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纪·浮花
——浮沉的现实,扣不住的殷红,轮回,醉花如梦。
那个梦白做了很久,梦醒时,发现枕头已经湿润,她的泪水已溶为一枚琥珀。
她擦拭着眼角,起身,晨曦黯淡。
轻轻地推开木扇门,清清泠泠的雨声落入耳根。白就那么看着,不觉,伸出芊芊玉指,那雨如同飘然舞动的素缎,薄如蝉翼,柔弱地从指尖落下,落地生根。
苍远的翠竹林在浮云飘摇过的地方映过忽明忽黯,深邃得蘸蘸幽幽而不空洞。眼眸深处凝视的那抹浓浓淡淡的绿在容纳的空间里漂浮,好似被浅斟低唱的雨滴沾染后洇湿一片的水墨画。一切,却是诡异的静谧。
白站起身,走出竹木屋,赤着脚来到溪流岸边,任凭细雨沾湿她柔白的素衣。
水中,姣花娴容。
雨丝飘过,水面泛开圈圈涟漪。荡漾,化开……
白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梦,妖娆的花,在里疯长,怒放。
曼朱沙华,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妖艳地铺就在梦境的道路上,馥郁馨香。她们是妖艳的陷阱,蛊惑人心,浓烈得,骄傲而执著——作为最后的祭奠。
暗红色的水,旋起小小的旋涡,不知深浅。
镂空的雕花,狭瘦的扁舟,凄清孤单地载着她流向黑暗深处。
白黯灰的瞳仁中分明显映着那些从血水中伸出枯臂向她挥舞的灵魂,哀怨的悲歌,冗沉悠长。她惊叫,那些怨恨的眼神,清惨的低泣,娆华的彼岸花,漫上古船的殷红,在她的胸口在一瞬间爆裂开,喉咙炸痛难忍地沙哑,眼前的一切混乱不清。她惊恐,挣扎,费尽最后一丝气力地站立,却在浓暗的暮霭下跌落河中……
……
“怎么了?”
白不禁微晃了一下,似乎还未从梦中的阴霾中苏醒。
水中,是再不斩大人高大的身影。
“哦,没事……只是有些头晕吧。”
白别过脸,脸色发青,蹴地一下站起,似乎过猛了些,稍稍感到一阵翻胃的昏眩。
再不斩并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背离去时,用命令似的口吻交代了一句:“不要忘了,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任务。”
木屋檐口,汀汀露滴滴落而下。
——那是自己冰剑下孤魂吧。那么忧愁的面孔,无力地泣诉,忘不掉那些班驳的前尘往事,却又无法改变命运的轮回,只好糅润在痴痴的守望中,惦念时间落下的悔,等待着一寸一寸烧成灰烬,湮灭。
……
——那么,是向自己索债么?滚滚尘世的债,烈烈仇怨的债……
——呵,应该是这样吧。
白再次蹲下身,掬起一碧清水,哗地洗净脸颊,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坚定,面容清秀,婉约柔静。
雨停了。阳光折射到水面上。
风过。叶卷。飒飒,戛然而止。
传说中的彼岸花,花叶两不见,生生相错。
只开与黄泉,是祭灭途中唯一的风景。
无法触摸,亦不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