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个人都习惯于把自己归类于一个团体。
我们享受孤独，却又不能失去同伴。
美的和丑的，战/争狂热分子或反战主义，男人和女人……
或者……日耳曼或非日耳曼。
动物们会习惯性地对不同的种群产生排斥，但鸽子和麻雀尚且不会相互厮杀，而人类却演得更加激烈。
这便是一个人类种/族之间极端相互排斥的时代。
我们向任何神明祈祷，或跪在毛毡上默念任何经法都毫无意义，只能选择用鲜血为这个时代染上色彩。
而身处这片血色风暴下的我们，则更为特殊。
六/处*赋予了我们新生，——“El dorado”
（六/处，MI6，英国战/时谍报机构军/情六处。）
我们像沼泽里的蚂蚁一样微不足道。流血，死亡，不过会给巨大风暴带来一丝微光。
但是在这个身不由己的时代，我们无可奈何。
只有为自己的心战斗至死。

壹．风暴
1938年11月9日*
（水晶之夜是指1938年11月9日至10日凌晨，希特/勒青年团、盖世/太保和党卫/军袭击德国和奥地利的犹太人的事件。"水晶之夜"事件标志着纳粹对犹太人有组织的屠杀的开始。）
德国的街上到处都是身着军装的面孔，冬夜的寒风凛凛，我冷的一哆嗦，把大衣领又往上立了立。前面路口鲍尔曼正迎面走来，他似乎没有看到我。
我匆匆扫他一眼，把半张脸藏在衣领后面。
算了，还是不和他打招呼了。纵然平时关系不错，可是现如今我犹太人和他德国人的身份……虽然他并不在意，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种莫名的尴尬在我们之间蔓延。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莫名其妙的回不到从前了。我低头叹了一口气，匆匆从街边走过，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不想这些了，表妹一家还在等我回去吃饭呢。
“雷斯垂德 ？”鲍尔曼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带着几分试探的惊喜。
“厄……是我……鲍尔曼……晚好……嗯？”不等我说完，鲍尔曼却突然激动的拉起我的手，向与我家犹太街区相反的另一边跑去。
“嘿！鲍尔曼，我说，你还没有这么想我吧……你是爱上我啦？行啦鲍尔曼，我保证，以后见到你绝对马上扑上去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诶鲍尔曼，别闹了，我要回去了，你知道的，我表妹一家在等着我呢！”我一阵调笑他却始终无动于衷，我有些生气的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无比用力的钳制着我的手腕。
“雷斯垂德，安静些！跟着我，快跑，快！”鲍尔曼全无平时跟我开玩笑的兴致，拉着我不要命的狂奔。
“好好，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嘟囔道，跟着他的脚步越跑越快。终于，在我体力透支快到极限时，我们冲到了他家。他用颤抖的手迅速打开家门，把我推进去后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合上。
“到，到底怎么啦？”我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嘘——”鲍尔曼把我按到沙发上，“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怎么了？你不会把我表妹搞怀孕了吧？嘿！这可是大事！我绝饶不了你！跟我……”
我还没调侃完，鲍尔曼却打断了我：“雷斯垂德，你表妹不在了。你表妹一家，都不在了。”
“鲍尔曼，这可不能开玩笑！”我有些颤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我知道的很清楚。
我是法裔英国人，来德国读大学，借住在表妹家里。大约半年前，德国人就开始对犹/太人实行种种不平等压制，姑父丢掉了犹太学校校长的职位，姑父的父亲震怒之下不知跑去理论过多少回。可德国人对他的回应都是一阵乱棍打跑，甚至最严重的一次还开了枪。老爷子几个月时间里憔悴了不少。
“我很抱歉。”鲍尔曼把手搭上我的肩头。
“那我，宁愿你，把她，搞怀孕。”我感觉气有点喘不过来，天旋地转之中心脏跳动得快要衰竭了。
“今天我爸爸说他要加班。这么冷的天，我觉得不对劲，跟过去一看，果然，他们行动了。”鲍尔曼握住我颤抖的手，“别怕，没事……看开些，好歹，……好歹你在这儿，你是幸运的那个……”
我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们……都被抓走了？”
鲍尔曼面色沉了沉：“当场处决。”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是今天早上爷爷还在餐桌上，敲着他的拐杖，用他饱经风霜却依然神气的粗犷的大嗓门，信誓旦旦的说，要再去找德国人理论。表妹还在一旁为爷爷加油鼓劲，顺便偷偷把她不爱吃的胡萝卜挑出来，为此还被姑妈说了一通。表妹的古灵精怪，姑妈的温柔贤惠，姑父的谦和博学，爷爷的正直勇敢，餐桌上的面包都还历历在目，热气腾腾的牛奶的香甜甘美还在舌尖萦绕……一下子，就都化为泡影了……
“本来今天只抓壮年男人，可是抓你姑父的时候你姑妈和表妹还有爷爷一阵闹……就被……当成典型……当场……”鲍尔曼拭去我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们怎么敢!”我痛苦地闭上眼睛，鲍尔曼皱着眉把我拥入他的怀抱。
“是谁给他们权利这样做的？！上帝什么时候赋予了他们这种权利？！”我在他怀里隐忍着怒骂，不知过了多久，才低低呜咽着，沉沉睡去。
而事实上，可以用来问凭什么的事情，太多了。
我缓缓向我的长官麦考夫特阐述完那段噩梦般的回忆，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眸，问道：“所以，我可以加入El dorado了吗？”
“我已知道你为何忠诚与我们，但是，”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扬起一个完美的假笑，“不知先生是如何来到英国的呢。无冒犯之意，但是我得确保，您不是坐着第三/帝国的战斗机来的。”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鲍尔曼就已经带着一个木制的大手提箱立在我身旁了：“我想，你最好快点动身。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一切，你只要逃出德国，就安全了。”
他把手提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介绍给我。里面最显眼的位置有一个小药箱，药箱似乎是刚买的，里面有一点儿医用酒精和止血绷带还有各种药物；药箱底下还有几身衣物，并不很精致，但洗的很干净，看起来都是鲍尔曼的；衣服旁边是一双新买的皮鞋，皮鞋下面有一身精致的背带裤和衬衫，鲍尔曼说这是他今早上街买的，觉得这一身很适合我。
我在他的催促下赶紧收拾好自己，拎上手提箱，我们一路小心翼翼的走到火车站。
“喏，给你，这两个可千万收好。”临行前，鲍尔曼递给我两个布袋，“这个里面可是我全部的家当，我今早去把帝国马克换了些英镑来，还给你买了张去法国的火车票。到了法国你再自己想办法回英国去吧，你父母肯定很着急。”
我打开了另一个布袋，里面是一把寒光凛凛的手枪还有几盒子弹。
“这个给你，路上防身用。”他笑了笑道，“真怀念和你一起在草坪上练射击的时候，希望你真的碰到危险的时候不要像那天一样次次脱靶。”
“谢谢……”我紧紧握住他的手。
“谢什么，照顾好你自己。”他把我扶上火车。
火车的汽笛呜呜作响，我向他挥挥手。
……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那么，六处允许我加入了吗？”
“不胜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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