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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战】霁月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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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想,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在朝闻天下,锦绣繁荣的长安安闲自乐,怡然自得,该有多好。
不再有命运杀伐,争执果决,所有人都能安然度过他们应该享有的一生。
我们都曾知道,那年天命之战的所谓天命之人,不过都犹是少年。
在正适鲜衣怒马的年华里,葬了归期。
他们,何时才能在那样一个鼎盛繁荣的盛世里,醉在属于自己的霁月清风。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4-29 11:19回复
    一将功成万骨枯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么,再见。』
    最后的烈焰无声腾起,入目悲红,却终再不似那滔天光华破除一路烟尘。
    有人永远驻留在时光深处,岁月尽头。
    有人一战成名,万古长青。
    真是嘲讽。
    逍遥生知道许是因为天命之人的所谓不灭信仰,亦或许是因为前世今生所谓执念的因果轮回。走走停停,弯弯绕绕,无论过往如何迈上一条条看似披荆斩棘,忍辱负重的岔道,不变的方向却终是殊途同归。
    他们却一定会战胜蚩尤。
    他一直清楚的知道。
    可喜可贺?
    或许不是。
    他拖着已是血肉模糊的沉重身躯艰难站起。冷青色的华贵长衫因难以抵挡的烈焰灼烧而沾染污秽,明青被星火腐蚀,留下斑斑污秽,黑白相接,衬着他此刻满是血污的身形,到也狼狈至极。
    入手无物。
    直至再想抚扇无畏笑笑时,他才在后知后觉拿扇敲击掌心的动作里猛然发觉不对。惶急地寻着自己的片刻不曾离身的折扇,星眉皱起,心下已然焦灼。
    他隐约记着师父曾在哪次茶余闲暇时对他说过,那扇,是他化生寺的信物。
    扇柄是西方仙灵座下已有百千年菩提古树,盈盈缠绕着的灵木凛香,他魂牵梦萦。
    扇骨上嵌着的金边细纹,据说是位好游山泽的师祖在许多年前畅游西方极乐时的兴起之作。
    『洋洋洒洒,泼墨疏狂。』
    逍遥生记得自己曾这么评价道。
    彼时他不过一逍遥公子,任外人再如何夸赞着成熟内敛,他终也不过是一正值年少的潇洒少年。
    扇上勾画着的是他也曾钻研一时的太极阴阳。
    『势均力敌,两气分合。』
    他亦曾欣然答道。
    只是正如天下大势,正如此刻生死轮回。
    『生死……轮回吗……』
    他知道他始终无法欺骗自己。亦如他知道再不会有人像他们一样,在自己寻觅不得的时候轻拍肩头,扬起一抹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笑容,解难,排忧。
    再不会有人了。
    他清楚的知道。
    上古神力的侵袭传来的是撕裂般的痛苦,触动着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就着血液静脉,一直疼到心脏。
    不应该的啊……
    脚下是世人眼中再美好不过的仙境,多少年来的寻寻觅觅,不曾想却只换得如今一世的冷冷清清。
    檀木折扇在不知不觉中被攥紧,在他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间留下道道勒痕印记。不远处是仍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六芒星阵法,偌大的上古图腾在女娲神殿折射着浅金色光痕,映衬着整个因打斗而破损不堪,遍地狼藉的大殿战场。
    断壁残垣,上映火光。
    任谁能想到这曾是无数人为之疯狂的神迹天堂?
    『不……』
    逍遥生听到自己半晌终是卸了气力的说道。
    『明明……他们是最不应该离开的人……』
    他能听到一旁杀破狼和英女侠撕心裂肺的痛呼,一声一声,直颤的他心头打战。自责在顷刻间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作为化生寺弟子的责任。
    『推气过宫。』
    他近乎疯狂的搜刮着体内残存的法力。蚩尤一战,毁天灭地,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击让所有人在此刻都可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
    逍遥生所调动的法力,已是身体和理论上的最大极限。
    就好像再坚硬不过的的玄铁冷兵,在在它所无法承受的温度极限下,亦会难维形体,不复存在。
    物极必反,坚极易断。
    身体承受的超负荷压迫在顷刻间沸腾了血液,撕裂的是体无完肤的身体伤口。
    皮肉被撕裂,喷涌而出的热血浸透了衣衫,雍容华贵的长袍眨眼间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逍遥生只觉得喉头一甜,下一秒印入眼帘的便是腥甜的鲜血。他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左手却不知觉地紧攥着胸口,他知道胸腔下吞噬着他血液生命的烈焰,他亦清楚,他此刻所挥霍着的法力,是在生命中汲取。
    只是……徒劳无功。
    暗红色的能量萦绕在那六座再逼真不过的石像旁,在空气中弯弯绕绕,却堪堪停在那石像身前,再进不得分毫。
    他不甘心。
    似乎只要再努力那么一点点,他就能打破那道名为天人永隔的无形屏障,在黑暗无极中将游走在死亡边境上的他们带回。
    屏里障外,咫尺天涯。
    逍遥生抬手起势,反手便要再度输出,神兵折扇半浮在空中,泛着凌厉到动人心魄的金光,源源不断。
    只是……徒劳无功。任他再如何疯狂的调动法力都不起丝毫作用。
    成形的石像凝聚着的是匠人的心血,只是失去了友人欣赏的匠人再不会有人为他喝彩。
    “够了。”
    他在巨大的压迫间恍惚听到英女侠淡淡的说着。气息已经紊乱,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
    英女侠在他所不知觉的时候击向了后颈,本就因脱力而免疫全无的逍遥生对这一记手刀更是毫无抵抗力。
    法力被中断,折扇因失力而掉落在地,他却无力再拾起。疲倦如潮水般涌来,逍遥生只觉得眼前世界一片灰暗,混沌不清,他敌不住沉重之至的疲倦,昏倒在地。
    我们都在怕,总有些人会成为被命运舍弃的棋子,葬在夜雨秋灯,岁月流长。
    无碑无坟。
    “吾等天命之人,本十之有五,然经此一役,已殁六七……”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4-29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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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女侠将昏迷的逍遥生平放在地,素来清冷淡然的声线里却是溢出了无法掩饰的轻颤,许是因为悲痛,也许是因为绝望。泪水似要决堤而出,她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清楚在这样一个逍遥生都意气用事,不管不顾的处境里,自己已是最后清醒着的人。
      “我们失去的太多了……”
      最后的泪水向后纷飞,就像五百年来生生世世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就像他们始终无法改变的所谓天命之人的既定宿命,就像……
      他们终究无力回天。
      哽咽到泣不成声,却终再无人纵我狂笑狂歌,泣血挥刀。
      一次又一次的相识相依,换得却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两相别离。
      又有什么意义。
      她曾问过自己,是否终觉厌弃。心痛到窒息的困境,是否也终会在岁月的打磨里变得麻木而再不值一提。
      累吗?
      自然是累的。
      旷世神兵被随手跌落在地,他们失力般的瘫倒,悲痛如潮水般蔓延到胸口,一点一滴的近乎窒息。
      凭什么啊……
      这样的结果,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生则同甘,死则同难。
      『我……真的没有气力再走下去……』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4-29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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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我当年醉诗句
        ——忧能损性休朝暮,忆我当年醉诗句。
        再清醒已是七天之后的事情。
        睁眼入目便是奢华至极的穹顶,坠着漫天星辰的琉璃洋洋洒洒,星火璀璨,烟雨阑珊。
        身侧燃着的是透着暖光的七色琉璃盏,沿着不受制约的光路划破冷空,以言语无法企及的速度去往无可言喻的未来。
        潇洒不羁,轻自在。
        逍遥生缓缓抬手想要留下那一道明虹,却终罢在牵动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后骤然发觉所谓明光,早在他所不经意间逝于指缝。
        像是抓起一把易逝流沙,任所见漫手星华,在一方或温热或凉薄的掌心下,静静流淌。
        或许自此终会汇入天河,就着往生轮回的天地阵法,在茫茫浩渺的尘曦里找到归途,在被世人誉为圣洁的天池里,洗尽人世铅华。
        就像他拭不住的繁华。
        熏香袅袅,携着安神的檀香环绕在旁,他这才顺着熏香侧目发现伤口早已包扎好。昏睡前的记忆霎时间涌上心头,他不自觉地皱起了恍若坠上星辰的明朗眉梢。
        轻掀起舒适的被褥想要起身,却在无意间牵扯了尚未结愈的的伤口痛楚,自血液神经,晕染到周身。他半撑着身体的手臂霎时间被痛感抽去了力气,重心不稳,竟是一下跌落回床。
        狐美人轻推开房门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
        “醒了?”狐美人明紫色的瞳眸里是不加掩饰,亦或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快步上前扶起逍遥生,“你切莫乱动,空度禅师说你伤的不轻,好生休息才是。”
        “谢谢。”逍遥生牵动声带想致以感谢,可长久未语的喉头终不及温润嗓音,沙哑干涩。
        狐美人闻言忙端过至于一旁的温水递给逍遥生,待他润着喉咙时她才悄然视见逍遥公子那一袭不同往日的白衣。她看似随意地指了指一旁折叠好的翠竹白色冷衫,道:“显圣真君带我们回来的时候你那件白衫被血浸透,穿怕是不能再穿了,我按你喜好给你准备了新的衣物,你试试?”
        逍遥生低垂着眸子润着水细细听着,半晌终只是轻叹了口气,明紫的眼眸直直注视着似是躲闪不及的狐美人,轻轻道,“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狐美人闻言隐隐有些错愕,慌忙掩下急于掩饰的慌乱,终罢却是愈发不自然。
        “什……什么?”
        “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了……”逍遥生轻轻笑了笑,“至少……我还好好的。”
        “逍遥生,你……”
        你别太自责。
        狐美人想这么说着,只是面对着逍遥生那恍若星河纯粹明亮的眸子黯然失色,她到底什么也说不出。
        自己的身影落入他的星河,却深邃的一望不见底。
        泛着暖光的琉璃盏折射出温暖的光华,直至陌上,相映花开。
        可缓缓归矣?
        否。
        她懂,逍遥生也懂。
        所以,怎么可能不自责。
        『斯人已逝,节哀顺变。』
        这世间总有无数过客对或他们相知或不识的未亡人这么说着,不过淡淡一句“节哀顺变”,谁做不到呢。
        谁仰风华,倾尽三世景仰,一世悲怆。
        最先离开的总会少承受很多,留下的人们却需要在挣扎中摆脱痛苦。
        是否从一开始就并不公平。
        那年他扬鞭策马,洒脱离去,从此琴案蒙尘,曲无人续。
        不过一袭悲凉。
        “英女侠和杀破狼……他们怎么样?”
        无言半晌,逍遥生打破沉寂,轻轻问道。
        狐美人沉默不语,她害怕道出的实情会让眼前的如玉君子愈发自责不已,尽管他们都知道他已拼尽全力。
        “说吧,我没事的。”
        白衣公子缓缓勾起一抹干净温暖的笑,柔声劝慰着本不该垂眸的眼前人。
        温润的嗓音恍若清泉击石澈澈,顺着再自然不过的纹路机理,一点一滴流水,直教人心安。
        狐美人终是无法于他不妥,想着那两人弄人命运,明紫的眸子无言黯淡,澄澈的暖光落进眼帘,却是难能映衬着流光溢彩。
        “他们……很糟。”
        我们说好的暮暮朝朝,待凯旋一日君临还朝,百世为期,不言弃疾。只是造化神泣,我叹你笑你竟早在那年檐下的清冷里,葬了命运。
        ………………
        “英姑娘。”
        清朗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平平淡淡的呼唤,却是惊了近来屡屡分心愣神的心。
        她闻言敛了敛心神,回身,作揖,躬身,行礼。
        “见过真君。”
        是一丝不苟到近乎刻板的形式礼仪。
        杨戬剑眉微扬,心下了然此刻恭敬已全然不见方才半分倾颓的俊朗少年。
        她到底太过坚强。
        十五门派常有来往,杨戬也不是不知道菩提祖师座下这个甚为倔强的少年。彼时王朝仍是李家天下,男尊女卑的偏念世俗从来都是思想主流,在这样的环境下崇文尚武的女子太少,也太难。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说罢不过都是字谜,寻寻觅觅,冷冷清清,隐匿在方寸灵台下的,又是曾几何时的泪痕淋漓。
        寻,心。
        西牛贺州离那风华长安岂止数里,任她英女侠再如何遗世独立,终,也不过是个早在幼年便葬了双亲父母的孩子。
        只是又有几人记得呢?
        世人皆叹晓方寸山英女侠,是继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大圣后,方寸山最为得意首席弟子。
        英姿飒飒,盛世繁花,一纸咒符,落尽天下。
        她从不缺夸赞。
        繁世浮名,世人愚昧。官府文人颂扬着外物内在,格物致知,当以和光同尘,淡泊世俗名利,却个个在所谓暗潮汹涌的朝堂之上,一谋万利。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4-29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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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以江山性命作引,我们都不过是被掌上玩弄的子棋。
          这是无人挂念的生死亡魂。
          英女侠知道,从她初见便解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字谜起,她就已经知道。
          有些人的心墙太厚,你倾其一生尚未能破。有些人的心腔太空,在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里茫茫然到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怕是早已在那不安于宿命的一世风雨里,葬了少年心。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只是谁知道呢,这样的人儿最害怕失去。
          她知道自己和杀破狼终有不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是她多少年来望尘莫及的情愿恢宏。
          就像她习惯了在所有人长歌啸泣的时候在一旁无言而立,静看悲喜。
          平平静静,冷冷清清。
          就像她从来知道自己不适合融入一个集体,所以在十数年的岁月里,无靠无依。
          风尘云烟的童年在岁月里逐渐模糊淡去,她记得分明只有伴她朝夕的师父——那个颇具仙风道骨的和蔼仙者,是她短暂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欣愉。
          似乎只有数年如一,全力以赴光耀门派威名,以至名扬三界四海,五湖八荒,方能不负师尊数年如父教诲相待。
          她不过是怕负了希望念想,不过……是怕负了自己。
          身上承载着的是太多人的寄托期待。压力如山,千吨坠下,她在一点一滴的一步一印里,走的艰难。
          值得吗?
          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繁重的功课压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彼时不过十二孩童的小人儿,又怎么能以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所有难题,一言不吭的坚持下去。
          她到底不过是个孩子,凭什么,要承担过去。
          “英儿,累否?”
          她记得师父曾在她最常待的那棵厅堂前的菩提古树下问过自己。
          空谷临风,午后初晴。仙者一袭蓝衫长袍衣袂翻飞,午风扬起须发,反手而立的道者逆着光,任那溜出叶隙的光线含蓄了嘴角的浅笑,更衬谪仙。
          累否?
          自然是累的。
          将门世家,将军之后,所付出的努力,本就比常人多得多。
          终罢却不过是为了所谓家族荣誉。
          她当然累。
          在同龄人于田间小径追逐打闹时伏案提笔,在友人游走于坊间市井时执剑长习,在同窗安于双亲溺爱时遗世独立。
          所以,怎么可能不去羡慕。
          “回师父,不累。”
          她凛利收招反剑入鞘,剑击鞘声清脆的让人心安,她略带僵硬的勾起一抹强装笑颜的浅笑,恭敬回道。
          “当真不累?”
          菩提祖师自当有识人之明,早在他见到眼前彼时不过七八岁,却已是冷着小脸坚定注视着自己,不发一言的小人儿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眸子深处烙着深深热忱,却隐匿在霜冷外表下的孩子,太过孤立,却又大有潜力。
          她是走在同龄人前头的,以超乎常人想象的,一个七八孩童的方式。
          明耀三界?
          她何尝做不到。
          只当真不负所望,不负数年光华拼搏。
          胸腔灵台方寸,横亘于眉间心上的自始至终不过风雨三星,如她名,如她命。
          英女侠曾以为自己终便因此一生碌碌,以她方寸山首席弟子的身份,渐行渐远。
          直到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作为天命之人既定的宿命。
          掌间玉坠泛着莹莹绿光,骤然升起的滚烫温度直燃的手掌阵阵刺痛,就像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逐渐石化的心,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在希望中绝望,最痛莫过于此。
          他是她漫长生命里的暖阳,在那片许久不见光亮的阴霾里,投下一道道暖了她心的希望。
          只是失去的太早。
          细细算起,他们相处亦不过一年余,在征讨杀伐中一步步携手同行,同甘共苦,已是生死相依。
          她记得那个眉目清秀的俊朗少年常开怀大笑,会在妖魔戾气席卷而来时毅然决然的挡在她的身前,会在她一纸落符而出时替她守住身后安康,会在她清理战场擦拭冷兵时将她拉到一旁,细细换上治愈伤口疼痛的医药。
          她记得那个一汪棕眸清澈的少年对包子情有独钟,击败蚩尤元神后常去的是长安城西市那家百年包子铺,他总拉上她一起,尝遍巷间深处,酒楼美食。
          少年那时眉角眼梢的浅笑,深深烙进了她许久无人驻足的心房。
          他知道长安是她的故土,英将军是唐皇部下名将,为国于民牺牲,虽于她而言乃晴天霹雳,但在世人眉眼中,却是已成英雄,大功一件。
          但他知道她觉得不值得。
          生死之命换一句不过英雄,太无用。
          他不想让她本就阴霾密布的心再受重创。
          天界之人本难能下界,他却是硬逼着剑侠客带着他走遍记熟了穿越长安大街小巷,唯能不经过英家府邸前的路途。
          他有过好奇,长安城寸土寸金,那偌大的府邸若长久无人居住怕是早该更名易主,移让他人。只是他看的分明,那泛着盈盈檀香的牌匾上,是仍能映衬夕阳黄昏的『英府』二字。经不住剑侠客的百般怂恿,他到底是在剑侠客絮絮叨叨的讲述里乱了心,推门走进,入目亭台水榭,菏池雕栏,一旁竖立着的是十八冷兵,擦拭着手中剑戟的老人投来波澜不惊的眸光,平静如水,步步走来。
          “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不请自来实属唐突冒昧,更何况这里更是……她的家。
          那么眼前老人,又是谁。
          “我们是这府邸主人的朋友,敢问老先生是……”
          “朋友?”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4-29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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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淡然的眸子一下凝聚得尖锐,快步上前,沉声问道,“什么朋友,谁的朋友?”
            二人一下被这瞬间提起的气势和不明所以的情况弄得有些懵,对视一眼,秉承师父教诲如实答道,“我们是英将军之女英女侠的朋友。”
            “小姐……”
            那花甲老翁闻言错愕,像是着了个霹雳般瞬时间站立不稳,直直往后跌了几步。
            羽灵神赶忙上前扶住,“老先生,你……”
            “小姐怎么样?”老人猛地打断羽灵神的询问,“她在哪,可还安好?”
            “她一切安好,老先生无需担心。”
            羽灵神将老人扶进室内坐下,听老人沏着茶盏说,自己本是英府的管家,无奈将军为荡妖敌不幸遇难,夫人心下伤心过度,竟是因此患上场大病,心疾难医,不就便随了英将军而去。
            “只是苦了小姐,她那个时候,才七岁。”
            菩提祖师与英将军素有渊源,前来吊唁时第一眼所见的就是灵堂前神色坚定,跪的恭敬的孩子。
            菩提菩提,佛教里,即是觉悟。
            身为菩提祖师的自己,又何尝不知。
            他带走了那个有意学习道法仙术以还三界太平的孩子,在长达十年的岁月里,点点培养磨练。
            老人起身至羽灵神前便是深深的躬身一揖,面色坚定,“还烦请公子,务必替我照顾好我家小姐。”
            “老先生,使不得,”羽灵神忙道,“阿英我自会好好照顾,老人家快快请起。”
            “阿英?”老人深邃的瞳眸微眯,打量着羽灵神的眸光尖利的让羽灵神只觉那是杀破狼倾入功力的夺命咒,一箭一刃,击在心上。
            许是过了半晌,也许是过了片刻,更或是一个羽灵神所无法感受的时间,老人终是舒了紧皱的眉头,笑着拍了拍羽灵神的肩,“公子,小姐是个很好的姑娘,望,多珍重。”
            彼时羽灵神不过是个初到人界凡间的耿直少年,不懂世俗人情的他,那一刻却是应的坚定。
            “老先生放心,今后但凡我羽灵神只息尚存,也必护得她一世安康。”
            忧能损性休朝暮。忆我当年醉诗句,渡水穿云心已许。暮年光景,小轩南浦,同卷西山雨。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4-29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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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逢各自伤迟暮
              ——相逢各自伤迟暮。独把新诗诵奇句。
              “天气渐凉,英姑娘理当添衣才是。”
              反手出刃,携着凛冽剑气的短刀冷兵脱手而出,径直击向数十米外足有半人高的巨石。凌厉法能在触及岩石的刹那间磅礴喷涌,奔腾着足以扭曲周遭空气的能量在岩石的正中心释开,不过眨眼转瞬间,那偌大的花岗岩石已成碎小石块。
              “英姑娘好身手。”
              长风扬起淡灰色的袍角,天庭的簌簌寒风似是永远在凌霄宝殿目所不能及的地方自成一方不羁张狂。
              呼啸苍苍,茫茫扬扬。
              当真太过肆意自在。
              浩渺天地,在这片广袤深沉的土地之上,竟只它一风一魂疯狂。
              是否无人拘束,随心之所向,就云烟所往?
              凄烈的寒风肆意张扬,衬着天宫边界素来无人问津恐规所往的断魂台愈发清冷萧条,丹青生撩起衣袍,径直走向正处天界刑台扬剑的英女侠。
              回锋收势,英女侠执剑回眸,披风翻飞,她看似随意的撩开被劲风扬起的耳鬓墨发,嘴角微扬。三足金乌自她身后冉冉升起,似是一视同仁的将温暖光明洒便万里山河土地,那少年就那样逆着光,剑鞘上的十字星似是隐隐反射着晨阳,在她身前隐隐作亮。英女侠反手倒提剑柄,欠身,微微作揖。
              那一瞬间,眼前少年恍若神明。
              “先生。”
              正值芳华的少年的声线里溢出的是不加掩饰的清冷,本属女子的清秀嗓音被眼前少年用腰间紫电青霜紧紧扼制,一如她十数年来从未得到过解脱自由的肆意不羁。
              没有人会愿意亲手葬尽流年幸福,在不明前路的漫漫长夜里,独受孤独。
              只是不愿意从来不代表可放弃,这世间总会有人为了所谓使命责任牢牢禁锢自己的心。
              那么,在不经意间紧攥住风的尾系,任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触及留下的美好,是否又真的有过羡慕向往。
              没有人有着绝对的自由,终罢,也不过是由一己身份责任来为自己戴上等量的镣铐枷锁。
              只是……身为天命之人的他们,似乎远比常人可怜的多。
              能否抛开自己所谓天命使命,在不算漫长富裕的时光里,醉在他们应该享有的一生。
              愿衣襟带花,愿岁月风平。
              丹青生抬臂还施一礼,晨光在他湛蓝色的眼眸中晕染开来,徒增一汪暖意。
              “世人叹天宫仙界,怕是皆不曾知道那云雾缭绕的天庭之上,竟还有如此阴寒之地。”
              那是暖阳驱不走的阴风飒飒。
              断魂台,斩尽仙魂的无妄台。
              “天庭乃清雅之地,所谓阴寒,怕是先生说笑了。”
              天规森严,仙魂神魄,又如何敢,如何愿流连于此苛刻凉薄是非之地。
              “那到是我的不妥了,”丹青生望向英女侠背过身凝视着远方朝阳的背影,道,“只是既如此,英姑娘你,又何必在此执剑向阳。”
              英女侠微微侧眸,轻皱柳眉,“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英姑娘是聪明人,想来自是不必我多说说的。”
              英女侠转过身,棕眸一凝,方才淡然的眸光顷刻间变得锐利——她知道眼前人知道了解的,远比她多得多。
              “丹青生,”英女侠反剑入鞘,眉目清秀的面庞上是与正当年少轻狂的年龄不符的凝重坚毅。缓步走向不远处的丹青生,她一字一顿道,“丹青本绘画之意,而先生你,亦不过只是一普通人,如何会有那三界至宝乾坤九曜图。恕在下愚钝不解其中意,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呵。”
              丹青生垂眸静听英女侠直言道半晌,却在她话音落下许久后轻轻一笑,带着几分英女侠说不清道不明的或讽刺或自嘲的味道。
              “世人皆叹方寸山英女侠巾帼飒爽,然今日后却是得加上一句锦绣智囊。”丹青生定睛对上英女侠凛利的眸光,不躲不闪,到也坦然大方。
              “只是英姑娘可知我此行至天宫所为何事。”
              “不知。”
              “便是因为这乾坤九曜图。”
              丹青生说着扬起袖袍,自袖间取出的溢着金华的卷轴图画与那身后万里绵阳的三足金乌相得益彰,轴上纹路被点点勾画,万里山河隐隐漫出显现。水墨清雅,浓淡,相宜相破。
              是否冲突?
              “两种色彩交织辉映方成画卷一方天地,浓破淡,亦或淡破浓,都不过只是其上画法之一而已。但正如英姑娘所见,浓淡在此并不冲突,那么同样,简单和复杂在在下身上,亦不冲突。”
              “姑娘可知?”丹青生轻挑眉梢,嘴角覆上温暖的过分的浅笑。
              “多谢先生不吝赐教,英,不胜感激。”英女侠拱手作揖,这一次却是深深的躬身一礼。
              她清楚丹青生想要告诉她的道理。
              很多时候我们都只不过是茫茫逆旅中一只再渺小不过的蝼蚁。峻岭沟壑也好,浪涛戈壁也罢,都是我们不得不越过的唯一命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到底不过是人们的一腔自愿,试问这世间,真假孰能辨?
              并非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只是倘若那正处两个极端的事物颜色融而为一,又该是何场景?
              正如生死,正如善恶。
              正如天人永隔,自此琴案蒙尘。
              正如快意恩仇,自此善恶难分。
              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善恶阴险。
              人心诡谲,又岂是鬼神可比之。
              她知道自己早就动摇了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
              舞不尽离恨三千。想来,也大抵如此。
              “英姑娘可悔?”
              她摇头苦笑着没有回答。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4-29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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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悔?亦或是不悔?
                其实早就没有自己选择选择的权力了罢。悔自开口,便已是悔了的。
                蚩尤终前的话仍徘徊在耳,芸芸众生万千态,可又有几人能谨怀初心到始终?
                他们都不是佛。所谓苍生,又凭什么要求这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为了所谓山河天下,慷慨赴死。
                他们没有这样的权力。
                “值得吗?”丹青生问道。
                值得吗?
                她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问着这个自父亲离世起她就一直在向命运索要答案的问题。
                “不值得了。”
                她长叹口气,一向坚毅的嗓音少了那份从未卸下过的自信,那缓缓吐出的三个字仿佛抽掉了她最后的气力。抚上系于腰间的紫电青霜,冰凉的触感就着刀身细腻的工笔纹路覆上手臂,一寸一径的直刺痛到心底。
                这条征战的逆旅,没有你,只是搏命,有你,不过是旅行。
                我们都走到了这条逆旅的终点,搏命的征战太过疲乏,我斜倚夕阳,静看潮汐。
                “先生呢?”沉默半晌,英女侠淡淡的开口,极好的掩饰住眉梢深处将要溢出的哀愁,“先生觉得,蚩尤的话可有道理?”
                “英姑娘既是觉得不值得,那问在下又有何用。”
                “看上去你会有独到的见解。”
                “英姑娘过誉了。”
                “过誉到是不曾有,只是先生可愿赐教?”
                “英姑娘当真折煞在下了。”
                丹青生浅笑着,左手反背,右手猛然将手中的乾坤九曜图抛起,右掌自卷轴左端平移向右,沿轴所过,缓缓展于英女侠眼前。
                “英姑娘看这乾坤九曜图,”丹青生展开全轴左手反背,右手放置腹前,笑的干净,“无数厌倦世俗红尘的仙神居于其中,有人说这画中自成一方天地,再闲逸不过,但亦有人说这画卷好比一再清雅不过的囚牢,囚仙禁神。但无论世俗人情如何评价,终究改变不了王母娘娘今日要从在下身侧取走它的必然。”
                “取走?”英女侠黛眉微蹙,“先生何出此言?”
                “仙神相较于人又如何呢,不过多了道所谓身份的屏障。这世上没有人不自私,神也一样。”
                “先生是说,王母娘娘想将此图收进自己囊中?这……跟一凡人争一图画,怕是有失体统。”
                “总会有理由的。”丹青生无奈笑道,“但我却不得不给,不是吗。”
                “我原以为……”英女侠踌躇着欲言又止,仙人有别的等级观念受十几年的世俗熏染,怕是已然根深蒂固。
                “原以为什么,天宫之人当超然物外,一袭长陵彩带,衣袂飘然不沾世俗凡尘?”
                这是欲界之人心中所想。
                “英姑娘,不是所有人都像舞天姬大人那般,你可懂?”
                “我懂。”
                她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她十数年来的挚友。
                英女侠仍记那年初见,那个一袭红衣,怯怯的跟在托塔天王身后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方寸山几近清一色的男弟子里束手无策,眼角眉梢不由自主地溢出慌乱神色的神情让她恍若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心下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怜悯,便趁着李靖和菩提祖师步入内堂议事时快步走向正立于厅堂前等待师父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女孩,带着她绕过厅前执剑的层层弟子后,径直往山后跑去。
                英女侠仍记得那天自己拉着舞天姬的手一路狂奔了许久,直到身后的柔弱小人儿终于没有狂奔的气力喘着粗气,她才停下脚步松开了一直牵着小舞的手,轻拍着背替她顺了顺气。
                汗水打湿额前碎发衣襟,和风拂过却也平增了几分凉意,但她清楚的记得,她那时心上泛起的久违的欣喜。
                “姐……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跑?”女孩抬起清澈澄明的一眼见底的碧蓝色眸子,扬起恍若瓷娃娃般白皙的小脸看着英女侠,怯怯的问道。
                “不跑的话,你愿意一个人待在那里吗?”
                孩子的感情建立起来总是出奇的容易。那年初见,英不过八岁,正是刚上方寸山没多长时间的年纪。彼时刚刚历经父母双亡的英较同龄人而言自是少言寡语,再者似是生来的清冷和不善言辞,与同龄人沟通甚少的英在那一刻扬起的干净的动人心魄的浅浅笑容,直烙进了小舞的心里。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那年方寸山顶,如瀑的金阳倾斜而下,不吝光辉直洒在两个正值大好芳华的女孩儿身上。暖风习习,春色正好,朝晨斜阳,漫山花开。
                这一幕被舞天姬记了很久很久。
                记忆里的英向来寡言少语,过分早熟的她面目又岂一清冷二字可言,只是终年少有喜怒形于色的表达让人几乎忘却了眼前这个少年有成的孩子除却方寸山首席外的第二个身份——她不过是个本该养尊处优的小小少年,却在正应游戏打闹的岁月年华里,葬了心。
                她不过是想告慰英将军在天之灵,以净她英家坟首,耀她门派辉煌。
                舞天姬知道,英为此付出的比任何人都多的多。
                十年,她看着她一路走来,从大唐剑法到方寸山短兵,从琴棋书画,到一纸朱符,从将门之后,到门派首席。
                她看着她十年一日举步维艰地步步溯流而上。在同门闲暇之余执剑苦练是她,在一次次比试交锋中隐忍伤痛不发一言是她,在除魔卫道斩尽妖邪时眸光决然,任那流淌在血液里的一腔热忱喷涌磅礴,携着渐渐淡然的心被点点送进她心上暖灯所照不到的阴暗角落的,亦是她。
                不过无人知晓,不过只道她,赞她,倾她,羡她少年功成,英气杰济,智睿冠世。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4-29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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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谁知道这般万丈光华下的那个小小人儿,在那年的决然眸光下揽下了所有如山大任后的夜里,一个人在空谷蝉鸣的千年古树下,面对着不可知的茫茫未来,一个人哭的凄凉。
                  没有人知道。
                  史书不会告诉你英雄的落寞,正如炎凉世态从来不会予你以长歌。
                  而那个一袭广带红装的少女,却是英已经模糊的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欣愉。
                  再没有一个人会在闲暇时如她们初见那般牵着自己的手游遍漫山,会在初为庖厨时将费心烘焙的糕点塞进自己嘴里,任那清甜蜜糖在唇齿间游走,在心上化开,洋洋洒洒着予她已是少有的温暖。
                  她们曾携手庭前,坐看潮汐起伏,任那天边,云卷云舒。
                  我们都曾洒脱不羁,放眼张扬于命运,直至你在我身前含笑离去葬了归期,我才终于明白那年檐下清冷里,你的温暖笑意。
                  未曾轻许,君已负去。那遗落在旧年时节里的残茶断曲,终无人续。
                  ………………
                  “阿英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帮我呢?”舞天姬曾在她们相识许多年后,在那年百花丛中,带着八分嗔怪两分不解地为身侧的英细细包扎起右臂仍簌簌淌血的伤口,言语里是溢出的心疼和责备,“下次须得小心些,这么深的伤口……”
                  “休息几天便好了,”英扶着肩活动了一下右臂,确定那道隐匿在白色纱布下的伤口不会影响到自己扬起短兵的动作后才渐渐舒了微蹙着的眉头。重扬起的浅淡笑容直直落入舞天姬淡蓝的眸里,恍若彻寒中的暖阳化了寒冰,顷刻间一点点乱了心神。
                  “至于为什么……”英女侠说着看向一旁等着答案的少女,带着几分或无奈或纵容的笑道,“小舞难道不知吗?”
                  就想我看到曾经决然的自己,在夜雨秋灯的瑟瑟寒风里,无靠无依。
                  我欲将你揽至身后,利刃出鞘荡平你身前荆棘,那么你,是否能永不沾染热血污泥?
                  我想护你,予你安康,佑你安然,无畏生命,在所不惜。
                  小舞,你……可懂?
                  “无论知或不知,阿英却是都救了我的,不是吗?”
                  “救?”
                  “阿英让我终于体会到了天宫所不齿的世俗冷暖。”
                  “是吗,”英眼角含笑视着被她注视的隐隐有抹绯色爬上脸颊的小舞,轻笑道,“若是如此,何其有幸。”
                  那年早春万花丛里,已是烟波流转,繁华三千。
                  ………………
                  “英姑娘,不是每个人都如舞天姬大人那般。”
                  舞天姬……大人吗?
                  原来……她早已不再是自己身后那个娇小柔弱的孩童。女孩已经长大,少女身后是整个天宫。
                  她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正如她早已学会跨出自己身后一步。
                  宦海沉浮峥嵘,小舞……原来已经学会以她天庭命官的身份,以她天宫首席的责任,以她天命之人的诚恳,护在所有人身前,不卑不亢。
                  当一个人的灵魂思想再不同以往,君子坦荡,落落大方,我们称之为,成长。
                  只是英永远不愿看到的,却是那个自己一向保护欲泛滥,捧在手心不愿伤她分毫的少女,在必赴黄泉必灭本源的责任使命前,毅然决然的挡在了自己身前。
                  “我去封印蚩尤,阿英,切要珍重。”
                  她下意识的想要反驳,抬手欲拦下一袭广带红装的少女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大任在前,英姑娘理当清楚孰轻孰重。”
                  身后是那个如玉君子的温润嗓音,逍遥生拉住欲上前顶替舞天姬的英,神色端凝。
                  “天宫仙界的法术更适于攻击封印,汝当自知。”
                  她闻言紧蹙柳眉,常年游走在除妖斩邪死亡边缘上的她清楚逍遥生所言非虚。
                  用最小的投入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是战场博弈的真理。而现下,所有人都清楚的,是这最小的投入无疑是属她舞天姬而非她英女侠,所有人都清楚的,是这条通往死亡的黄泉路,必须有人负起。
                  那个人,是否会是自己?
                  “多加小心。”
                  英终罢不再多言,棕眸冷凝,紧握双拳,直至指甲嵌入血肉亦浑然不觉。她知道自己已无能为力,正如她知道自己已难逃将至之期。
                  只叹一句多说无益,为了最终的胜利,我们都在所不惜。
                  一定要好好的啊……
                  待这场闹剧卸下,你我结庐南山共饮清茶。
                  可好?
                  深山犬吠,孤灯空等故人回。
                  ………………
                  舞天姬在她面前止住笑容的时候,她的心却是真真疼了许久,就像是如洪水般难以抑制掩盖的悲伤默然覆上,漫入心脏鼻腔,一点一点索取心脏肺内仅存的意义空气。
                  那是近乎窒息的疼痛迷离。
                  我左胸腔第四根肋骨往里深一寸处,有你。
                  泪水决堤,携着十数年不曾见的滚烫热度燃了她心,葬了她命。
                  是不是只要我那时不再犹豫,我就能替你魂归天命,哪怕自此天涯各路,不问归期。
                  至少,你还活着。
                  ………………
                  “英女侠,值得吗?”
                  “不值得了……”
                  这场百年纠纷千年轮回的命运,终要以故人归去的结局谢幕。恩恩怨怨,纠葛万分,不过愚俗世人一厢情愿。那么凭什么,所谓英雄的万古长青,要由他们谱写。
                  相逢各自伤迟暮。独把新诗诵奇句。盐絮家风人所许。如今憔悴,但馀双泪,一似黄梅雨。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4-29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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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风格好棒w
                    留名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4-29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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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揉揉子忆!
                      飞扑过来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捂脸】
                      子忆的文风真的敲赞,最喜欢子忆啦w


                      IP属地:福建11楼2017-04-29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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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好棒,文风好赞的说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4-29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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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4-29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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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4-29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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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笔好棒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4-29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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