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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曾想过辗转十多年,还会回到韩国,歌舞升平,多么可笑,华丽的外表下掩盖的是韩国残破不堪的身躯,每日叫嚣着,呻吟着,骄奢淫逸的国家蛆虫不断蚕食着这个垂暮的身躯。
战国七雄,韩、赵、魏、齐、燕、楚、秦。七国之内秦国最为强盛,韩国最为羸弱。
此时的秦王嬴政已经上位,逐渐把控权力,执掌朝政。
而韩王安自即位时,韩国已经形势危机,此时韩国危如累卵,处于灭亡边缘。
也正是这个时候,卫庄在鬼谷学成之后终于回来了,回到了韩国都城,新郑。
卫庄站在紫兰轩——达官贵族聚集首选之处。他此刻在紫兰轩二层阁楼上,手持一杯血红色美酒,美酒月光陪衬的夜色下,更显妖艳美丽。
从紫兰轩二楼可以很好的俯视来往的人,王侯公子,抑或是那个人——如果韩国的王宫中还有一个人清醒,那便是他,韩非。
白发的男人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讽刺的微笑,身后的鲨齿露出一点红光,然后隐匿,他看到了韩国的九公子——韩非。
不久之后,一夜。夜色浓郁,但是紫兰轩依旧灯火通明,歌乐声声。室内用檀木制桌,貂皮为毡,木质建筑外皆刷一层黑金色,更显奢靡和尊贵。
桌案上,金制酒杯外雕刻着繁复的蛟状花纹,杯中放着琼浆玉液。桌前,卫庄饮尽一樽酒,回头,看向眼前的人,目光凌厉却又隐隐有些期待。
“天下寥寥,苍生涂涂,诸子百家唯纵横。又有谁能想到在这小小的紫兰轩中,竟然隐藏着卫庄兄这样的鬼谷传人!”紫衣男子开口说道。
这个紫衣男子便是韩非,韩王的第九个儿子,韩国中最不像却也最像王子王孙的男子。因为韩非有着同一般韩国贵族一贯的奢靡,这一点上最像韩国的贵胄。同时,他却有着非同一般的远见,他曾经提出以律法以振兴韩国的策略,虽然尽数被王上和贵族驳回。可是就这一点上,卫庄和韩非不谋而合,他们都认为如若使得韩国强大,必从变法之道,所以向来隐匿踪迹的卫庄这次回韩国却向韩非透露了行踪,才有了这次会面。
“一怒而诸侯惧 安居则天下息。每一次鬼谷弟子在世间现身,都必掀起惊涛骇浪,卫庄兄龙潜于渊多年,突然回到韩国,又会给韩国带来什么呢?”韩非说。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韩非几乎第一眼就能感受到他的不凡。每一代鬼谷弟子,一个是纵,一个是横。纵者阴也,闭也,沉默也。横者,阳也,开也,恣意也。每一代纵横弟子,鬼谷传人,都是天下的霸者。每一代鬼谷子,一生只收两名弟子,一个纵,一个横。卫庄是横,盖聂是纵。
几乎在卫庄刚到达新郑的时候,韩非就已经收到来自暗探的消息了,说这一代鬼谷弟子中,横剑者卫庄暂居紫兰轩。于是韩非急忙赶来,欲探虚实,况且紫兰轩最容易掩人耳目,所以,韩非便亲自来了。
卫庄盯着他的眼睛,开口:“你心里不清楚吗?韩非?”
有趣,当真有趣,希望你可以匡扶这个已经腐朽的韩国,否则,只有将它推翻重建,才有可能强盛起来,当然,我不介意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卫庄也早已知道韩非的身份,他甚至故意放出消息给韩非的暗探,因为他也想会一会这个或许会成为韩国救命稻草的男人。
既然卫庄这么说,韩非便已经猜到了卫庄的大部分用意,于是便顺水推舟的说:“现在韩国朝中一派以张开地为首,另一派则以大将军姬无夜为首,这两大势力犹如两块相抵的大石头将韩国压的死死的。想要打破平衡就必须再两块相抵的石头中间钉入一根木锲。”
张家在韩国多代为相国,这一代,张开地为韩国的相国,自然成一派系。姬无夜为韩国百年来最强之将,手下有夜幕一大杀手暗探团,而且掌握韩国军权,挟持韩王安。所以实力强于张开地。
卫庄心下立刻明了韩非的目的,并稍稍惊讶于韩非直白且明确的谋略,于是稍加试探,说:“你是要我帮你扶持第三股势力?”
韩非稍稍思考,心下已知道卫庄早已在心中选中自己,否则也不会说出帮助他的话,于是先赞誉道:“在一滩死水中制造波澜,然后在乱局中纵横捭阖,不就是鬼谷一派的精义吗。”但是旋即又说破心中之事:“但我很好奇,要打破这种平衡,为何卫庄兄要选我?”
卫庄说:“你觉得呢?而且选中你的好像不只是我一人。”
张家也选中了韩非。不过卫庄意不在此,他不在意对方是谁,也不想扶持所谓的第三股势力,他一直认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为此,他倒是觉得不如就将姬无夜杀了其手下皆为自己所用来的简单些。索性就转移了这个问题,而且,他倒是很好奇为什么韩非会选择张良——张开地的孙子来进行合作。
韩非似乎也是看破了卫庄的心思,仿若有些委屈地说道:“张良,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祖父才给我出这个难题。”
卫庄当然不相信且一眼便看穿韩非的话,开口有些嘲讽地说道:“能让李斯都避退三分的你,除非你自己想做,否则没有人能够操纵你。”
李斯是秦王身边最信任的文臣之一,和韩非同样师出荀子。
韩非似乎是看出了卫庄语气中的三分嘲讽,三分坚定以及几分不可言说的意思,索性坦诚道:“要做成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隐晦的话语中,已经悄悄地完成了一些计划,试探出一些可以合作的基础。
卫庄也坦然地说道“呵,接下来该轮到你向我证明你值得我帮。”
这是卫庄的思考方式,最直接最真实的最简单的合作基础就是共同的利益。
话说到如此,韩非也大抵明白了,于是他给卫庄留下了一个木盒,然后转身,突然回头笑着对他说:“卫兄珍重啊!”笑着走出去,消失在卫庄的视线中。
卫庄朝窗外看去,直到韩非的视线消失在视线中才回头看他留下的木质盒子,其实这个盒子暗藏机关,若非是真正的鬼谷传人不但可能打不开木盒,反而极有可能为暗器所伤。若是真正的鬼谷传人则可以轻易地打开此木盒。
卫庄拿起木盒,用鬼谷纵横之理轻易解开,发现里面正有一帛书,上书《五蠹》。
“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
不期望和古人一样吗,不遵循依据旧规吗,而是研讨当代的情况,据此采取相应的办法来治理这个韩国吗。
有趣,事情正变得越来越有趣。很好,韩非,让我看看,你会缔造一个怎样的韩国。
“仁义用于古而不用于今也。”
仁义可以用于古人但是不可以用于今人。可是你想怎么做呢,韩非?
五蠹的全卷在自己的手里,而嬴政手中是韩非故意流放出去的五蠹的残卷。所以,韩非是存心让自己保护全卷。说不定,此时此刻,或者明天后天七国之内的人都会知道卫庄是鬼谷传人以及卫庄手中的五蠹。
忽然又想起韩非临走时的笑语,卫庄捏碎了手旁的木盒。
听到动静,紫女走进来,看到了卫庄此刻的模样,又结合韩非临行时候的神态,暗自揣测出了一些。
紫女是卫庄手下为数不多的忠心手下。
紫女大胆开口,却似乎有些许试探的意味,说:“听说赢政也欣赏这篇五蠹,不知李斯做何感想。”
卫庄不快,说道:“你是说,五蠹的残卷?呵呵,在政客眼中,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绊脚石,一种是垫脚石。任何强过自己的人都是潜在的威胁,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和韩非同样师出荀子的他,会如何对待与自己师出同门的韩非呢?我还真是,拭目以待啊。”
紫女有些不解,问道:“那么张开地,是否已经把韩非当作自己的潜在威胁?”
卫庄反问道:“韩非会甘愿当别人的垫脚石吗?他们恐怕早已合作。”
紫女问了另一个问题,问:“不过韩非想聚集朝中的新生力量,看起来并不容易。”
卫庄不可置否,反而问道:“你觉得他是想聚集朝中的新生力量,而不是毁灭吗?”
紫女疑惑地问:“主人?”
卫庄说:“如果这个腐朽的韩国还值得守护的话,那韩非还有可能聚集力量,但他的对手是姬无夜,以及一个傀儡般只懂得骄奢淫逸的韩王。”陈述了韩国的现状。
紫女心下明白卫庄的目的是消灭姬无夜,取代他的地位,于是接口说:“那么——”
卫庄淡淡的说:“静观其变。”
紫女应道:“是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