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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深夜更文。

贰、
李晨想过邓无念生活简朴，可没想到是超越了简朴，可以称得上是拮据。一处偏僻的四合院，硬生生塞下了偌大个戏班子。李晨看着屋内仅有的一张木床和桌椅，胸口狠狠地疼了一下。
“准备的不够充分，劳烦先生暂时和在下挤一挤，等收拾出了空屋子再搬过去。”邓超俯身整理着床铺，闷声说着。
“啊…好。邓老板辛苦。”李晨讷讷地有一搭没一搭，只是兀然觉得先生二字有些堵耳。“我叫李晨。”他自顾自开口，进行着晚来的自我介绍。
邓超捋平了棉被上的褶皱，直起腰脊反手揉了揉。“就这个了？不要起个在外的名号？”
“不必了。”李晨出言拒绝。本就是兴致之事，搞成必然所做他也不乐意。
闻言邓超也不强求，顺手替李晨收拾好家当，再拉过一张长椅做下歇息。“多熟悉下戏本，明天咱们去北郊。”北郊那片地是穷乡僻壤，人人吃不饱住不好，根本不可能有闲钱来听戏，那此行邓无念必然又是义演了。李晨暗眼瞥视他坐得端正的后背，感慨这善角名不虚实。
待到第二日，李晨发现这还真不是简简单单的义演，除了唱戏，邓无念还免费担起了郎中的职责。李晨无聊地躲在一旁，远远眺望着被人群包围的邓无念。下了台子他就匆匆赶来了，脸上油彩还来不及卸干净，左一道红右一道白甚是滑稽。白色单衣的男子正耐心号脉，周围皆是贫穷老弱。须臾，他提笔写下药方，身侧百姓抹着眼泪，一副大恩不知何报的样子。邓无念将写好的方子递给病人，温和一笑。
明眸含春，温润随和，似三月春雨滋润入了李晨的心。他想，这般月白风清的怡然，真的只是一名戏子么。不知此刻邓无念已经提起药箱子来到了他的面前。“无念。”李晨心虚，低声唤了邓无念的名字。
邓超好似不知晓李晨的偷懒行为，嘴角噙笑，眉山目水间皆是恬然。“晨儿帮我们扛东西也辛苦，若休息够我们就该走了。”北平人固有的儿化音酥酥痒痒搔得李晨耳根子直发软，向人投去感激目光，拾掇好自己，跟着邓无念离开人群。
“诶，诸位慢点走。”人群里发出惊恐呼声，一众大汉手持砍刀横在邓无念和李晨面前，神色嚣张。赢弱百姓们都被这节外生枝的事故给吓懵了头脑，唯有领头的邓无念和李晨脸色如常。
流氓头子把手中砍刀往下一甩，狠狠插进脚下泥地里，稳稳的，丝毫不动。环顾一周扯着破锣嗓子开了腔：“乡亲们不要怕，我知道你们全是些穷苦人家，早就榨不出油水了！”手指点向邓无念，笑得嚣张。“但这个戏子不一样啊，他应该挺有钱的吧？哟呵，北平第一名角！能不捞得油光满面？”周围的小跟班也恰时爆发出阵阵大笑，粗言秽语充斥着空气。
李晨嘶磨牙龈，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人游手好闲惯了，对谁都是一副无法无天的癞子模样。邓超则立得挺直，朗朗开口，大方释然。“就算邓某身有银钱，也是拿来救济百姓，断然不会给你们这些流氓无赖。何况邓某也家景清贫，劝各位死了这条心。”
话音刚落，人群一阵哗然，头子也露出茫懵。以往被拦截的人从来没有违逆过他的意思，邓超这番话反倒把他唬呆了。等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便想挥拳打上邓超的脸。李晨扯过伫立在原地的邓超，格挡下一记重拳。手臂被震得发麻，李晨扭动手腕，咬牙呸了一声。“惹爷急了都不知道自个几斤两！”他的拳又快又重，不出几下流氓头子已经鼻青脸肿，分不清东西南北，脚下一踉跄摔了个颠三倒四。
其余的人见惹上了个瘟神，也不敢再叫嚣什么劫财劫色，捞起地上有一气没一声的老大，跑得那叫一个狼狈。
“垃圾。”李晨嗑齿轻嗤，出言蔑其乌合之众。薄唇紧抿，那冷峻气势让邓超为之一怔，迷了心窍般喃喃唤道：“大王…”
“什么？”李晨猛忽听到邓超一声呢喃，面露不解。他伸臂揽过邓超的肩，挤眉打趣：“邓老板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入戏太深了罢。”邓超苦笑一声，索性应下。“可不是嘛，太入戏了，竟把你误认为楚霸王。”
只有他自己知道，耳畔正不断萦绕着师傅曾经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无念啊，这唱戏得疯魔，不假，可要是做人也疯魔，你可怎么在这凡世里活下去呐！’
他狠命甩了几下头，终是把师傅颤颤巍巍的影子给驱逐出了脑袋。心上恍惚如梦，就这么和李晨携着走了，仿佛是项羽和虞姬的一辈子。

叁、
晚霞如渐渐洇红的脂粉，四合院屋上檐角挑起缕缕黄昏。西角处栽着的一棵梅树开了苞，零星点点，似闺中明艳少女，娇憨动人。
隐隐幽香淡然飘入氤氲的温酒中，馥郁含着寒意。北平的冬还是冷极了，邓超换上厚袄绒袍，端坐树下石椅，轻巧执起白釉酒壶，给自己和李晨面前的杯子满满添上。李晨从裹紧的大衣里伸出手端起酒杯，甩手一口尽数闷下。温酒灌喉而入，暖意腾然而生。
“真烈，但很管事。”李晨拈去了眼角泌出的生理性盐水，抚着嗓子。
邓超微微颔首，一口饮尽杯中物，起身步入房内抽了两柄长剑出来。“这是何物？”李晨见邓超此举，一头雾水。
“项羽要是有这样的好宝贝，早就斩了刘邦定天下。”迸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其中一柄掷向李晨。李晨稳稳接住，抽鞘细看，发出赞叹。“确是好剑。”
“真家伙。”这边说着，邓超已经拉开了架势。“又是《霸王别姬》。”李晨晓有趣味地咂舌，同样架起了霸王步。
邓超随着自己的唱调起剑，挽了个剑花，顿足一转向后折腰，剑势看似凛冽，实则在回挑时敛去锋芒，一招一式间轻如盈燕。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
李晨回身跃起，长剑随臂舞动。楚霸王的身法不似虞姬那般柔婉，剑气破风，他随着招式游走于梅花树下，点剑而起，势气骤如雷电，梅花星点纷纷扬扬，飘落下遮了虞姬和楚霸王流连迷离的对视。
‘ 妃子啊！敌兵四路来攻，快快随孤杀出重围！ ’
飒飒剑风中夹杂鞋底碾过梅花瓣的咯吱混音，为二人伴出西楚大营与乌江一畔的金戈铁马。邓超和李晨分明没有扮上行头，一袭锦衾长袍不显臃肿，另露风华。
他瞧着李晨，怎么看都是楚霸王的影子。我是虞姬，我是大王的妃子…他对自己说。双眼似盛满了楚汉朦胧的硝烟，仿佛隔了层纱，重重叠帐的背后，是凤冠霞帔饰红妆的虞姬。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骤然拔高的腔调惊了李晨，空怆哀切，凄屈委婉，邓超眼角泛着艳丽的红，清泪蜿蜒爬下脸颊，抬起了三尺青锋攀上脖颈，手腕扭转，竟是真想自刎！
“邓无念！别！”情急下李晨抛了剑狠握上锋刃，鲜血顿时泉涌。“这可是真家伙！”他没有喊疼，此刻的邓超迷离得让他惊骇。
邓超颤抖着双唇，眼泪还是一滴接一滴着往下打。他只觉院中的万千红梅只压着他哀恸，掌心握着的长剑冰冷刺骨，心下亦是五味杂陈，被莫名的情绪填满。
“唱戏唱到这地步，当真惊如天人。”李晨呲牙咧嘴按着手上穴位止血，挨这一下还是疼的。
邓超置剑于石桌上，夺杯论醉。异香满鼻扰乱心神，仰首倾壶，酒液滚喉，胸腔如撕裂般的烈火焚烧。半眯着眼脚步踉跄，扑向李晨。李晨制住他的肩，眸光复杂。
“大王…带妾身走吧…”邓超唇染水渍，瞳漫朦胧醉意。悠然长叹无风，似有若无。
李晨没有说话。不知是那惊雷一般的话蒙蔽了他的听觉，还是天边如血黄昏近切悲凉，他只是沉默地扶着邓超，任他胡作非为。斟酌着心里的字句，涌上喉头却又拆吞入腹，三番两次想应着什么，却止住了。李晨突然想放声讪笑自己这可悲的理智，竟残忍如斯。
邓超终是停止了折腾，沉沉地睡过去了，酡红的脸颊上还有未干的酒渍。李晨把他打横抱起放回屋里的床上，还细心为他拉好了被子。
推开木门，他伫在那棵梅树下，任凭倾城粉色纷扬漫天朦胧了视线。“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他说。声音轻得如山峦半绕的云烟，一吹即散。
拎起了地上的另半坛酒，送到了唇边。酒很烈，很醇，流入腹中还有一股将要灼伤喉咙的错觉。他很快就放下了酒坛，因为他尝到了一丝苦涩和咸腥。他知道，这是眼泪的味道。
酒坛被毫不怜惜地砸在地上，瓷器碎裂声刺耳，未饮完的酒液成股渗出，氤氲了点缀着梅色和李晨掌心鲜红的土地。
“难喝。”

双更。嗨呀存稿发完了。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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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好像很虐

戏疯子人设不崩

我的天虐到……为接下来的剧情深深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