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很多年,解雨臣想了想,要是如果,真的就只是如果,还能再回去,自己还会不会这么做,但是这世上没有“如果”,这样的假设对于他来说,没啥太大的用处,要说有,就是让自己再重蹈覆辙一遍。
吴邪也问过自己,他们这样的人是不是就只能这么活着?
解雨臣点点烟灰,说,怎么活着?怎么活还不是活?
话说的绕口,吴邪也没再言语。
就听解雨臣说,吴邪,好好活着吧,别浪费这几十年的时光,以后稳当点,别没事儿就往上冒头儿。
吴邪眯着眼,看着满屋子的烟,说,你说你以前这么精贵你那嗓子,现在怎么不讲究了?
解雨臣瞅瞅窗户外头,说,吴邪,你瞧,都快夏末了……
夏末了?
嗯,活不长久了……
吴邪对于解雨臣的说话越来越琢磨不透。
小花,你现在说话怎么我都听不懂了?
解雨臣摆摆手,说,没事儿了,你先回去吧,我这几天不回去了,有事就跟卓子说一声,他办事儿我一贯放心,拿不定主意的先搁着,等我回去再说。
你要去哪?
嘿,吴邪,我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娘们儿叽叽的,还能不能利索点?解雨臣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碾碾。
吴邪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挺住了嘴,手一抬,得,老子用心良苦,你小子不识好人心,我也没辙,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来看你。
解雨臣把烟头儿扔在吴邪的衣服上,说,你他妈的滚蛋,说的我好像要死了一样。
吴邪拍拍衣服上的灰,心说,你是不会死,您老生命力多顽强,耗死你家大管家你刚还省事儿……
解雨臣推开窗子,没有回头,说,走的时候记得关门,见到陈卓帮我告诉他,改天帮他涨工资,再说,他被我压迫这么多年,生命力比我更顽强。
嚯,您老是谁啊,比浴火重生的凤凰还厉害。
解雨臣点点头,客气客气,我最多就是火烈鸟,你比我强,你就是海参,内脏吐出都死不了。
吴邪嘬嘬牙花子,说,你少说几句吧,气死人都不知道为啥死。
回见。
回见。
解雨臣已经两个月没有回老宅了,陈卓已经从砸杯子换成了砸花瓶,当然他很有分寸,砸的都是市场里买来的十块钱花瓶,还放出狠话要威胁解雨臣说,他要是再不回来,就把他放在柜子里的青玉花瓶给砸了,还不赔钱。
解雨臣听了专门买了两只粗瓷的花瓶,“来,砸一个我看看。”颇有几分花花公子的意味。
陈卓收拾好一尺厚的账本塞给他,“看完了,你想看什么都成,让我给你跳舞都成。”
等吴邪走后,黑瞎子从厨房探出头来,“他怎么走了?”
解雨臣打开窗子通通风,今天天气有点阴,空气有些闷,“他有事儿,能抽出空来也不容易,就先走了。”
砂锅里煮着消暑的糖水,甜甜的味道扩散到不大的厨房,解雨臣闻到糖水的甜味,也走进厨房。
黑瞎子做饭很有一手,他对食物很严苛,但有时也很随意,那种随意是在情况很恶劣的时候,但是只要条件能达到,他总是会做出很不错的东西。
解雨臣喜欢甜食,他没吃成一个大胖子真是奇迹,大概要感谢他们家的基因,不仅长得好,还不容易发胖,羡煞多少少女。
黑瞎子第一次给他煮糖水的时候是他们才相识不久,不得不说,黑瞎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那天他提着一只塑料袋找上解雨臣,张口就是:“家里欠人家煤气钱,借用一下花儿爷的厨房怎么样?”
“有我的份儿吗?”解雨臣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是必须的。”黑瞎子就差拍着胸脯儿打包票了。
解雨臣逗着院里的老猫,“那饭后我再要求一碗糖水,不过分吧。”
黑瞎子看着姜黄色的老猫,以及蹲在老猫跟前儿的解雨臣,怎么看怎么和谐,“成啊。”
解雨臣记得特别清楚,他煮了银耳百合,有些粘稠,很好喝。等他端着汤碗来到院子里的时候,他看见黑瞎子正在喂猫,剩下一点肉末盛在一只磕了碗边的青花碗了,老猫很警惕地看着黑瞎子,听到脚步声时它从眯起的眼缝里看到解雨臣,喵地叫了一嗓子之后埋头吃碗里的肉末。
“那是以前巷子里的出生的小猫,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还没睁开眼,一转眼已经十多年了,算起来它已经很老了。”解雨臣挑出煮的很软的银耳。
黑瞎子离猫稍远一点,“我以前不待见猫啊狗啊什么的,总想着哪天它们先死了,得多难过,或者,有天我先死了呢?”说完,嘿嘿地笑起来,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
老猫到底没活过那年夏天,它走的时候还专门过来跟解雨臣告别,它站在院墙上,没人知道它站了多久了,等到解雨臣出来,它很安静地蹲坐在墙头,等解雨臣发现自己。
“你怎么来了。”解雨臣刚想招呼它下来,老猫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冲他软绵绵地叫了一声,看了他几分钟,就跳下来墙,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解雨臣想,大概是死了吧,临死前来看看自己,就是告别了。
黑瞎子发现解雨臣又在发呆了,推推他,“嘿,想嘛呢?”
“你还记得以前我家院儿里的那只老猫吗?”解雨臣突然问他。
黑瞎子看着锅里的糖水,把火调小,“记得,姜黄色的老猫,我还喂它吃东西来着。”
“它死了,死之前还来看我。”解雨臣难得多愁善感一回,从后面抱住黑瞎子,他体温比自己高,热烘烘的,带着糖水的甜味和微微的汗咸味。
“看来是个有情有义的。”黑瞎子笑起来。
“嗯。”
俩人都没有在说话,听着糖水咕嘟咕嘟的沸腾声,窗外响起了闷雷,想着是要下一场大雨了,厨房有点暗,还闷热,身前这个人的体温那么高,解雨臣想。
糖水盛在碗里,黑瞎子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放心吧,我要是死了,一定留你身边,撵都撵不走。”
解雨臣勺起一颗去了芯儿的莲子,“我一定给你风光大葬。”
by陵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