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机会让四娘进宫，看看我曾每日穿制服佩剑守护的地方，也算有生之年】
【三十年成日出入宫闱，随侍圣人梨园亦没少来，属于我甚至有我一份的热闹却久违了。再没有熟悉的脸，好在，还有她的背影，便已是最大安慰。来之前禁不住庆团撺掇吃了她的面，面对山珍海味便都没食欲，只瞅见橘子，好奇比家里买的能好吃到哪去】

我独坐了甚久，从不搭五讪六，便显得有几分不合群的孤独。
却也没什么，至少有橘子陪我。
之前有人说这场鹿鸣宴是为橘子开的宴会，我十分意外，故而在惊愕之下多剥了几个橘子，想着一会儿口渴的时候吃。却不想被人觊觎了。
我盘腿，抬眼望向他，看出了他周身不寻常的气质。我便又拱手佯装一副礼貌样子。
“这位壮士想必……很大岁数了。”
“一般文人都是显老，我猜，壮士很是能打。”

【已习惯被人提及年龄。这么个小不点一说，反不觉有什么。将剥好的橘子伸长手递一半给他】
是啊，臣已五十有二，在左卫任职。
【其实我认得他，蔺娘娘的孩子嘛，长了一张注定享福的脸，让人看一眼就喜欢】
殿下怎不去找举子玩玩？

我见好就收地接过了他递来的橘子，又礼尚往来般拿了一颗自己剥好的给他，这般一来二去便成了剥橘之交。
他说自己有左卫官衔，是个武将，定然是有一身好功夫。果然这个忘年的剥橘之交让我内里觉得占了便宜。
“橘子玩玩？”
人家剥的橘子已经在刚才被我吃了，我望着手上的橘子汁很是困惑。后来我琢磨片刻才想起，他们将这些文绉绉的士人叫举子，科举及第才有的身份。
“不了。他们所谓的经纶才思到我这就一文不值，反倒是刀剑执仗的壮士让我敬佩得很。”

【噢，他好像分不清举子和橘子，那怎么办呢？我瞬间陷那一夜被十六娘批评故事讲得烂一样的沉思，和小不点大眼瞪起了小眼】举子啊，就是...
【噢，原来他知道啊。一瞬间更石化，他都懂的东西，我怎么解释不清呢。还是把已剥好好一会儿的橘子分他一半】
殿下喜欢吃橘子？臣所知武艺最高强的人也爱吃橘子。

这送出去的橘子被退回来一半本身不是一件叫人多开心的事情，但我还是下意识一口吞了。
橘子并不是我的最爱，鸡腿才是。可鸡腿吃多了总需要橘子的调剂，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可，尤其是当他说起武功最高强的人也喜欢吃橘子，我的眼瞳不觉一亮。
“壮士可知道武艺最高强的人是谁？”

【可爱的小孩子，“啊呜”一口吃橘子都格外可爱。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又剥一个，还是一人一半】
人外有人。武状元谢靖丞是本届武举武艺最高强的人，而我所知武艺最高强的，是一个做到了所有人都认定她做不到的事的女人。

一盘橘子少了顶上的几颗便不再是小山峰，反而叫橘子皮堆满了桌案。我有了一丝饱意，只咬开橘子瓣的一个小口吮吸甜汁，腾出的一只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叫他坐近一点。
“这位谢靖丞状元可是颍川谢氏出来的？这姓可真耳熟。”
吸干了一颗又去吸另一颗，时不时插上几句嘴，对这位壮士的眼界简直服上加服。
“那女人可跟谢状元打过一架定个胜负输赢？”

【橘子，还有这种吃法吗？被萌到，迟钝地满满挪到他身边】
那女人是我姐姐，主攻剑术与骑术，又在民间行走多年。如果谢状元和她在马上比剑，未必能赢。不过啊，这么厉害一个人，都不会咬开橘子吸着吃呢。
【说着话眼神不由飘忽起来，寻找四娘的身影，终于看见她在吃鸡腿，放下心来】

“原来是令姐。”
竟一家人都这般厉害，我惊讶地将没有汁的橘子囊丢在一众果皮里。这般行迹长辈们从来不许，今日没有长辈，只有一个讲故事很是吸引人的壮士。
“连谢状元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不曾武举么？可有官职加身？”
想来是比宫中武馆的师父厉害得多，我歪头望着他，像是看小人书里的神仙。因为眼神很是郑重仔细，便免不得顺着他的眼神瞧见了不远处的鸡腿。
“壮士你可知道那边那位夫人手上拿的，可是比橘子更不得了的吃食。”

【她没有参加武举官职加身，甚至如今居无定所。可只有这样一个孩子懂得，这个世界亏欠她什么】
她不考武举也能行侠仗义，她还喜欢打马球。
【成长，使人痛苦。而他还小。身为金枝玉叶，他需要懂的必寻常人更多，而且慢慢都全部会懂，更不必急于一时。仍剥橘子，自己吃】
是吗？不知道。不过那位夫人也是个了不得的人。
【提到她，上扬的嘴角都更放肆了些】

橘子吃多了很容易上火，我因为他给我讲了很多奇人轶事的缘故，也甚是愿意为他倒一杯温热不烫的白水。文人爱喝茶，武将就要喝酒，而我如今算不得文武，便只能喝白水。
其实也是好滋味。
“侠客和将军，果真是最得爽快的身份，壮士你与令姐占齐了。”
我将白水给他递了过去，便开始端详他口中的这位了不起的夫人。他的笑容，我看不懂。
“这个了不得是哪个了不得？”

【我不过仰仗十六郎和曾经的妻族，这么些年一只浑噩度日，不过混口饭。我不知道泽生是不是自己想离开，但无论如何，她现在做的，都是她想做的事。她是我姐姐，可我怎么完全不像她】
【幸好，我生而平凡，亦甘于平凡，而有此前提的幸福近在眼前。我想说她是这个世上最美最可爱的女子，我想说她让不再懂爱的人重新懂爱，可这些，为何要说给别人听？】
她是内子。

我一愣，便宽袖一甩，挡住了那夫人的身形样貌，能看见了只余下了一只吃了一半的鸡腿罢了。
既然是他的内子，自然不好多看。
”壮士是要把自个的家室亲戚都讲给我听？“
我当然是想听的，这便从奇人轶事变成了单纯的八卦。
”其实我还是想找一位厉害的壮士指点我棍棒刀剑，你那位当世第一的姐姐我不敢觊觎，她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来做，谢状元既然是状元，我怕也请不动，壮士你看，令夫人与我都爱吃鸡腿，叫她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