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黑小虎
叶远鸿——虹猫
“从前，有一位少侠，他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和伙伴们一起打败了邪恶的魔教教主。”
“后来呢？”孩子好奇地问。
“肯定是和女侠在一起啦！”有经常听书谙熟套路的孩子笃定地抢答道。
“不……”老掌柜轻声否定了孩子的推断，“他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是死了。”
孩子们一片哗然：“骗人！大英雄才不会死！”他们吵吵嚷嚷地一哄而散，一边跑一边大声抗议着这个不尽如人意的结局。
一旁喝酒的客人们见了，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酒楼开在北漠，可是菜色却极为稀罕，其中的招牌菜便是合欢莲藕，稀罕之物到底是招人喜欢的，如此，酒楼便总是兴隆旺盛。老掌柜姓沈，性情和蔼，最爱和人家讲故事，可是结局却总是人家不爱听的。
孩子们跑远了，客人们也渐渐安静下来，各自交谈。
老掌柜笑了笑，眼瞳边的细纹皱了起来，他放下手里擦拭的粗陶盘，僵硬地直起腰，缓慢地上了楼。
楼外是一条繁盛的街道，小商小贩们往来其间，车水马龙。天色正好，日光带着微微的暖意，风吹起酒楼上垂下的布帘，露出一块巨大古旧的招牌——思鸿。

【沈肆视角】
彼时他们虽已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却也还算不上年老，就如日上中天的时候卸下了重任，几乎快活得要飞到天上去。
家喻户晓的大英雄笑着在他面前猛地勒住踏月，翻身跳下来，狠狠扑向了他，一头撞在他胸口，散乱的长发蹭在他的鼻息间，痒痒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比他矮上一点。
“阿肆！”他两眼亮晶晶地冲他露出一个笑容，“让你久等了！”
他沉默地搂住怀里的大英雄，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打趣道：“不算太久，起码我们都还起得动马。”
叶远鸿，正派世家叶家传人，世间公认的大英雄，年少时即以对魔教一战名扬四海，如今，距他初战扬名已二十五年有余。
这人像个太阳，光芒耀眼，到哪里都照得一片光明，哪怕是不再像当年那样年轻，性子里还是抹不去的跳脱。
他姓沈，这个姓氏在十五年前曾掀起腥风血雨——他本该是下一任魔教教主的。
与他家族的衰败覆灭相对应的，是一个武林新星的迅速崛起——而现在，这颗不再年轻的新星正在他怀里，他只要一伸手就能要他的命。
然而这些都过去了，他心里努力压下心里不可抑制的念头，深深叹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算报仇了——千年传承的叶家算是绝后了，只不过赔上的，还有他沈家。
不过这代价在他看来简直不能称之为代价，他甘愿接受，甘之如饴。
叶远鸿好久没见他了，八爪鱼似的死死扒在他身上，嘴巴里不停地和他讲着这些年来的趣事——他从来只讲这些，好像他去的不是什么险山恶水，而只是单纯地出去远游一圈。
沈肆也从来不问他别的什么，只是沉默地听着，时不时给面子地露出几个笑容，手下的饭菜却是越来越有药膳的风格，什么大养大补的食材统统不要钱似的往里面扔，叶远鸿只能瘪着嘴受着。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却从不点破，仿佛这话说出来就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出现。
沈肆一手托着叶远鸿的屁股，一手牵着踏月的缰绳，一边腾出耳朵听叶远鸿唠唠叨叨，一边晃晃悠悠地进了院子。院子里的大鹅见了生人，张着扁扁的大嘴就要咬人。
叶远鸿吓得诶诶叫，嘴边的趣事都忘了说，一把揪住沈肆的头毛四肢并用在他身上扑腾，只想窜到他脑袋顶上避开这倒霉的孽畜。
四十多的人了，还是一点也不稳重。
沈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冷不防叶远鸿被啄了一口屁股蛋，吃痛往上一窜，这一下子条件反射狠狠拽了他的头发。
“诶哟！”他们齐齐叫了起来。
踏月大眼睛扫了扫四十多岁齐齐被只大鹅追得满院乱跑的主人及其家属，不屑地打了个响鼻：四十多的人类了，还是一点也不稳重。

【叶远鸿视角】
叶远鸿一直都觉得自己欠沈肆的东西太多了，从钱物到感情，哪怕用命去换，这辈子大概都是还不清的。
可他姓叶，叶家人的命永远都不属于自己，叶家人的宿命就是死在武林争斗里——为了所谓的“正义”。
他的家就是这样消亡的，偌大的山庄里，最后只活了他一人——树敌太多，终引杀身之祸。他那时还小，没什么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瞳孔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圈诡异的蓝色。那双眼睛的主人拉着他，把他藏到了一个小山洞里。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而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和袭击者的衣服是一个颜色的。
之后，他被送到了父亲的故交那里，他们养他照顾他，而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他继续履行叶家的职能。
后来，他去履行叶家的责任，第一个对手，就是他的灭门仇人。
这是他的初战，异常艰苦，他半条命几乎都搭了进去，一同搭进去的，还有他刚刚萌芽的少男心。
他遇见了那个当初救他的人，救他的那个孩子。
那人叫沈肆，姓沈，是魔教下一任的教主。
之后的事情混混沌沌，他差点死掉，还是沈肆救了他，再一次的。
当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沈肆已经没有家了——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惨，沈肆作为魔教余孽被武林里所谓的正派人士轮流唾弃，肩胛里被钉上了蚀骨锁，筋脉尽断。
叶远鸿不发一言地将沈肆救起，带到了北漠的一处清净之地，一点一点建起了一座小小的院落。
他精心照顾着沈肆，甚至想办法拔除了蚀骨锁，修补起破碎的筋脉，但是沈肆不可能再练武了——破碎过的筋脉无法承受真气的运转。
他红了眼，气冲冲地跑到了养父家中冲动地表示自己不想继续做这些事了，只想做个闲人养鸟看花。
那些人思忖片刻，说出一个年限——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后，他便是自由人，彼时想养鸟看花养花看鸟都随便他。
他答应了。
那天晚上，他悄悄窜到了沈肆的房间，学着画本里想做一回采花大盗——书上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沈肆看他傻不拉唧地把腰带解成了个大疙瘩，温声笑起来，道：“你躺下，我教你。”他笑得那么好看，可是这是要干什么呢？叶远鸿想想，许是借来的画本只有上册的缘故没有到这里，书上可还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一想立马便乖乖躺了下来。
沈肆进去的时候，他咬着被褥疼得哭了起来。许是那画本是骗人的，他恨恨地想，晕晕乎乎像个煎饼似的被沈肆翻来倒去了整一宿倒也没力气深究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如今，二十五年已到。
他感觉很累，这二十五年他看到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不好的。
如今终于回来——他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回来，一切恍恍惚惚仿佛做梦一般，直到进门被大鹅啄了屁股才清醒过来，真真切切地认识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他搂紧了沈肆的脖子，放声笑了起来。

【归鸿】
叶远鸿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老了，刚刚做过的事情一转眼就忘掉，甚至有时他连沈肆都想不起来了，他苦恼地伸手想敲敲脑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沈肆端着一碗药凑近他，眼睛里的光数十年如一日地温和，他轻轻亲了亲叶远鸿的脸，笑着说：“喝了药，明天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去醉春楼点上一桌的好菜。”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怕吓到他一样。
叶远鸿做梦般茫然地看了看他，然后突然醒了一样睁大了眼睛哈哈笑起来：“好啊，合欢莲藕一定要啊！”沈肆若无其事地笑着点点头，藏在身侧的拳头却紧紧握住了，绝望爬上了他的心头。
合欢莲藕是淮南百花巷的招牌菜，这里是北漠，根本就没有莲藕。
那天是冬日里少有的好天气，叶远鸿和他坐在院子里，他以为这剩下的时光都会这样平淡温和地过去，没有伤痛，没有动乱，就安安静静地过去就好。
杀手找来的时候他拔出了叶远鸿腰间的剑，他期盼着能引开杀手的注意——一个半疯半傻的人没有被杀的价值。
他没有武功，只能拼命地往前跑，只求再远一点。杀手的刀劈下来的时候他有些担忧：他不在了，谁来照顾叶远鸿呢？
眼前掠过一只白色的鸟。
有人一剑挑开了劈下来的刀，白色的衣服，熟悉的笑脸。
叶远鸿冲他笑了笑，翻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刺向那个杀手，就像多年前那个所向披靡的武林新星。
可他毕竟是老了。
杀手倒地的时候他也差不多摇摇欲坠，原本雪白的衣襟上全是血，他抬着头，冲着沈肆的方向咧开嘴笑了笑，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倒，他就再也没能起来。
这一战加速了那个时候的到来，沈肆不敢离开他一步，他怕自己一转眼，这个家伙就无声无息地走掉。
“有点疼啊······”叶远鸿睁着眼睛靠在沈肆怀里，呼吸慢慢弱下来，他咳嗽起来，胸口痉挛着，挣扎着伸手揪住沈肆的衣襟，像个醉汉似地断断续续道：“我不······不走······”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眼珠子随着沈肆转动，他咧咧嘴，露出人生中最后一个笑容，他叫他：“沈肆。”
沈肆低低嗯了一声，握住他慢慢失去温度的手。
窗外，有一只鸟低低掠过窗棂，消失在远山尽头的日暮中。
【完】

哇啊好久没来了才发现忘了打上cp的tag······默默啃墙角

顶

好久不见你发文了！

没了？

有点懵

楼楼帖子都更完了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