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年前肖在莫斯科郊外度假。乡村还在熟睡的早晨，天蒙蒙亮，乌鸦嘎嘎乱叫也吐出半口水雾，她的鞋踏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结冰的河流厚得像坚不可摧的盾甲。她行走在冰面上，寒风绝不要放过她，她战栗起来，如冰冷的三棱刮刀刀面贴在她手臂上，她的双唇她的牙齿结结巴巴地打着颤，咯啦。
四下唯有她的喘气声和森林里的鸟鸣，她觉得自己也许真会给冻死，掉转头小跑起来；就是在调转方向的那一刻她想起了一个人。
就是这一刻肖想起了一个人，青天白日之下只有一个小旅馆的荒山之中的那个女人。交缠的肢体互相制造出伤痕，娇嫩的肌肤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偶尔有谁出声抱怨太冷，她们就拿温热的嘴唇没完没了地亲吻对方冰凉的皮肤，她啃咬着女人的颈脖锁骨。最后肖想起了给抛在地上的白被单，对方却笑着说得离开了。
“不能再来五十次真他妈可惜。“
“是啊。“
这人声音带笑。
她们在性的角度上彼此合适。可惜并不是说彼此满意合适就得谈恋爱。没人会乐意一上来就讨论你这个人本身，更别提缅邈岁月里无趣的野花了；但根问。那时她叫维罗妮卡，仿佛某种责任，要问。不是性欲消退之后疲惫的消遣，而是在给肖若即若离时煞风景地问，你叫什么？职业什么？你童年怎么样？你家乡哪里？
肖只说了一半的实话。萨姆恩，产科医生。家住芝加哥。
她还记得根穿衣服时候的样子，微微垂下头来，毫不仓促，妥帖细致，仿佛要在夜里去参加晚宴，完全忽略肖的目光。根没有回头，完全没有，她本来也没带来什么，就那么站起来，然后朝门外走去。
肖终止回忆，扶住一棵树停下来，她的热度正被空气夺走正如四年前半开的窗帘透进的惨白的光线，她再度迈步时恍惚间听见低喃的呻吟。就是这一刻一切又回到脑中，一个发生了性关系的圣诞节下午被抛于身后，木屋旁枯死的树木仍摆出向上的姿态，安静得真空般的无尽冬日回到了她的眼前。她血管收缩脸颊刺痛。
有本厚得跟砖头似的《白鲸》还躺在屋里。没读。肖确信自己比一般人都跑得快。
8
“我呀，觉得总有一天我会放跑你的。”
根抚摸着她的脸仿佛指尖划过的地方并不属于她。而她放任根冰凉的皮肤若即若离仿佛失去触觉。她了解人们的秉性也知道骗子的伎俩，清楚手握美艳之人清高的自满；要么不把世人放在眼里，要么骗过了自己，她们自我崇拜又自我欺骗，崇拜自己的谎言或自己追逐爱影的身姿。根瘦削的身体蕴含漫不经心的刀锋，压迫着肖的喉咙，遥远的古旧的迟钝和伪装在那刻与诈骗犯重叠起来，被抽离的嫉妒和痛苦也全数降落在人们的眸畔——肖依然无法抓住这些太过激烈的感受，只好简化成愤怒，无所谓惩罚，无所谓独占，它只是个没有责任感的静滞时间点。空茫。静寂得只剩下空气流通声。
“……你就不曾拴住。“肖说。
时间悄声流动起来，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就流动起来，悖论的两极决不可相爱；肖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臂在颤抖，根笑着安抚它，抱住。这女人是汞，叫人透不过气，她额头不轻不重抵在肖肩头上；肖的瞳孔也瑟缩了，根呼吸温热正如肖的脸颊，而肖指尖冰凉，她感到不合逻辑的完全信赖，奇异的心情充盈了她的胸口。
她也察觉到根再也没吻过她。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基本上每一句？“根抬起头来，她替肖把不小心弄乱的衣领理回来，“算了。别回答我。”
一年前肖在莫斯科郊外度假。乡村还在熟睡的早晨，天蒙蒙亮，乌鸦嘎嘎乱叫也吐出半口水雾，她的鞋踏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结冰的河流厚得像坚不可摧的盾甲。她行走在冰面上，寒风绝不要放过她，她战栗起来，如冰冷的三棱刮刀刀面贴在她手臂上，她的双唇她的牙齿结结巴巴地打着颤，咯啦。
四下唯有她的喘气声和森林里的鸟鸣，她觉得自己也许真会给冻死，掉转头小跑起来；就是在调转方向的那一刻她想起了一个人。
就是这一刻肖想起了一个人，青天白日之下只有一个小旅馆的荒山之中的那个女人。交缠的肢体互相制造出伤痕，娇嫩的肌肤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偶尔有谁出声抱怨太冷，她们就拿温热的嘴唇没完没了地亲吻对方冰凉的皮肤，她啃咬着女人的颈脖锁骨。最后肖想起了给抛在地上的白被单，对方却笑着说得离开了。
“不能再来五十次真他妈可惜。“
“是啊。“
这人声音带笑。
她们在性的角度上彼此合适。可惜并不是说彼此满意合适就得谈恋爱。没人会乐意一上来就讨论你这个人本身，更别提缅邈岁月里无趣的野花了；但根问。那时她叫维罗妮卡，仿佛某种责任，要问。不是性欲消退之后疲惫的消遣，而是在给肖若即若离时煞风景地问，你叫什么？职业什么？你童年怎么样？你家乡哪里？
肖只说了一半的实话。萨姆恩，产科医生。家住芝加哥。
她还记得根穿衣服时候的样子，微微垂下头来，毫不仓促，妥帖细致，仿佛要在夜里去参加晚宴，完全忽略肖的目光。根没有回头，完全没有，她本来也没带来什么，就那么站起来，然后朝门外走去。
肖终止回忆，扶住一棵树停下来，她的热度正被空气夺走正如四年前半开的窗帘透进的惨白的光线，她再度迈步时恍惚间听见低喃的呻吟。就是这一刻一切又回到脑中，一个发生了性关系的圣诞节下午被抛于身后，木屋旁枯死的树木仍摆出向上的姿态，安静得真空般的无尽冬日回到了她的眼前。她血管收缩脸颊刺痛。
有本厚得跟砖头似的《白鲸》还躺在屋里。没读。肖确信自己比一般人都跑得快。
8
“我呀，觉得总有一天我会放跑你的。”
根抚摸着她的脸仿佛指尖划过的地方并不属于她。而她放任根冰凉的皮肤若即若离仿佛失去触觉。她了解人们的秉性也知道骗子的伎俩，清楚手握美艳之人清高的自满；要么不把世人放在眼里，要么骗过了自己，她们自我崇拜又自我欺骗，崇拜自己的谎言或自己追逐爱影的身姿。根瘦削的身体蕴含漫不经心的刀锋，压迫着肖的喉咙，遥远的古旧的迟钝和伪装在那刻与诈骗犯重叠起来，被抽离的嫉妒和痛苦也全数降落在人们的眸畔——肖依然无法抓住这些太过激烈的感受，只好简化成愤怒，无所谓惩罚，无所谓独占，它只是个没有责任感的静滞时间点。空茫。静寂得只剩下空气流通声。
“……你就不曾拴住。“肖说。
时间悄声流动起来，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就流动起来，悖论的两极决不可相爱；肖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臂在颤抖，根笑着安抚它，抱住。这女人是汞，叫人透不过气，她额头不轻不重抵在肖肩头上；肖的瞳孔也瑟缩了，根呼吸温热正如肖的脸颊，而肖指尖冰凉，她感到不合逻辑的完全信赖，奇异的心情充盈了她的胸口。
她也察觉到根再也没吻过她。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基本上每一句？“根抬起头来，她替肖把不小心弄乱的衣领理回来，“算了。别回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