做朋友吗??”


                            IP属地:上海21楼2008-08-22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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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寐罗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兴奋,我几乎忘记了该回答寐罗的话——直到寐罗又重复一遍问题才迫不及待地点头,我是那么迫切地想要得到这份友情,使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还是正如人们常说的『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在经历过与寐罗的友情失之交臂过后我才知道这对我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你真的想要和我做朋友?”寐罗又问,“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背叛这份友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把这说得这样严肃和郑重——但实际上,我又莫不如此?我甚至比寐罗更要在意这份友情,对我而言它是独一无二的。它是唯一仅有的。它是无可取代的。它比什么都宝贵——只要寐罗不会背叛我,……寐罗会背叛这份友情吗?我该怀疑他吗?? 
                              我点点头,眼睛望着他。“我发誓,”我坚定地说,“我们都不要改变,好吗?” 
                              寐罗沉默地盯着我的眼睛,很长时间过去,他点了下头,非常缓慢却非常认真地,而后他伸出双手放在我的肩上,我们两个就像在为这份友谊的确立而举行什么仪式一般,接着他凑上前——一丝略带干燥的柔软触觉落在我的额头,我吃惊地接受着寐罗给我的吻。 
                              然后他再次拥抱了我。就像之前那次一样,双臂紧紧箍住我的身体——仿佛要把我融入他的身体变成他的一部分。我同样回抱了他。在之后的每一次我想到这个场景都会感到不可思议,甚至啼笑皆非。我们两个在一片漆黑的空旷大厅里以额头的吻和坚定有力的拥抱作为这段友情的开始——使得它变得神圣而不可侵犯;而当日后的改变摧毁这一切,便只能突出当初的我们有多天真又有多荒诞,我们单单以为一个吻、一个拥抱就能确定这一生吗??


                              IP属地:上海22楼2008-08-22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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