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不相离】(三)佳人在畔
风天逸来到风刃的寢宫前。薜襟正提着药箱从屋里退了出来,蹑手蹑脚。风天逸皱了皱眉。“参见主上。”薜襟行礼,“主上这是要去看陛下?”“嗯……”风天逸微微点了点头。“陛下早晨咳嗽得厉害。微臣刚给陛下施针用药,陛下总算能睡下了。臣以为,主上还是不要进去打扰陛下休息的好。”风天逸一脸担扰望向风刃寢宫,“嗯。让皇叔好好休息吧。”风天逸说罢望向薜襟,“皇叔近来身体一直没好转吗?”“启禀主上。陛下长年心情抑郁,加之登基这十年忙于处理政务,夙兴夜寐,身体情况已大不如前了。一月多前陛下夜回寢宫歇息途中偶感风寒,没想到竟一病不起……”“那么说来,这一个月来……”“是的。陛下已一个多月没上早朝了。前朝的政务目前都由裴侍卫协助打理。陛下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总是高烧不退,后来听说主上答应要回来,陛下心情愉悦了不少,烧总算慢慢退下了。但还是咳嗽得厉害,特别是晚上,陛下根本无法入睡。白天稍有精神,就忙着处理政务。唉……微臣真的担心陛下……”“皇叔……”风天逸心情沉重,“既然这样。我迟些再来看皇叔。”说罢,转身要走。“主上!”薜襟叫住了他,“能否……借一步说话?”“嗯?”风天逸回过头疑惑地看了看薜襟。“是关于易姑娘的……”
凉亭里。“你的意思是?茯苓她……她没有……”风天逸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蓝色的瞳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迷人。“依微臣之见,是的。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因爱而生出独立魂灵,这是世间少见的罕事。”“我就知道……就知道……丫头不会……她不会……”风天逸兴奋到语无伦次。“主上。不得不说,这真是因祸得福啊。您本来是由片羽魂灵所生,因天涯子与白庭君莽行换命格之术,您拥有了独立的魂灵。而那白庭君却真算是灰飞烟灭了。”“这么说,从此再无白庭君?”风天逸挑了挑眉。“主上英明。既然白庭君换了命格成了片羽唤醒花神佩,那他就只是片羽魂灵托身罢了。他不能转世。能转世的不过是片羽的魂灵。花神佩百年一现用以唤醒星流花神及其爱人,而百年间韶舞和片羽还是会入轮回转世,只是不唤醒其力量罢了。”“慢着。我能不能理解为,我现在倒成那白庭君托身了?”风天逸竟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薜襟看到风天逸的神情不禁偷偷笑了笑,“主上。换命格之术之所以为禁术,是因为其影响涉及甚广。世间命格与命格间互相联系,每个命格轨迹该是稳定的,不可变控的。互换命格之术打破的只是命格的相对稳定。既然白庭君当日暂时打破了命格的稳定,改变了您片羽托身的命格,那世事是公平的,白庭君多行不义,失去自己的魂灵,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而主上则有了属于您自己的独立的魂灵。主上,以后您就是您,不是任何人的托身。而白庭君灰飞烟灭之后,您被影响的命格也会慢慢得以恢复,虽然不是完全恢复。”“那……我跟茯苓……”“主上与易姑娘的缘分是注定的,两情相悦。她的命格与您还有白庭君的命格互相联系着。互换命格自然也会影响到易姑娘。臣以为,易姑娘深爱着主上,而她体内的魂灵韶舞只认片羽。由此,易姑娘有了独立魂灵。易姑娘的魂灵因您而生,她的魂灵会与您的魂灵生生世世相随。这也就是为什么,易姑娘肉身灰飞烟灭了,韶舞片羽的魂灵也入轮回了,但她的魂灵却还在世间徘徊。主上,易姑娘的魂灵是要追随您的呀。您还活着,那她也决不会入轮回。”“丫头……”风天逸含泪,头轻轻靠在凉亭的柱子上。“诶?易姑娘托附的蝴蝶呢?”风天逸一惊,发现原本跟随着他的蝴蝶不见了踪影。“丫头……易茯苓……”风天逸大呼。此时,风刃寢宫内。风刃缓缓睁开眼,看见床帐上趴着蓝色蝴蝶。“你来探望我?”风刃虚弱地笑了笑,“你比我那好侄子懂事多了。”说罢,又沉沉睡过去了。蝴蝶轻轻扑打翅膀,向窗外凉亭方向飞去。
风天逸看着花丛里的蝴蝶会心地笑了笑,笑容温暖而宠溺。“臭丫头。”风天逸转头望向薜襟,“那……茯苓以后都只能以蝴蝶形态陪在我身边了吗?”风天逸脸上有些落寞。得知易茯苓没舍他而去,没有忘记他,他其实已是很感激了,也应不再有更多的奢望。只要丫头还在他身边,无论如何,都是好的。但,风天逸内心似乎还是有个贪婪的小人儿,他总还是渴望着易茯苓能真正重新回到他身边,如十年前那般,伊人在侧,携子之手,互道衷肠,相互依偎。
“这……正是微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薜襟跪了下来。风天逸眼里闪烁着希望,“快说!”“主上。微臣早年曾习得一种偏门蛊术,能分塑肉身。谓之,分身蛊。”风天逸皱眉,满脸疑惑,“分身蛊?”“人先服下蛊虫,让蛊虫在人体内啃食血肉。再服下蛊药,在蛊药作用下,蛊虫会离开人体。施蛊者此时施予蛊咒,蛊虫会吐出所食血肉。服蛊者须心念欲重塑肉身之人,方能引导蛊虫用啃食的血肉塑起肉身。整个过程,服蛊者需忍受极大痛苦,且须意志坚定,心念一人,不得有半分岔念与分神。稍有差池,蛊术便会失败……”“只要能让丫头回来……”风天逸眼中透着坚定。“还请主上三思啊!主上。这种蛊术虽记有资料,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分身蛊整个过程惊险万分,对服蛊者本身的身体也有极大的要求。整个施蛊过程就如全身被削骨削肉了一番,常人身体是根本吃不消的。所有资料上记载过的施行过分身蛊的,服蛊者无一不是在施蛊过程中七窍流血、痛苦而亡!所以,历来分身蛊被归为蛊中禁术。已无人敢施行!”薜襟面色惨白,风天逸竟陌然地笑了笑,“那又如何?当日天涯子也说互换命格惊险万分,但我还是活过来了。分身蛊也一样。薜襟,你下去好好准备施蛊就行了。其余的,你不用管。”“主上!请不要冲动啊!主上!陛下他……陛下他身体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陛下急召您回来,就是希望能把南羽都重新交给您……陛下这一月卧病在床,疏于朝政,朝廷已是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人族那边,昔日人族女皇白雪的侄女白薇登基近十年,基业稳固,当下难免有作乱之心,伺机而动。近日主上回宫的消息传出,朝臣们才刚定下心。若主上有个三长两短,这羽族天下……微臣担不起啊……”“退下!”风天逸背对着薜襟,“我再说一次,你回去准备就行了,其余的不用你管。还有,这件事不得外传,特别是皇叔那边,你给我闭紧你的嘴!”风天逸一字一句都透着十年前当羽皇时候的威严与气势。“呃……是……微臣告退。”薜襟慌忙退下。四周似是安静下来了。丫头,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下,为了你。风天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夜易茯苓对他说的话,“不求同生,宁愿共死”……风天逸深情地笑了笑,原来伏在花丛里的蝴蝶飞到了他肩上。“我们回去吧。”风天逸离开凉亭,沿回青荇堂的方向走去。阳光下,一人,一肩上蝶,画面显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