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1.
他再次睁开眼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
“霍琊殿下,”熟悉的声音透着苍老和颤抖,他循声看去,看到的妖老态龙钟,如同少女时的装扮,青绿色的衣裙,头发上缀着小小的珍珠,却佝偻着腰背,“能再次看到你醒来,真的是太好了呢。”
霍琊舔了舔嘴唇,想开口说些什么,思维却依旧呆在梦境。
他睡了很多年,做了无数个梦,没有一次想过睁开眼睛。每一个梦境都以游浩贤的死告终,然后在下一个梦境,和游浩贤重逢。二月雪,六月雨,从雪月风花到风烛残年,他感觉他陪着游浩贤度过了无数个轮回,然后睁开眼才发现,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他闭上眼想继续睡,梦回不到原来,上一个梦境,游浩贤拿着一把匕首捅穿了他的心脏,对他说,永别了。
梦境就变成了一片灰色,他分明看游浩贤眼睛里全是泪水。
“殿下,我是来向您告别的。”
有人的声音阻断了他的入睡,也唤醒了他的神志。
“你也要走了吗,小沫。”他的声音很哑,沙哑的他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声音。”你也要,死了吗。“
“很抱歉,霍琊殿下。我们,不能再成为您家的一员了。这是我们所有人想对殿下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轻轻的呼吸着,空气重重的碾压着他的心脏,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他曾以为,游浩贤死了以后,他的心也跟着死了。如今这颗心脏却在他胸膛,依旧痛苦着跳动着,告诉他,所有人都要死了,只有他还活着。
霍琊摸了摸眼角,原以为会是湿的,却什么也没摸到。他看向小沫,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想起了她少女时的模样,步摇上的玉坠撞在一起叮铃作响。
妖大限将至的时候,会去埋骨之地,提前百年出发,到了之后一闭眼就再也不会醒来。
龙与天地同寿,他也曾以为自己会一闭眼再也不醒来,却没有想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地浩渺,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游浩贤费尽了心思斩断的他们之间的诅咒,成了他另一个的诅咒。
“其实同生共死,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诅咒。”
我会救你的。
”霍琊,是个骗子。“
2.
人是会老的,龙的诅咒对于一个人,只能生效一次。
游浩贤用妖术将自己的容貌凝固,却不能阻止身体的衰老。再后来他坐在崖边晃悠着双腿,计算自己生命的时候,会觉得人的一生,区区百年实在是太过短暂。他坐在罪骨之岛的崖边,看着月光被潮水举起又击碎。霍琊在他背后环抱着他,脸颊相贴。
”游浩贤。“
”我在。“
”游浩贤。“
”我在。“
”游浩贤。“
”我在。“
着条黑龙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他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回答着,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