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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忆情】枇杷绕(萧靖,已完结,《葡萄牵》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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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邀月居
洞庭,不止仅有岳阳;而岳阳,可不是只有岳阳楼。
是夜,岳阳鱼巷口,邀月居。
人声鼎沸,灯光照着千树,烟火花散夜空。正门口两边的临廊上,莺莺燕燕,着红挂绿,招呼着恩客,门庭若市。
如此繁盛之景,真是燔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
今日,却还不是头牌出场的日子。
杜意浓一身金色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金步摇,与插着的艳粉色牡丹花交相辉映。一双凤眼媚意无限,更是说不尽的风情万种,繁丽雍容。如此丽人,倾国倾城四字倒也不为过。
坐在红木桌边,端详着玉腕上羊脂白玉镯子,声音娇媚:“琳琅,你看看这镯子,如何?”
“段家大公子,真是下了本钱了。”被唤作琳琅的琴师,一身蓝衣锦缎,素减中透着几分贵气,青丝用一根同色丝带系了,全然公子打扮。头也未抬,仍旧细细擦拭着琴弦,声音清丽。
“岳阳段家可是当地最大的商贾,就这个镯子不过几百两黄金罢了,算得什么?”金色衣裙的丽人白了一眼,带着不屑,反驳道。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段家长公子也算是个良人,对你也真是费尽心思了。意浓,能遇到。。。”
“莫要劝我啊,我还没打算嫁人呢。”杜意浓撅着朱红艳唇,打住了旁人的话。
蓝衣琴师仍旧擦着手中的焦尾琴,不抬头,也不做声。
见她如此,金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我是怕我嫁了人,你一个人对付不来听雪楼。”
“听雪楼已然派人手来洞庭了。”
“真的?可知来的是何人?”
“听雪楼的靖姑娘。”
“靖姑娘?!”金衣丽人睁大了美目,惊讶道:“可是那个血魔之女?”
“嗯”蓝衣之人微微应允,声音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
杜意浓起身走到梳妆台边,对着铜镜整了整云髻,随手拾起桌上一只锁金凤钗,比在发上端详着,边说道:“我倒是咱们积蓄了这些年,弄了如此大的声势,此次听雪楼主会亲自前来呢。却不想仍旧派了下属而来,看来终究未将咱们放在眼里。”
见她似有不甘,蓝衣女子冷声道:“听雪楼的女领主也不是什么人都见得到的。”
“领主又怎样?仍旧是一介女子罢了。怎可和那霸主江湖的听雪楼主相比?我就是想见见真面目,到底这人中之龙什么模样。”邀月居的头牌,阅人无数,提到那白衣胜雪之人,向往之色仍旧难以掩饰。
“意浓,你莫不是?”蓝衣女子忽的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眼神中透着严厉:“你不要忘了,听雪楼主已然娶了血薇剑的主人了。”
“我知他娶了那靖姑娘了,又怎样呢?”金衣丽人言辞无畏:“哪家的贵公子不是三妻四妾,何况他江湖霸主,地位与天子比也不相上下,绝不会只娶一妻。而且,听闻那靖姑娘性子冰冷孤僻,这些年也未有子嗣。他再纳妾也是常理中的事。”
几步踱到桌边坐下,离蓝衣女子进了进,杜意浓继续说道:”我的姿色我还是有信心的,况听闻那萧楼主不仅武功了得,下棋吹箫也是不在话下的。品性如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一般,也绝不是只会杀人的江湖客。琳琅,你说,这算不算是情投意合?”金衣丽人言语愉悦,仿若闺中女儿幻想着心中白马之人。
“别不知死活!”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幻想,蓝衣女子声音冰冷无情:“听雪楼主夫人的位置岂是你能企及的?”
“顾琳琅!”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激的满面羞红,金衣女子也被惹怒了:“莫要说我,你不也是对秋老大妄想至今么?”随即冷笑出言:“别忘了,那靖姑娘已然做了萧夫人,秋老大仍旧为了她连报仇都忘了,风雨也给了她了。在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你如今又何必未尽心思,筹划了这些年,对抗听雪楼?”
似被戳中心事,蓝衣女子抚琴的手隐隐颤抖着。
良久,稳了心情,蓝衣女子说道:“总之,你不要心存妄想,听雪楼靖姑娘的狠绝,不是你我能相像的。”
许是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唐突,杜意浓咬了咬嘴唇,接到:“我先睡了。”说着,便起身离了桌。
只留那蓝衣女子,一个人静坐桌边,看着手中的焦尾,默默发呆。
此时,岳阳城外,舒靖容一席人歇马驻足。抬头望了望城门上“岳阳城”三个烫金大字,绯衣女子吩咐道:“莫要惊动洞庭分舵的人,在邀月居边的客栈住下。”
“是!”
悦来馆,与邀月居隔街而设。顶层看台最是好风景,观演绝佳之地。每逢邀月居头牌出场之夜,这悦来馆的位置便满满的,说是要提前月余,才可定下。且只有出得起价钱的,才能挣得上一席。所以,洞庭之地富贵人家,均以能坐得悦来馆顶层雅座观表演为炫耀之本。
第二日,便是头牌献舞之日。
悦来馆顶层雅座,一女子绯衣如血,逶迤拖地,三千青丝低垂成鬓发,斜插龙血碧玉簪温润通透。未施粉黛,轻纱遮面,看不出容貌,然露出的一双美目灵意天成,却凛然生威,透着冰冷。
身佩的宝剑不同往常,周身散发着绯红色的光芒,就如红蔷薇花瓣一样。
女子身旁,寥寥数人落座,均是杀手打扮,面色上亦看不出风云。
今夜,观演佳地,被听雪楼的靖姑娘包了场。
老板甚是察言观色之人,上好的茶果一应俱全,便恭敬的退了下去,他可不想惹什么事非。
明月当空之时,演出便开始了。
邀月居露天舞台上,璎珞响,衣袂扬,两袖香。头牌舞姬杜意浓似一只蝴蝶翩翩飞舞,空中摇曳,随风扭动腰肢。甜笑荡漾在脸上,风姿万千,妩媚动人。
惹得台下一干人等不住的叫好,声音吵杂。
绯衣女子抬手微微抿了一口清茶,颦了颦眉。随即,抬眼看向舞台边上抚琴之人,射出冰冷的目光,似带着杀气。全然不为那让人疑是嫦娥仙子的舞姿所动,似乎这些,都入不了她的眼。
却不想,台上的二人,看似全心投入之中,眼神却均落在对面高台绯衣女子的身上,久久不曾离去,各怀心事。。。
一曲终了,杜意浓转身射燕动作,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起身微喘,盈盈一福,便离了台。
任凭诸人怎样呼喊起哄,头牌也再未露面半分。
“那绯色衣裙的女子就是听雪楼的靖姑娘?”杜意浓仍旧微微喘着,舞姬也不是平常人能当的。
“想来就是了。血魔之女惯穿绯衣。”
“还带着面纱,必是姿色平平,不然也不用遮遮掩掩的。”金色衣裙的女子言语中尤为不敬,带着嫌弃。
“休得胡说,若被她手下的人听得你如此不敬之语,早就死无全尸了。”杜琳琅一身蓝衣静雅,她的智慧远胜于身旁女子。
一起走回房内,金衣女子理了理鬓发,懒懒的说道:“累死我了,你说,那个靖姑娘不会今夜动手吧?你可都设下防了?”
“听雪楼女领主的手段可不是那么简单易透的。若是要强攻邀月居,断不会只带了十人,而且贸贸然的坐在对面悦来馆,如此明显,绝不会私下里再耍什么手段。”
“那你可想好对策了?”
“还未。”顾琳琅声音有些慌,甚至透着丝丝恐惧:“听雪楼的人已经断了洞庭方圆百里水路上的商船,我们的人力物力都进不得岳阳。此刻,邀月居算是孤立无援。”
“那可怎么办?”金衣丽人也敛了方才懒散的姿态,焦急问道。
“顾好你自己就是了。”蓝衣女子无心再与她说些什么,便起身离了邀月居。


IP属地:辽宁75楼2017-01-11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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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不巧,我在等你
    望着对面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邀月居,舒靖容独自静坐高台,细细品茗。
    初春晚风细腻,丝丝缕缕桃花香,合着清茶的味道,倒也舒心动人。
    “启禀靖姑娘,有人求见!”
    这离听雪楼相隔万里之地,难不成也可碰到熟人?也罢了,绯衣仗剑,明晃晃的坐在悦来馆最显眼处,血魔之女江湖中如雷贯耳,不怕死的或许也大有人在。
    “来者何人?”
    “回靖姑娘,说是您的故人。”属下恭恭敬敬的回禀着,这里不比洛阳,不敢有一丝怠慢。
    “带来吧。”绯衣女子抬手,纤长的手指划过血薇锐利的刃。
    “如此良辰美景,怎可无人相伴呢?”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言语这样大不敬,惹得绯衣女子骤然冷了脸色。
    却不想在看见来人之时,忽的愣住了。
    秋老大?!亦或是雷楚云!
    来者一身黑衣,人皮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眼神却是潇洒的,嘴角噙笑,腰间不曾佩剑,却是背上覆着一把凤鸣古琴。
    “靖姑娘,别来无恙。”声音清朗,明媚似骄阳。
    绯衣女子也不答话,良久,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顷刻间,数个黑色身影便消失在璀璨灯光之中。
    “秋老大,坐。”洒洒落落的一抬手,绯衣女子清丽洒脱的声音从面纱后传出。
    也不道谢,黑衣男子抬脚便坐在了女子对面,叫来了伙计,只说要两坛烈酒。
    那伙计甚有眼色,也不敢问什么,默不作声的把酒送了上来,便远远的退在一边。终究忍不住拿眼一看,不觉呆住——面前这个女客绯衣耀眼,面色莹润如玉,举止从容雅静,双目俊美不似凡人。虽说在这悦来馆里见过的大户千金也有不少,竟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气度。至于那男子,全然一身贵公子的气势,玄色长褂,背着古琴,想来定是有来头的。
    沉默半晌,黑衣男子却已尽了一坛烈酒,将酒坛往地上一掷,微笑开口:“从你一入岳阳我便跟在你身后了。。。竟没想到靖姑娘也有如此好兴致?”
    绯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把盏一笑:“秋老大的兴致也是甚高啊。”
    秋护玉语言促狭,却说不出的讽刺,似乎并不介意对面女子开口破他的逗趣:“洞庭一地有这样的能耐,听雪楼好大的威风!”
    “这可猜错了。”那女子慢慢抿了口清茶,缓缓开口:“我不过是来观戏作乐的。”
    秋护玉神情一动:“既如此,靖姑娘不在洛阳陪伴萧楼主,跑来这里作甚?”
    绯衣女子冷冷一笑:“这话倒应该我来问——听雪楼正打算对风雨余孽动手,秋老大不在洞庭坐镇,跑来这邀月居作甚?”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这话一触即止,秋护玉却知舒靖容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打算。
    黑衣男子一径沉默,忽的笑了开来,随即一碗烈酒仰头而尽,说道:“倘若我说我是来帮忙的,不知靖姑娘意下如何?”
    绯衣女子一扬眉:“你要做什么?”——当年雷家的灭门之仇沉沉作痛,即便他散了风雨,这些年销声匿迹,如今作乱的仍旧是他组织中的高手。不管此事是不是他所为,决不可掉以轻心。若秋护玉报的是同归于尽、釜底抽薪的主意,凭她舒靖容一己之力,却也着实难办。
    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黑衣男子略一沉默,声音一霎间斩断利落:“杜意浓,风雨春风坛坛主,容貌倾城,心肠狠辣,善用毒。”
    略微顿了顿,黑衣男子继续说道,声音却是暗沉的,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顾琳琅,风雨秋雨坛坛主,琴技绝佳,心思缜密,善计谋。”
    听言如此,舒靖容目光雪亮,语气平静难测:“为何告诉我这些?”
    黑衣男子不答,却仍旧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绯衣如蔷薇花瓣,神情如静水寒潭,无波的表面却隐藏了深不可测的内在,终究,还是那个他心底始终放不下的人。
    随即缓缓开口:“拿着这个,必有用处。”从袖中拈出一枚银造物件,细长如棍,在阴沉昏暗的天色下微微闪着光芒。
    精通琴技的舒靖容眉眼一扫,便认出是用来调琴弦的东西。只是不同的是,这银器做的十分精致,银座上镶着一颗玉石,看着十分罕有。
    绯衣女子心大致猜到了几分,却终究未再多说什么,可也未出手接了那银器,仍旧静坐在那里,不动。
    秋护玉察言观色,不由心中一松,伸手推开了窗户,悠悠看向深沉天幕中隐约的苍星:“天上繁星,人间万事。话已说明,东西也已带到。我,也该走了。”
    复又拾起桌上一满碗烈酒,一饮而尽,
    收回目光,抬脚便走。忽的垂目,丝丝苦笑漫上心头,掩住了所有的心事:“代我向萧楼主问好,保重!”
    望着已然走远的黑衣男子,回想方才他神色冷冽,眉眼间极见风霜之色,舒靖容不仅心头一皱,随即拾起桌上那枚调琴用的银器,握在手中。
    独自斟了一杯烈酒,一口饮掉,无一丝拖沓。
    许是那酒性太过烈,绯衣女子止不住的一种眩晕,胸中酸恶难耐。随即抬手推开了窗子,让清风多送些进来,可怎么也吹不散那股气息,让人颇为不舒服。
    定了定神,舒靖容看向楼下大街上仍旧拥挤的人群,一抹淡黄色的人影闯进了她的视线。
    “来人!”
    “靖姑娘!”瞬间,数个身影悉数跪拜领命。
    “带那个女孩来见我。”绯衣女子微微移目,看向窗外,属下皆已会意。
    “是!”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一黄衫少女便赫然立于绯衣女子眼前,本是惊慌的神色,在看见坐在窗边之人的时候,竟屏退了所有惧怕,声音中的带着惊喜:“靖姑娘!黄莺儿拜见靖姑娘!”


    IP属地:辽宁76楼2017-01-11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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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听雪楼女领主慧眼如炬,早就认得黄衣少女便是药王谷中,墨白贴身侍女莺儿。此刻见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寸步难行,便叫人救了出来。然,绝不是让她来蹚浑水的——杀人,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该经历的。
      然她却忘了自己八岁就执血薇剑,杀了所有杀他爹娘的人,报了仇。
      缓了缓气,舒靖容微微一笑,命她近前些:“你来岳阳做什么?”
      少女笑语吟吟,看着心中向往之人——人中凤凰,喜着回到:“回禀靖姑娘,我家小姐命婢子发回天令。自出了药王谷,三月内,将十枚回天令沿路发出,不可迟了。但是去哪里,小姐并不限制于我,莺儿听闻这洞庭岳阳的邀月居,舞姬甚美,又帮派混杂,便只身前来了。”
      “胆识倒是不小。”绯衣女子饮了一口茶水,脸色略显苍白,声音透着几分喜爱。
      黄衣少女心思七巧,乖巧伶俐,小心翼翼的抬眼望了望眼前之人,便知她身体有不适。
      随即看了看周围凛然肃立的杀手,思量一番,吞了吞口水,发狠似的开口:“姑娘可是身体不适?让莺儿为您诊脉可好?”
      “住口!”那些个杀手,听言这小姑娘竟然如此说,随即厉声何止,眼下就要杀人了。——要知此地并非洛阳,外出任务,女领主竟然身体不适,虎狼之地,若被敌方听了消息,恐有致命的危险。
      “无妨。”绯衣女子轻声止住了手下的惊慌,说道:“跟我来。”
      起身,离了窗边酒桌,踱步客房而去,黄衣少女听言传唤,便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
      悦来馆天字号房
      舒靖容一席绯衣,静坐在桌边,黄衣少女跪在一旁,抬手稳稳的为她把着脉。
      良久,少女收了脉式,仍旧不敢起身,声音微微颤着,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惊喜。
      尽管已经笃定的事,黄衫少女仍旧细细问诊,不敢有丝毫怠慢“不知姑娘这些日可是不思饮食,胸口频发嗳气呃逆?”
      微微颔首,绯衣女子也不否认:“一路从洛阳至此,皆是水路,又遇大风,船只颠簸,也是在所难免的。”
      听了女领主的话,黄衫少女忽的呼了口气,竟然笑着说道“得亏了做的是船,若是骑马,可不知怎么好了。”
      “怎么?”听雪楼的女领主听言如此,冰雪聪慧的她早已察觉出少女言语中隐藏的深意。
      莺儿抿嘴巧笑,毕恭毕敬的跪地贺道:“回禀靖姑娘,您已有身孕了。”
      语出,似天雷瞬间炸开般,惊得绯衣女子不知所措。
      “怎么会?当真如此?”
      “靖姑娘放心,莺儿跟随小姐那么久,就这女子身孕之事还难不倒莺儿的。”黄衣女子信心满满,带着些许骄傲。
      “不过眼下,不足一月。要护得胞胎安稳,姑娘断不可再用剑的。若是眼下事情办完,还请速回听雪楼安胎才更为妥当。莺儿可随您前往,路上有我,姑娘尽可安心。啊!对了,应该今早告知萧楼主知道这天大的喜事。。。”
      也不知那少女在说些什么,舒靖容只觉的周遭世界一片茫然,脑中嗡嗡作响,空白无景——原先本遥不可及,甚至早已放下的东西,此刻竟然毫无预兆的降临,她不知是喜是悲。
      “靖姑娘,靖姑娘。。。”少女焦急的声音,将绯衣女子的神思拉了回来。
      微微稳了稳心神,绯衣女子说道“你暂且住在这里,不可随意走动。还有,此事决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楼主也不可以。否则,杀无赦!”女领主的声音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吓得黄衫少女不敢言语半分。
      “下去吧”声音微弱,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
      莺儿走后,舒靖容静坐良久,微微合了双眼,回想起发生的一切。
      为何会是今天的局面,那个人不是已经将碧痕散给毁了么?难道他在试探我?或是碧痕散仍在,我已然在不知情的时候服用了那神药,治好了身子?
      不!绝不会那样简单!
      她似乎猜到了几分,然却并不肯定。
      丝丝缕缕的记忆慢慢浮现,药王谷的白雪皑皑,九叶冥芝的血腥之气,清茶中绿萼梅花的香气,还有他袖中点点荧绿的药粉痕迹。。。
      绯衣女子摇了摇微痛的头,仍旧屡不清一切,然有一件事事肯定的——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
      心中执念多年未曾放下:我在乎的东西,就一定要守护住!管它天地合,风云变,任何东西都阻止不了。
      决心已定,舒靖容原本激动的情绪反倒渐渐平稳,静静思量眼下,邀月居的确是个难以捉摸的对手,就秋老大的情报,这两个女子是大有来头的。
      如今已使不得剑,吹花小筑不过玄字号十人,要有什么作为确是太过冒险。
      不知怎么的,绯衣女子竟渴望那个人能在身边。自相识起,即使结发多年,她也从未轻易表达自己的感情,向来冷静克己的靖姑娘,此刻对那一袭白衣人的依恋。从未有过的无助感,令人窒息。
      索性唤来属下,吩咐将一纸书信飞鸽送到洛阳总楼。
      “这一次,我恐怕应付不来。。。”
      “我会加派人手过去,这之前,保重自己,万事小心。”——收到飞鸽传书后,听雪楼主似雪容颜就再也没有舒展过,即可领了碧落红尘黄泉人,日夜兼程,奔往洞庭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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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藩篱
        清晨,天微微透亮,刚刚安静不久的岳阳城又热闹起来。
        舒靖容睡得分外的踏实,竟然再没有一丝纷乱的想法——或许,困扰了她那么久的往事一旦有了了结,反而解开了她的一重心魔罢?
        自发了飞鸽传书,阿靖便静待楼里支援的人马。仍旧住在悦来馆,然也不去提防对面邀月居的动向,每日清闲度日,偶尔与莺儿闲聊几句。
        此时,女子一袭绯衣逶迤,独自坐在馆内花园的方潭边,望着潭边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伸手摘了一枝水兰,默默发呆。
        然而抬手间,袖中的血薇滑了出来,“唰”的一声掉入潭水中。
        绯衣女子立刻探手入水,抓住了剑。然而,在捞起剑的那一瞬间,她的手忽然微微麻了一下——仿佛水下有阴湿的水草,丝丝缕缕缠绕上了她的手腕。
        凝神运气,用力将手往回抽。但是小臂仿佛麻痹了一般不听使唤,那阴凉的感觉丝丝缕缕沿着手臂攀爬了上来——绯衣女子的眼神忽然凝聚:是水草。。。不过居然是黑色的水草!千丝万缕,仿佛是人的湿漉漉的长发!
        这悦来馆的花园中,怎会有这种阴湿的东西?
        绯衣女子试着用力挣脱,然而那水草居然丝毫不受力,在她用力的瞬间,水下仿佛还有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阿靖抬起左手,并指成剑,狠狠划下。那一丛水草仿佛受到了惊动,抽搐了一下,将她的手臂勒的更紧。在剑气第二次斩落的时候,水纹微微荡漾,一簇水草忽然扬了起来,带着水珠勒向绯衣女子的咽喉!
        然而,还没有触及她的肌肤,仿佛忽然被烈火焚烧一般,那一簇水草蓦地蜷曲了起来,发出吱吱的燃烧声,迅速断裂。缠绕着她手臂的水草也迅速的松开,漂入水底不见。
        “哎呀!鬼母草啊!”在女子略微一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有个甜脆的女声讶然道。
        阿靖抬起头,莺儿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正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拿出一个景泰蓝的小瓶子:“是被它缠住了吧?这阴湿的东西怎会在这里出现?快擦点紫金锭是要紧,不然一会儿就会红肿一大片的。”
        “无妨”阻止了少女的举动,绯衣女子将血薇剑收入袖中,长袖遮住了那些如萦蛇的勒痕。
        施施然收了手,黄衫少女切切的望着面前的女子,眼神定定的看着她发髻上莹润通透的玉簪,艳羡道:“果真是神物啊,这般强大的灵力,莺儿真是大开眼界。”
        看着少女活泼夸张的表情,明媚的笑颜,绯衣女子忽然间就有些郁郁,接着问下去:“你前来找我何事?”
        “萧楼主并碧落红尘黄泉护法等人,日夜兼程,刚刚到达。”看见靖姑娘神色中依然是冷漠的,黄衫少女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的回答,“楼主命莺儿过来通知姑娘。”
        “日夜兼程?”并没有立刻起身,绯衣女子却抓住了那一个字眼,微微摇头,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他……可还好么?”
        不知道为何,虽然明知此时走几步便可以看到他,看到所有答案。然而她却不想立刻起身,而是从旁人嘴里打听他的状况。
        所谓的近乡情怯,或许也只是这样的心态吧?
        生怕见了他,会发现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先知道一些情况,等会儿心里才不会什么预备都没有。
        独自在洞庭虽然不过几十日,然而仿佛却在回忆中过了几十年——如今自问,心里居然有些淡淡的疲乏和无力。
        “不大好呢……楼主似乎近日思虑过度,阴郁之气郁结体内,又加上旅途太过劳累,伤了风寒。不过,姑娘不必焦急,莺儿已服侍楼主用了麻黄散,现下已经好多了。”黄衫少女站在一边,老老实实的回答,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绯衣女子,察言观色。
        只见她眉宇间些许疲倦,碧水旁缓缓站起身来,冷声问道:“可跟楼主说了什么?”
        “莺儿不敢!”少女声音急急答道。
        没再说话,绯衣女子微微颔首,便踱步离去。
        阿靖转过门廊的时候,看见了刚刚来到的听雪楼人马,熙熙攘攘占了大半个街。
        这一大群的人,不久才刚来到这里与先期来到的人汇合,方方面面都需要打点安排,喧哗烦杂的紧。碧落和红尘也忙的不可开交,人群穿梭似的来来去去,然每个人见了她,都是站住身子,恭谨的叫一声靖姑娘或是夫人。
        然而,她只是那样淡淡的点头,也不回应,只是静默向天字号房走去。
        推门而进,但见竹桌边的白衣公子,长身静坐,刚刚喝干的药盏放在手边,听雪楼主的脸色略微苍白,稍许咳嗽着,然而清秀带着女气的眼睛里,却依然是平静而深远的。
        “萧楼主,靖姑娘来了。”她还没有出声,带路的莺儿已经笑盈盈的叫了来。
        话音一落,桌边的人便回过头来。
        “舒靖容参见楼主”绯衣女子欲单膝跪地施礼,却在身子微微下倾的片刻,便被一只纤长的手指扶了起来。
        一时间,三人皆无语。
        黄衫少女审度了二人脸色,偷偷吐了吐舌头,便告退了,稳稳的带上了房门。


        IP属地:辽宁78楼2017-01-19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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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你还好么?
          “好久不见。”周围登时安静下来,唯有风簌簌穿入窗纱的声音,萧忆情仍用平日那种平静莫测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绯衣女子,淡漠的唇边露出微微的笑意:“你好么?”
          “如果好,还用楼主亲自来么?”她淡漠的回应着,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有些讽刺的看着他。
          “赶着来这里,是因为我很担心你,阿靖。”唇边的那一丝笑意忽然转成了苦笑,低低的,听雪楼主看着她,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绯衣女子笑了笑,眼神仍旧是倔强而冷漠的:“放心,纵然还没弄清那邀月居的底细,但也不至于死在他们手下。”
          萧忆情嘴角的笑意逝去了,他的眼眸如风般拂过对面绯衣女子清丽的脸庞,她脸上的神色冷漠而充满锋芒,一如她袖中的血薇剑——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白衣楼主忽然叹息般的呼出了一口气,低低注视着她,眼神深沉:“你知道我担心什么——阿靖,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绯衣女子听言微微诧异,起身踱步窗边,手不经意间轻轻按在小腹上,沉默了片刻,回头,直视他喜怒莫测的眼眸,忽然静静道:“秋护玉来找过我。”
          不知这算不算避重就轻,眼下任务在身,且在一切都没有弄清楚之前,阿靖并不打算把身孕之事告之。毕竟,她还没有弄清这其中的究竟,心中仍旧有怀疑,在没有全部信任对方之前,她必须保全自己——她发过誓,在乎的东西就一定要守住,这个孩子,她一定要守住。
          然,这心存芥蒂的猜忌与不信任,让如此相爱之人仍旧被厚厚藩篱阻隔着,着实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情。
          人中龙凤,病在心里。
          听了答话,听雪楼主的视线垂了下来,秀气的睫毛掩盖了他此刻的眼睛,只是瞬忽之间,他的抬眼看着楼中的女领主,微微咳嗽着:“是么?”
          “你何必作态?玄风应该已经密告过你了。”
          冷冷看着他,阿靖眼神是冷漠的,甚至带着几分讥诮和不屑:“他是你派来监视我的眼线,不是么?”
          玄风,吹花小筑玄字号杀手的首领,为人慎重缜密,也算是萧忆情的心腹之一。
          “咳咳。。。”仿佛要说什么,然而白衣之人忽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忙用手巾掩住嘴角,方一接触,便染上了鲜红的血沫。
          看来,楼主这次风寒染的不轻。
          绯衣女子一惊,蓦地踱步桌边,瞬间出指点了他心肺附近的大穴,道:“不要随便动用真气,我去叫莺儿过来看看。”
          “不用。。。先别叫她。”
          绯衣女子刚站起时,手腕却被身旁之人扣住。随即回头,看见他衰弱无力的眼睛,那样的冷彻而阴柔,迷离得有些女气。
          忽然间怔了一下——这个人身上,永远带着这种奇异而矛盾的气质。
          “有些话。。。说开了反而好。”白衣楼主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指骨有一种琉璃般脆弱的感觉,虽然服了药,却仍然是微微咳嗽着,仿佛花了很大的力气,缓缓对着她说。
          绯衣女子坐了下来,反手扣住他手上的尺关穴和少泽穴,缓缓将真力送入,助他化解方才饮下的麻黄散的药力。
          “你有多少机会能够杀我?”忽然间,白衣之人闭目,问了一句。
          绯衣女子一惊,手指下意识的扣紧,是啊,腕上尺关穴是人身大穴,稍微用力,便能让人半身无力。
          “你也知道,原先,我发病的时候,连墨大夫都不允许靠近。连小孩都能杀了我,而唯独你可以留在我身边。。。”断断续续的,听雪楼主苦笑着说,感觉到扣紧他手腕的手指在一分分松开:“阿靖。。。你有多少机会,能杀了我啊。。。”
          “那是你胆子大。”许久,她涩声回答了一句,“或许有一日我就真的会杀了你。”
          “是啊,那一天,你负气离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你周身的杀气。。。”白衣楼主默然的答道,丝丝缕缕的悲伤透了出来。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沉浮着,忽的,绯衣女子微微笑了起来:“所以,楼主,你的胆子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
          “娶你舒靖容为我萧忆情妻子,是很冒险,但是这盘赌局我赢了,不是么?”微微咳嗽着,听雪楼主有些欣悦的笑了起来,那千亿的星辰仿佛再度浮出海面,闪烁着万顷光芒,“我赌你对我有情,不会背叛我,不会背叛听雪楼。”
          “如果输了,你坟上的白杨如今也该有合抱粗细了。”即使是血魔之女,也不自禁的喟叹了一声。
          江湖仇杀争斗本就残酷无情,为了稳定听雪楼至尊的地位,他又用多少心力挫败了多少变乱和阴谋,却独独为她保存着唯一的一点真善和温暖的内心。
          风声入耳,望着窗外已然升起的朝阳,照着烟氲迷蒙的晨雾,白衣楼主目光疲倦而高远:“那你认为…我还有会派人监视你么?”
          绯衣女子不答。
          “阿靖,我从来都是信任你的,希望,你,也能相信我。”定定的看着绯衣女子,目光真挚而深切,白衣楼主说的字字凝重。
          然,舒靖容却只是握紧了袖中的血薇,抿着双唇,许久,未答。
          虽然没有听到答案,听雪楼主却蓦地笑了,略微苍白的脸上有淡淡的奇异的光,低低道:“我瞧瞧。”
          “什么?”
          未待女子反应,白衣楼主已然执了那扣在自己腕子上的玉手,细细的看着上面红肿的印记,已然大片了,如萦蛇,有些骇人。
          颦了颦眉,萧忆情脸色有些暗沉:“怎么弄的?”原来在她为他送入真力之时,他就察觉到了她腕上的伤痕。
          “这悦来馆,岳阳城第一客栈,如此繁华之地,后院花园的方潭中竟有鬼母草!”倔强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绯衣女子面上冷静的答道。
          “鬼目草?”白衣楼主眯了俊眼,跟着问道。
          “只有南疆极阴湿之地才有这鬼东西。”绯衣女子声音有些不稳,腕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有些把持不住。
          “秋老大说过,这个杜意浓,原是风雨春风坛的坛主,面如桃花心如蛇蝎,最是会用毒的,想来是她所为。”
          “你和她正面交过手?”白衣楼主竟有几分焦急。
          “还未,不过那头牌的舞技,阿靖倒是领略了。”绯衣女子言语不屑:“况我一届女子,贸贸然的逛青楼,恐有失了听雪楼的颜面。”
          听到这略微轻松的话语,听雪楼主微微一笑:“所以。。。为夫亲自赶来,携夫人前去,看谁人还敢说闲话?”
          略微促狭的笑容映入眼中,阿靖心中蓦然有一种柔软的感觉,让她平日淡漠一切的内心轻轻颤动着。
          要如何对他说,在听说他要赶来的时候,她内心也是有喜悦意味的,尽管说不清道不明,那样软弱的感情却真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传人唤来了黄衫少女,服侍着涂抹了消肿止痛的药膏,白衣楼主望向街对面辉煌璀璨的邀月居,眼神中竟是冰冷无情的,肃杀之气已然漫上,惹怒了人中之龙,杀戒看来要大开了。。。


          IP属地:辽宁79楼2017-01-19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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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卤煮还更吗?


            80楼2017-01-27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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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新春快乐🎉,鸡年大吉


              来自iPhone客户端81楼2017-01-28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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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桃花节
                岳阳当地鱼米之乡,风土人情甚多。每年农历三月末,桃花怒放之时,便是一年一度的桃花节。
                岳阳百姓爱花,唯桃花尤甚,正如洛阳百姓以牡丹为荣一样,这每年桃花节的盛况堪比新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玄门梁上皆缀满桃花枝桠,更有舞姬沿街游行,被称作桃花娘娘。当晚,最大的欢乐之场——邀月居,还会举行盛大的宴会,燃放烟火,共同欢庆。
                听雪楼人马来的时节正是农历三月末尾,后日,便是二十七日,桃花节的正日。
                萧忆情站在悦来馆的临廊上,看着满街百姓忙碌的准备庆祝诸事,风中弥漫着浓浓的桃花香气,满眼粉红艳丽之色,不仅微抬了嘴角。
                白衣楼主风神俊秀,胜雪的衣袂在春风中微拂,回眸看着桌边绯衣女子,柔声说道:“倒也是个人情富裕之地了,桃花节?阿靖,咱们也凑个热闹如何?”
                手中执着一封淡粉色的信笺,请帖二字烫金的印上,甚为耀眼——三月二十七日戌时正中恭请听雪楼主及夫人赴桃花宴,邀月居。
                没有署名,就下了拜帖。公然的挑衅,或是垂死的一搏更贴切些。
                “何必搅了百姓们的热闹,血染的桃花,想必不会好看。。。”舒靖容擦拭着血薇剑,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感情。
                “谁说要杀人了?”踱步近前些,白衣楼主微微躬身:“只是要去对面邀月居走一遭,赴个宴会而已。”
                被他逗趣的言语惹了个不高兴,绯衣女子没得红了脸。
                “青楼之地,阿靖没兴趣。若是楼主甚是惦念那个头牌的舞技,让碧落红尘陪你前去就是了。”
                见女子羞红的脸庞,粉红欲滴,比桃花不让,白衣楼主笑容更甚:“他们要跟去,随他们便是。倒是你,阿靖,不去甚是不妥。毕竟,那邀月居的底细,你是最有把握的。况你懂音律,善古琴,那个琳琅琴师要耍什么把戏,有你在,也多一份胜算。”
                谁人不知听雪楼主萧音清雅,音律甚通,此番说,不过是继续哄她。绯衣女子似没察觉,忽的正了神色,沉默许久,含糊道:“阿靖女扮男装?可妥些?”
                萧忆情见她中规中矩的模样,心中偷笑,然面上却平静郑重:“不必,听雪楼的靖姑娘,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且有为夫在,谁人敢说闲话?”
                思量良久,女子微微颔首道:“也罢了,随你吧。”
                自药王谷婚礼起,这个听雪楼的主人便玩心不减,舒靖容有些头大,然仍旧默许了他的些许决定。纵然觉得并不是去赴宴那么简单,却也找不到推辞,只好认命——近些时日,她总觉得脑子不够使,更多的时候是担心腹中胎儿可否安稳,幸而楼主看面上似乎还未得实情,看来莺儿这丫头的嘴巴还是很紧的。
                此时,弟子敲门禀事,已是晚膳时辰,恭请楼主及夫人下楼用膳。
                萧忆情未答话,倒是舒靖容声音冷冷的,命人将饭菜端到了屋里。
                二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吃着。
                白衣楼主见她这几日只食素,荤腥丁点不碰。纵然以往阿靖也是素减之人,然也不是这么严苛不越半步。此番细细观察,原来并不是她不想吃,而是油腻之物见她了就食欲全无。
                皱了皱眉,白衣楼主见桌上有一道江南卤鸭做的甚是精巧清淡,便将一只鸭翅夹入女子碗中,说道:“近日身子不适么?可是这地方吃的不习惯?”
                女子面上一丝慌乱转瞬即逝,生硬的顶道:“江湖儿女,哪有如此娇贵的。只是不想吃罢了。”仍旧只吃着碗中粳米,那肉翅不动分毫。
                忽的,似有些厌弃的,女子忽的放下了碗筷:“阿靖先退下了,楼主慢用。”
                也不等答话,便起身离了桌子,推门出去了。
                白衣楼主望着犹自幌动的房门,眼神中瞬息万变,丝丝失望。
                却不想,门后的女子,袖中十指紧握,极力克制着胸口翻江倒海的酸楚。。。
                是夜,月光皎洁,悬挂天幕之中,阿靖身子不适,便早早歇下了。
                萧忆情命人牵了坐骑,只身来到岳阳城郊外有名的桃花山坡。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漫山遍野的桃树,花朵簇簇其上,如粉红海洋,一望无尽。
                忽的,寂静的桃树林里传来马蹄泠泠的敲击声,小径中,一位白衣公子策马缓缓行来。男子神情有些落寞,时而微微咳嗽,握缰在桃林中独自走来。
                斑驳的树影投在年轻人的白衣上,光影变幻着,脸上有一种沉静的、压倒一切的气度,让人凛然。他缓缓策马来到桃林正中的溪边,穿过薄雾,马蹄得得,涉水而过。
                白衣男子策马穿过溪流的时候,聚集在河中的鬼母草仿佛收到了什么惊扰,居然纷纷退避开来!而那一人一马,似未察觉般,悠悠然的涉过了浅水,全然不顾周围可怖的阴魂。
                桃花坡漫山遍野的桃树,却唯独这清溪边的最为茂盛,似吸食了天地精气般,成了妖,花瓣竟是大红的,大片大片的如火般,直冲夜空。
                萧忆情便下了马,晚风中静立在如海嫣红之中,一袭白衣,玉树临风,气度光华,饶有兴致的细细赏花。
                “这花,开的可美么?”忽的,一娇媚之声乍起,风韵无限。
                白衣楼主早已察觉这梅林中不止他一人,然却并不回头,仍旧望着那片片桃树,不做声。
                良久,白衣公子缓缓回身,眼神散发着犀利的冷光,望着溪对面的丽人,声音平静无一丝波澜:“扰了姑娘清净。”
                桃林纷绕为景,月华周身萦绕,听雪楼主身姿飘逸如天上神君。
                邀月居的头牌瞬间呆立在那里,竟忘了回礼。这就是称霸江湖听雪楼的主人,那人中之龙啊。。。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却只可惜是挑头的担子,一头热罢了。
                “萧楼主,幸会。”杜意浓羞羞怯怯的一福,想要掩去自己的失态:“不知楼主竟也有如此好兴致,这桃树最是月朗星稀的晚上来赏花,最是别有风情的。”
                “幸会?不幸的很啊……”萧忆情蓦地笑了,笑容清冷如同寒塘上的波光:“方才涉水而过,马蹄被溪水中的恶灵所伤,不成想如此神仙之地,竟也会有这些阴晦的东西,当真扫了兴。”
                杜意浓听言,浅笑出声:“萧楼主言裹了,那溪水中不过一些鬼母草罢了,哪会是什么孤魂野鬼。”随即便要提裙涉水而过,那身姿柔弱如无骨,却做作的让人很是不舒服。
                “哦?鬼母草?”白衣楼主面上忽的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淡淡道:“姑娘竟也知道这阴湿的植物,果然渊博。”
                “奴家也是长走这梅林,才略知晓一二。”说漏了嘴,女子急忙掩饰。
                说话间,女子已然涉水走到白衣楼主近前,湿了绣鞋裙摆,也全然不顾了。
                “小女子杜意浓,见过萧楼主。”郑重的行礼,报上了闺名。
                “邀月居的花魁,萧某久仰。”
                “楼主过奖了。”女子献媚的笑着:“后日桃花节,奴家定献上轻舞一支,还望萧楼主赏脸。”
                “一定一定。”冷光在萧忆情的眼底也是一掠而过,他微笑着拂开鬓边的白玉流苏,静静回答。
                得了应允,女子便没得羞红了脸,娇声说道:“既如此,奴家便告退了,采一篮子桃花瓣,节日当日还要用的。
                “请便。”
                女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白衣楼主仍旧暖风中独自赏花。
                “为何放了她?”桃林中一阵冷风掠过,萧瑟的声音想起。
                白衣楼主仍旧不回头,细细的看着一树如火的桃花,声音带着不屑一顾:“若是没了舞姬,桃花节岂不是少了热闹?”
                此时,碧落一袭青衣临风飘逸,已然立在楼主身旁了。
                “可这杜意浓善用毒,留着她恐有麻烦。”
                萧忆情挑眉笑了,饶有兴致的看着身旁男子,问道:“没想到碧落护法也有不爱美人爱江山的时候啊。”
                “楼主取笑了。。。”青衫男子听闻打趣,些许不好意思。
                白衣楼主收了笑,正声说道:“红尘那边可都准备妥当了?”
                “回禀楼主,已然都备下了。每名弟子都服了辟邪散,且身上都佩戴了定神珠。听闻这杜意浓的桃花瘴毒甚是狠辣,不过有红尘在,也无需过度挂怀。”碧落郑重的说道,信心十足。
                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的看着青衫男子,听雪楼主笑的有深意。收了眼神,抬手折了一支开的正艳的桃花,缓缓开口:“碧落,你说这桃花可美?”
                青衫护法微微颦眉:“属下不喜桃花,不好评论。”
                难得风流倜傥的江家公子有不喜欢的花——叹了一声,白衣楼主忽的笑了,随即声音悠远绵长:“这桃花虽丽,到底不及蔷薇红的惊艳啊。。。”
                想起了那一袭绯衣如血,听雪楼主声音瞬间变得温柔。
                然而目光却是瞬间闪亮如电:“这一次,不管牺牲多少人,或者流了成河的血,我都不会收手!定要这风雨余孽的邀月居人神俱灭!”
                碧落蓦然回头,却看见听雪楼主犀利深沉的眼睛——这个曾经病弱安的年轻人,身上一直笼罩着的却是排山倒海般凌厉汹涌的气势!
                这一刻,青衫护法又一次明白,这个年轻人之所以能掌控江湖命运的原因。
                在看似谦和的外表下,却有着何等惊人的精神力量!
                所以,方才溪流中的那些阴灵的鬼母草,之所以一见他前来便纷纷退避,看来并不是完全因为这个人身上所流着的半神之血的缘故吧?
                “回吧。”冷月下,萧忆情淡淡一笑,飞身上马,衣袂和长发在风中飞扬,宛如翻涌不息的云:“这支桃花送给阿靖瞧,她心情或许会好些。”
                马蹄声声,溅起遍地落英,白衣渐渐隐于浓雾之中。。。
                青衫男子马上追随而去,竟有诗句随风飘来:“村南无限桃花发,唯我多情独自来。日暮风吹红满地,无人解惜为谁开?”


                IP属地:辽宁82楼2017-02-03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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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桃花劫
                  杜意浓回到邀月居时,已是深夜时分了。
                  然卧房内仍旧灯火通明,如豆的烛光下,一袭蓝衣的女子静静地独坐在那里,手拂焦尾琴弦,声声伤感寂寥。
                  放下满满一篮桃花瓣,女子兴冲冲的踱步到桌边,自顾的斟了一杯热茶,饮了一大口,抚平情绪,勉强说道:“琳琅,你猜我见到了谁?”
                  “听雪楼主”蓝衣女子没有停下抚琴的手,声音平静。
                  “你怎知道?”
                  “能让阅人无数的邀月居头牌如此失态的,想必也只有那人中之龙了。”
                  微微撅了映红的朱唇,杜意浓不高兴的接道:“我是阅男人无数,且都是富家贵公子!”
                  “听雪楼主也不是女人,且掌控武林江山之人,金银恐也入不了他的眼吧。”蓝衣女子仍旧自顾自的抚琴,继续说道。
                  “哎。。。”杜意浓一身金色衣裙耀眼,艳羡的叹气道:“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风神俊秀之人,我今儿才算见了真身。”
                  “可不是仅有你看到那样的表面。。。”停下了手中的琴声,顾琳琅微微说道:“这萧楼主为人深藏内敛,行事有气吞山河的大将之风,对手下恩威并重,对自己严厉自制。好似天人一般。。。我们的对手,不是凡人。。。”
                  见她紧锁的眉头,空洞的眼神,金衣女子忽的慌乱,怯声的问道:“琳琅,不如,我们收手吧。跟听雪楼服了软,或是投诚吧。。。”
                  冷笑一声,蓝衣女子起身踱步到窗边,望着一轮清月,说道:“怎会如此容易,听雪楼岂是你想的那样如小儿做戏般说收手就收手的?况你在悦来馆的后花园里放的鬼母草,伤了靖姑娘,听雪楼主断不会善罢甘休的。”
                  “舒靖容真的被鬼母草伤了?”杜意浓睁圆了丽眼,诧异问道。
                  “探子来报,听雪楼有下人去慈恩堂买了续断膏。这下,你惹得麻烦可不小!”蓝衣女子声音冰冷严厉,大有责备之意。
                  吐了吐舌头,金衣女子嘴硬道:“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给她点颜色瞧瞧。”
                  “你可知当年,昆仑明教大光明宫一夜之间沉入地底,一活口不留,便是因其插手伤了听雪楼的靖姑娘!”
                  “明教?那个魔教之首?”金衣女子惊得不行,声音颤抖着问道。
                  顾琳琅不再做声,默默望着街对面的悦来馆,想着心事。
                  良久,杜意浓挪到蓝衣女子身边,站定,不敢多言。
                  “意浓,早些走吧。回老家置办些房地,嫁个老实人,安稳度日。”女子声音轻轻的,劝道。
                  “我走了,你一人怎么行?”
                  当年,顾琳琅是雷大大公子雷楚云身边的贴身侍女,因其秉性纯良,又天资聪颖,便随着主子,跟大师傅学古琴,琴技通透。后因雷家被听雪楼灭了满门,琳琅便随着雷楚云步入了江湖,成立了风雨。外人都道是忠仆尽心尽力服侍主子,却不想这其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风雨成立的第二年,杜意浓便入了伙,虽不会武功,倒是心思狠绝,却也爱憎分明,在琳琅的帮助下,坐上了春风坛坛主的位置。自那以后,便一直视琳琅为姐,对其亲近如家人。
                  若只是复仇为生存目的,倒也简单,却非要缠着情丝,便不会那么容易了。况且,那时候,恰巧遇到了小岳——本是无忧无虑少年郎,到底为了仇恨断送了一生。琳琅看在眼里,却也无法阻止,便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进大光明宫,入了魔道,可也终究免不了一死的命运。许是受其影响,亦或是别的缘由,琳琅步了小岳的后尘,建了邀月居,重新聚集风雨势力,公然对抗听雪楼。。。
                  往事丝丝缕缕起了涟漪,顾琳琅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没有答话。
                  “况且,我已然伤了那个靖姑娘了,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听雪楼断不会善罢甘休与我的。倒不如拼死一搏,就是死在那夕影刀下,也不枉送我一缕香魂了。琳琅,你说是不是?”杜意浓忽的话语轻松起来,好似赴死是一件极其愉快的事情。
                  见她如此说,蓝衣女子苦笑一声:“也罢了,那毒可准备好了?”
                  “放心吧”金衣的丽人提起那满满一篮桃花瓣,说道:“将毒浸在花瓣上,藏在绣球之中,便可做手脚了。”
                  “嗯,成败就此一举了,千万谨慎当心”顾琳琅字字珍重的嘱咐道。。。
                  第二日傍晚,萧靖二人并三位护及听雪楼诸人,商议着围剿邀月居的事宜。
                  舒靖容面色有些苍白,尽管轻纱遮面,却也遮不住一脸的疲态,然犹自强撑着,坐得笔直。
                  萧忆情白衣垂地,立于其身侧,静默不语,眼神深如暗海,飘忽不定。
                  “启禀楼主”碧落一身青衣,洒洒落落的说道:“三楼主飞哥传书,长江沿岸的船只皆控制住了,人力物力的都进不了岳阳城,邀月居可以说是瓮中之鳖,孤立无援。”
                  微微颔首,听雪楼主声音波澜不惊的想起:“红尘,最后检查一下弟子们身上避毒的物件,别有了闪失。”
                  “楼主请放心,每名弟子都服下了辟邪散,且身上佩戴定神珠”红衣女子单膝跪地,便说便双手奉上一只银盘,上面托着两枚丹珠,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这俩颗定神珠还请楼主及靖姑娘佩戴在身上,以防万一。”
                  白衣楼主伸手接了那盘子,拾起一枚定神珠,仔细瞧了瞧,血红色的珠子倒也小巧,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随即飘散鼻息。
                  “啊呀,这个香气!”一声清脆的声音,瞬间划破了周遭的宁静。莺儿一袭黄色衣裙,惊诧出声,竟没注意到空气瞬间凝聚的冰冷,仍旧自顾自的问道:“可是麝香中的尚品——当门子所制?”
                  红尘微微愣了一愣,随即答道:“这两枚定神珠中所用药材,却是麝香中的极品——当门子,开窍醒神之力不是一般香料可比。姑娘乃药王谷中之人,果然好眼识。”
                  “红尘姑娘说笑了,莺儿只是随便一问,怎敢在姑娘面前班门弄斧呢。。。”黄衫少女的声音越说越小,不易察觉的向那端坐在高位上的听雪楼女领主慢慢靠近,眼神瞟着那绯衣女子,似在提示什么。
                  萧忆情执了一颗定神珠,送到身旁女子面前,拾起她的手,便要送入其袖中,轻身说道:“带着吧,也多一份保障。”
                  “阿靖闻不得这香气!”冷冷的抽回了手,绯衣女子颦眉说道:“不带这劳什子,倒也没什么!”
                  刚要说什么,红尘适时插了话,阻断了白衣楼主的欲言又止。
                  “是了,靖姑娘发间的玉簪,百毒不侵,灵异无限,的确无需再佩戴这定神珠子了。属下思虑不周,望楼主赎罪!”红尘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
                  沉默良久,白衣楼主笑着说道:“既如此,不带也罢了。你们也退下早些歇息吧,明日桃花节,邀月居下了帖子,碧落红尘还有黄泉,都随我去赴约。来此地一遭,不去凑个热闹,也枉费了多日的奔波了。”
                  听雪楼主的玩心分毫不减。
                  挽了绯衣女子的手,萧忆情欲踱步离开,蓦的,似想到了什么,停了脚步,对黄衫少女吩咐道:“明日你也跟了去,兴许那里会有人接你的回天令。”
                  听见听雪楼主要带自己去邀月居赴宴,莺儿喜的笑意尽显眉梢:“谢楼主!”
                  却不想绯衣女子冷冷的阻止:“带莺儿去,不合适。”
                  白衣楼主微微笑了,随即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
                  一时间,厅内只留了萧靖二人。
                  白衣楼主看向身旁女子,眸中温柔尽现,柔声说道:“带她去是看你喜爱这个孩子。我见你视她如妹,一如当年的石名烟。近些时日,有她陪着你,你能开心些。”
                  “可是莺儿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该。。。”
                  “不要忘了,阿靖”白衣楼主打断了女子的话,说道:“当年你执了血薇剑,杀了所有杀害你父母的人,才八岁而已。”
                  绯衣女子听言,眼神丝丝缕缕的忧伤,竟不知如何答话。
                  见其如此,白衣楼主轻轻揽她入怀,安慰道:“况也不是去杀人的,无需太过紧张。你说过,血染的桃花不会好看,所以,我也未必会大开杀戒。”
                  “随你吧。。。”将头靠在白衣楼主的颈间,阿靖轻轻阖了眼,手不经意的放在小腹上,感受着其散发着阵阵温暖。那里面,一个生命在慢慢成长着,感觉奇妙而美好。
                  但愿,桃花节,不要变成桃花劫才好。。。。


                  IP属地:辽宁83楼2017-02-03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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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桃花结
                    桃花争春,无叶便吐蕊,似乎生怕春天不热闹。
                    农历三年月十二七,桃花节。
                    整座岳阳城笼罩在一片粉红色的纱雾之中,香气弥散,沁人心脾。家家户户,满门满院,姹紫嫣红,百姓们男子衣襟带花,女子眉心桃花妆,孩童们发髻上插上桃花枝丫。人人面色带笑,走街串户,围坐一桌桃花席,推杯换盏桃花酒,热热闹闹直到暮色降临。便三五成群,结伴来到街上,观花灯逛庙会,齐齐到邀月居观桃花娘娘的献舞,才算是圆满了这个节日。
                    鱼巷口长街十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今晚的邀月居,不再是富贵人家的欢乐场。桃花节这日,大门开敞,所有百姓,无论妇孺孩童,皆可到居内饮酒作乐,观看表演,大有普天同庆之景。
                    明月当空之时,庆贺之事渐入佳境。
                    邀月居正门口忽的来了一行人,个个样貌清奇,非常人所比。一男子青衫飘逸,样貌俊朗,女子红衣似火,手执璎珞黄金长鞭,英姿飒爽。身后黄衫少年手包利剑,也是剑眉星目,英气勃勃;随着一杏黄衣裙的少女,梳着双丫髻,大眼睛明眸善睐,乖巧伶俐。
                    如众星捧月般,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白衣如飘雪般轻盈无杂,头戴白玉冠,金丝编缀的流苏自然垂下,风度高华,面色微微带着笑意,眼眸中星光熠熠,如暗夜中的深海,让人看不见底。男子身旁的女子,绯衣逶迤,耀眼如血,如云的黑发用一只精巧剔透的簪子挽了,虽随意却不简单,面遮轻纱,看不清容貌,然漏出的一双美目,灵翼天成,却凛然成风,让人不敢小觑。这二人的身上,有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似冰雪中的王者,使人不觉间已然臣服其脚下。
                    寻常百姓哪见得过这等人儿,这等架势,原本嘈杂异常的邀月居,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人注视着突然临驾如此的一群人,均忘要做什么,愣在那里,心底窃窃的猜测着是何等来历。
                    邀月居的老鸨,笑的花枝乱颤,一路小跑的迎了出来,献媚的笑道:“听雪楼主大驾光临,邀月居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上座才是!”说着扒拉开人群,引出一条路来。
                    萧忆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没有出声,执了身旁女子的手,走了进来。
                    “天啊!这就是听雪楼主啊!”
                    “这就是一统江湖的霸主?他旁边那位女子想必就是血魔之女了?”“是啊是啊!听闻听雪楼主娶了那位血薇剑的主人,都道是人中龙凤,真是神仙一般的人呢!”
                    “此生能见了这二人真身,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
                    人们窃窃议论着,言语中的崇敬,面上的惊艳之情,非平常可以比拟。
                    “楼主快请坐。”老鸨热情的招呼着:“这是邀月居最好的雅座,酒菜茶点也是岳阳进贡之品,还请楼主尝尝。姑娘们,好生伺候着!”老鸨吩咐着身旁人,声音有些微颤。
                    “不必留人伺候了,我们自便。”碧落伸手挡住了一群似要涌上来的胭脂水粉们,轻声说道。
                    萧靖二人一直未言半语,轻身坐在圆桌首位,白衣男子随手一幅,红尘等人便领了命,均落了座。莺儿长身直立舒靖容身边,寸步不离。
                    见此形状,老鸨赶紧陪着笑脸,说道:“是,是,请诸位公子小姐尽情享用。意浓姑娘即刻就要献舞了,就等楼主到了!哈哈。。。”随即献媚的笑了起来,给旁边的姑娘们使了眼色,便躬身退了下去。
                    一时间,人群复又热闹了起来,饮酒笑谈,翘首等着桃花娘娘献舞。
                    “这地方真是热闹的可以,比药王谷有趣多了。”莺儿一脸兴奋的样子,笑着说道。
                    “别多嘴。”绯衣女子冷冷的说了一句,少女便吐了吐舌头,不敢在出声。
                    “楼主,此地百姓众多,若动手恐伤及无辜。”红尘恭敬的说道,些许担忧。
                    白衣楼主微微一笑,随即执了一杯面前的清茶,品了一口,答非所问的说道:“好戏要开场了,别扫了百姓们的好兴致。”
                    于是,便无人再言语,静等着舞台上的动静。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大幕便徐徐拉开。乐声骤起,回荡整座岳阳城。
                    杜意浓身姿曼妙,桃红衣裙,妆容艳丽,眉心一点桃花。青丝墨染,彩带飘逸,若仙若灵,仿佛从梦境中走来。手中五彩丝带,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人群顿时沸腾而起,叫好声连绵不绝。雅间中的听雪楼诸人,倒也安静的欣赏着这好舞技,面上淡淡的,似什么都不将要发生。。。
                    好时光总是如飞似箭。不多时,一舞终了,台上的花魁盈盈下拜,声音微喘,娇媚的说道:“欢迎诸位今夜来我邀月居一度佳节。稍带片刻,过会儿,便是抛绣球的吉时。接了绣球之人,承蒙不弃,意浓便嫁与他!”
                    此言一出,又引起了一片波澜。洞庭之地的第一美人,今日竟要抛球选夫,此举真是让人兴奋到不行。在座的王孙公子,或是寻常百姓,算是男子的,哪个不爱美人!
                    最有趣的是,一小儿,约莫七八岁,还留着落胎髻,项上的金项圈昭示着这孩子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小手拉着娘亲的衣袖,幼稚的说道:“娘亲,孩儿也可以接球么?孩儿只要桃花娘娘做我的新娘子。
                    一句话惹笑了周遭的人们,妇人宠溺的摸着孩子的头顶,温柔说道:“当然可以了,抢到绣球是天大的福气呢。”
                    人声嘈杂之中,杜意浓提裙离了台,临走时,回身注视着雅座里白衣圣雪之人,眼神极尽温柔。
                    在座的听雪楼诸人都看见了,然谁也不做声。竟没想莺儿,天真的少女巧声说道:“这个桃花娘娘似乎喜欢咱们楼主呢,若是将绣球抛了过来可如何是好?”
                    这话如重磅炸弹在深水中爆炸开来一般,红尘脸憋得有些发红,碧落险些没笑出声来,赶紧倒了一盏女儿红,抬头便一饮而尽。
                    黄衫少女似察觉了言语欠妥,小心的看向身旁的舒靖容,只见她仍旧淡淡的,轻纱遮住了表情,似没听见般,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
                    为了挽救自己的失言,莺儿赶忙打圆场:“这个杜意浓,果然长得倾国倾城,舞姿又如此动人的,真是绝色人物呢。碧落护法,你说是不是?”找个最好说话的人吧,才好有台阶下,黄衫少女心里想着。
                    “不及某人。”碧落潇洒,俊眼似有似无的看向身旁的红衣女子。
                    “不及某人。”黄泉也跟着接了话,眼神中似映出了紫衣丽人曼妙温柔的笑容。
                    “的确,不及某人。”白衣楼主竟然也跟着道,眉眼间尽是笑意。
                    雅座间的空气瞬时间轻松了下来,莺儿见了,偷偷的吐了口气。
                    却不想,舒靖容突然顿觉胸中烦闷,许是邀月居内人实在太多,又充释着桃花浓郁的香气,绯衣女子呃逆难忍,似将要吐出来一般。
                    莺儿看在心里,心知肚明,急急劝道:“姑娘可是难受了?这里实在吵杂,舞也看完了,不如尽早回吧。”
                    “阿靖,怎么了?”白衣楼主颦眉,声音透着担忧。
                    女子轻纱遮住的面上,苍白尽显,呼吸有些急促,抬手遮了口,缓了缓道:“无妨,别误了大事。”
                    萧忆情将袖中惯用的淡蓝色丝巾,递于身旁妻子,柔声说道:“你就是大事。”说着便起了身:“回吧,今日,佳节之日,别扰了百姓们的兴致。”
                    碧落等人会意,便跟着都离了桌。
                    绯衣女子愣了半晌,接了递过来的蓝丝巾,轻轻揩了嘴角,算是默许了他的决定。
                    一行人便向门口走去,却不想此时,漫天的桃花瓣似雨雪般,蜜蜜落下。空气中一种奇特的香气,透着诡异。
                    红尘一惊,小声说道:“花瓣有毒!”
                    阿靖目不转睛地看着周遭无知危险的百姓们,不由眉头皱起,眼色也阴沉了下来——这些毒自然伤不了他们,可是这些百姓们的性命却危在旦夕。
                    “走罢,别多管。”萧忆情催道,执了她的手,带头继续向外走。
                    沉默了一下,阿靖随着跟了出去。
                    就在此时,台上一人飞身而至,在离听雪楼主十步远的地方落了下来。定睛一看,却是身着艳服的杜意浓,手捧着一颗五彩斑斓的彩线绣球,笑意盈盈的看着白衣之人。
                    “萧楼主,可接了此绣球?”
                    说话间,那绣球便向设好了轨道般,迎着听雪楼主所在的方向,飞将出去。
                    正不知如何进退之时,刚才那个有趣的孩子不知从从那里窜了出来,拦在绣球前进的路上,待要拦截下那个球。
                    “别碰它!”绯衣女子厉声制止,飞身掠去,血薇瞬间出鞘,剑光犹如蔷薇花瓣,空灵曼妙不可方物。
                    不知道那个绣球里有何阴险毒辣的机关,阿靖只是下意识里不希望那个孩子出事!
                    “靖姑娘!身孕在身,使不得剑啊!”紧要关头。莺儿焦急万分,早就忘了舒靖容的告诫。
                    一席话如响雷般晴空炸开,萧忆情瞬间变了脸色,闪电般抢身过去,在阿靖触到孩子之前,一把挡住她身前,反手两掌分开了她与孩子,一手将她拥在怀中,一手推掌在那个孩子腰间,把他生生抛起三丈!
                    随即青色寒芒自白衣之人袖中流出,劈在绣球之上,然却不似预知的那般,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无数的彩色花瓣自球中散落,铺了一地。。。
                    萧忆情回身带着绯衣女子,稳稳落在地上,看向怀中之人,叱道:“方才你干什么!若是球里藏了霸道的火药,如何是好?你,你怎可如此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一刹间,他的语音是颤抖的。
                    此时,红尘已然抱着那个被抛向空中的孩子,安然无恙的交给了她的娘亲。随即,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暗暗震惊,听雪楼主言语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惊恐——连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也会有焦急惊恐如斯之时!不仅湿了眼眶。。。。
                    并没有得到回答,怀里的女子面上的轻纱在混乱之中掉落,漏出的面庞苍白无力,许是刚才使了血薇剑,乱了内息,额上已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浸出,微微张口待要说什么,但却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萧忆情见状,脸色阴冷如冰,打横抱起妻子,急急的出了邀月居。
                    此时,听雪楼的人马已然如潮水般涌了进来,洞庭分舵的人亦到了,轰轰烈烈的占了整条街。
                    舵主战战兢兢的跪地谢罪到:“参见楼主,属下保护不周,特来领死。”
                    白衣之人,瞥了属下一眼,未停片刻,抱着绯衣女子踏进马车内,冷冷吩咐道:“碧落,剩下的交给你处理吧。”
                    “是!”
                    便带上了莺儿,急急的走了,向听雪楼洞庭分舵的地盘疾驰而去。


                    IP属地:辽宁85楼2017-02-06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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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蛋
                      三年时光飞骑而过。
                      洛阳听雪楼
                      白楼后花园内,绿柳吐絮,连翘蹦芽,满眼嫩绿鹅黄,好不娇俏。
                      其间,一小小身影,雅兰衣衫,眼眸不洗而明,嘴唇不点而丽,观之秀气伶俐,然眉间的一丝英气却怎么也藏不住的透着了出来。静坐在石凉榻上,随手翻看着书柬,封面《灵枢》二字,流云飘逸。
                      这便是听雪楼的少楼主,人中龙凤的后裔。
                      刚满三岁,性格沉稳内敛,聪慧过人,旁人皆感叹其天赋异禀,将来必是奇才。
                      去不想这孩子全不袭其父母,不喜江湖,爹娘的血薇夕影从未碰过,却是将灵枢、素问、金匮要略、千金方等医家典藏,悉数读过了。
                      萧忆情一身白衣,立在春光明媚之中,看着那读书的孩子,向来冷漠的嘴角不经意的翘着。
                      “少楼主最近又长进了不少”南楚三楼主赞叹道,站在听雪楼主身边,满眼笑意。
                      “闲暇时多让婉辞带着瑾儿来楼里转转,不然怕以后他兄弟二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听闻此言,青衫的南楚诧异,跟着说道:“大哥可是要带少楼主出门?”
                      白衣楼主微微一笑,并未做答,静思了许久,开口道:“弄三枚回天令来,再备下三十万两黄金,十日后方用。”
                      “是,弟即刻去办!”南楚正要跪下领命,手臂便被轻轻服了,于是起身静候。
                      “阿靖最近的身子多有不适,找个人瞧瞧,我也安心些。麟儿也三岁了,虽身体康健,随着看看也是好的。”萧忆情静静的说着,眼神望着那一片嫩绿中的身影,藏不住的宠爱。“何况医人之事,我自是不懂的,这半生皆是被人医了,若这孩子爱治病救人,此番带他去认个师父,也不枉费走一遭。”
                      南楚恭敬的听着,明白其中缘由,听雪楼主此番打算是携一家人同去漠河药王谷一行了。
                      可是,要三枚回天令做什么?
                      尽管江湖皆性听雪,十枚回天令也不算什么,依楼主的性格,断不会做无用之举。
                      看出了南楚的疑虑,白衣楼主随手扬起一封书信,展开只见上言:
                      北境战事狼烟,主帅林殊临危受命,命悬一线,仅凭犬子一人之力恐无余生,望听雪楼主援手一救,此生不胜感激。火凰珠奉上,切望勿辞!
                      琅琊阁主奉上
                      要知,当年听雪楼主萧忆情与琅琊阁蔺老阁主有知遇之恩,二人可谓忘年之交。然自那老爷子逍遥自在,云游四海之后,便将琅琊阁交给儿子蔺辰打理,便再无音讯。如今忽的飞哥传书,托了此事,一并奉上世间奇宝火凰珠,看来必是看重此人啊。
                      “大哥,这第三枚回天令便是为这林殊准备的吧。”南楚说道:“可是,听雪楼向来从不插手朝廷之事。。。”
                      微微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白衣楼主笑的隐然,吩咐道:“跟墨大夫说一声,这几日料理好家事,十日后随我同去。”随即抬头望了望头顶已然有些蕴热的眼光,懒懒的说道:“眼看夏日将近,漠河那里的日子还好过些,避避暑甚好。”
                      说罢,随风离去,白影飘逸。


                      IP属地:辽宁86楼2017-02-06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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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桃花债
                        邀月居里,乱乱哄哄一堆人,受了桃花瘴毒的百姓面部红疹,奇痒无比,有些严重的已经出现幻觉,胡言乱语。
                        红尘忙着带楼中子弟向百姓分发辟邪散,不可开交。
                        碧落一身青衣潇洒,却也难掩焦头烂额,将擒获的风雨余孽压下,待送至洞庭分舵听命楼主处置。
                        本是春光烂漫佳节之时,眼下却哀嚎悲鸣遍地,其间不乏几岁的孩童,这邀月居也真是作孽不小。
                        在压下的一群人中,为首的两名女子尤为炸眼。杜意浓虽仍旧一身艳丽的衣裙,却脸色惨白,狼狈不堪。忽的停下脚步,大声喊道:“等等,这位公子,可否允许我与琳琅借步说话?”
                        碧落抬眼扫了眼前的丽人,乌发凌乱,尽显羸弱之态,似软了心,便随手一台。属下会意,压了那两名女子去了别处。
                        “红尘”轻唤来人,那红衣女子早已立在身边。“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恐非君子之举!”
                        “眼下解毒要紧,楼中的弟子也有染毒的了,可见辟邪散并不是护得众人周全!”青衫男子声音威严,却看着身旁女子紧咬的嘴唇,柔声劝道:“此时,靖姑娘那里还不知如何,切莫再给楼主添乱了。”
                        红尘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于是二人便隐在屏风之后,静听。
                        “琳琅,对不起,我没有藏火药在绣球里,负了你的嘱托。”杜意浓声凄切,透着无尽的悲凉。
                        “我下不得手。。。很可笑吧,像我这样青楼女子,卖笑陪酒轻浮之人,竟然真的会爱上一个人。。。”丽人嘴角一抹苦笑。
                        顾琳琅摇摇头,轻声安慰:“莫要这么说,你能有此之情,人生也算圆满了。”
                        杜意浓听言,凄声说道:“圆满?呵呵。。。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龙啊!我原本以为,他不会爱我,至少也会杀了我!可是,在那个女子面前,他竟然没有看我一眼,竟然连一丝杀意都不肯给我!他满心满眼都是那绯衣如血的身影。琳琅,那靖姑娘果真是如火的凤凰,她的衣裙真的红的耀眼啊。。。”
                        狠狠一咬,触动了早已藏入口中的毒药,一抹鲜血便随着嘴角慢慢淌下,杜意浓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蓝衣女子怀中。
                        “意浓!”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影,顾琳琅急急唤道:“你这是何苦啊?”
                        “我自认为自己是骄傲的牡丹,国色天香,却不想最终只是给那个人垫在脚下的花瓣而已,他要走的路,是通向悬崖边上的野蔷薇的。。。。咳咳。。。”杜意浓苦笑说道,一口鲜血止不住的喷出:“所以,琳琅,放手吧。。。别再自苦了。。。我们,终究只是凡人,怎么,怎么可以和九天翱翔的凤凰相比?咳咳。。。”
                        “意浓!别再说了!”慌忙的用手抹去她嘴边不断涌出的鲜血,蓝衣女子泪流满面。
                        “琳琅,断了情思,咳咳。。。。到了阴间,也可逍遥自在了。。。”
                        眼毕,手落,一缕香魂随风而逝。。。只留蓝衣女子嘤嘤哭泣之声。
                        屏风之后,碧红二人对望一眼,静默不语。心中皆不好受,说不清道不明。
                        无心插柳,却仍旧柳树成荫惹清风。
                        人世间,情为何物?谁又说得清?
                        桃花劫,结了桃花节,却留下笔笔情债,终难还。
                        三十二多少心霾已澄清
                        屋内清香袅袅,静默无声,白衣男子敬立窗边,望着如墨夜色,脸色阴晴不定,只有一双俊眼熠熠,迷离的有些女气。
                        榻上的女子绯衣如血,安静的睡着,宁静安详。
                        莺儿把了脉,靖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胞胎在身,总是要耗气伤神的,况这些时日未曾好好歇息,邀月居里的空气也着实差了些,才会突然晕倒。幸而未用剑,不然动用了真气,耗损内息,可就麻烦了。
                        将这些一一向听雪楼主禀明了,黄衫少女便退下熬药去了。
                        回想起方才的经历,萧忆情心中仍旧惴惴,若真是藏了火药,如今又该是怎样的局面?尽管杀伐铁血多年,见惯了生死离别,然这个俯视江湖数十载的霸主,在那一刻,却仍旧害怕了。
                        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怒气,没来由的烦乱之情陡然而生。
                        “总是这般拿自己性命玩笑,阿靖,在你心中,我到底占了何样的位置?在你做决断的时候,是否想过我的立场与感受?自己的性命,随手丢弃,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回身看着榻上犹自睡着的女子,白衣的楼主眼神复杂,心中默默言语。。。
                        不多时,女子悠悠转醒,睁开眼目,便对上了男子忧郁深情的双眸。
                        “醒了?哪里还有不适?”萧忆情冷冷的吩咐道:“来人,叫莺儿过来?”
                        “别叫她来,我,我有话和你说。”绯衣女子阻了他的话,咬着唇,面上有些红。
                        听雪楼主微微叹了口气,抬了衣袂,轻轻坐于榻边,望着面前的人,等着她的话。
                        良久,阿靖缓缓开口,似带了很大的勇气,毕竟,这世上能让骄傲不可一世的血魔之女低声认错的,也只有那听雪楼的主人——她的夫君了。
                        “我并不是要刻意瞒你。只是。。。”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白衣楼主见她认了错,却仍旧不语,抬眼看着她,挑了挑眉,继续等着。
                        “只是,我终究还在介意,你毁了碧痕散。”
                        “所以,你就赌气一人跑来这里!所以,瞒着我,将自己置于险境?”逼她自己说出了实言,萧忆情心中松了一口气。
                        随手自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萤萤绿光,正是那装着碧痕散的药瓶。递于面前女子,白衣楼主的眼神深邃悠长。
                        “阿靖,我希望你是可以信任我的,一直都是。。。”男子声音稳重而温柔:“然我并不否认,当初我的确打算毁了这药粉,将你瞒下去。可是在那一刻,眼前竟是在药王谷里,你带着蔷薇花逗笑那女娃的情景,你面上的宠爱之情,竟是我从未见过的。。。”于是,鬼使神差,向来果断狠绝的听雪楼主人竟然收手将已然散尽风中的药粉悉数收了回来,袖口才会染了绿光,被阿靖察觉。
                        萧忆情忽的起了身,慢慢踱步桌边,把玩着桌上的瓶插桃花,没有再说下去。
                        愣愣的看着那白衣背影,透着丝丝落寞,绯衣女子咬了咬唇,起身下了榻,轻轻站在他的身后。
                        抬手欲覆上他的肩头,然停在半空,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蓦的,那白衣背影却转了过来,猛地将身后的女子拥在怀中,极尽柔情,又微微颤抖着,似压抑着极大的情绪,仿佛要将怀中之人弄碎了揉进身体里。
                        “阿靖。。。”无数的言语,只化作一句名字,却无尽依恋。
                        绯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了,然僵硬的身子便瞬间柔软了下来,任由他抱着,眼眸已然染了淡紫色,泪光点点。
                        许久,情绪渐渐平息,白衣楼主柔声开口:“阿靖,莫在使性子了。如今,你已不是一人之身。若是再如此强硬脾气,可是要伤到腹中孩儿了。”
                        幸而没有大碍,若是任性赌气,伤了那未出世的孩子,真是后悔莫及了。
                        女子自知理亏,也不做声。只将额头抵在男子肩上,微微颔首。
                        “终究是没有将萧家偌大的家业异了姓。”没来由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听雪楼主声音有些怪罪:“阿靖,你。。。”
                        “我知你并不将这些放在眼里,这只是我的一点执念,无需介意。”打断了白衣男子的话,他的心意她早就明了。
                        “我答应你,若身孕中途有任何差错,我毕保自己周全,决不再顾及其他!”阿靖郑重的承诺,抬头望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子,眼神藏着坚定而温柔的笑意。
                        被她的话惊到了,听雪楼的主人眉眼瞬间舒缓,竟不知如何答话。
                        “我虽说过,在意的东西就一定要守住。但是,比起孩子,你知道我更在意什么。”从没说过这样的温情之语,向来冷静寡言的听雪楼女领主面上红透道:“我已经许诺与你生死相随,就绝不会失言。”
                        复又将妻子拥进怀中,白衣楼主轻轻合上双眸,笑容促狭:“那就再也不要赌气逃走了,此乃无用之举。你逃到哪里,也是听雪楼的天下,我终究会找到你。”
                        不再说话,二人轻轻拥着,室内流动着脉脉温情。
                        “启禀楼主,碧落红尘二位护法回来了。”弟子在屋外朗声禀报着。
                        “传他们到议事厅吧。”
                        挣脱了怀抱,整理了衣衫,阿靖便随着萧忆情,来到了洞庭总舵的议事大厅。
                        “禀楼主,杜意浓服毒自尽,顾琳琅被带回,请楼主处置!邀月居那边。。。”碧落下跪禀道,面上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这瞬间的欲言又止逃不过高坐上那个人洞察一切的眼睛。
                        “回禀楼主,辟邪撒似没发挥药效,楼中有些弟子也染了桃花瘴毒。红尘无能,请楼主责罚!”红衣女子接了话头,咬着嘴唇,面色凝重。
                        听言如此,萧忆情仍旧面上静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
                        此时,一直静坐在白衣楼主身边的阿靖,忽的发了话:“将顾琳琅待到内室,我和楼主亲自审,你们先下去安顿一下中毒的弟子和百姓。”
                        “是!”
                        早就猜到了妻子的心思,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不知她采用何种手段使那女子说出解毒的法子。然而习惯了信任阿靖的能力,白衣楼主也没再多言,便一起向内室走去。
                        蓝衣女子面色安静无异,冷静如丝,静坐在那里,仿佛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萧靖二人对望一眼,并没多说什么,阿靖便独自走到女子眼前,自袖中取出一枚物件,放在她的手中。
                        命人解了绑着女子手脚的铁链,她不会武功——方才碰触到她手上的硬茧,精通琴率的阿靖早已明了那皆是常年抚琴造成的,可见其琴艺精湛非凡。
                        在接到那调琴的银器时,原本冷静的女子便的痛哭不已,没有一句言语,仅凭这枚小物件,便瞬间瓦解了蓝衣女子筑起的感情屏障。。。
                        据顾琳琅的口述,红尘在桃花坡上豢养鬼母草的溪边,采了几篮子如血的朱红色桃花瓣,用沸水泡了,分发给楼中弟子和百姓,毒便尽解了,幸无一人伤亡。
                        洞庭乱事已平,萧靖二人便启程回洛阳总楼,莺儿随行,送至墨大夫接手,方离了楼,继续发她的回天令去了。


                        IP属地:辽宁87楼2017-02-06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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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十个月后,舒靖容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听闻孩子出生之时,几十年不遇的暴雪封了洛阳城,风雪中竟有五彩霞光耀眼,霸主江湖的听雪楼终于有了继承,一时间被传做美谈。
                          时光荏苒,转眼间,孩子已满周岁。
                          这日,周岁宴请毕,送走了如潮水般前来贺礼的各门各派的人物,奶妈便抱着一日未眠的小少爷睡觉去了。
                          天色已尽黄昏,夕阳温暖,照的周遭事物金黄耀眼。
                          萧靖二人并肩在园中散步。
                          “阿靖,为何要帮她?”忽的思议起往事,白衣楼主看着身旁一袭月白衣衫的女子,发间碧玉簪通透,面上几缕温情,促狭的问她。
                          “也不是帮她,只是要得到她口中的解毒方子罢了。”停步在一株白梅边上,女子回答的并不在意。
                          “哦?”明知她所言非实,白衣楼主竟有些要问到底的架势。
                          见推脱不去,月白衫的女子也就直率坦然:“琳琅,美玉也,那日秋护玉送来调琴的银器,座上一枚罕见的玉石,我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然,其中藏着的过往,便没有再追究的意义。兴许,他给了她琳琅的名字,教她读书弹琴,伴她长大,给了她一切,却独独没有给她自己的心,所以,终究负了她的一生。。。
                          “禀楼主,三楼主回来了,说是十枚回天令牌悉数收完了。”
                          “嗯,告知三楼主再收两年的。下去吧。”
                          白衣楼主轻轻吩咐弟子,便揽了妻子的腰,继续缓缓漫步着。
                          见怀中之人些许惊诧的表情,听雪楼的主人笑的诡邪:“三年的回天令而已,不过几十万两的黄金。药王谷主富可敌国,这些个银钱也未放在眼里。”
                          “你。。。”早已明了他的意图,月白衫子的女子无奈的笑着摇头。
                          谁让那墨白姑娘惹了听雪楼主,幸而阿靖母子平安无事,不然瞒着他暗自下药,若是其中出了闪失,任是亲姐,也不会被轻饶了的。收了三年的回天令牌,已算是给足了情面了。
                          “回吧。。。阿靖,起风了。”紧了紧妻子身上的清涧披风,听雪楼主声音温柔。
                          “不是要起风了,是这风,从没有停过吧。。。”
                          将手静静放入他的掌中,与其紧紧相握——无论多大的风雪,你我二人携手,便可温暖此生。
                          全文完


                          IP属地:辽宁88楼2017-02-06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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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了,辛苦啦


                            来自iPhone客户端89楼2017-02-07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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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有话要索:番外的事儿,楼主还在构思当中。不打算发在贴吧里了,又要文的亲们,就随文奉送了,当做福利了。
                              还有,楼主没有休息,因为肚子里还有很多想要表达的东西,所以不吐不快,第三篇文已经开了个头了,但是也不急着发。
                              新文仍旧萧靖主线,苏凰复线,听雪楼并琅琊榜,有缘人敬请期待!


                              IP属地:辽宁90楼2017-02-07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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