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林,桃花灼灼。
一绿衣女子正笑意盈盈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唔,灼灼其华”她歪头想了一下,似是想不起来,眨着眼笑问身旁白衣男子“灼灼其华下一句是什么?”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清秀俊朗的面容上浮起笑意“之子与归,宜其室家”语罢,挑眉轻笑“你肯定没忘,之子与归,宜其室家?莫非你在提醒我你想嫁给我?”
她鼓起嘴,状似不满道“是啊,难道你不想娶?”
他抬手温柔的为她抚去发上飘落的桃花瓣,还未开口,她似乎有些急了,追问道“你不想娶我?”
他拥她入怀,声音很轻很轻“桃夭,我此生非你不娶”
她的头枕在他肩上,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意蔓延到眼里,似要溢出。
几日后,她旧疾复发,病情渐重,对着他道“墨竹,我快要死了”
墨竹心头微震,心里哀伤万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温柔安慰“不要胡思乱想,我会为你找遍天下最好的大夫,你以后再不许说这种胡话”
她重重的咳了几声“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子,墨竹,我想在最后的时刻去趟桃花林”
他抱着她,来到十里桃林,桃花开的比往日更盛,满目皆红。
“听到你说那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死而无憾。我希望你这一世能安稳平乐,我死后,你就忘了我吧”桃夭气息渐弱,却依旧笑得嫣然,如此时的桃花。
微微细雨飘下,他抱着她,早已泪流满面,她从不曾见到他哭,可此时他却哭的像个孩子,清风拂来,吹落桃花片片,落了他们一身。
他把她葬在了这十里桃林,墓碑铭上亲手刻下:墨竹之妻桃夭,刻痕很深很深,似是用尽了毕生力气。
墨竹抱着一把桃木琴,盘膝坐在墓碑前,十指拨动,是一曲《桃夭》,她最喜欢听的曲子。琴声不似往日欢愉,透着彻骨的哀伤,回响在桃林。他抚了一夜琴,桃花也簌簌落了一夜,而他也一夜白了发。入眼处,那座墓,已是一座桃花冢。
墨竹缓步走出十里桃林,脚步轻浮,踩着桃花铺就的路,白衣,白发,背影萧索孤寂,仿似天地间只余他一人。
他拾阶而上,一步一步,步履缓慢而沉重,走了不知多久,青林掩映间,一座古寺若隐若现。他回首,望了一眼山下那片桃林,转身走入青山绿林中。
他削了发,披上一袭袈裟,自此以后,红尘往事皆已成空,或许,我终会忘了你吧。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唯有青灯古佛相伴。
又一年春,窗外弟子新植的一株桃花开了,他手持一卷古经,不经意抬头,桃花灼灼,摇曳在微风中,他有些痴痴的望着,蓦然想起曾经有一个绿衣女子笑意盈盈的吟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原来那已是很久远的事了。
桃林中似乎还回响着她的欢声笑语“墨竹,我躲起来,你来找我”话音刚落,人已跑远,他背对着她,嘴角倏然上扬。她藏的太好了,他找了许久,才找到她。
他声音中透出一丝害怕“以后不陪你玩这个游戏了,我怕再也找不到你”
“不怕,即使你找不到我了,我也会去找你”
可是这次她躲起来了,而他穷尽一生也不会找到她。桃林中起了雾,烟雾缭绕中,她的声音愈来愈远,渐渐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有泪滑落,浸透了泛黄古卷,浸染了悠悠岁月。
他知道,那片十里桃林终究不过是一场梦,梦里什么都未留下,只余一座桃花冢。
我默然合上书,心中微闷,只余一声叹息。书中的结尾,方丈圆寂前口中吐出两个字,微弱而又清晰“桃夭”那是她的名字。他终究还是没能忘了她。
我想,爱一个人,或许便是,把他放在心上,一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