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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文章】[灼灼] 良莲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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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已拿好剑在你家门外等你了😂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7-04-10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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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7-04-10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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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7-04-11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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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世史简偶尔也会提起一笔,儒家云淡风轻的三师公,日后的开国良相绝世留侯,在故国飘摇而逝的这一段情,随着佳人泉下销骨,也就不再有新的情节。而后人自然无从考证,彼时连颜路都被他小心地瞒着,藏住所有可能的端倪,天下只有那么寥寥几人知道她还活着。
        他始终是聪慧通透的一个人,传闻江湖上关于流沙里多了个名叫赤练的女杀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听起来好像和她青葱年华的音容笑貌毫无干系,他却刹那了然。那时窗外恰巧也正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他伸出手,一滴清清的雨珠从树梢凉凉地坠在他掌心,宛然是遥远的从前,戏园子里别有一番滋味的巫山雨大,那少女低垂着眸子,目光似有似无地总是在他身上徘徊,嘴里曼声柔柔地嗔怪:“人家的新裙子都淋湿了。”那厢韩兄分身正事,他便陪着她,听她在雨幕后头叽咕着九哥哥这出戏的动机不纯。他哪敢接话,笑意憋得腹痛。忽然她却停住话头:“小良子,你看,雨停了。”她站在回廊旁翠色高大的树下,回过头看着坐在廊下偷笑的他,那句话拖着俏皮又跳跃的尾音,又好像带了些切切的烦恼,没来由地蹦出来:“哥哥说要和你一起看戏,所以我穿了新裙子。哎呀,你们不懂的啦。”
        然祖父离世,韩兄冤死,家国不再,她终究命途多舛。而他在老师刻意保护的隔绝下,困在小圣贤庄无可奈何。于是如今回首,都是陈年往事了。
        夏天的雨还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空气里只剩下雨后闷热潮湿的触感,惹得人心也沉沉的。就是这样的一天,在桑海某个隐秘的角落,仿佛隔了前世今生的天堑,张良终于再见了全非的红莲。其实她变得越发漂亮,漫身是朱红色的凌厉,瞧不到年幼柔肠留下任何的影子,她抱臂离他疏疏的远,看他的目光其实也没有剩下多少的恨,她回答他等了这样多年终于能够出口的一句殿下,却只是陌生的妩媚语调:“这里没有什么殿下,只有流沙的赤练。”
        这里再也没有狐狸怀里那只天真活泼的小兔子,只有一条骄傲嗜血的赤练王蛇。他发觉自己竟然还浮上一层微不可辨的笑来,或许这样也好,至少在这样的乱世里她还能寻到求生的法则。新的时代,生存应当是终生唯一的长路,她在卫庄兄这样的强者身后,永远地远离注定一去不返的自己,也未尝不是他的求仁与得仁。
        后来他与卫庄再会面,总要刻意地避开她。卫庄还是那冷冰冰的老样子,对他前所未有的优柔很是不屑,并不留情地说破:“你在逃避什么?就凭这样的你,青龙必败无疑。”
        “卫庄兄嘲得也是。”
        他只能望着辽远无尽的海面,那汹涌的波涛下是他给自己谋定的舍生取义。梦中不变的还是那只茸茸的小兔子,软软地靠着自己的肩,却只能被狠狠地缩在心底小小的角落,再不能翻出来暖一暖漫漫长夜如水的冰凉。
        ——可她到底是知道了。那份年少最初的默契,往事里沉淀的懂得,终究是岁月也不能磨平。那时他听见身后的窗子洞洞地响,链剑挥舞的叮当声音宛若从前她发上精致的银簪,缠上他头顶的房梁,如曜的身段裹挟漫天的飞絮,正像是这分分秒秒里问天偷来的一晌余欢。他手里的书卷怔怔来不及放下,她独自一人曼妙地立在窗边,神色里郁郁深深的无谓反倒成了某种痕迹,裂痕里似乎透着一缕粉红弥漫着青色的微光,散在时过与境迁中。就那样毫无铺垫地开了口,却与曾经红莲公主藏不住心事的作风并无二致:“青龙计划,你真的决定了?”
        他捏着手中《五蠹》,力道不自觉地重了又重,指节生硬地疼着,心底落落的是抑不住的恍惚。良久他悄悄闭了闭眼,唇边排演过千遍万遍的说辞梗了又梗,最终轻飘飘一滑而过的,却是温温柔柔若无其事的那一声最不该的名字。
        “...红莲。”
        她流转的眼神便陡然棱棱峭峭地收紧,身子向后斜斜却又僵直地倚着窗棂,似有血海腥波在瞳眸中渐渐归于无色。她噙一抹浓烈的笑,却莫名地瞧向了窗外楼下来往谈笑的儒家少年,她说:“以张三先生的好记性,难不成还需要旁人反复提醒?韩国那个红莲公主,成了死人也都这么多年了,张三先生怎么还错认呢。”
        可他只若未觉,喉间涩涩的滞,声线都变得渺远:“当年,是我太自私了。”
        她没有答,也没有回头,张良的眉堪堪凄凉地紧着,难得失了意气风发的模样:“殿下,我一直很后悔。”
        她有些愣愣地转过身,是当真没有猜到他还会对她说起这些。可是心头那一腔孤勇的决绝和讽刺又是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她以为忘得彻底的前尘往事,跌宕至今仅有的那些香浓的岁月,几乎要将她淹没了。“张三先生,当初诀别你可没有半分犹豫,时至今日,国破家亡,红莲已死,你倒坐在这里说后悔。”她倏然嗤笑起来,缓缓地摇着头,笑得话语支离破碎,坠得像是要断了,却还是喃喃说下去,“真不愧是张家引以为傲的良狐狸,对付我这样的俗人,真是轻而易举。”
        她的目光隐隐泛着淡淡的涟漪,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平静了些:“想来今日无论我多嘴什么,你那所谓天下大义的赴死之心,都绝不会改。”


        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7-04-11 0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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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张良眸间她通透的影子也蒙着几许含糊的朦胧,说的话却全然不是那融在血液中的眷恋挂怀:“我做这一切,是张家血脉的报国之志,不是为了你。”
          “呵,报国...你我在这世上已是举目无亲,故乡无处,故人离散,即使有朝一日,真的建立了新的韩国,和曾经属于我们的韩国也没有关系了。”她并不再单单是被他一句话伤怀难受的少女任性,而早已在乱世的游走中拿捏起沉浮与轻重,“你那样的聪慧,怎么唯独这个看不明白。不过既然如此,”她眉眼间骤然的生动,令张良几乎看到她无忧无虑的从前,“我要和你一起去。”
          张良脱口而出的“不可”,急得险些破了喉,可不待他匆匆站起,膝盖在案角磕了个结实,赤练娇俏明媚地偏着头,亮亮地眨着眼,他的千言万语,全给堵在胸口:“我做这一切,是要向嬴政讨他欠我的命债,不是为了你。”
          不是为了你。这句还给他的话在他耳畔翻覆地遍遍炸响,脑海深处似乎蓦然有了一个隐秘的盼望,那阔别已久的风与月狂妄无端地叫嚣着,可是他面上却摆着的是最不容商榷的拒绝,他说:“你的命属于流沙。”
          “你错了,我的命只属于我自己。”
          她最是一眼看破,窗外的泛白的好阳光映着唇边真正的笑容,是美艳不可方物。张良掩埋已久的心仿佛多年前一般打起了少年人的鼓点,他的步子其实那样缓,只等着她再换上那副自我保护的凛冽冷眼,可是她面前蓝衣从容的儒侠在逆光下和梦里青青子衿的少年郎重叠明灭,她一分也不能挪开视线。待她终于发觉那人离自己的距离过分的近,当年的狐狸揽她进不改的拥抱,生命里紧紧崩了那样久的一根弦铮铮然地终于剪短化灭,他还是那样无师自通的撩拨:“红莲,别动。我是真的很想你。”


          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7-04-11 0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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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41楼2017-04-11 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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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42楼2017-04-11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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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着


                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17-04-12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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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行的前一夜,张良意外的在幽幽小径的尽头见到了卫庄。他好像忽然很清闲似的,眉头难得舒展开来,握着鲨齿的那只手松松地垂着,目光在自己手中的小瓷瓶上兜了一兜,那语气倒像是少年时紫兰轩内谈笑乾坤:“看起来,你倒还没疯。”
                  张良唯有淡淡苦笑,认了他的嘲讽,俯身长长一揖:“子房此去,之后的事,就依计划交给卫庄兄了。”
                  “我知道。”
                  这场四海沉浮的凌云壮志,是以身赴道,孤注一掷,无论成败,万死不辞。前已有荆轲留下寸寸不凉的英雄血,后路还有他布下千万环环之局,只为山河一铸。他在小圣贤庄蛰伏这些年,殚精竭虑等的,就是那石破天惊的明天。为了明天的太阳,多少曾经七国的土地上诸子百家的子民熬到白发往矣。他心里的家国豪情点着暖色摇摇的灯,亮起半边血色杀伐的天空。然而沉吟了良久,终究有什么暗暗的伤怀在他心里轻轻地飞溅开来,他到底画蛇添足地开了口:“她…也交给卫庄兄了。”
                  卫庄这时本已走到石阶远处,闻此脚步顿了一顿,唇边却多了一点复杂难辨的轻蔑。可他毕竟转过身来,白发在风里有些寂寂地缭乱了些许:“你放心,她会知道你葬在何处。”
                  张良突兀地笑了,卫庄这番寡言的相送不免让他又想起了年少时的故乡,他此去怎还会有葬身之处,不过是化作尘土烙印在归于平静的广袤大地。至此终可不负家国,而对那旧日里有缘无份的漫长的负,或许注定只能等待来世。倘若来世已是四海升平,绵延的纠缠里,他又会不会和她安然到白首?于是这场赴死,更多了几分转眼的期许来。
                  那杯茶稳稳地递到她手里,她眯着眼瞧他,眼眸里写满了怀疑,和他想象中的机警是一模一样的灵动。他早就在心里排演过千遍万遍,指节的力道,神色的弧度,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最终她盈盈地接过,划过他掌心的指尖隐隐的凉,他背过身掩上半合的窗,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那日,窗外肃肃的北风,案上散落的白子,她握住他的手,手上冻疮覆上滑得有些腻的上好羊脂,他的情难自禁与欲盖弥彰,却不知身后啜饮的赤练的眸子里也串起了他经年的背影。她忽然笑:“没用的,我如今百毒不侵。”
                  他定定地立在掩上的窗边,乍暖还寒的春风从窗缝丝丝缕缕地吹在他的额间。他便也笑:“如此,是子房大意了。”
                  可是那身体深处绵延而来的恍惚却不是错觉,赤练的手惶然地一松,那青色的茶杯落在地上,碎成遍体鳞伤的几瓣。张良急急地回过身去,牵住她纤细的手腕向自己的胸膛一搂。她又结实地落在怀里,发旋儿上绒绒的碎发又蹭到他紧绷得麻木的脸颊。她在他双臂之间徒劳地挣扎,染上了切切的哭腔:“这不可能,我明明不会中毒。”
                  “可我怎么会对你用毒呢。”头顶狐狸的声音反倒像年少时分一般清脆了些,糯糯的声线里是层层叠叠只给她一人的温柔,“这药是师祖的珍藏,能让你安稳地睡个好觉,不会伤你身体分毫。你就留在这里,做一个长一些的好梦。来生我还是会很早就来找你。下辈子我绝对不会再走。”
                  掩埋已久的少女梦境当真随着他曼曼的呢喃缓缓地晕染开来,绯红的胭脂红色包裹住永诀的夜晚。那滴泪顺着她的颌角,落在他环在她肩上的手背,他抱得那么用力,指节泛着痴狂的青白,眼底终于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悲伤。她清香的发垂在他的指尖,他小心地替她拢在耳后,唯恐伤扯半根。烛光打在他们相融的倒影上,看不见他脸上低垂枉然的目光,和眼里她清瘦却妩媚的娇艳容颜。他将她打横抱起,动作放得那样轻,好像她是举世无双的珍宝,是奉在心尖上谁也不能碰伤半分。榻上她小小的脑袋安分地枕在他的臂弯,浅浅的呼吸声打在他渐渐红透的耳畔,他将她揽得再靠近些、再近些,终于放任自己寻到她水红的双唇和清甜的齿间,唯一的意外是一滴重重的眼泪,落在她迷梦交缠的舌尖,是那样的苦,她在梦里不满地扭了扭身子,扑向宫墙下那个温暖的翩翩公子,梦外他是前所未有的失态,听到她那声庄周梦蝶般隔世的呢喃:“…小良子。”
                  是痛彻心扉。
                  拾起凌虚时他的目光已转成本能的凌厉果决,脑海里却是与她交错的人生无论如何挥之不去。大铁锤如约在楼台远处等待,看到他还是快人快语的带着满心敬佩的触痛:“张三先生,你不会后悔吗?”
                  张良微微仰头,看着浩瀚苍茫的天穹,繁星还是无忧无虑亘古不息地闪烁。似乎过了许久,他带着笑,回答他:“会的。”
                  然,热血男儿,当此心不寂。


                  44楼2017-04-12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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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粮唉,蹭蹭楼主


                    45楼2017-04-12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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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上小红花


                      来自Android客户端46楼2017-04-12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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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你是叠字狂魔


                        来自Android客户端47楼2017-04-12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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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允诺回去做她的良人,然而世事从来难料,最后他连家国都失得干净。
                          看到这句话泪奔
                          幸好后面被快速地治愈了啊啊楼主棒棒的
                          两个人那两句“不是为了你”这一段……写得真好!!
                          ……然后后面又被补刀
                          良子就是对自己狠啊太狠了!!心碎
                          他和赤练都对自己太狠了!!!
                          良子一个贵族 一辈子为了故国奔波 功成后身退 他在这乱世里奔波不是为彰显自己或是获得什么 而是为自己的故国。我以为他的初心就是一份故人故国的“情”与“义”。这样温柔有才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江山与红颜 我一直觉得他不会是个逼自己在两者间做二选一的人。。。被最后告别那里深深虐到了
                          然后赤练 也谢谢楼主写出我心中的练~~外在如何毒辣,在亲近熟悉的人面前天性不改,总是不小心会露出天真骄纵的红莲的身影。那种感觉特别温馨 算着自己百毒不侵 还是中了良子的套 QAQ
                          啊……被虐得好爽!!!!!
                          虽然如此,还是求最后一定一定要HE啊
                          他俩都太辛苦了QAQ


                          IP属地:广东48楼2017-04-13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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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韩兄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的后福是什么呢,红莲?”
                            “不如嫁给我吧。”
                            那声音虽然熟悉,却太辽远又太渺茫,她捕捉得不甚清晰。可是身上深深浅浅的那些伤口却痛得那么真实,好像在遥远的那一头生生的将她扯出温暖安和的虚无幻境。她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沉沉的泪珠,忽忽闪闪间终于坠下来,却在唇角在某个人的指尖戛然而止。梦里他年少的身影蓦然长成坚实可靠的男子,于是她安然地睁开眼来,那个人的脸庞在眸子里无限地放大着,周遭的烛光明明灭灭,只瞧到他下颌放得那样柔和的线条。
                            那时刀光剑影里认定了要生离死别,他的剑蓦然回还,她的身姿也像是当年的翩翩悠然,仿佛天地苍茫只剩下他们彼此,在天下的阻挠下奔向的彼此。而这一刻活着醒来,反倒谁也没有先开口。而窗外下邳小小的喜鹊却在机灵地啾啾地啼,好像婉转唱完了一生的歌,赤练的倏然晕染起一寸一寸弥漫的取笑:“必有后福?嗯?”
                            “你既然听到,不如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张良倒是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在她沉昏沉时一直死死握住的手也还更重地攥着,成了唯一的一点破绽,“反正你我也都这么熟了,那些繁文缛节,不如就略过了吧。”
                            “儒家堂堂的三师公居然不守周礼,小心我在荀况那老头儿那里告你一状。”她的笑意在眉梢欢愉地跳跃着,而张良闲闲的眼微微地眯起来,是比她复杂的浓浓:“师祖那瓶假药,我还要找他说理呢。”
                            “那是他疼你,再说了,要不是我终究赶上了,你俩不要命的可就真的死在章邯手上了。”
                            “哦?赤练女侠救命之恩,良无以为报,不如就让在下以身相许了吧?”
                            赤练胸口愣愣憋住一口气来,却好像是西风里飞扬的春意盎然,有一份归家的奢望在心头轻轻地痒,她轻轻地别过头去,翻涌着前世今生般盘根错节的难舍,语气却还非是事不关己般的娇媚轻佻:“张三先生走这鬼门关一遭,就没点别的体悟?”
                            “有的。”眼前的狐狸似乎笃定得很,“若你想听的话,事实上,我有更重要的问题想同赤练姑娘探讨探讨。”
                            她心底有个茫然的少女声音,有些怨怪似得,嘲笑自己居然抱着那样藏不住的期许。而他说的话忽然有些慢慢的哽:“韩国从前有一位红莲公主,我和她打小就相熟。她小的时候管我叫小良子,说我有时像狐狸。她生得极美,跳的舞名动天下,是韩国倾国倾城的公主。虽然她的脾气委实不是特别好,不过很多人都爱慕她。而那时候,我是她最靠近的人。这些年我常常会想,假如当年在祖父与她之间我没有逃避,会不会她这些年应当在小圣贤庄呢?”
                            耳畔他的气息里有几分香醇,她脑海中是苍茫的一片,终于抬眼定定地瞧着他:“你喝酒了?”
                            “南公拿我取笑,说你不会醒过来了。所以,”他腾一只手出来,比划一个小小的刻度,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枕在他左臂刻着流年的臂弯,“是喝了那么一点点。”他带着一丝极细微的隐隐的颤抖,“赤练姑娘,江湖上人人皆知你擅长窥探人心,那么你能否解答子房这多年的心病,倘若当年我真心相告,红莲公主的归处,当如何呢?”
                            她似乎透过他星辰般的眼眸看见他多年来每一个不眠的漫漫长夜,语调柔柔仿佛当真只是在哄一个醉酒的人:“窥视人心,也得和那人见上一面。逝者如斯,亡人的所思所想,活着的人不提也罢了。”
                            “她没有死。”他忽然笑起来,“她没有死,只是我和她离散了。她只是很聪明,把天下人都骗了。”
                            她牵扯着身上遍布的刀伤,终于吃力地从他的环抱中坐起来,他一如她的预料终于撑不住,额发贴在她及时伸出的手上,绒绒软软蹭在手腕上却刺得有些酥麻。她轻轻俯下身来,他微锁的眉宇终究被她轻轻地抚平,就如同一场一生的原宥。伴着他渐渐沉下去的鼻息,她唇上朱色的凝脂俏俏也落上一点在他的唇边:“睡吧…小良子。”
                            可是他埋在自己双臂之间的俊朗的脸庞更亲密地贴上她手腕上的肤,贴上她这些年来终不可免的那些细细碎碎的伤痕,声线却忽然闷闷地恍若呓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个后福,你说是什么呢?”
                            她的脸腾得一下红成天边悄然飞起的那片火烧云,抬起手重重地给他一暴栗击,胸膛里同步的心跳是楼宇外春日馥馥的花香,滑过的是遥远到陌生的少女娇嗔:“你这狐狸…”顿了一顿,终究是别扭地说出口,“你说我擅长窥探人心,我倒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嗯?”
                            “那个公主虽然死了,但她不怪你。你为了这博浪沙的这些年,她始终觉得你是英雄。”
                            于是怀里那蹭来蹭去的狐狸脑袋,似乎也跟着骤然顿了一顿。
                            “那不如嫁给我吧,红莲。”
                            小不疑最近总是闷闷不乐地到处晃悠,整个张府都跟着担忧起来。终于惊动了奔忙的留侯大人,不疑便被请去书房喝青茶。
                            都不消张良上阵盘问,委屈巴巴的不疑就抱住了父亲的大腿,若非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怕就要大大婆娑一番:“父亲,白墨她又不跟我好了。”
                            “你又做什么惹她生气了?”
                            “我…我怕白叔叔把我提上树,所以没答应帮她顶拔大白鸟的毛做毽子的罪。父亲,她快半个月没理我了,她说我根本就不在意她。”不疑小嘴一撇,到底还是掉眼泪了,“我为了赔礼道歉,都帮她把毽子做好了,她也不要了。”
                            张良右眼皮堪堪一跳:“你说你帮她拔了白凤那只宝贝凤凰的毛,用来做了毽子?”
                            “…”不疑猛然捂住了嘴。失算了,大大的失算了,这下父亲免不了又要礼义仁义一长串说教了。不疑的小脸越皱越苦,张良严厉地瞪他一眼,可八岁的不疑近来和他母亲幼时的眉眼是愈发的相像了,他竟有些难开口。爱屋及乌与为人师表在他心里默默地绞力,半晌,张良认命地略去不提:“我昨日让你读书,你可记得读的什么?”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你从前和小墨闹别扭,我教给你什么?”
                            “和女孩子做朋友譬如治书做学问,要百折不挠。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张良便点点头:“记得很好。任重道远,百折不挠,你接着去吧。”
                            被大师提点的不疑希望重燃,抹一把鼻涕眼泪蹦蹦哒哒地跑远了。门外隐隐有一袭红衣闪过,张良的右眼皮越发生猛地跳起来。果然那红衣女子杀气腾腾地飞身而来,手上倒是稳的很,端的莲子羹热气腾腾丝毫未洒:“不疑才八岁,你成天不教些正经的!”
                            张良接过莲子羹,缓一口气,从容道:“他要是重蹈我这个父亲的覆辙,年轻时不懂事,一大把年纪了又兜回原来那个人,你就要嫌他太正经了。”
                            那女子早已习惯了他话里有话的夹带式表衷心,冷冷忽视之:“不过小墨那孩子,是跳脱了些。白凤那么闷的一个人,怎么养出个混世魔王来。”
                            “虎父无犬子,不疑吃得住。”
                            那女子眼波娆娆地睨着他:“哦?那你可得仔细些,我看小墨跟着我学剑时间久了,是得了我的真传了,你看她克不疑的模样,就和我克你是一个路数呢。”
                            “那是我让着你。”张良不动声色,莲子羹已经下去了半碗,“你别忘了,他们可是尊我一声谋圣。”
                            “那是他们谬赞。”
                            张良终于从莲子羹里抬起头来:“也是。我在你面前,不过是谋生罢了。”
                            那女子对他的认输抱有多年养成的警惕:“良狐狸,你又耍什么花样?”
                            “我对你费尽心思,不过就是谋怎么多生几个孩子。”
                            那女子瞠目结舌而愤愤然:“张子房!光天化日!”
                            “我此心日月可鉴,自然不怕太阳知道。”
                            她终于轻轻一声笑了出来,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51楼2017-04-13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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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


                              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17-04-13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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