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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腐王道·文】锚头蚤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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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儿八经的有七千字存稿,放心跳坑嘻嘻。
一段一段发。


1楼2017-01-23 21:01回复
    =
      监狱的铁门轰地开了。
      记忆的洪水也开始欢腾奔淌。
      “城里的人已然忘却一切,
      城外的人还在寻找城。”
    =
    CP 张顺x张横 有攻受之别


    2楼2017-01-23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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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华街头。
        LED滚屏是机械的,车水马龙是机械的,人潮如堵是机械的。
        米图微微叹了口气。
        听闻此处是整座城中最有意思的地域,原来也不过如此。
        出来采风的美院新生正满心满眼失望,她却突然发现了钢铁洪流中的两尾游鱼。
        占主的是一名拉风男子。他的头发披散着,在夜风里飞扬。大敞的衬衫领口透露出不羁的气息。那人的胸前坠着一个和他相机一般大小的木盒,古朴沉重。那人脸上还有几道纵横的伤疤,从嘴角蜿蜒到右耳后。
        而他后面跟着的男子像个膜拜者。一身白色T恤格外老土,却又透露着稳健的气息。他就跟着那吊儿郎当的人,步儿不摆也不晃,活像平移的机器人。他身体总是稍稍躬着,似乎随时准备倾听拉风男的长篇大论。
        米图对这二人起了兴趣,她端起相机,正欲摄下这一抹独特风姿,却又觉得贸贸然将人家纳入框中十分无礼。她向那两人行了几步,却又怕惊扰了这两位城市艺术家的兴趣。她将相机放下,开始端详起那人身前挂着的木盒。
        这里面会装着笔墨纸砚吗,还是供给涂鸦的颜料盒?米图隐隐有些期待,可出于对艺术的尊重,她不选择揭开谜底。
        但她不去寻谜底,谜底却向她走来。那个古意浓厚的木盒近了。米图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正巧对上拉风男子一双灼灼的眼。
        这是,这是,艺术的气息!米图的心砰砰直跳。她已经开始臆想稍后她与这名浪子之间会有怎样灵魂上的痴缠,技艺上的高雅交流。她激动地,还未开口,那名艺术家便已在身后追随者深沉的凝视下,咧着嘴,露出几颗大白牙,道:
        “小姐,买盘么?”


      3楼2017-01-23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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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嘶嘶,疼疼疼!”张横怒给张顺一巴掌,“你这臭崽子下手也忒重!”
          张顺闻言,给张横欠扁嘴脸上药的手顿了顿,似是思考了一阵,方慢吞吞答道:“有那女的给你的巴掌重?”
          张横鼓鼓的一腔气愤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放跑了。他瘪下来,闷声道:“行了,你继续涂吧。”
          一盖子的红花油顷刻耗尽。张横站起身来。市中心广场在深夜十一点已没了声息,白日里聒噪的音乐喷泉也龟缩在地底下一声不吭。大风得以嚣张地自北向南疾驰而过,往张横鼻子里送去满满的红花油的清香。
          张横:“……这味道太冲了。”
          张顺心想他哥今天出门大概没看黄历。
          无形的风让张横脸上的痕迹更显栩栩。于是张横站了几秒,便又痛快地坐下。他望着原先用来垫屁股的木盒,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的小女孩真是泼,我不就问她要不要碟吗,又不是什么葫芦娃大战蛇精,她怎么一巴掌就往我脸上呼呢?”
          张顺志不在答其兄,另起话茬说了句:“所以这是个危险的工作……”
          “打住!你给我打住!”张顺话音未落,张横连忙叫他收声,“卖片这个行业是很有前途很安全的!今天只是个意外!你别想太多!”
          于是张横瞅着他弟看自己的眼神逐渐深郁,在他的几道伤疤上梭巡了几个来回。如此颇久,张顺才勉强把自己的目光从他哥脸上撕下来。
          张顺心里想着什么,兄弟二人都是清楚的。
          因为清楚,所以不说破。
          张横打了哈哈,迅速把这个话头岔了过去。张顺也顺杆子上爬,只是在随后的聊天中稍显沉默。
          眼看着话就接不下去了,张横又站起身,拍拍屁股,提溜起盛满盗版片的五块钱一个的街边摊木盒,扯开长腿就顺着台阶往下走。张顺也紧跟其后,张横无奈,回头问他弟:“咋地,今天还要去我那破地方啊?”
          张顺用眼神回答了他。张横气结,痛定思痛,小时候那追着他跑的可爱弟弟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思前想后,他只觉得后悔,少了在张顺旅途上的一段陪跑,他们俩竟然就相看不识、间隙深重了。
          “那你究竟要陪着我到什么时候?”张横被这样的张顺折腾得不耐烦,只好自暴自弃地问他。
          此刻不知哪栋高楼大厦之顶,探照激光朝着天空打去,横向扫过两人上方的圆月。月亮似乎被打落下界,清晰地溶在张顺脸上。张横盯着他弟那张白皙的脸上只剩两点黑黢黢的眼珠子,上头还迸着微光——
          “你什么时候跟我回铺子,我就什么时候走。”
          张顺一字一句哐当坠地,饶是张横都起了茧的耳朵也稍显耳鸣。
          兄弟俩站在空荡街头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张横先让了步。
          “行了,你这臭小子爱跟就跟吧。你是翅膀硬了,哥哥我是管不着了。”
          张横甩手转身一走,脸上满是郁闷。心头又淀着五六分酸楚,被澄明月光拉作了一道脚下的长影。
          孤凄。被他哥逼着上到大学的本科生张顺莫名找出这么个词。他沉思片刻实在觉得这与他那混账文盲哥不相匹配,又寻不出个更好头绪,只好也生着闷气跟他哥走了。


        4楼2017-01-23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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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横,八六年生人,祖籍不知哪个疙瘩,大概是地球。现居于鲁省梁山市浔阳街不知名城中村三十四栋801房。租的单房,无厅无阳台。方方正正的房间颇受楼下川味小吃店的乌烟瘴气青睐,一旦开窗,辣味能从头顶盖上蒸出来。于是祖籍不知道哪个疙瘩偏生就不爱辣的张横先生常年关着窗,以贴在窗上的毛玻璃纸隔绝大千世界,空余头顶一盏白炽灯耗费能源,再大敞着门与楼道里好不了多少的空气亲密交流。
            反正,其弟张顺拜访此处,眉头大皱正欲开窗之时,张横就给他吧啦吧啦地讲了如上缘由以阻止他的“弑兄”行为。
            张顺,齐鲁大学学士,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一派胡谈,本着科学的质疑精神发问:“你为什么不换间房子我看了楼下贴出租告示的墙壁价格便宜位置又好的房子多得是——”言未过半,便被高中肄业的兄长用一个硕大白眼驳了回去:“我乐意,当初租的时候你咋不跳出来说,现在我都交了一年租金了。”
            张顺半晌没能吱声,最后只好跟他哥说:“你把你房东手机号给我,我去跟他讲。”
            又是一双卫生球:“这房的房东有姓杨的姓李的姓张的姓王的,分别是大房东二房东三房东四房东,前两个的电话我没有,后两个除了催房租时联系得到其他时刻统统关机,你要联系哪位?”
            于是张横喜闻乐见地看着自己面皮白净的弟弟涨红了脸,明显是离开农民房过久,忘了这块推诿扯皮错综复杂的租赁关系。他得意地哼起小调躺在四房东遗留下的破旧床铺上,心情飞扬。
            谢天谢地,他终于从刚才那个窘迫表情里窥出了自己弟弟旧时可爱模样的余影,而不是终日仰视着一位冷静成熟的海产商人。可惜余影终究是余影,转瞬即逝,不多久,他那面皮白净的弟弟又迅速筑起了沉稳的伪装。
            就像现在一样。
            张横脸上盖着今天卖碟时被一姑娘一耳光打下去的辉煌战果,和坐在床另一头的张顺大眼瞪小眼。
            期间他眼神克制不住地上瞄挂历,上面模糊的红字写着忌出行等等一干事项,总之今天除了待在家坐吃等死外不该做其他事——张横呵呵一笑,在内心把自己扇了俩大耳刮,应该比文艺少女的那轻飘飘一巴掌重。叫你不看黄历!出门撞鬼了吧!
            其实被个长相甜美皮肤弹滑的可爱姑娘打一巴掌倒也没什么。张横苦恼的是半个月来他日躲夜躲的东西今天猛然被戳破,一时尴尬困窘无以复加,以致于他无力面对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的弟弟,这着实有失兄长的尊严。
            唉,怎么那天就正巧被他撞上了呢……张横自个儿在那乌七八泱地想着,又开始沉痛追念自己出门不看黄历的陋习。不巧,此时张顺忽的咳嗽一声,吓得张横犹如惊弓之鸟猝然抬头,双脚下地下秒就准备落跑。谁知他弟真的只是简单地咳嗽了一声,并无他意,这下倒是顺着视线看向了他哥赤裸着地的双脚,尴尬的气氛又开始酝酿。
            这下子,张横可是完全受不了了。虽然总是自己在单方面的躲着那些事,但他可不是情愿与弟弟关系如此的哥哥。他自然地把脚缩回来,盯着张顺的眼就想吐露心声——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碰上他的视线,张横就得立马缴械投降——于是张横话一出口就变作了怂语:“那个……你感冒了?”
            本以为能听到什么肺腑之言的张顺一口气上不来,强行把它咽了下去,又连着咳嗽了几声,等到平复了心情,方才对上张横担忧的目光:“……没有。”
            “嗨,我是你哥,你别想诓我。都咳成这样了还没着凉?我给你找药……”说着张横又要碎碎念着落荒而逃,却被眼疾手快的张顺一把拉住,“咋的了,你这小家伙黏到家里还不够是不是……”张横做贼心虚地四处乱瞄,除了几面白壁也无甚可看,最终还是得把眼神落回被攥着的手腕上。
            “张横,”这般陌生正式的语气,除却刚被张顺找到那一天,张横是再也没听过了,如今乍一起,他可是百倍着慌,“你是我哥,对吗?”
            “你这兔崽子,我不是你哥还能是你啥?”张横强作镇定,对着地板上一块不大不小的裂痕暗送秋波,不轻不重地答。
            张顺也不强求他什么,他只是自顾自地平静地说:“那你就是张家人了?”
            “不然呢?”张横有点窝火。他为人最怕丢面儿,如今被他小一岁的弟弟质问,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不然?”张顺停了会儿,忽然开始低头笑了起来,“爸当初立了个规矩,你还记得是啥么?”
            这一笑张横可就慌得要满世界乱跑了。他赶紧坐下来,反握住张顺的手,急道:“弟你别这样!有话好说,哥心疼……”
            “那你告诉我爸当年立的规矩是什么!”张顺提高声调厉声喝问,“你一走这么多年,现在开始想起心疼我来了?!”
            这句话显而易见地戳中了张横的痛处。他闻言佝偻了身形,有些孱弱。这让张顺后悔起了自己的激动,可他一想起这些年来受的磨难,又有了些底气。
            “……哥也有自己的难处。”张横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我俩兄弟都不容易,怎生不能相互体谅呢……”
            “所以我可把选择的权力撂你面前了。”长得早就比张横高上几许的张顺倨傲地看着他,“要么告诉我这几年你去了哪,要么跟我回铺子,我们重新开始。”
            张横面上的苦笑和第一次听这话时别无二致。那是十五天前,当时张横有意无意地经过了张顺开得红火的木川鱼铺,本是掐着时间料定张顺不在才敢去的,却不知如何正巧撞上了来收账的张顺……
            十年的岁月长河陡然合拢得丝毫无缝,漫上堤岸的水将二人冲得无比茫然。张横虽有预料,却无颜如此早地面对那已略陌生的惊愕神色。当时他转身就想跑,却被张顺拉走去吃了个四点钟的晚餐……
            这个选择,便是在晚餐上提出的。那时张顺神情平静毫无波澜,让阔别了六年的大哥颇为惊异欣慰了一把,却也犯了难。也不知张横在海鲜餐厅的雅座和并不愤懑的张顺面前是如何大了胆,竟说自己要再考虑一会儿——于是此后半个月张顺一直皱着眉头住在他刚找的猪窝,一天天看着他慢慢“考虑”。
            本来张横是给吓了一跳的,后来也就习惯并决定这么死乞白赖地拖着答复,谁知今天张顺抽的什么风,竟然把这些全部捅了出来……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在张横心中,无论有再怎样混沌的一团迷雾,他也无比明晰这个答案。那横亘生命的缺失的十年,那曾经烂漫美好的童年,那本不应该再多相遇的兄弟……都提醒着他,他没有答案,也不能给答案。有些谜底通透后,或许大家都不在乎,但他,张横,自己甘愿羞耻地苟活或去死,也不愿如此做。
            张横为人最怕丢面儿,向来如此。


          5楼2017-01-23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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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我不会选的。”怂了这么久的张横掷地有声地告诉张顺,挺起腰板,有了十成十的爷们儿气概,“我选不出。”
              张顺尚未来得及就着气势多刺激他几句,张横却自个儿钻进了洗手间洗澡,只给他留了个背影。过了会儿,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响起,毛玻璃纸依然裹着玻璃间隔绝世界。已经二十九的张顺觉得自己忽然回了少年时代,脑里回荡着莫名的绮想。
              自己是否真的逼得过紧?十年的事情,能让他十五天想清楚么。张顺知道不能。但有种酝酿了许久的情绪,一旦有了宣泄口,便极容易失控。
              张顺环视了他哥租的这间屋子,家徒四壁不足形容其困乏。白炽灯渐渐刺目,早间进货售卖晚间紧跟张横游荡于街巷,张顺被疲累席卷了四肢百骸。卖几张盗版碟能赚什么钱?我又没逼着他说出一切,只需要他回铺子就可以了……理性利己人张顺难以理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张横脑里都在思考什么,在他想来许多复杂问题都可以简单地利益化。不过他哥一直都不打算让人看懂,从小时候就是这样了。张横的伪装层层叠叠真中带假,张顺觉得自己终究没法学得十成十,他只好放弃这些问题,放弃张横,也自暴自弃地觉得,得过且过吧。
              就是他哥这个居住环境得改一下。一离档口必定先洗澡的张顺迷迷糊糊地想睡了,却又被白炽灯一阵一阵地刺醒。好在他哥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光溜溜地钻进薄被里,环着他,如这十五日,人生前二十年一样,让张顺得以自欺欺人地想:他哥从未抛弃过他。
              顺理成章地睡了过去。
              翌日,张横及早地醒来。穿好衣服,梳洗完毕,他坐在床边呆呆地看了睡梦中的张顺许久。少年愉快仓皇的时光迅捷地在他脑海中闪过,就像一出总走不完的走马灯。
              狭小的房间里突然起了敲门声,张横霎时忆起今天不但是张顺可以罢市休息的日子,也是辖区民警回访的日子。
              真是……张横脑仁抽疼。这俩麻烦叠在一起,足以让他焦虑半天。他思前想后,觉着既不能让张顺发现这位民警小哥,也不能不让人家探明情况。于是他只好匆匆扫了尚在呼呼大睡的张顺一眼,用被子胡乱把他脸盖上遮住,以求能隔个音,便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便衣民警上月已经回访过一次了,看来是专人负责他这个前科深重的悔改犯。
              “张横先生……刚起床吗?”那个回访员做出熟络的样子,看着张横一头的鸡窝打趣道。
              “没有……你进来坐吧。”虽然已经脱离了那样的日子有些时候,但是张横看到警察这类人物莅临自家还是颇有些窘迫。他搓了搓手,拉开门,把年轻民警给领了进来。
              张横租的这间屋子是一目便可望尽的景象。戴宗入内后,目光巡视了一番,忽略掉一些横七竖八的居家用品,就只见床上一双裸露在被外的白皙的脚。张横眼看戴宗盯着自家弟弟的脚丫子那么久,心中不爽十分浓郁。顺子的脚丫也是你能看那么久的么。张横心里头酸溜溜的。他刚想呵呵一笑带走戴宗视线,戴宗却适时地发现了自己的礼节不周,转过身来冲着张横尴尬地笑笑,说:“你家里有客人吗?”
              “没有啊。”张横回答,“你说躺床上那个?那是我弟。”
              戴宗神情之微妙复杂让张横过小的脑容量一时无法辨别出其中具体蕴藉了怎样的深沉情绪。好在戴宗依然反应快,调整了表情,便开始了日常唠嗑。
              他没敢把一开始自己心里的揣测说出来,怕被这个前科深重的悔改犯追杀。
              ……对,他之前以为张横带了站街女回家,如果说出来,不得给人家哥哥削死。
              “咳……那个,张横先生,您现在是与您的家人联系了吗?”戴宗掏出笔记本和一枝三块钱的水笔,与张横对坐于两张小木凳上,低声严肃地开始询问。
              说是询问,倒是盘问更加恰切。张横对着这个小民警总是暗暗发笑而强压心底的郁结。他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回访员,面对被回访者老是谨慎而刻板,仿佛一脱离公式化的问询,触及被回访者的逆鳞,他们下一秒就会抄出凶器二进宫一样。
              不过面对有前科的人,这样的表现也并不奇怪。那些能沉稳面对他们这些人谈笑风生的,也是颇有经验,才敢放下心来吧。
              脑海里回荡着一直萦绕心头的想法,张横不觉自己已经晾了戴宗多久。直到他猛地惊过来,看到戴宗有些惶恐的眼神后才答复了他:“我弟是我半个月前撞到的,没想联系。”
              是他自己死活黏了过来。张横在心里头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把这后半句掖着没说。不过戴宗倒也不是很在意这茬,接着便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张横身形一僵。找工作永远是他们这些人要面临的最大问题。正经工地招长工势必要看他的出身,而一旦看到他那十年的经历,虽说劳动力日渐匮乏,但婉拒仍是他所碰到的最大的软钉子,直接扫地出门的也有的是。所以现在张横只能在白天四处找工地,打份毋须身份证的短时工,晚上再哼哧哼哧扛着小木盒出去,走街串巷地卖盗版碟。
              自然,在张顺面前他只会装作早上无事可做的模样。因为当年张父的事,张顺一直对工地有阴影。若是听闻他哥在工地搬砖,估计能直接找人把他给绑回去。
              可是,以他的学历资本,除了去干这些体力活,还能怎样呢?
              走老路。那种附骨之疽一般的想法又缠了上来,张横甩甩头把他们赶了出去。嘴上也把自己的近况说完了。闻言,戴宗深蹙着眉,道:“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
              张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卖盗版影像也是侵权犯法的呀。”戴宗接着道。
              张横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在这破民警的狗头上。
              这说的是人话?
              张横只好心情复杂地接着点了个头。
              “我们想想,你还能做啥工作……”戴宗这无谓的语气深深伤到了张横,可他也只能强撑微笑。就在张横被这人逼得几近暴走时,戴宗却忽然开口冲张横说:“你弟起来了。”
              张横满腔的不平之郁瞬息平复。他火速起身,回头看见脸上冒着冰碴子气的张顺。他只听得他冷冷道:“哥,这是哪位?”
              “呃,我朋友。”赶在戴宗出声前张横迅速抢答。张顺又问:“什么时候认识的?”
              言下之意,十年里头怂恿你离家的混蛋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张横深感匪夷所思。戴宗说话气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他的弟弟也愈发热衷于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惹人心烦心累。早知现今有如此多事端,登时被枪毙了才好。
              不过这过错,总是在自己身上的。张横抹抹脸,对张顺道:“最近认识的。他帮我租的房。”
              “噢——哥你和你朋友交情还挺好。”张顺说话腔调倒不阴阳怪气,只是佯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你不在睡么,平时那么累,就不打扰你了。”张横挥挥手,“快去刷牙吧,别在这满嘴口臭地跟我讲话。”
              张顺一脸憋屈,背过张横还隐晦地朝自己手里哈了口气再闻闻,那模样看得张横乐开了花,可他一看到对面的戴宗,又严肃下来。
              “你和你弟弟关系真好。”戴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似乎才想起手足情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张横对之报以一笑,心里的苦闷真是无人知晓。他弟已经快跟他闹翻了,结果这小民警还没有眼色地搁这扯皮。
              张顺把自己整理干净的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张横早就习惯他弟自带的高效洁癖属性,戴宗却看得一脸惊愕。只见张顺从两平的洗手间里旋风般地刮出来,四下见没有多余的板凳,便随意扯过一个空纸皮箱倒扣着坐了上去,端的是气壮山河横刀立马。张横看着场内这三国鼎立之势,颇为哭笑不得。
              见大局已定,奸魏笑眯眯开了口:“现在我可收拾好了,总能认识一下了吧。”
              于是东吴搅屎棍屁股稍稍离凳,跟篡位皇帝握了握手:“戴宗,你哥朋友,职业民警,管理浔阳片区。”
              正统刘汉帝胄大感欣慰,这脑子时常秃噜的破盟友总算没把他俩间的真正关系捅出来,要不然估计还等不到兵败华容道,他俩就先给曹魏灭喽。
              张顺倒是发了会儿愣。他对他哥的印象尚停留在多年前那个不怕天不怕地的小混混的阶段,至今对街头卖碟的设定也尚未适应,却不知当年的狗脸儿大爷是怎么跟条子称兄道弟了起来。
              魏文帝眯起了一双鹿眼,神情颇显波谲怪异。难道张横躲了这几年是去洗白了?他又打量起四周,觉得不太对劲,这洗得可是够彻底,当年叱咤风云的社会少年就真成了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了?
              他隐约记得,张横这货走前还跟他说了句:“我赚钱回来给你花。”
              真是个大骗子。他嗤笑,连带着眼神也不善了起来。
              季汉之主还搁那浑浑噩噩,傻笑着对戴宗说:“这是我弟张顺,浔阳市场里档口最大的那个海鲜铺就是他的。”
              张顺尚未来得及凉飕飕地接句“也是你的”,戴宗就快语道:“木川那家?颇有耳闻哪。”
              “怎么,难道我家店犯事了?”张顺话中带刺,满脸漠然地讲了个冷笑话。那种陌生感又在张横心里喧腾,他压抑不适,笑道:“你瞎想什么呢,是不是做生意做傻了。人家只是老是去你那儿买鱼而已。”
              戴宗顺势尴尬地点点头。
              张顺心里头自然清楚得很,他只是摆脱不了早年张横日天日地日government的行为习惯,想找这个条子的茬,却不自意能见着张横维护他的样子。大骇倒是没有,酸气是从心间裂缝里钻出来了那么些。
              接下来的话也就自然而然了。“那你也常去我那买鱼吗?”
              张横猛地一咬牙关,克制自己把“当然”二字说出来的习惯,只是道:“偶尔会去。”
              “那我挺幸运的。”张顺扯开微笑,露了俩从未改变的小虎牙,然后又在张横惊喜的视线下平静地用惨白嘴唇掩盖了回去。
              戴宗觉得自己是看不懂这俩兄弟间的交锋了,他踌躇了阵,终究趁机站起身道了别:“知道你最近过得还好就好,工作的事你自己想想,如果有问题就跟我说。”说到此处,他稍稍顿了顿,用一种谨慎的低音量说,“房租的事情不急,等你工作了一两年了再还我也行。毕竟……”他说着上下扫荡了已然坚壁清野的小出租屋一眼,叹道,“你也不容易。”
              我没什么不容易的。张横暗想。他只是稍微颔了颔首,示意自己明了,便要起身去送客。谁知位高权重的九五至尊却先自倨傲地站了起来,把破纸皮箱踹回原地,越过满面惊愕的戴宗先生,尚趿着拖鞋,清清爽爽芝兰玉树地戳在晨起昏黄的楼道里。
              “我送您一程。”魏文帝说,“哥你再睡会儿。”
              孙仲谋便被这股王八之气所摄,浑浑噩噩地走了。
              张横虽目睹了全程,却仍依着惯性起了身,他一脸呆滞地目送那俩人消失在楼道转角,耳听拖鞋皮鞋一起踩在大理石楼梯面的声儿,忽的眼角泛泪。
              这一幕熟悉得很。先前多少年,迫于飞扬跋扈的大哥张横的淫威,向来都是乖巧的张顺在迎来送往。
              今也如此。
              张横却从中感受到了明显的不同。那种不同,他说不出。
              他亦对此颇为遗憾。
              转瞬,他又想扇这十六天的自己一巴掌。
              他一直在张顺上找他所熟悉的部分,他所刻进骨髓的风采。
              只要张顺稍不遂他的心意,他就会在心中默叹,隐隐嫌弃。
              然而十年的决堤河水复不了岸,如何忘却,也终是一片鸿爪雪泥。他自己尚且变得面目全非,他又何必去强求,又有什么资格强求,人与旧年一样停驻原处?
              倏地想通此点,张横近乎于释然。他顺了他弟的意,回到床上,孤枕睡了个安眠觉。


            6楼2017-01-23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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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1-23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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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1-24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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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科好评——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1-24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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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炒鸡喜欢卤煮的文风等更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7-02-12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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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年一更系列。
                        目前走在一个在对话流与心理描写流间摇摆的过程……飚了一千多字的心理描写感觉自己辣鸡得要死:)不过这本来也是篇见证长篇文风转变的东西了,主要写给自己,也不为他人。
                        希望慢慢步入正轨,虽然后续剧情我完全没有想好:)目前大概了解发展方向是精简心理描写,加强神态动作语言描写,但要把握好度,要不然又开始蜜汁对话流……
                        我感觉骨科倾向太明显了,一种张顺随时准备表白的样子,很不安。我觉得我最垃圾的地方也包括情感的不深刻或者描写的不到位。
                        再看几篇江周文这个毛病就能好!相信我!【信你就有鬼了
                      前面的自行查阅吧懒得链接了……

                        张横是被一阵冰凉的酥痒扰醒的。他在白日梦里妄想着少年梦境里常出现的某国某类片女演员舔舐他的脸,却不知道外头的女优早已换了好几届。那女演员的动作很轻柔,留下来的竟然是股薄荷的芬芳……
                        这与梦中现实背道而驰的现实幻想,激得他猛然睁眼,将头一甩,过大的动作幅度,导致张横口水侧露的嘴径直把张顺手中捏着的沾药棉签给含了进去。
                        张顺:“……”
                        他哥的霉运真是如影随形,遇到自己如此,被一个陌生女孩打如此,连给他上个药,也能赶上这档子事。
                        不过,意外地,张顺并不想立即把那根悲惨的棉签从张横的嘴里提出来,而是恶作剧般地在里头捣了捣。
                        张横尚在浑浑噩噩地于春梦和现实间徘徊,虽口遭横祸,也毫无所觉。只是这个捣棉签以至于唇舌纠缠的动作实在过火,加之药膏所携的薄荷香,难免让张横想起了那张摇晃的铁床,那些交织的肉体。呕吐的欲望开始仅是波平浪静,然而面前模糊的白净人脸几近让他瞬时以为回到了惨淡漆黑的过去,不过片刻,张横便翻身往床下干呕了起来。
                        张顺赶忙把棉签掷进旁的垃圾桶,抚拍着他哥的后背给他通气。他着实被张横这惊天动地的反应吓了一跳,紧张之余还暗暗确认了上头的药有无催吐成分。
                        的确没有。于是张横从床边抬起头时,便不得不面对张顺探询的目光了。
                        “我……现在对薄荷有点挑。”张横信口掩饰。张顺不是没想起来他哥以前把薄荷蟹清汤喝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但他懒于再去戳穿张横也懒于再维持的伪装了。
                        伪装,伪装什么呢,过去的日子与心中的负疚?张顺实在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只想要一个与张横一同过好余生的未来,而不奢求拆解分离他的过去。
                        尤其是在送戴宗下楼后,戴宗面对张顺连珠炮般的质问时,流露出的茫然神情,更使他无意追究他哥谜一般的过去了。
                        张顺上楼的时候在门口吸了好一阵的烟,青春期被张横明令禁止的中华现在就光明正大地躺在出租屋门口,接受着三竿日头镀上的灿烂。约莫一小时前,张顺就是在微弱得多的晨光,与烟雾缭绕中,思考着他与他哥的未来。
                        其实张顺无所谓未来。于他而言,一开始接手木川海鲜店,只是伴着对离奇消失的哥哥埋怨,而顺理成章地子承父业。后来渐渐上了心,只想把店办得更大,吞并半个海鲜市场,最好再开间直供餐厅,好让衣锦或者褴褛回乡的张横,擦亮狗眼看看,他弟不是只能依赖他的怂包。
                        然后,兄弟俩扛起对方的所有未来,一起管着木川,把父母的这份希望延续下去。
                        木川已经被张顺打理得很好。接下来的张顺撞见张横也确非意外。先是熟络的摊主与他说近来有一个青年一直在木川附近游弋,他担心有人要勒索收费方才特意堵上的人。虽没料到是自送上门的张横,但当时张顺心底也仍有些隐隐的、雀跃的猜想。
                        遗憾的是宏图未能如张顺料想般徐徐展开。张横是找到了,但他对于回店的抗拒使张顺的构想举步维艰。本以为这应相当顺利的张顺,终于在十几天后,或者说触及到张顺不知的空白后,不可遏制地爆发了年轻人的心浮气躁。
                        张顺抽了一整盒的中华,壳子和烟头横尸门前。
                        他着实不想去碰张横那匿迹的十年,但好像要让他归来,又必须得知己知彼。矛盾在张顺心中自顾自地高歌,他抑不住胸闷,旋即被屋内传来的呼噜声给引了过去。
                        正在睡着回笼觉的张横眉头紧蹙,似乎遭逢了不妙梦境;身体蜷缩,背朝粉壁,毫无安全感的防卫姿势。
                        张顺心头猛地一突,一切内心的喧嚣都烟消云散。只有一个清晰的声音细细地响着。
                        “与他过好余生。”
                        对于尚属年轻的他俩,余生这个词似乎太过沉重。但张横在张顺身边一秒,张顺就把它拎出来审视一次。
                        余生沉重,十年漫长,且已错过。
                        什么鱼店,什么条子,什么其他的他所不知道的,张横所抗拒的,都见鬼去吧。
                        只是印在张横那张臭脸上的红痕仍很明显。张顺转身翻出了昨晚在南北药房买的薄荷药膏与棉签,开始往张横脸上涂涂抹抹。
                        看着那些曲起的沟壑平展开来,张顺心也渐渐安定。
                        即使对薄荷过敏,又深爱着薄荷螃蟹汤,又有什么所谓呢。


                      30楼2017-02-17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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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f上跑过来 lz快更新哈哈哈哈哈哈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7-06-19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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