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识此刻正在书房内苦恼,便听下人禀告:“大公子,欧阳公子来了。”阴识正坐于桌前,整理了一下衣襟便道:“进来吧!”欧阳克缓缓步入,轻手关门。阴识看他拄着手杖,虽步履缓慢,却也走的极稳。看来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并没有做无用功。欧阳克在他身前站定,正欲行礼,却听阴识道:“不用拘泥,坐下说吧!”欧阳克便直接坐下:“不知公子找我何事?”阴识手拿竹简,淡笑:“不如你猜猜看?”欧阳克把玩着折扇,略微思索道:“我听闻王莽派荆州牧发兵两万攻打绿林,如今溃败,以至于绿林军增至数万人。此战亦是鼓舞起义军的士气,各地农民豪强也都纷纷起义。南阳刘縯号称自己是高祖九世孙,而后又招养众多门客,今乃乱世,他势必会趁机起事。刘家与邓家关系亲密,而邓家与阴家又同气连枝。公子担心是,若刘縯起事,邓家不可避免的会参与其中,而阴家更是难以推诿。当此时,朝纲不稳,王莽定会派重兵剿灭叛乱,如此一来,阴家便处于被动不利的局面。”阴识听闻,不由赞叹:“猜的不错!你果真是个玲珑聪慧之人,丽华和兴儿交由你来管教,确实让我省了不少的心。”“那大公子为何还要忧虑?既知后果,不如先发制人。”阴识起身叹道:“阴家有组训:不准阴家子弟参与战事,且要远离朝堂。这些年我殚精竭虑,为的就是在乱世中,保全阴家。”欧阳克作为后来者,虽非生于中原,却也微知史事,西汉王莽之后,便是刘秀的天下,而刘秀。。。。。。想到这里,他合上扇子:“阴家虽强,可却难以抵挡天下大势。若是不做决断,只怕日后难以自处。”阴识起身踱步:“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唯今之计,且走一步看一步吧!”阴识回眸看他,放下竹简:“你有心事?”“嗯,公子可知刘秀,我担心丽华她会被人利用。虽然丽华伶俐机敏,可到底是大家小姐,涉世未深,难免被有心人所骗。”阴识目光一闪,面色微沉,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是说刘秀也许会哄骗丽华,到时候让阴家成为他的助力?”欧阳克点头,阴识哂笑:“刘秀这个人看似优柔寡断,实则深藏不露,不可小觑。万一丽华参与了他们的起事,那么阴家势必会受牵连。”欧阳克忽然起身:“遭了,丽华定是跑出去了。”阴识不由抚额长叹:“唉!我就知道她不会安心呆在家里的,本来要你教她功夫是防身所用,现在可好,倒让她用来逃跑了,影士也阻拦不住。”“不如我带人去找找,她所去的地方,无非就是南阳或者宛城,要找应该能找的到。”阴识走向书架,书架左边便是窗口,他随手拿了一本兵法,便翻看起来:“等会让兴儿和奉儿去,你就不必去了,明日我要外出,可能会在外多待些时日方能回来,你留守在家。”欧阳克听闻,抬眼看他,只见对方专注地看着竹简,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温润柔和,人也不似平日冷淡疏离,令欧阳克心中涟漪微泛。阴识见他不答话,便抬眸看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欧阳克认真的看着他:“公子为何如此信任我?不怕我做出对阴家不利的事情来!”阴识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我阴识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相信你,亦相信我的眼光。”欧阳克听罢不由大笑:“公子竟会真的相信我的说辞!不怕我欺骗你吗?一般人都有双面,一面阴暗,一面良善。可我与别人不同,我只有阴暗的一面。”阴识不语,只用一双精致的眉眼看着他。“我从小就学会了冷漠自私,学会了如何算计别人为自己谋利,更以抢别人的东西为乐,看着别人失去的痛苦,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公子似乎看走眼了呢!小心阴家会易主!”阴识看着他微笑的把玩着折扇,似乎说的并不是他自己一般,便怅然道:“你又何苦故意贬低自己,我信你所说,并非没有原因。上次我让管家给你定制服饰时,样式与众不同也就罢了,可要找同样的材质,整个新野却是遍寻不得,此为其一。其二便是你的举止言谈和文书字体,这是长期的习惯所致,再高明的伪装也会有破绽,可我观察多日,并未发觉。再者就是你手中的折扇,可否接我一观?”欧阳克随手递与他,阴识展开折扇道:“你的扇子似铁非铁,敲打之下,其音铮铮,刚硬之余又不失轻巧,次伯虽愚,却也知晓,此物非我朝所有。”欧阳克坐下,用细长柔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扇子,用似喜还忧的眼神看着扇子,对阴识道:“此扇是我叔父在我十岁时送我的,我也不知来历。如今它已伴我17年了,从未离身。”阴识低语:“此扇与你气质甚为符合,且相随多年,难怪你如此爱惜。只是在你心里,应该是送扇的人更为重要吧!”欧阳克神色一敛,微嗤道:“某不知原来公子如此喜欢探人隐私!”阴识微笑:“不然,我又怎会如此信任你!”其实他要如何对他说他之所以对他如此信任,不过是被他刚醒不久时那深入骨髓的绝望所震惊,被那双绝美桃花眼弥漫的泪水所打动,那种刻骨的自我厌恶以及满脸的悲愤之情绝不是装出来的。而今听他如此刻意的贬低自己,便更加明了:没有人生下来就会算计别人,更不会以夺取别人的东西看着别人痛苦为乐。除非这个人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或者说他活着就是一种折磨。想到这里,阴识忽然怜惜起他来,对一个男人心生怜悯,他自己也感觉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