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事情怎么样了？”
皮椅里端坐的男人翘起双脚，他穿着早就淘汰的帝国式军服，肩章上是五颗金星。他伸出左手弹掉雪茄的烟灰，只是动作极为怪异，略显僵硬。
一张照片被扔在桌子上。
“啊哈哈哈哈哈这群笨蛋还真的信了！他们的最强战力居然被打成反革命啊哈哈哈哈啊！我猜这群人能把政权夺走纯靠运气啊啊哈哈。。”
站在他身后的瘦长男人笑得直不起腰，米迦勒的脸颊上透露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依稀可见脖颈根部的青色血管。
“很好，要让他意识到只有帝国才是强大而可靠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驱逐到边境投靠我们。”
布朗上将把皮椅转过来，让自己半张残破面孔正对米迦勒。
他摘去手套，露出钢铁铸成的仿生义肢。
“我会亲手撕碎这群无脑。” 义肢五指收回，手腕处旋出的炮管对准桌上照片，右眼眶中镶嵌的玻璃假眼闪烁着复仇的炽焰。
轰鸣过后整张铁桌被打穿，照片被铁球钉入地面。
“亲手？啊啊哈哈哈哈哈说得跟您还有手一样哈哈哈啊哈哈。” 米迦勒抹去脸上溅到的铁屑，笑得更尖细，他慢慢走出房间带上门。
自从革命成功后保皇派就一直在极地寻求庇护，好在神之基因项目在早年人工制冷技术尚未成熟时依靠自然温度来保存血清，而为此兴建的一处地下研究所也有较为完整和庞大的结构，刚好容纳这一濒临灭亡的政党。
而整座设施存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继续这个项目，当时还是禁忌的核能技术也在这里被开发，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这里的两座原型反应堆和铸造厂的熔炉，可能保皇派就已经成为历史。
米迦勒走上阶梯，蒸汽管道发出颤动，绞盘转动把沉重铁门升起。
“ 啊哈哈哈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啊哈哈哈啊走你。” 他飞起一脚踹在红色按钮上。
门口涌入的极地寒风把米迦勒掀翻，跌入走廊；门后的机甲列队从货运电梯中升起，炉膛中燃烧着铀棒和必胜的决心，扬起机械臂向皇城进发。
迪伦抱着太刀从篝火旁醒来，他继续研究昨天东衫先生给的盒子，地上散落着一堆螺丝起子，放大镜和尖细工具。昨天忙活一晚上都没能打开。甚至小块塑胶炸弹糊上缝隙试图震开机簧这种低级把戏都用过了。
盒子也只是被熏黑了一块。
“搞咩啊迪伦？乜嘢声响？唔制睡觉了还？” 萨姆从帐篷里打着哈欠钻出来
迪伦解释了问题所在。
“个问题很好解决嘅，链锯！拆咗！”
另一顶帐篷里高大身影扯开帆布腾空而起，跃向篝火。
链锯接过迪伦递给他的盒子，用手指戳穿外壳挖出锁头，又撕去盒盖。
“喏，拿走哇，以后乜大问题就别叫醒我哋。” 萨姆抛下这句话转身钻回帐篷。
迪伦看着被暴力拆卸的盒子，若有所思。
扫荡整片荒野的强大意识凝聚在迪伦身上，慢慢稀释，消失。

“天才！天才！” 双手颤抖着的迪伦差点把手中的物件摔了。
“罗叔，迪伦怎么了？”
拎着肉罐头走过工作间的奥古斯都一脸诧异。
“他自从两分钟前戴上显微镜后就这幅德行。别理他。” 老罗在一旁给自己的霰弹枪上油。
自从军部肃清后这种规格的猎枪均被没收，新出厂的也要用激光打出编号以便记录注册。
也情有可原，两根足以塞进柠檬的巨型枪管无论在哪里都是会令掌权者恐惧的存在。
迪伦被眼前的精密器械折服，此等惊世存在已经可以列入艺术品范畴。
每一道回路和机芯都被精细铸造，焊接和打磨。
芯片中间的插槽嵌有一枚液晶屏，无数1和0在上面滚动跳跃。
二进制
还有一本厚书，计算机编程从入门到精通
计算机是什么东西？迪伦搞不懂。
迪伦拿出之前的笔记，看来自己的理论设想是对的
他抚摸着芯片表面的存储单元和晶体管，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脑海中编织。
“先走了我在皇城和你们汇合！”
迪伦裹好外套收起太刀，笔记，手提无线电和一背包的便携罐头，在老罗的叫骂声中跨上营地里一辆轻型越野机车，往通向二十五号行政区公路驶去，轰鸣的引擎掀起阵阵沙土。
这将改变人类的历史，战争的历史。
“就说过他会开窍的。” 东杉先生挥手关掉光幕，缓缓升空，刚好躲过地上蔓延到脚下的血泊。“连不属于这个次元的书籍我都找来了，希望他善加利用。”
他转身离去，不理会自己留下的一地狼藉。
原本要去公路截杀迪伦的一众盗贼都被隔空掐碎了喉咙，趴在地上蠕动。
与此同时
在交点宇宙之外的平行时空
一位宅男把键盘狠狠戳入了显示器，自己昨天花三百块钱买的编程教学书被偷走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稚嫩的嗓音混着恐惧渗出半张着的嘴，握着板机的小手开始颤抖。
迪伦哑火了，这么想想的话自己的确比较像坏人
尽管持枪的少女才是闯入者。
“那个。。我。。”
“不！我不要回去！不要！”
她突然掉转枪口指向自己的左眼，食指扣下扳机。
迪伦扑上前去，把不知为何没响的手枪劈打至空中。
手枪飞到墙上，弹开。
“自杀之前先打声招呼好不好？另外顺便说一句这个东西要打开保险才能用。”
“你有三分钟时间告诉我你叫什么，以及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迪伦把枪插进后腰，坐在木箱上开始清点背包里匆忙带来的物资。
少女低下头一言不发。
“不说话么？行吧，组织一下语言。慢慢来。“
他起身点起煤炉，准备加热食物。
“别试图逃走哦，子弹怎么也比你快。” 迪伦打开手枪保险，搁在小桌子上。
少女裹起被子，走到煤炉边取暖，她抬起挂着水珠的睫毛，看着用雷电异能引燃煤块的迪伦。
“我没有。。没有名字。”
“哦？说下去。”
“可以。。叫我Ω欧米伽。”
“嗯，有趣。这位‘欧米伽’小姐吃不吃牛肉罐头？”
“有。。有黄桃罐头么？”
“没。”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迪伦和欧米伽坐在工作台旁吃晚餐。
她蜷缩在木箱上用叉子切坨成一块的罐头肉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我以前工作时发现的，之后就时不时来一趟。”
“哦。”
窗外风雨如磐的夜更深了，迪伦草草吃完食物打开工作台照明灯，把脑中整理出的草图画到纸上。
他开始仔细研究那块来自东衫先生的芯片。
其中有一道闭合回路看着不很显眼，但及其诡异。
它不链接或作用于任何一个中继器，极管或单元，电源直接通向某种发射装置。
迪伦把万用钳掏出，有一个探针用于侦测无线信号。
果然，红色小灯和蜂鸣证实了迪伦的猜想。
自己被监视着

操，我怎么写出敏感字了？待老夫研究研究

双手插进头发的迪伦刚刚把第一百六十七张草图飞进纸篓，它沿着堆积如山的纸团滑落到地板上。
手中的铅笔应声而断，木屑和碎铅飞溅而起。
第七天了，他还是没能突破这个瓶颈。
无论各个单元如何编排，细密交错的金属回路总会把不该发出的信号传给相邻的丝线。
阿尔法坐在角落，拿稿纸折纸飞机。
她抽走桌上最后一张稿纸后，那枚熟悉的元件赫然出现。
迪伦从芯片上拆下来的发射单元。
“也就是说无线信号在此处的应用比起金属更加有效？”迪伦抓起桌上的铁片，撬开这个发射装置。
他灵光一闪，随即顾不上拿新的稿纸和铅笔，冲到炉子里抓起一截木炭就在墙上涂抹着。
很快他的思路就畅通无阻，足以让圣佛艾朗挺过纷争的伟大发明，悄然问世。
阿尔法歪起脑袋，她不懂这些看似艰涩高深符号的意义，双眸中闪烁的是迪伦瘦弱但结实的后背，随着书写上下耸动。
［络珂人民共和国 首都 将军府］
“计划就要完成了这群疯子非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兵！” 肥硕的手往桌子上一拍，前线战报被撕得粉碎。
强行显线条的军服也没能裹着的肥肉随着怒吼声上下颤动。
略微健壮的副官低下头。
“阁下，完成了就能和所有国家进行［大规模杀伤武器制衡］，这对接下来的战事很有帮助。。。”
“帮助你妈呀等完成了人家就从门口打进来了智障啊你！”
将军手中的手杖抡起，又是一声巨响
桌上的搪瓷水杯跳起，落地溅两人一身。
将军喘着气把自己挪到沙发里坐下，叹了一口气。
“完了，络珂完了。走吧陈荣极，撤到圣佛艾朗避一避，我对你们很失望。”
“我们，也对你很失望。” 副官缓缓撕下自己的肩章， 鎏金双瞳缓缓点燃。
“十二位开国元勋，包括你父亲在内，你继位之后不是失踪就是被挂上叛国罪处决，真当我们傻的？你又派出［弑］发动［堙灭咒］说是破坏红鹰的经济，结果光是雇佣他就花去了我们军费预算的一半。”
他接着脱下军服。
“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我们军费透支，你要跑。”
陈荣极飞起一脚把将军踹瘫在沙发上，拾起他的手杖折成两截。
“干什么？造反啊！” 被踩在脚下的将军仍然张牙舞爪。
门口的士兵冲进来，解下步枪，上膛。
血花在将军膝盖上炸开。
“看吧，自己养的狗都要咬主人啦！”
两枚手杖断口对准将军双眼，缓缓刺入。

远征军士兵们开着五花八门的载具；越野车，装甲车，民用机甲，早已淘汰的旧款机车向敌人发起冲锋。
上面还都被临时焊上了超出载重限制数倍的机炮和对地蜂巢导弹。
甚至其中还混着步兵，身上挂着数十枚破片手雷爬上保皇派的机甲，高喊口中信仰扯开拉环。
远处的地平线再次潮水般涌来新一批敌军，踏着同伴的尸体向前迈进。
炮火轰鸣，杀声震天，扬起的硝烟遮蔽了阳光。
“虎逼哨子回来！真以为你打不死的啊！”
老罗刚想叫链锯去弹药库搬运军火，一回头发现他已经蹿下城墙空手对垒重炮。
他利用敏捷身法躲过炮火，爬上一架机甲的外壳把驾驶员拖出舱位，重拳轰杀。
另一架机甲试图调转方向朝后方跑去，冲乱己方队伍后被绊倒。
链锯双腿蹬地加速冲向下架机甲的方向，那枚炮弹打入他的胸口。
“让那个速度异能者把他捞回来！快！”
老罗看着昏迷在城门口的链锯回头叫远征军士兵，
他要是死了自己在萨姆那里没法交代。
一直闲在后方没事儿干的奥古斯都干脆从墙头跃入那台空的机甲，随着气阀闭合，各项参数的指针一阵乱摆。

迪伦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放上最后一块闭合回路通信单元。
以往被乱七八糟线缠住的试作品现在被排列有序的发射器代替，迪伦拿出一台自己改装后的打字机，把输出端焊在原型拥有的唯一一条回路上。
液晶屏的替代品是迪伦从仓库偷来的一大袋超小灯泡，用在辐射探测器上的小红灯，被他一个个插在泡沫板上编排成700X500的长方形。
阿尔法以为是糖果差点吃掉一个。
至于那本编程书，他利用硬件瓶颈那段时间早就钻研透了，毕竟有插图，还讲的如此深入浅出。
理论归理论，说到实践。
“还是要自己动手呐” 迪伦说着接通电源。
“屏幕”上的像素全部亮起，又灭掉。
这是要开始键入指令了。
迪伦输入了这样一段代码
main(){
extrn a,b,c;
putchar(a); putchar(b); putchar(c); putchar('!*n');
}
a 'hell';
b 'o, w';
c 'orld';
如此，灯泡依次点亮熄灭，等屏幕完全刷新后一行小字出现
hello, world
“欧米伽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他抓起自己组装的“计算机”，冲向工厂图书馆，迪伦知道有一本红鹰帝国编写的百科全书在那里被保存着。

几乎爬上城楼的数具机甲被巨人双臂抱起，甩向空中。
有了萨的帮助，保皇派被迫开始撤退。
但米迦勒可没有放过奥古斯都的意思。
“哟，大个子也在啊？然而没有东杉你就是个渣呀啊哈哈哈哈哈——”
手背中刀的米迦勒舔舔指尖的血，转身走向低头休息的奥古斯都。
只是他坐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傍晚的雾气悄然蒸腾而起。
一秒后，音爆响彻荒野。
被震至眩晕的米迦勒在地上摸索着站起身，双眼微闭。毕竟耳边五厘米突然炸出一百三十多分贝谁也不会受得了。
对奥古斯都来说刀刃捅穿皮肤的声音从未如此悦耳。
“你输了。”
反手握紧刀把，他轻轻一挑，理理华丽的衣领转身离开。
“差点死啊。。。”
雾气散去，站在原地的米迦勒双膝跪地。
他看着手里心肌被割开的远征军士兵，也忘了笑，扔下替死鬼跌跌撞撞地向叛军营地的方向挪去。
他的心脏和肺叶被穿透胸腔的子弹搅成浆糊。
萨姆卸掉消声器，背起反器材狙击枪枪走下城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递给归来的奥古斯都一杯咖啡。
粗麻布长袍裹住的两道身影抬起米迦勒的遗体，跑开。
空旷走廊上皮靴声再度响起，步枪枪栓撞击皮带扣发出的脆响和刻意被压低的交谈声。
十二个人，标准党卫军巡逻队编制，也就是说不会有重武器。
那就简单了。
迪伦迅速把欧米伽拍醒，并踩掉火堆，刀滑出鞘。
他往墙上一帖，把自己完全隐蔽在影子里。
越是角角落落的位置就越是会被重点检查，门边的墙这类不显眼的存在反而更安全。
“搜！把这里搜干净！”

门板被粗暴地拉开，手电筒乱晃。
迪伦倒是不怕自己的发明被这群人毁掉，吉尔伽美什 已经被他转移到了萨姆的酒馆地下室，编码备份自己也带着。
炉子被巡逻队长一脚踹翻，点点星火和木炭把他的侧影投在墙上，随即被一脚踩灭。
士兵们四处检查，用枪托砸开了每一处能砸开的柜子，翻看稿纸，文件，书籍。
“诶，这本书不是被禁了么？怎么拿到的？”
一位红脸膛的士兵刚翻开了《诺尔斯游记》，就被队长劈手抢走。
队长把书揣怀里“看你妈啊！这保皇派写的！回去收拾你。”
角落里迪伦差点笑出声。
诺尔斯·罗德里格斯·费利佩 是来自旧纪元的伟大航海家，曾周游整个已知位面，记录下自己的见闻。
他受了过量圣痕辐射，望着窗外星河死在［变节者号］战舰的时候帝国都还没成立，更别说保皇派了。
“都在这里了。” 戴眼镜疑似文职的士兵把找到的可疑物品倒在桌子上。
队长从中拿走一枚帝国样式的黄铜怀表放入口袋，繁复雕花和镂空让旧帝国的饰品成为共和国贵族们的掌上玩物。
“这些东西啊，咱想办法卖给上面的阔少爷们，我占五成，剩下你们分。好了，收队。”
“我们不是来搜逃犯的么？为什么要——”
红脸青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只是后半句话被队长死死瞪了回去，似乎觉得吓唬他还不够，队长一脚踹在青年的肚子上。
迪伦集中精力手指轻挥，感受整个房间内的电流。
跳动，加速，聚合，增压。
巡逻队的手电筒灯泡应声而碎，炸裂的钨丝无法承受高负荷电流。
迪伦拉下经过自己改装的护目镜，手指在几个按钮上轻触。
三块镜片开始旋转调节，渗出绿色荧光。
涤纶看到党卫军士兵们惊慌失措的表情在热成像视野里显得更加猩红狰狞。
队长没来得及回头，他被斩下的手臂依然蠕动，腥咸液体喷向墙面。
他看到睁开三只绿眼睛的恶鬼再次提刀冲向自己，惊呼着急忙跑开，慌乱间一头撞在欧米伽的身上。
数声巨响后队长停止了哀嚎，欧米伽的枪口抵住他的下巴，整个弹匣的子弹尽数穿过颅骨，飞入墙内。
枪响和血肉组织撕裂声回响在长长的走廊里，惨叫此起彼伏。
当红脸士兵摸索着按下电灯开关后，他差点晕厥过去。
地板铺满了断肢和被切去一半的躯体，有些还在往外一股一股地喷血。
那具头颅被大口径手枪轰成马蜂窝的尸体倒挂在墙上，太刀没柄深入腹部把巡逻队长钉入墙体。
一个试图提枪反抗的党卫军士兵被欧米伽施展反关节技制住，迪伦随即冲上前去用大号扳手敲碎了那人的双肘。
这时他正坐在地上调着扳手间距，卡住被俘士兵的牙齿一粒一粒撬出来。
看见唯一的幸存者试图从门口溜走，迪伦回头用不大但有力的声音说道：
“我不杀你，回去报信，就说那伙逃犯手里有你们打不过的红鹰高手。”
红脸汉子跑到一半愣住，随后扔下自己的枪拔腿奔向出口。
迪伦把那本游记从尸体身上搜出，又拔走自己的刀，被钉着的尸体轰然倒地，血珠溅上欧米伽的发梢。
“呼——这破东西闷死我了。。总之这地方。。。。哈——不安全了，咱们去。。呼——去萨姆的酒馆。”
迪伦把护目镜推上额头，毛孔喷出的汗液顺着下巴落地。他暗暗发誓下次带夜视仪装逼之前一定要多戳几个气孔
两道身影窜入无人的街，消失在莱纳郡的寒风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通风窗探入地下室，照亮尸体堆中一道身影。
那身影靠着墙试着站立，跌跌撞撞地起身，在空荡走廊拖出血迹。
血迹中依稀可见深棕色血沫和碎牙，双手无力地耸在身子两侧。
他艰难地迈步上楼梯，来到工厂车间，在机床的轰鸣声中倒在水泥地上。
沉重眼睑在放心合上之前他看到几个工人扔下手中的活跑来。

［巨人城 心脏］
“如果说想象力能用动物的意志来比喻，那么我现在就是只喝醉酒，飞完叶子开始上头又磕了迷幻药的食蚁兽。”
——第一目击者 阿列克谢 莫里斯 遗言
圣佛艾朗建国伊始曾尝试用携带制氧装置和高强度密封外壳的飞艇，在几乎不可能达到的高空检视这个手臂触及疆域边境的庞然大物，当时这位负责画像的机组人员返航后抓起模糊航拍照片，把自己关进画室。
莫里斯曾扬言要 “通过画出这座不可思议的奇观得到永生”
他死在三天后，画室里四处贴满了相似的素描，人形轮廓，仰卧在星球表面。
支起的画板前，莫里斯和往常一样蜷缩在椅子里，油腻未洗的长发披至脑后；
胸口插着削铅笔的美工刀，从肋骨之间穿过的刀刃刚好锉断心肌，手臂小腿手脚掌心被数根九寸的长钉反复贯穿。
和画像上巨人的几处伤口位置一样。
他的遗容既不是安静祥和也并非扭曲，而是启发。
双眉扬起，圆睁的眼眶。
也正是那以后圣佛艾朗以外的人们得知了它的存在。
横跨圣痕的斑驳脊椎在地面上爬行，由那里延伸出的巨型钙化肋骨撑起皮肤组织，成为墙壁。
巨人皮肤似乎可以隔绝温度和辐射的传播，也正是因为这具躯体横跨圣痕螺旋的所有沟壑，大陆板块间得以交流。
但只有这块区域能成为中立地点链接各个文明，圣痕依然阻止着更大规模争斗的发生。
圣佛艾朗的科学家们曾试图取样该皮肤组织的材质，以研制可防护圣痕辐射的人造纤维。
然而纳米技术制作的刀刃无法切入，高频粒子也无济于事。
试验最终被交点星联盟的末日防控机构强制阻止，因为某个吃错药的科学家竟然想用还不稳定的反物质武器攻击巨人皮肤。

店外成群的机车马达声呼啸而过，但有一辆开进大院。
“白爷，这么早开门了？” 萨姆把机车脚蹬子往地上一支，锁链绕过一根竹杆，走进店铺。
“早啊，别又把机车锁我竹子上嘞。。”
萨姆无视后一句话，顺手抓起菜板上的一块卤肉，细细咀嚼。
“最近其他地方有动静没有？”
白爷切肉的动作没有随着和萨姆交谈而放缓：“除了你们那疙瘩几个国家打来打去都很好——哟别把机车锁竹。。。”
“是么？帮我打听一个人。必要的话动用［天眼］，这件事很重要。”
萨姆压低嗓门，把一张折叠过的军籍证放在白爷手里。
白爷低头记住姓名，喷涂码和照片，随即装作添柴弯腰把军籍证扔炉子里。
栗色头发，绿瞳孔，下颚强壮，有胡子，前皇家禁卫军成员，几个特征都被记下；
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白爷早年做刑侦工作时练下的基本功。
“行嘞，我有空帮你看—————你倒是别把机车锁。。”
“那我去后面找戥(作者友情提醒，这个字念：deng)老聊天，回见。”
萨姆走向院子后方另一间房。
“等一下哇你把机车锁我竹——————靠！”
人已经走远了，又从墙角的竹筐顺走一枚番茄。

行将就木的老者拄起拐杖，坐在院里喝茶。
他摩挲着杖顶雕刻的龙头，在眼前的棋盘上进行推演。
这一古老的玄黄国粹濒临失传，如今依然使用的人不多了。
铩羽而归的黑甲骑士和步兵正在国界后方集结，做出反扑的架势。
虽然攻势已颓，红色铁壁滴水不漏的防御，渐渐松动。
王座上的红袍男人把御剑滑出鞘，他有预感自己会用上这个。
战象与力士空手厮杀，火炮对峙投石车。
（注：红方写作相，黑方写作象，红方写作炮，黑方写作砲）
红黑两股潮水拉开阵仗在国界兵戎相见，红方依旧占上风。
伏尸百万 流血漂橹
混战中一双黑骑冲出敌阵，绕过殿旁战车从两侧杀入宫殿。
侍卫被悉数斩杀, 两柄长刀搭在王座两侧。
红王拔出长剑，将其中之一从马背上劈落，剑尖指向另一名骑兵。
王座周围布满红漆柱，长刀无法施展。
（马无法威胁到右边一格的棋子，只能走日。）
骑兵只好拍马离开。
与此同时黑军开始进一步侵蚀早已破碎的防线，攻势愈烈。
看着接近大殿的黑甲士兵，红王手一挥退至大殿右侧。
由四匹红鬃马拉的战车插入人群，所到之处一片狼籍。
都不愿触这个霉头的黑方士兵远离了战车的横纵向。
黑王准备再次集结士兵发动总攻，彻底摧毁红方势力，此时他看到正对自己所在营帐的战车。
他向右侧移开一步。
小花招罢了，黑王露出不屑的笑。
远处与黑王对视的红王让戏虐表情凝固，红王飞身落地。
手中抓着自己斩去的头颅，还戴着黑冠。
（帅与将不能对脸，主动移动后对脸的一方视为输）
“好！”

“好！”
戥老被这声赞美吓得手一抖坐地上了。
“你。。好就好你喊什么你！我心脏里有———”
“行了知道有弹片，你就咬着这事儿念叨一辈子吧！巨人多厉害？心脏里有座城市，你听见人家到处吹牛逼了么？还不是躺着一句话也不说？你有块弹片就叨逼叨叨逼叨半天烦不烦啊口水多留着养牙齿！”
萨姆气的抓起茶壶就闷了一口。
“。。。臭小子下次你再被武馆那群人砍了我可不帮你缝。”
“喂，你医术这么厉害咋不自己把弹片去了？”
“你嘴这么厉害咋不找个女朋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说的好像撇下未婚妻跑去参军的不是你一样，结果人家嫁给别。。。啊烫——！”
在戥老把茶杯扔萨姆脸上后他显然听话多了。
“小子，屎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当年是被强制征兵，被打晕一醒来就在前线了。”
萨姆把皮夹克兜里揣的信封放下，转身就走，
解开锁链，跨上机车绝尘而去。
他没兴趣听戥老讲过无数次的故事。
只是他还没走远就被四五个白衣黑裤的青年拦住。

手提短柄军刺的众人从街尾走来，围观群众和商贩自动让开一条路。
和街上衣服头发花花绿绿的底层混子不同，这群人明显训练有素。
萨姆站直拢起长发，叼着一根口袋里刚刚被踩扁的烟
“斌子你再带着人晚来一会儿我就死了，跑快点儿能死不？”
“不好意思，兄弟们刚刚去办事，叫他们回来稍微耽搁了一下。乌鸦，出来干活！”纹身青年把防风打火机伸到萨姆面前。
人群中走出一个气质儒雅的青年，中山装，公文包，黑框眼镜，利落发型和人畜无害的微笑，违和感极速飙升。
“各位龙腾武馆的朋友们，有事儿说事儿何必动粗呢，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聊不好么？”
说着乌鸦便放下公文包，变魔术般拿出一张桌板和四根钢管拼成桌子，又拿出两块草席，两盏瓷碗。
保温杯中的热水倒入瓷碗中备好的茶叶，清香四溢。
“这五人里您辈分最大，梁兄弟，请。” 说罢他便在草席上盘腿坐下。
为首的武馆弟子冷哼一声，坐在乌鸦对面。
“这件事我们也不希望用暴力解决，贵馆接受这份和平调解协议，大家都好过些，毕竟和气生财才是最重要的。”
说罢乌鸦从包里拿出一台便携式打字机，单手五指噼里啪啦地开始敲打键盘。
铅字以无法被看到的速度被按上白纸。
按键声停止，五份的合约叠在桌上，插在墨水瓶里的钢笔摆在一旁。
武馆学徒纷纷传阅，细细阅读各项条款。只是他们好像不是很开心。
“什么？龙腾武馆每月收益的百分之十上交黑旗会？这绝对不可能！”
“还要让我们无条件拨出一批精英接受差遣？”
“这条更过分！武馆弟子不可私下与黑旗会成员发生冲突，该情况下无需向馆长本人申请许可，可立即开除当事学徒学籍。”
“我们不签！”
纸团砸在乌鸦脸上，把他淡淡的微笑砸没了。
“很抱歉，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通知你这份协议的存在，没有要询问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