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浒,古称老虎石、潦浒石,又名猫猫石,因盘江水冲刷河中巨石发出“喵喵”的叫声而得名,是一座因陶瓷而兴的千年古镇。
桥之韵
如果说越州境内二万余米盘江是一首贮满沧桑的诗,那么横跨江面的一座座桥无疑就是一曲曲充满智慧的歌,而潦浒大桥当是这众多歌曲中极负盛名的一首。
潦浒大桥,古称广济桥,有广济民众、普度百姓之意,它那一段不平凡的经历让人们汗颜,它既古老又年轻。
这古老的桥,生得艰难,长得健美。据《古越州志》记载,这座用巨石相拱而成的大桥,由潦浒村人许万才主持修建,于1874年动工至1879年,历时五年。桥身长100余米,共五硐(孔),每硐高10余米,宽6米,其间未用过一块木板,真可谓巧夺天工,掐指算来距今已有一百二十余年的历史了,是迄今曲靖最大的一座石拱桥。每当河水暴涨之时,立于河岸,极目远眺,好似猛龙过江,壮美至极,走上桥顶,俯视滚滚南流的江水,凝神静思,免不了会有“逝者如斯夫”的感慨!
这古老的桥,承得住打击,受得了劳苦。百余年来,受住了一次次洪水的考验,挡住了一次次战争的侵扰。1949年9月间,国民党驻潦浒的曲靖、陆良、沾益、马龙四县联防司令海中鳌为抵抗中共滇桂黔边区游击队的进攻,在桥上架设炮楼,负隅顽抗,最终是海部炮楼全部被边纵游击队摧毁,可大桥却安然无恙。2012年之前,人们在桥面铺上了厚厚的混凝土,把桥头的路基填高,可它没有因此而不堪重负,居然还能同时让二至三辆几十吨重的大卡车在桥上自由通行,对潦浒经济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真可谓“虽近黄昏,却还是无限美好”。
这古老的桥,因风雨老去,为念想诞生。时光荏苒,风雨飘摇,2013年9月4日,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冲垮了这座质朴的古桥。生命不能复活,物化的形态还可以还原,2013年10月,致力留住乡愁的人们又综合考虑到洪水频发的状况,以砖石的坚硬和钢铁的质感,在原址上重现古桥的苍茫。新修的古桥与先前建成的广缘桥、陶瓷文化广场遥相呼应,相得益彰,桥上那些新砌的古砖,犹如农村女人素雅的唇,悠远而性感。
清晨,脚踏古桥,手抚桥栏,放眼眺望,盘江如黛,绿柳葱茏,稻田连绵,草木葳蕤,胸中自有“小桥流水人家”的别样韵味;黄昏,迎着夕阳蒸腾的雾气,静听江水行走的声响,遥想古桥曾经的孤寂和神秘,游走于江水之上的情感,在盘江的奔流中,糅合着表面的平静和内心的波澜,弥漫了整个身体,让你从历史的缝隙中感受了久违的静谧:这座古老而年轻的桥,能承载百年的历史沧桑,也能与潦浒儿女一道创造万年的辉煌。
泥之舞
见过出土的铁器,锈迹斑斑,刃角老钝,见过陈年的绸缎,色泽黯淡,凄惨欲裂,唯有朴实的古老陶瓷,历经风雨腐蚀、磨砺和漫长的时间考验,愈久愈闪烁出诱人的光芒,正如陈年老窖,久而弥香。
胶泥,是潦浒先民对高岭土温情的别称,更是滇东高原泥土中最有灵性和韵律的舞者,她以生命的舞蹈获得脱胎换骨的重生。
质朴无华的胶泥,沿着银锄、铁铲的光亮,从土层深处的蜗居中走出,畅饮甘甜的盘江水,告别温柔的牛脚窝,或踏上古老的木转盘,或留恋现代的机器床,在陶瓷艺人们娴熟的手掌中随心所欲地舞蹈,柔美如水的身姿被灿烂的阳光雕琢成即将与窑火牵手共舞的千娇百媚。她们或静卧,或站立,有盛水的瓮、装菜的罐、栽花的盆、品茶的壶、吃饭的碗、绿化的景观、建房的砖瓦,以及游走在她们身体之上的鹰翅、鱼纹、走兽,太阳、山川等原始的膜拜和图腾,晒场上,厂房内,无论是圆圆胖胖、笨笨拙拙的盆罐,还是玲珑剔透、轻盈细致的碗盏,都是那样的生动可爱、楚楚动人,她们身体里定然流动着地方陶瓷艺人的思想和灵魂,让人仿佛看见了陶瓷和高人悟道,听到她们在阳光下的浅唱,以及泥土芬芳的呢喃、流水欢快的笑靥。
火之魅
胶泥。流水。光釉。
娴熟的艺人手。纯净的陶瓷坯。浓香的窑炉火。
这些朴实无华的精灵,在时间堆积的缝隙里温情交流,恣意奔跑,他们穿过阳光,穿过风雨,穿过烈焰,说不清谁是谁生命的载体。
来自胶泥的柔陶脆瓷,告别阳光,告别水,凭借农人肩膀的彳亍或机器的牵引,赶考一般闯进窑炉,果敢地迎接着一次水火相济的燃烧。看吧,古巷斜坡之上,堆积如丘的浓香松柴,已被明代潜伏至今的龙窑疯狂吞噬,那承传不辍的窑火逸出洞眼,在黑夜里金鳞闪闪,欲飞欲舞,宛如时光倒流,给人带来一种古老而灵异的美感;听吧,龙窑之内,陶瓷与窑火相依相偎、用心歌唱,正如钢刀淬火,就在弹指一瞬间,陶瓷们敏感的肌肤内便凝聚了水的柔媚、火的坚韧。
穿越千年窑火,审视与烈焰共舞的精陶细瓷,本身就是一次对生命存在的重新解读,那狼毫随意流淌的花鸟虫鱼、山水美人、篆隶草楷,接受了窑火最为酣畅的烧铸,如水墨一般在陶身瓷体上游走,或浓或淡、若隐若现的身影,承载了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的嘱托:即便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落地而碎,那粉身碎骨的圆润光滑始终保持着冰清玉洁的锋刃,锋利的碎片中有着不容亵渎和轻慢的心高气傲,仿佛狂风暴雨来临之时划破长空的一抹亮光,让人惊叹,让人震撼,让人找到了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