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人的打扮和神气看来,女囚大姐告诉我的传说就算不是真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怪不得。”
我四下一望,怪不得这牢里阴气这么重,却见不到半只鬼。
想着屁股便往后挪了半寸,死后能成为称霸一牢的煞,这位想必生前也不是什么善茬。我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给牢里的各位。”
她转过手腕,自己瞥了眼伤口,冷笑说:“你知道个屁。”
女人身姿窈长,一身薄料子的淡青色衣裳,好似初春一株刚吐芽的绿柳。然而半边身子染了血污,暗紫色的,如凋落了一地的落花残红。寒风过处,她嘴角吊着的冷笑,便也成了回春寒里挂在叶尖的一片霜花,料峭万分。
人死成煞,生前必有怨恨和不甘。
秋雪庵里从前就有一只煞,王婆婆养着的。何路趁王婆婆出门闯进去一次,回来后哆嗦了三天。据她说,那只煞是个披甲执戟的青年,面相方正俊朗,然而那双眼睛不知怎么就是让人不敢看。他胸口护甲上被戳了个窟窿,应当是战死,不晓得为啥成了煞。也不晓得为啥会在王婆婆的屋子里。至于何路为这事儿吃的三顿竹笋炒肉,按下不提。
那白衣鬼求我的尚属人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只煞,当属我分内之事了。
我于是道:“你不说与人听,我自然只能知道个屁。”
她自别处收回目光,幽寒的眼冷冷看着我,居高临下。
“臭道士,你算老几?”
我:“家里独生,该算老大。”
她哼了一声,说:“昨儿跪在这儿的那人,你认识?”
我:“认识。”
她于是一笑:“很好。你转告他,他要再不来,别怪我对那小娘们儿不客气。”
我:“小娘们儿是谁?”
“屁话恁多!”她惨白的脸突地逼到我跟前,冰冷的手一把掐住我脖子,我感到她尖利的指甲嵌到后颈的肉里。她沉声道:“小姑娘,出门你娘没教你?少管闲事。”
我被掐得难受,艰难道:“我没见过我娘……”
“少他妈装可怜,”她说,“没爹没娘的人海了去。你娘没教你,我教你。少问少听少看,能叫你多活十年。”
说完她猛地撒手,我剧烈地喘息,新鲜空气一下子涌到胸中,竟然有些疼。
我抚着胸口:“姑娘忠告,我记住了。”
心中却想,好为人师这点毛病,原来真是三界通行,连鬼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