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神佛喃喃念诵着难懂的经文,庄严神圣,让人有跪拜的冲动,但神佛包围在中心的两个身影却丝毫不受影响地僵持着。
一个披着袈裟双手合十,周身泛着七彩的光,闭着双目,念着咒,像在超度怨魂。
另一个被困在淡金色的结界里,狼狈地靠背后暗淡的棍子撑着才勉强站稳,残破的锁子甲已遮不住满身染血的金毛,只剩下头上完好的金圈儿越发耀眼。
周围溢满了神佛散魂的灵气,形成一层薄薄的雾隔开了世界,让人看不清对面。
“原来,我早就输了啊……”悟空痴痴的看着面前的人,不,他现在已经是佛了,伸手想要触碰什么,却被泛着灵光的薄雾狠狠地反弹了回去,已有些虚幻的身影晃了晃,靠在黯淡无光的金箍棒上勉强站稳,他呆了一会儿,又自嘲地笑起来,“可我舍不得啊……”
对面的人不懂他的意思,停下口中的咒,试图劝诫:“悟空,别挣扎了,跟我回去,你逃不掉的。这封印是佛祖专为你备的,即使是你,两个时辰,就会魂飞魄散的!”跟我回去,五百年、一千年,我都会陪着你。
“回不去的!唉……我可爱又天真的师父啊,你从未信过我,却我却总替你收拾烂摊子。以后我不在,这个坏习惯,真的要改改了。”悟空无奈地摇摇头,笑得有些苦涩,火眼金睛里藏着只有他知道的委屈,“就算你想要我死,我还是舍不得伤你……”如来牺牲了那么多神佛,等了那么五百多年,怎么可能放过我?
那人听着愣了一下,还没想清什么意思,眼前一花,封印已破,粗糙的指尖带着温热的液体点在眉心,悟空有些留恋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仿佛总也看不够:“师父,如今的我只剩下这个了,送给你吧……天地为令,移。”
当初上方寸灵台山学艺,师兄弟们都以为他是学成归去,可只有他和师傅知道,他是偷看了禁术,被赶出师门的,但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后悔,他很庆幸。
“什么……”已成了佛的金蝉子没想到强弩之末的悟空竟然还能破开结界,也听不明白那咒语,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脱胎换骨,已与天地同源的气息震慑了所有神佛,他们甚至不敢动一下。
“师父,知道吗,当年女娲补天留下一颗五彩石,它吸天地灵气,孕育一石胎,一日化为石猴,那猴子五百年前已不死不灭。现在,我把它的一切都送给你,你再也不用担心被哪里的小妖吃掉了。这份聘礼,满意么……”
悟空独特的声音低沉如咒语般徘徊在耳边,金蝉子终于回神一般,眼里渐渐涌出恐惧,他忽然睁大眼睛抬手想要触碰面前已经重新变回石猴的悟空,可明明是金刚不坏的身子,还没碰到,石猴便布满了裂痕,灵气一卷,连着残破的锁子甲一起,化成了看不清的飞灰,像天边彩霞,飘散着,直到看不见了。
留下孤零零的金箍棒伫在原地,震颤哀鸣着,悟空到死都在保护那个从不信他的人。
“叮……”耀眼的金圈儿落在地上,一声脆响惊醒了呆住的满天神佛,天地忽然变得闹哄哄地,热闹极了,他们在为孙悟空的死庆贺。
但那些热闹都不关金蝉子的事,即使轻淡得像是错觉,他还是清晰的听到了那句话,依旧是温和带着依恋的语气,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绝情,悟空还是生气了。
“师父……金蝉子……当年你救我出山,再造之恩,我不欠你了,我孙悟空从今以后没有师父……”
“回来好不好?师父来救你了啊……”低低的呢喃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挽留,又怎样呢?早已无人在意。
。。。。。。
听说人间有个圣人不老不死;
听说他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却总爱化成弱不禁风的和尚;
听说他总是带着一根裹了布的棍子到处游历;
听说他在找一只猴子,一直在找。
一百年……
“我找不到我徒弟了,你知道孙悟空吗?”
两百年……
“我徒弟是只很厉害的猴子,他有一身很漂亮的金毛”
三百年……
“我徒弟会七十二变,他最喜欢变成蚊子到处玩儿了!”
五百年……
“我在找一只有金刚不坏之身、会说话的猴子。”
八百年……
“这是我徒弟的棍子,重一万三千五百斤,他平时都放耳朵里藏着的,真的!”
一千年……
“我未婚夫叫孙悟空,我收过他的聘礼,可我找不到他了。”
一万年……
“我惹我徒弟生气了,他躲起来了,我找不到他。”
很久很久以后……
“我在找我徒弟,他叫孙悟空,是只猴子,你有没有见过他?”
“我就是孙悟空,花果山最厉害的猴精,不过我没有师父,倒正想收个徒弟,有兴趣 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