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那是过於了解,彼此的想法总是心照不暄,渐渐的,连言语也好久不曾在彼此之间出现了。什麼时候开始吵吵闹闹的他们也会变得沉默以对?是因为脱去了年少的轻狂还是因为后彼此都意识到世界不能如他们所想的转动?
他们之间,是不是缺少了什麼…?
*
与身相等的巨刀一挥,眼前难看的怪物已被简单收拾,再转过身把刀柄末端印在小女孩身上,今天的工作确切的完成了。
橘发的男子将刀往背上一背,想起十多年前他也曾到此地,替一个小男孩魂葬过,那天是黄昏时分,身旁的她笨拙的安慰著那因要到陌生世界而显得不安的小男孩。
他莞尔。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啊,不,正确的来说,是他还年轻。十五岁时初遇她,刀尖灌穿他的身躯时便已注定了他们一生的羁绊。
看了看手上的指环,银色的光芒在月色下更为灿烂,十年前她为他套上这个指环,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因为他确切的拥有了她。
仰天,他看向那一轮明月。月牙有点残缺,正如他们的婚姻。他一直也知道的,他们之间也有点残缺,欠缺了那麼一点点的东西。
她为他牺牲太多了,抛下了原有的一切,来到这个世界。要是她真的待在那个世界她仍是贵族的大小姐,应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以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生活。那儿有疼爱她的兄长,珍惜她的朋友,重视她的队友…
而现在呢?他给她的是怎麼样的生活?纵使他总算事业有成,高中毕业后当上了外科医生,但是依然给不了她那种轻松无忧的生活。
每天下班后回到家里看见她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偶尔看到她青葱纤指上划上了一、两道口子,心中更是难受,想说什麼,但终归是开不了口,最后呢?
最后只剩下一片沉默。
他了解她,知道她不会在意物质生活,但他知道她有她的骄傲,她的尊严。
十年前她下嫁他前已经放弃了一切,包括,那使曾是她骄傲的死神身份,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在义械里生活至今。
当天留下了她,是对?是错?
--他已经不敢再去评论了。
心酸的感觉似乎在心中隐隐约约泛开,似乎有点痛,也似乎云淡风轻。他无声叹息,背起了大刀,拖著沉沉的步伐在月光下慢慢的走回「家」去。
*
早晨的清光从窗棂照进,轻轻的擦上了女子的脸颊。长长的睫毛慢慢搧动,紫色的眼眸缓缓的睁开。
阳光有点刺眼,她伸手往眼前一挡,一小片阴影留了在她的额前,恰巧与她那有些乱掉的浏海形成了一片羽翼。
她看了看身旁仍在熟睡的男子,睡梦中的他眉头仍旧紧皱。伸手抚平了他眉间的小山,见他一声梦呓后转过身又再道睡去,不禁轻笑。
再次躺下,把头埋进他宽阔的胸膛,那温暖的怀抱与熟识的气味使她倍感安心,并没有睡意,她只是静静的看著他的睡容。
早晨的她总是很平静的,没有不安没有疑虑没有伤心,只有安心只有满足只有愉悦。
她知道他对她有所愧疚,一如他知道她的不安。可是他们对此都绝口不提,步步为营的慢慢走著、走著,只为了,维持那个早已倾斜的平衡。
似乎很可笑吧,明明彼此都早已心知肚明,他与她是不同世界的人,缺少了那麼一个共通,但仍然硬是要走在一起。
她忆起了多年前他们向亲朋好友宣告著要一起生活时,大哥难得皱起了眉头,蒲原稀有的正经,罕有的一致告诉他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那时他们握紧了牵著的手,十指紧扣,坚定的说不会。
这些年来他们都没有后悔,她没有,他也没有。真的,可是却体会了他们的话。
她不会老去,他却会;她不懂现世的种种,他却懂;她於现世没有重要的童年回忆,他却有。一起生活至今慢慢的了解到大家有太多的不同,十年前他们初婚时他轩昂无比,意气风发。现在早已退去了年少的气息,换上成熟稳重的装束。
他会慢慢老去,而她却还是十五之貌。
前些日子听到了邻居们那些喜欢八卦的妇人们的窃窃私语,甚至在她偶尔买菜回家路过时用不甚友好的眼神看著她大声「耳语」,说什麼黑崎家的媳妇儿是不是太年轻了?黑崎先生似乎有恋童癖?
这些话自是不敢在他面前说,但是要是他知道了不免又会徒然生气一番。
因为她而使他受到伤害,她不想。
不知想了多久身边的人终於动了,对了了他的眼眸,他柔和的眼神使她算头一酸,有落泪的冲动。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但到了口中却又一字都说不出,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轻声说,我想回尸魂界了。
他别显一怔,她却还补上一句,以后都不回来了。
啊啊,他回答。
他此时想起前些天在医院喝水时的情形,那天他在办公室的窗框看去,因生病住院的小朋友并没有因病魔的缠绕而变得失落,反倒比平常的小朋友还坚强开朗。在医院的草地上大笑奔跑,似乎身上的病痛於他也不是什麼一回事。
他拿起桌上的杯喝了一口,不知怎的手突然想抖了起来,握太紧怕把杯弄碎,握太松又怕掉了。
--还是放回书桌比较好。
忽地他心中豁然开朗,似乎有一些一直想不通的事儿一下子想通了。杯子就跟她一样啊,让她回去原来的世界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所以他今天没再说什麼,徘徊在彼此之间只有那个无言的诺言。
她一笑,早已猜到他会这样回答了,一如很多年前她跟他说要留在那儿一样。看向了他,明白了无言的誓言。
*
将银环脱下,放了在他的手心,那一小个指环在他的掌中发热,再发热。如涟漪般不断漫延开去…
——彷佛整个身体也在发热。
转过身背向他,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身躯在发抖,不然定会动摇了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当然,还有他的。握紧了手中的指环,没有回头,他轻声道别。
再见了,露琪亚。
看著橘发男子渐渐走远的身影,她紧握了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掌中,力气大得手指都泛白了,很痛。
——却比不上心,那麼痛。
再见了,一护。
转过身,踏上与他背道而驰的路。
*
或许多年以后,尸魂界里会有一个橘色的身影,牵著黑发紫眸的女子,走过翠绿的草原,经过清澈的河边。
再看清楚他们的手,彼此的无名指上会有成双的银色指环。
如果,他们都没有忘了那个承诺的话。
想念,不算是什麼。
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永远的重聚。
期待著,再会的感动…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