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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我是一名临终呵护医生，在社区临终呵护医院任职了三年，三年来我从没有对任何一个床位的人说过“恭喜你”。
这三个字对于他们，甚至对于我都是无限奢侈的，它一字沉甸甸地坠着心里难受，病人大多是癌症晚期病人，他们选择在这里，在我的呵护下，以一种痛苦最少的方式结束他们的一生。
人活一辈子，有长有短，有些才几岁，有些正值壮年，也有的也到了耄耋之年。我见过太多的不忍心，明白了太多的分分合合，如果说起初，在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医院的时候，我终日沉浸在送别的痛苦中，那么这三年下来，我或许可以从容地面对死亡，对着病人说一句，“走好”，甚至不再带有任何感情劝着哭得撕心裂肺的病人家属，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是怎样一个词语，我不曾体会，没有人对我说过，我想，这个词的背后是要承担余生的思念，痛苦与甜蜜。应该是有甜蜜的，我见过......
我见过在这个社区医院，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儿，穿着洁白的婚纱，手捧鲜花，立在病床旁，对着躺在病床上，穿着病服帅帅的小伙，宣誓她的主权。
病房不大，一间房间能容纳大概三张病床，围观的人不多，他们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与繁忙琐事。
而我正好闲着围观了整个过程。
女孩儿笑起来很美，嘴角有浅浅的梨涡，她眼睛里装满了希望，她一步步从病房外走到病床前，看着男孩因为惊讶睁大地眼睛，笑着说，她说，“我今天自作主张将我嫁给你，你有幸娶到了我，你知道，我这么漂亮，很多人追的......”她边说边哭，她看着因为病魔而憔悴的男孩，“我不需要你操办一切，我装修好了家，我买好了戒指，选好了婚纱，你就在这儿等着成为我的丈夫就好。”
女孩笑得灿烂，男孩却在病床上止不住地哭，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帮他擦掉止不住地眼泪，哽咽着，“你别着急，很快很快就会好的，我会在家等你，等你回来。”
我记得，那天阳光特大，正值盛夏，走进树木繁多的林荫道，都有好多生命旺盛的蝉不住地叫，可是我依然记得，女孩儿自作主张办完婚礼的第二天，男孩还是去世了，他的无名指上，稳稳地带着女孩选好的戒指。
女孩化了很美的妆，笑起来还是有美美的浅浅的梨涡，她走到男孩病床前，抬起他的手，又亮出她的戒指，看着我说，“.医生..我结婚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全是泪水。
我本不愿回忆这些的，我把它记在我的日记本里。
我许久没有打开日记本了，里面记录的全是我经手的每一个死亡的生命，而我再度打开它，看着自己亲手记录下来的文字，我会止不住地回想。
我不愿主动去打开它，除非，又有一个生命在我的注视下流逝了......
我是一名临终呵护医生，在社区临终呵护医院任职了三年，三年来我从没有对任何一个床位的人说过“恭喜你”。
这三个字对于他们，甚至对于我都是无限奢侈的，它一字沉甸甸地坠着心里难受，病人大多是癌症晚期病人，他们选择在这里，在我的呵护下，以一种痛苦最少的方式结束他们的一生。
人活一辈子，有长有短，有些才几岁，有些正值壮年，也有的也到了耄耋之年。我见过太多的不忍心，明白了太多的分分合合，如果说起初，在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医院的时候，我终日沉浸在送别的痛苦中，那么这三年下来，我或许可以从容地面对死亡，对着病人说一句，“走好”，甚至不再带有任何感情劝着哭得撕心裂肺的病人家属，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是怎样一个词语，我不曾体会，没有人对我说过，我想，这个词的背后是要承担余生的思念，痛苦与甜蜜。应该是有甜蜜的，我见过......
我见过在这个社区医院，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儿，穿着洁白的婚纱，手捧鲜花，立在病床旁，对着躺在病床上，穿着病服帅帅的小伙，宣誓她的主权。
病房不大，一间房间能容纳大概三张病床，围观的人不多，他们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与繁忙琐事。
而我正好闲着围观了整个过程。
女孩儿笑起来很美，嘴角有浅浅的梨涡，她眼睛里装满了希望，她一步步从病房外走到病床前，看着男孩因为惊讶睁大地眼睛，笑着说，她说，“我今天自作主张将我嫁给你，你有幸娶到了我，你知道，我这么漂亮，很多人追的......”她边说边哭，她看着因为病魔而憔悴的男孩，“我不需要你操办一切，我装修好了家，我买好了戒指，选好了婚纱，你就在这儿等着成为我的丈夫就好。”
女孩笑得灿烂，男孩却在病床上止不住地哭，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帮他擦掉止不住地眼泪，哽咽着，“你别着急，很快很快就会好的，我会在家等你，等你回来。”
我记得，那天阳光特大，正值盛夏，走进树木繁多的林荫道，都有好多生命旺盛的蝉不住地叫，可是我依然记得，女孩儿自作主张办完婚礼的第二天，男孩还是去世了，他的无名指上，稳稳地带着女孩选好的戒指。
女孩化了很美的妆，笑起来还是有美美的浅浅的梨涡，她走到男孩病床前，抬起他的手，又亮出她的戒指，看着我说，“.医生..我结婚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全是泪水。
我本不愿回忆这些的，我把它记在我的日记本里。
我许久没有打开日记本了，里面记录的全是我经手的每一个死亡的生命，而我再度打开它，看着自己亲手记录下来的文字，我会止不住地回想。
我不愿主动去打开它，除非，又有一个生命在我的注视下流逝了......
第三话
从那次宋日晶找我之后，我在宋茜面前有了连续两三天不知道如何自处。我想她的病，又想着宋日晶的嘱托，心忧得紧。
我明知道我身为医生，最主要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可是在临终呵护医院，我的职责只有送他们好走，我找过宋日晶，我想劝她告诉她妈妈，这样的伤害大概要少些。
她没有理睬我的话，只是点了头算是应答。
没几日，我看见一位保养极好的优雅的妇人走进了病房，之后就坐在她的窗前，长久的沉默，就连一直守在宋茜病床前的宋日晶，也只好无奈地出来了。
她瞅见了站在门口的我，叹了一口气，拉着我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边。
“医生，那是我妈咪。”
“恩，在网上看过。”
“她很好的，在妈妈面前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
我拍了拍她的肩，“她是担心。”
宋日晶点了点头，“我明白，她是担心，但也生气，我是她女儿，我明白，她怨我没能一早就告诉她，也生气妈妈瞒着她，她们是一起携手走过很过苦难的，从来没有谁先说丢下谁，这一次，大概是妈咪感受到了，她大概知道...妈妈让丢下她一个人了。”
“可宋茜比郑秀晶大整整七岁，就算能够相伴到老，也定是会让她独自承受七年孤单的。”
“我妈咪一直不信。”宋日晶突然笑了，她勾了勾唇角，“我妈咪啊，她从来不信妈妈会比她先离开，她说，妈妈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是永恒的。”
我看着窗外繁闹的街道，第一次觉着外面是一个个鲜活地生命，而自己待的地方却是这城市里最让人丧失信心，丧失斗志，甚至丧失力量的地方，忽地就想辞职，我看着宋日晶嘴角的浅笑，赞叹着，“她们真好......”
“是啊，她们真好。”宋日晶突然转头看着打开的病房，冲我无奈地笑了笑，“我先走了，妈咪大概要训我了。”
我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看着宋日晶走到郑秀晶面前，垂下头，意料之外的，我没有看见她所说的责备。
郑秀晶忽然紧紧地将宋日晶抱进怀里，接着我听着走廊里传来低低啜啜的哭泣声。我不忍看着靠着墙蹲下去的郑秀晶，只好转身继续用一种最低的姿态去解读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的人生，猜测着，下一秒，他们会发生些什么，这其中的人，有一天是否会用着最孱弱的声音求着我，哭着求着我，让我让他们好走。
而我，在我的意外到来，我是否能够将自己的日记本写满。
我再次走进宋茜病房的时候，看见素颜的郑秀晶坐在床边，朝我友好地笑了笑，接着用着流利的中文问我。
“她还好吧？”
我点了头，却不敢承认，自己是不愿意说出，“放心，她会好的。”，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句话对于住在这个医院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句彻底的谎话，我不愿说谎欺骗任何人，只好含糊行事。
以前做实习生的时候，导师就经常告诉我们，在劝导家属的时候，不要给他们期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百分之百的，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希望，你开导他们，让他们尽管放心，或许，下一秒，老天就给你开了个玩笑，告诉你，这百分之一的几率发生了，这时，只能是你去承担家属额外的忧伤。
所以，有时候，我承认，希望是这个世上最残酷的事情。
躺在病床上的宋茜看我没怎么主动回应，只好抓住郑秀晶的手，开口劝慰着，她的声音，即便现在我仍然记忆犹新，我曾经听过无数温柔的情话，但她的话，却仍旧让我想哭。
她劝慰着，声音带着用药后的孱弱，她说，“秀晶啊，别担心，我会好的。”
我听着，心里难受得紧了紧，接着抬头看着红了眼眶的郑秀晶，不忍打扰，只好转身离开了病房，我在记事本上预估着她的死期，却又再次感叹着自己的无力。
可惜我不是上帝，不是造物主，不能当个神圣的人，去挽救这整个建筑物里每一个濒死的生命。
这不仅是我的无力，同样的，是整个世界的局限。
从那次宋日晶找我之后，我在宋茜面前有了连续两三天不知道如何自处。我想她的病，又想着宋日晶的嘱托，心忧得紧。
我明知道我身为医生，最主要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可是在临终呵护医院，我的职责只有送他们好走，我找过宋日晶，我想劝她告诉她妈妈，这样的伤害大概要少些。
她没有理睬我的话，只是点了头算是应答。
没几日，我看见一位保养极好的优雅的妇人走进了病房，之后就坐在她的窗前，长久的沉默，就连一直守在宋茜病床前的宋日晶，也只好无奈地出来了。
她瞅见了站在门口的我，叹了一口气，拉着我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边。
“医生，那是我妈咪。”
“恩，在网上看过。”
“她很好的，在妈妈面前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
我拍了拍她的肩，“她是担心。”
宋日晶点了点头，“我明白，她是担心，但也生气，我是她女儿，我明白，她怨我没能一早就告诉她，也生气妈妈瞒着她，她们是一起携手走过很过苦难的，从来没有谁先说丢下谁，这一次，大概是妈咪感受到了，她大概知道...妈妈让丢下她一个人了。”
“可宋茜比郑秀晶大整整七岁，就算能够相伴到老，也定是会让她独自承受七年孤单的。”
“我妈咪一直不信。”宋日晶突然笑了，她勾了勾唇角，“我妈咪啊，她从来不信妈妈会比她先离开，她说，妈妈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是永恒的。”
我看着窗外繁闹的街道，第一次觉着外面是一个个鲜活地生命，而自己待的地方却是这城市里最让人丧失信心，丧失斗志，甚至丧失力量的地方，忽地就想辞职，我看着宋日晶嘴角的浅笑，赞叹着，“她们真好......”
“是啊，她们真好。”宋日晶突然转头看着打开的病房，冲我无奈地笑了笑，“我先走了，妈咪大概要训我了。”
我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看着宋日晶走到郑秀晶面前，垂下头，意料之外的，我没有看见她所说的责备。
郑秀晶忽然紧紧地将宋日晶抱进怀里，接着我听着走廊里传来低低啜啜的哭泣声。我不忍看着靠着墙蹲下去的郑秀晶，只好转身继续用一种最低的姿态去解读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的人生，猜测着，下一秒，他们会发生些什么，这其中的人，有一天是否会用着最孱弱的声音求着我，哭着求着我，让我让他们好走。
而我，在我的意外到来，我是否能够将自己的日记本写满。
我再次走进宋茜病房的时候，看见素颜的郑秀晶坐在床边，朝我友好地笑了笑，接着用着流利的中文问我。
“她还好吧？”
我点了头，却不敢承认，自己是不愿意说出，“放心，她会好的。”，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句话对于住在这个医院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句彻底的谎话，我不愿说谎欺骗任何人，只好含糊行事。
以前做实习生的时候，导师就经常告诉我们，在劝导家属的时候，不要给他们期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百分之百的，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希望，你开导他们，让他们尽管放心，或许，下一秒，老天就给你开了个玩笑，告诉你，这百分之一的几率发生了，这时，只能是你去承担家属额外的忧伤。
所以，有时候，我承认，希望是这个世上最残酷的事情。
躺在病床上的宋茜看我没怎么主动回应，只好抓住郑秀晶的手，开口劝慰着，她的声音，即便现在我仍然记忆犹新，我曾经听过无数温柔的情话，但她的话，却仍旧让我想哭。
她劝慰着，声音带着用药后的孱弱，她说，“秀晶啊，别担心，我会好的。”
我听着，心里难受得紧了紧，接着抬头看着红了眼眶的郑秀晶，不忍打扰，只好转身离开了病房，我在记事本上预估着她的死期，却又再次感叹着自己的无力。
可惜我不是上帝，不是造物主，不能当个神圣的人，去挽救这整个建筑物里每一个濒死的生命。
这不仅是我的无力，同样的，是整个世界的局限。
第四话
近几天来，我都没看见往日寸步不离的宋日晶。每到我上班的时候，我能看见的就只是小心守在床边的郑秀晶。
宋茜的病情好像因为郑秀晶的到来而稳定了不少，每次我巡房的时候，也能盼得到她虚弱的一句“麻烦啦。”
我总是对她笑笑，回一句“别担心。”
我原以为这几年的磨炼可以使得我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对任何人都保持一种理智的态度，去理智地专业地告诉他们，大概还有多久，你还剩多少时间，诶，xxx的家属，你准备一下后事吧，怕是撑不过了。
但是每当我面对总是满脸笑容的宋茜时，我开不了口，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强大。我想要去做那个编织谎言的人，去耐心地告诉她，“别担心，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今天外面下起了雨，不大，淅淅沥沥地却还是能沾湿衣裳。
我关好病房里的门，却看见躺在病床上熟睡的宋茜，我走过去，悄悄地调慢她输液的速度，并嘱咐着随行的护士，多加注意。今天她的病床旁没有郑秀晶，也没有宋日晶。
“钟医生。”
我转过身去，看着面容有些苍白的宋茜，“恩？”
“钟医生，可以留下吗？我想和你聊聊天。”
我愣了愣，随即点了头。
我走到她的床边，指了指监测器，“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抿了抿嘴，缓慢地摇着头，“很不好......”她眼睛干涩地厉害，直愣愣地看着我，“钟医生，什么时候可以手术呢？日晶那丫头也没给我个准话，你告诉我，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什么时候能够手术？”
我收住嘴角的笑，在脑袋里使劲搜罗着各种说辞，“呃...过段时间吧，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手术，等你哪天好些了，我给你安排。”
“日晶丫头也总是这样说......”
我看着她有些消极的眼神，清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个，今天怎么都没有人来？”
她似是笑了笑，缓了一口气，才高兴地告诉我，“我的慕里丫头回来了，日晶和她妈咪都去机场接她了。”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自是知道她口中的慕里丫头是她第二个宝贝女儿，便问着，“她知道你生病吗？”
宋茜在病床上睡得好像不舒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惊得连忙伸手去扶她，给她垫好了枕头。
“我叫她们别告诉慕里丫头，她从小就黏我，若是知道我生病住院了，她总归是不能好好办展了。”说到这，她突然神采奕奕地看着我，“钟医生，你知道吧？我家慕里丫头真的很棒呢，是很出色的设计师，这次回来是要举办她的个人展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艺术细胞，准是遗传了秀晶的，小丫头从小就像她妈妈一样喜欢看各种画展......”
我静静地看着宋茜的嘴一张一合，她说起慕里就终于像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不难理解这种心情，我想每一个当母亲的，在向别人谈到自己的孩子时，总有这样一幅面孔，一幅骄傲的，自豪的，欣慰的面孔。
我眼眶被她说得有些湿润，我站起身来，埋怨自己的敏感，我拍了拍她的肩，“那她回来，你就不怕穿帮？”
她坐直身子，认真地拉过我的手，“所以，钟医生，我麻烦你，能不能批我出院，不多，就两天，我想看看慕里丫头的展会。”
我凝住神情，问这个有些固执的女人，“你有没有和家人商量过？”
她摇着头，“但是...我想秀晶会答应的，她一向最听我的话。”
我听着她语气里丝丝的甜蜜，竟觉得心酸，我想，若是她知道你时日不长了，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像这一辈子一样，对你言听计从。
我叹了口气，双手插进衣兜，“这事你得让她们决定，我不能答应你。”我指了指床头的按钮，“待会儿如果有不舒服，记得叫我。”
她好像是有些生气，轻轻地恩了一声。
我想，我的确是阻碍了这位母亲想要参与孩子每一个重要时刻的行为。我想，我的妈妈，在我长到这么大来，从未缺席我的任何一个重要的场合，我想到了结婚，洁白的婚纱，鲜红的鲜花，我捧着它，总会站在母亲面前，我想当时她一定比我更泣不成声，我也只能像个终于长大的人，把她拥进女儿的怀里，告诉她，“怎样？很像你吧？”
而宋茜，却不能亲手将她两个宝贝女儿送到别人的手里，看着她们找到自己的幸福和归宿。
她只能拥有自己和郑秀晶一起筑造的大半的人生。
我走到病房门口，还是转过头，对着垂着头的宋茜说，“这事我会和宋日晶商量，会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让你出院的。”
她终于还是欣喜地抬起头朝我笑了笑，那个笑容，像个吃到糖的...小孩......
近几天来，我都没看见往日寸步不离的宋日晶。每到我上班的时候，我能看见的就只是小心守在床边的郑秀晶。
宋茜的病情好像因为郑秀晶的到来而稳定了不少，每次我巡房的时候，也能盼得到她虚弱的一句“麻烦啦。”
我总是对她笑笑，回一句“别担心。”
我原以为这几年的磨炼可以使得我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对任何人都保持一种理智的态度，去理智地专业地告诉他们，大概还有多久，你还剩多少时间，诶，xxx的家属，你准备一下后事吧，怕是撑不过了。
但是每当我面对总是满脸笑容的宋茜时，我开不了口，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强大。我想要去做那个编织谎言的人，去耐心地告诉她，“别担心，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今天外面下起了雨，不大，淅淅沥沥地却还是能沾湿衣裳。
我关好病房里的门，却看见躺在病床上熟睡的宋茜，我走过去，悄悄地调慢她输液的速度，并嘱咐着随行的护士，多加注意。今天她的病床旁没有郑秀晶，也没有宋日晶。
“钟医生。”
我转过身去，看着面容有些苍白的宋茜，“恩？”
“钟医生，可以留下吗？我想和你聊聊天。”
我愣了愣，随即点了头。
我走到她的床边，指了指监测器，“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抿了抿嘴，缓慢地摇着头，“很不好......”她眼睛干涩地厉害，直愣愣地看着我，“钟医生，什么时候可以手术呢？日晶那丫头也没给我个准话，你告诉我，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什么时候能够手术？”
我收住嘴角的笑，在脑袋里使劲搜罗着各种说辞，“呃...过段时间吧，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手术，等你哪天好些了，我给你安排。”
“日晶丫头也总是这样说......”
我看着她有些消极的眼神，清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个，今天怎么都没有人来？”
她似是笑了笑，缓了一口气，才高兴地告诉我，“我的慕里丫头回来了，日晶和她妈咪都去机场接她了。”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自是知道她口中的慕里丫头是她第二个宝贝女儿，便问着，“她知道你生病吗？”
宋茜在病床上睡得好像不舒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惊得连忙伸手去扶她，给她垫好了枕头。
“我叫她们别告诉慕里丫头，她从小就黏我，若是知道我生病住院了，她总归是不能好好办展了。”说到这，她突然神采奕奕地看着我，“钟医生，你知道吧？我家慕里丫头真的很棒呢，是很出色的设计师，这次回来是要举办她的个人展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艺术细胞，准是遗传了秀晶的，小丫头从小就像她妈妈一样喜欢看各种画展......”
我静静地看着宋茜的嘴一张一合，她说起慕里就终于像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不难理解这种心情，我想每一个当母亲的，在向别人谈到自己的孩子时，总有这样一幅面孔，一幅骄傲的，自豪的，欣慰的面孔。
我眼眶被她说得有些湿润，我站起身来，埋怨自己的敏感，我拍了拍她的肩，“那她回来，你就不怕穿帮？”
她坐直身子，认真地拉过我的手，“所以，钟医生，我麻烦你，能不能批我出院，不多，就两天，我想看看慕里丫头的展会。”
我凝住神情，问这个有些固执的女人，“你有没有和家人商量过？”
她摇着头，“但是...我想秀晶会答应的，她一向最听我的话。”
我听着她语气里丝丝的甜蜜，竟觉得心酸，我想，若是她知道你时日不长了，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像这一辈子一样，对你言听计从。
我叹了口气，双手插进衣兜，“这事你得让她们决定，我不能答应你。”我指了指床头的按钮，“待会儿如果有不舒服，记得叫我。”
她好像是有些生气，轻轻地恩了一声。
我想，我的确是阻碍了这位母亲想要参与孩子每一个重要时刻的行为。我想，我的妈妈，在我长到这么大来，从未缺席我的任何一个重要的场合，我想到了结婚，洁白的婚纱，鲜红的鲜花，我捧着它，总会站在母亲面前，我想当时她一定比我更泣不成声，我也只能像个终于长大的人，把她拥进女儿的怀里，告诉她，“怎样？很像你吧？”
而宋茜，却不能亲手将她两个宝贝女儿送到别人的手里，看着她们找到自己的幸福和归宿。
她只能拥有自己和郑秀晶一起筑造的大半的人生。
我走到病房门口，还是转过头，对着垂着头的宋茜说，“这事我会和宋日晶商量，会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让你出院的。”
她终于还是欣喜地抬起头朝我笑了笑，那个笑容，像个吃到糖的...小孩......
第五话
我约了宋日晶在咖啡店里。
我卸下了在医院里的紧张和愁闷，点了一杯热可可，坐在宋日晶的面前，慢慢地说着宋茜的请求。
我原以为她会在思虑片刻后答应我的提议，却不料她将咖啡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还是引得周围人的侧目。
她瞪着我，“钟医生！你是医生，你怎么能顺着她胡来呢？”
我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杯沿，“我不是没考虑过她的情况，但是她真的很想去慕里的展会，你没看见那天她的表情，我......”
“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这件事真的不行！”
“她想看看许久没见的女儿有什么错？”
“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但是，钟医生，你也知道她的身体，是没办法出院的，那么憔悴，慕里一定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不像我，她受不了这种打击。”
“可最后她一定会知道的，你就不怕到头来她会怨你没有让她送妈妈最后一程吗？你知道...中国人骂人最狠毒的是什么吗？”
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我放软语气，告诉她，“是无子送终，你难道想让她们都抱着遗憾吗？还有你妈咪呢？”我拿起纸巾，一直对折到一个很小的方块，“她们在一起了几十年，爱了对方几十年，你真的要那么自私最后自己一个人送她离开吗？”
宋日晶终于没有说话了，她忽的垂下头，搭着肩膀，一个人坐在软沙发上，无声地哭了起来。若不是她难以抑制地吸了吸鼻子，我都不曾料到这个在外人面前强装了这么久坚强的人，也是一个如我一般大的姑娘。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日晶，你想想吧，你有我的电话，若是想通了，给我通电，你也知道，你妈妈她，时日不多，能完成一件心事就是一件。”
她紧紧捏着纸巾，压抑着哭腔说着，“若不是每天能见到你，我都还能骗自己，我妈妈她好好地，她在外地拍戏...回来时，还能抱着我，叫我一句日晶宝贝，如果不是...不是...因为我还要每日去那个该死的医院，我也还能以为，她只是感冒了，输点液就好，下午就好啦，明天就好啦......”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思。
她不愿意将宋茜的事告诉任何人，或许只是因为，在她心里，她都未能接受这个已定的事实。
我笑了笑，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曲指敲了敲桌子，“呐，就算是我赔罪了，这杯咖啡我请你。”
她抬头，终是咧嘴笑了笑，她把捏在手里的纸扔给我，“你当真了？”
我耸耸肩，想了想，“你的埋怨还算好，有些家属直接上手了，说我没能治好那些病人。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再火上浇油地带他们去门口看，喏，临终呵护医院，看不见吗？”
我约了宋日晶在咖啡店里。
我卸下了在医院里的紧张和愁闷，点了一杯热可可，坐在宋日晶的面前，慢慢地说着宋茜的请求。
我原以为她会在思虑片刻后答应我的提议，却不料她将咖啡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还是引得周围人的侧目。
她瞪着我，“钟医生！你是医生，你怎么能顺着她胡来呢？”
我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杯沿，“我不是没考虑过她的情况，但是她真的很想去慕里的展会，你没看见那天她的表情，我......”
“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这件事真的不行！”
“她想看看许久没见的女儿有什么错？”
“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但是，钟医生，你也知道她的身体，是没办法出院的，那么憔悴，慕里一定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不像我，她受不了这种打击。”
“可最后她一定会知道的，你就不怕到头来她会怨你没有让她送妈妈最后一程吗？你知道...中国人骂人最狠毒的是什么吗？”
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我放软语气，告诉她，“是无子送终，你难道想让她们都抱着遗憾吗？还有你妈咪呢？”我拿起纸巾，一直对折到一个很小的方块，“她们在一起了几十年，爱了对方几十年，你真的要那么自私最后自己一个人送她离开吗？”
宋日晶终于没有说话了，她忽的垂下头，搭着肩膀，一个人坐在软沙发上，无声地哭了起来。若不是她难以抑制地吸了吸鼻子，我都不曾料到这个在外人面前强装了这么久坚强的人，也是一个如我一般大的姑娘。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日晶，你想想吧，你有我的电话，若是想通了，给我通电，你也知道，你妈妈她，时日不多，能完成一件心事就是一件。”
她紧紧捏着纸巾，压抑着哭腔说着，“若不是每天能见到你，我都还能骗自己，我妈妈她好好地，她在外地拍戏...回来时，还能抱着我，叫我一句日晶宝贝，如果不是...不是...因为我还要每日去那个该死的医院，我也还能以为，她只是感冒了，输点液就好，下午就好啦，明天就好啦......”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思。
她不愿意将宋茜的事告诉任何人，或许只是因为，在她心里，她都未能接受这个已定的事实。
我笑了笑，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曲指敲了敲桌子，“呐，就算是我赔罪了，这杯咖啡我请你。”
她抬头，终是咧嘴笑了笑，她把捏在手里的纸扔给我，“你当真了？”
我耸耸肩，想了想，“你的埋怨还算好，有些家属直接上手了，说我没能治好那些病人。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再火上浇油地带他们去门口看，喏，临终呵护医院，看不见吗？”
第六话
我正忙于应付母上大人给我安排的各种相亲事宜，宋日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说，她同意了，同意了宋茜的临时出院。
我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担心，只好安慰着，说我会密切关注她那两天的身体状况的，叫她们全家安心。
宋日晶顿了一会儿，说，“钟医生，要不你也来看看慕里的展会吧，你在现场，我们也安心许多。”
我高兴着自己如镇静剂一般的作用，笑着说，“你们家郑慕里的展会门票是我三分之一的工资了，要不你给我个优惠价？”
她笑了，“我送你一张，你来吧。”
我想着那天正好没有相亲，便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挂完电话，母上大人就敲着我的房门，催促着我赶快奔赴相亲地点，我看着她，挑了挑眉，对着镜子最后确定了妆容，甩着小包，愉快地出了门，准备去吃一顿免费的晚餐。
郑慕里的展会在798创意园区，我一早就开着车来到了展会地点。
宋日晶看见了我，朝我挥了挥手，又惊讶地看着我挎着的急救箱，皱着眉问我，“没必要吧？”
我挑了挑眉，得意地说，“怎么？没见过吧，秋季新款。”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妈和妈咪等会就来了，你这个东西还是放在车上吧。”
我揉了揉有些酸的右肩，觉着她的提议不错，这世上大概也还没有人背着一个急救箱去看展会的，我摸出车钥匙，转头看着她，“等等我。”
我将急救箱放到了后备箱，抬起头来去找宋日晶的时候，却也看见了已经到来的宋茜。她被郑秀晶搀扶着，脸上有些淡淡的妆，难掩她的憔悴。
我走过去，朝郑秀晶点点头，问着，“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有些虚弱地点了点头，可我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双唇就知道，她不好，没有了药物的支撑，现在的她大概全身都很痛。我是一个怕疼的人，我想来若是让我去承受那般痛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一定会哭出来。
她紧紧地牵着郑秀晶的手，而郑秀晶的眼神一刻也未从她的脸上移开。
她叫住我，“钟医生今天怎么也来了？”
我不好说是因为宋日晶的拜托，只好笑着回答，“听说慕里的展会很棒，我来看看，买不起总能在这里享受享受。”
她许是因为我有些欢脱的语气，勾了勾唇角，接着转头对郑秀晶说，“我们进去吧，待会儿慕里忙起来，就顾不上我们了。”
宋日晶朝我点点头，示意她们得先离开一会儿，我无谓地挑了挑眉，立在原地，看着这一家在我的视野里愈走愈远。我看着宋茜的背影，她总是极力地想要挺直那被病痛压垮的脊背，垂在背后的长发没有了往日医院里的不修边幅，被她好好地打扮收拾了一番，束了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
我知道她的用意，她只是不想许久不见她的女儿看出她的不堪与痛苦。
我站在车前，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也跟着走进展会厅。
我正忙于应付母上大人给我安排的各种相亲事宜，宋日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说，她同意了，同意了宋茜的临时出院。
我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担心，只好安慰着，说我会密切关注她那两天的身体状况的，叫她们全家安心。
宋日晶顿了一会儿，说，“钟医生，要不你也来看看慕里的展会吧，你在现场，我们也安心许多。”
我高兴着自己如镇静剂一般的作用，笑着说，“你们家郑慕里的展会门票是我三分之一的工资了，要不你给我个优惠价？”
她笑了，“我送你一张，你来吧。”
我想着那天正好没有相亲，便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挂完电话，母上大人就敲着我的房门，催促着我赶快奔赴相亲地点，我看着她，挑了挑眉，对着镜子最后确定了妆容，甩着小包，愉快地出了门，准备去吃一顿免费的晚餐。
郑慕里的展会在798创意园区，我一早就开着车来到了展会地点。
宋日晶看见了我，朝我挥了挥手，又惊讶地看着我挎着的急救箱，皱着眉问我，“没必要吧？”
我挑了挑眉，得意地说，“怎么？没见过吧，秋季新款。”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妈和妈咪等会就来了，你这个东西还是放在车上吧。”
我揉了揉有些酸的右肩，觉着她的提议不错，这世上大概也还没有人背着一个急救箱去看展会的，我摸出车钥匙，转头看着她，“等等我。”
我将急救箱放到了后备箱，抬起头来去找宋日晶的时候，却也看见了已经到来的宋茜。她被郑秀晶搀扶着，脸上有些淡淡的妆，难掩她的憔悴。
我走过去，朝郑秀晶点点头，问着，“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有些虚弱地点了点头，可我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双唇就知道，她不好，没有了药物的支撑，现在的她大概全身都很痛。我是一个怕疼的人，我想来若是让我去承受那般痛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一定会哭出来。
她紧紧地牵着郑秀晶的手，而郑秀晶的眼神一刻也未从她的脸上移开。
她叫住我，“钟医生今天怎么也来了？”
我不好说是因为宋日晶的拜托，只好笑着回答，“听说慕里的展会很棒，我来看看，买不起总能在这里享受享受。”
她许是因为我有些欢脱的语气，勾了勾唇角，接着转头对郑秀晶说，“我们进去吧，待会儿慕里忙起来，就顾不上我们了。”
宋日晶朝我点点头，示意她们得先离开一会儿，我无谓地挑了挑眉，立在原地，看着这一家在我的视野里愈走愈远。我看着宋茜的背影，她总是极力地想要挺直那被病痛压垮的脊背，垂在背后的长发没有了往日医院里的不修边幅，被她好好地打扮收拾了一番，束了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
我知道她的用意，她只是不想许久不见她的女儿看出她的不堪与痛苦。
我站在车前，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也跟着走进展会厅。
第七话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郑慕里。
看见她的第一眼，只觉得像极了郑秀晶，另一眼又觉着像极了宋茜。我感叹于她所能结合的强大的基因，然后一个人游走于展会厅的各个角落。
郑慕里是业内出名的家具设计师，她所能制作出来的家具都是名贵显赫争先订购的，我只是伸手摸了摸这些家具，却不敢动一点想要买回家的念头。
我正发着神，宋日晶带着郑慕里走了过来。
宋日晶指了指我，给郑慕里说，“这是我朋友，姓钟，是个医生。”
郑慕里挑了挑眉，看着我，“那钟医生是对我的作品感兴趣吗？有没有看中的，我给你讲讲。”
我听着郑慕里的话，觉着她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我只是瘪了瘪嘴，尴尬地笑了笑，回应着，“呃，这些我都不懂，你的家具很好，但是与我家的风格都不搭。”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皱着米转头问着宋日晶，“所以，姐，你带我到这位医生面前是做什么？我那边还有几个艺术家等着与我交流。”
宋日晶比郑慕里矮半个脑袋，她抬头盯着慕里，“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没别的意思，若你真的把你的事业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以后就别后悔！”
我知道宋日晶是不满意郑慕里每天忙碌事业而终是遗忘了家庭，甚至没办法在宋茜最难受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
我看着郑慕里冷凝的脸色，伸手拍了拍宋日晶的肩，示意她别担心，又看着郑慕里说着，“诶，你知道我们这类人没什么艺术细胞，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就让你姐给我了一个展会的折扣价，让我也能身临其境地受一下艺术熏陶啊。”
她听着我的玩笑话，也只好拉下面子说，“钟医生，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她指了指她身后那一拨密密匝匝的人群，“只是...我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介绍，不好意思。”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融进那一拨人群里。
我看着宋日晶脸色臭的难看，啧了一声，“不会吧，宋日晶，是你不告诉你家慕里你们妈妈生病的事的，现在又在这儿怨她？”
她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她从小就被我们宠大的，除了自己的事，便不知道多少人情世故，我只是担心她再这样下去，她会永远长不大，而她应该也要明白，妈妈和妈咪是不能够陪我们一生的。”
她难过的皱了皱眉，目光触及到远处和郑秀晶认真欣赏家具的宋茜，叹出一口抽噎，她指了指离我们不远的一个沙发，“过去坐坐，感受感受。”
我点了点头，坐了过去，接着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还有你妈咪真相？”
她抽了抽嘴角，“等她忙完这个展会吧，还有，我妈咪...我总感觉她大概是有些察觉了。”
我正和宋日晶聊得开心，屁股下面的沙发也柔软地和我心意，却听见人群中一阵嘈杂。我和日晶都心惊地站起身来，意料之中地看见了晕倒在地上的宋茜。
我连忙跑出展示厅，急急忙忙地从后备箱把急救箱拿了出来，气喘吁吁地跑到宋茜面前，进行基本的诊断，我意识到她的状况不佳，抬头问着宋日晶，“叫救护车没有？”
她紧握着手机，点了点头。
我吼了一声，叫人群都散开，对宋日晶说着，“来不及，我们得马上回医院，快去开车。”
宋日晶听着我的话，迅速地跑离展会厅，我看着郑秀晶，她的手和宋茜的紧紧相握着，“郑秀晶，麻烦你帮我把她抬起来。”
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红着眼眶，我以为她会配合我，却不料，下一秒，她只身一个人抱起了她，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外跑着。
我站起身来，拿起急救箱跟了出去，而那一刻，我却忽略了站在呈列着艺术至上的家具的大厅里，惊慌失措的郑慕里。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郑慕里。
看见她的第一眼，只觉得像极了郑秀晶，另一眼又觉着像极了宋茜。我感叹于她所能结合的强大的基因，然后一个人游走于展会厅的各个角落。
郑慕里是业内出名的家具设计师，她所能制作出来的家具都是名贵显赫争先订购的，我只是伸手摸了摸这些家具，却不敢动一点想要买回家的念头。
我正发着神，宋日晶带着郑慕里走了过来。
宋日晶指了指我，给郑慕里说，“这是我朋友，姓钟，是个医生。”
郑慕里挑了挑眉，看着我，“那钟医生是对我的作品感兴趣吗？有没有看中的，我给你讲讲。”
我听着郑慕里的话，觉着她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我只是瘪了瘪嘴，尴尬地笑了笑，回应着，“呃，这些我都不懂，你的家具很好，但是与我家的风格都不搭。”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皱着米转头问着宋日晶，“所以，姐，你带我到这位医生面前是做什么？我那边还有几个艺术家等着与我交流。”
宋日晶比郑慕里矮半个脑袋，她抬头盯着慕里，“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没别的意思，若你真的把你的事业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以后就别后悔！”
我知道宋日晶是不满意郑慕里每天忙碌事业而终是遗忘了家庭，甚至没办法在宋茜最难受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
我看着郑慕里冷凝的脸色，伸手拍了拍宋日晶的肩，示意她别担心，又看着郑慕里说着，“诶，你知道我们这类人没什么艺术细胞，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就让你姐给我了一个展会的折扣价，让我也能身临其境地受一下艺术熏陶啊。”
她听着我的玩笑话，也只好拉下面子说，“钟医生，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她指了指她身后那一拨密密匝匝的人群，“只是...我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介绍，不好意思。”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融进那一拨人群里。
我看着宋日晶脸色臭的难看，啧了一声，“不会吧，宋日晶，是你不告诉你家慕里你们妈妈生病的事的，现在又在这儿怨她？”
她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她从小就被我们宠大的，除了自己的事，便不知道多少人情世故，我只是担心她再这样下去，她会永远长不大，而她应该也要明白，妈妈和妈咪是不能够陪我们一生的。”
她难过的皱了皱眉，目光触及到远处和郑秀晶认真欣赏家具的宋茜，叹出一口抽噎，她指了指离我们不远的一个沙发，“过去坐坐，感受感受。”
我点了点头，坐了过去，接着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还有你妈咪真相？”
她抽了抽嘴角，“等她忙完这个展会吧，还有，我妈咪...我总感觉她大概是有些察觉了。”
我正和宋日晶聊得开心，屁股下面的沙发也柔软地和我心意，却听见人群中一阵嘈杂。我和日晶都心惊地站起身来，意料之中地看见了晕倒在地上的宋茜。
我连忙跑出展示厅，急急忙忙地从后备箱把急救箱拿了出来，气喘吁吁地跑到宋茜面前，进行基本的诊断，我意识到她的状况不佳，抬头问着宋日晶，“叫救护车没有？”
她紧握着手机，点了点头。
我吼了一声，叫人群都散开，对宋日晶说着，“来不及，我们得马上回医院，快去开车。”
宋日晶听着我的话，迅速地跑离展会厅，我看着郑秀晶，她的手和宋茜的紧紧相握着，“郑秀晶，麻烦你帮我把她抬起来。”
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红着眼眶，我以为她会配合我，却不料，下一秒，她只身一个人抱起了她，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外跑着。
我站起身来，拿起急救箱跟了出去，而那一刻，我却忽略了站在呈列着艺术至上的家具的大厅里，惊慌失措的郑慕里。
第八话
我把宋茜推进了观察室，累的满头大汗，看着她在呼吸机的帮助下终于还是稳定下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走出病房，想去卫生间里洗个脸。
我一踏进卫生间，就听着一阵阵难以抑制的哭泣，每一声都震在我的心上，我听得实在难受，只好打开水龙头，捧着清凉的水往脸上洒。不知不觉地也流下了泪。我见过太多这种局面，我想这层楼大概又是谁终于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撒手人寰了。
却不料。
我看见郑秀晶抽噎着推开隔间门，垂着头走了出来，头发混乱地贴在她的脸颊旁。她也看见了我，朝我点了点头，脸都没洗，就要出去。
我叫住她，“洗把脸吧，你这样去看她，她会担心的。”
她顿住了脚，却还是听话地折回来，打开水龙头，就着清水狠狠地洗着脸，她抬起头，脸上肆虐地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她问我，“钟医生，这样...看得出来吗？”
我听着她语气里压抑的哽咽，只是叹了一口气，“待会儿...你还是化个妆吧。”
我和她一同走出卫生间，看见了守在卫生间门口的宋日晶。她看着郑秀晶又看了看我，沙哑着声音说，“慕里知道了，现在在病房里。”
我知道她是说给郑秀晶听的，我也知道郑秀晶现在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我和郑秀晶要去楼下花园坐一下，待会儿宋茜若是醒了，你就给你妈咪打电话。”
她拉住我的手，眼睛里发出求救的讯息，她说，“叫我妈咪去病房吧，至少，妈妈醒来第一眼能看见她，我想下去坐一坐，钟医生你陪我吧。”
我侧头看着郑秀晶，她只是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往病房走去。
我看着有些失神的宋日晶，开口道，“走吧。”
我递给宋日晶一杯暖暖的咖啡，她颤抖着手接过去，在我挨着她坐下来的时候，她好像是终于抑制不住地埋下头，“钟医生...我妈妈她......”
我叹出一口气，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伸直了退，“最近你们多来看看她吧。”
她稳了稳情绪，脚下踩着一片残败枯黄的树叶，“慕里怪我没有早点告诉她，妈咪大概也在生我的气。”
“...你也别太自责，这不能怪你，你也是为她们着想......”
她拉开易拉罐，问着速溶咖啡的甜味，“我仔细想过，如果这次妈妈没有挺过来，那么的确应该怪我没有让她们早早地做好准备，甚至多花点时间去陪陪妈妈。”
我知道宋日晶说的没错，但是这个时候我不是那个应该责怪她的人，我想着刚才卫生间里郑秀晶难过的哭泣，问着，“你妈咪她...什么时候和你妈妈认识的？”
她听着我的话，突然笑了，她转头看着我，“你想知道？”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呼出一口气，“妈妈经常给我讲妈咪和她事，有时候还说，家里有三个宝贝，大宝贝最黏她，可这也没错，即便是到现在，妈咪也会吃我和墓里的醋，她在外面拍戏的时候，每天都要妈妈和她隔空亲亲才会罢休。”
“以前我羡慕别人有爸爸有妈妈，可是长大后，我只觉得我才是最幸福的，班里很多孩子的父母都离异了，但是她们却还是能够腻味的让我和慕里翻大白眼。她们也会吵架，但是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气，妈咪大概知道自己是妈妈的软肋，所以每一次她惹妈妈生气了，就会上演好精彩的苦肉计，让妈妈担心她，和她和好......”
我好久没有听见宋日晶这般健谈了，此刻她的脸上全是小家庭的幸福。
“妈妈陪妈咪走过了她整个的少女年华，她便把自己的中年，以及老年时代都交给了妈妈。她们相差七岁，有时候总觉得不真实，你想啊...妈妈都能蹦蹦跳跳地上学了，她却还是只能是一个肉眼可见的胎心。有时候...这缘分可真有趣......如果妈妈当初读大学的时候，没有放弃当时的一切到妈咪的国家去争取自己的事业，那么她们又会在什么时候能够相见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两个有缘的人，不管再推迟多久，也总会相见的，不管走得再远，绕一个圈...她们也能相见......”
“......对吗？”
她问我。
我被宋日晶的絮絮叨叨说得流了泪，她转头看我，惊讶地问着，“钟医生，你哭了？”
我狠狠地拍了拍她的肩，“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家庭，我很小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爸爸长什么样，他在很远的地方工作，回来时，我还问他，说，叔叔，你什么时候能走？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但我知道，他肯定很难受，我长大了，我知道那是我爸爸，但是他终于还是和我妈妈离婚了，他们在我高二的时候告诉我这件事，奇怪的是，我在他们面前竟然能够忍住没哭，可是我知道我心里委屈，每次和朋友谈着时，就会很想很想哭......”
她递给我一张纸，叫我擦一擦脸上难看的泪水，我接着说，“你妈妈和妈咪这样真的很好，至少，在她们力所能及之处，她们相爱着，而且深爱着，最关键的，即便你妈咪会和你们争风吃醋，但是，她们两个在你和慕里身上倾注的却是这二十几年她们能给的所有的爱。”
“呵，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很幸福了。”
“所以，宋日晶，即便郑慕里埋怨你，你妈咪生你的气，那又怎样呢？你总该上去，和她们一样，一起守在宋茜身边，陪她...走完这人生最后一程......”
我把宋茜推进了观察室，累的满头大汗，看着她在呼吸机的帮助下终于还是稳定下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走出病房，想去卫生间里洗个脸。
我一踏进卫生间，就听着一阵阵难以抑制的哭泣，每一声都震在我的心上，我听得实在难受，只好打开水龙头，捧着清凉的水往脸上洒。不知不觉地也流下了泪。我见过太多这种局面，我想这层楼大概又是谁终于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撒手人寰了。
却不料。
我看见郑秀晶抽噎着推开隔间门，垂着头走了出来，头发混乱地贴在她的脸颊旁。她也看见了我，朝我点了点头，脸都没洗，就要出去。
我叫住她，“洗把脸吧，你这样去看她，她会担心的。”
她顿住了脚，却还是听话地折回来，打开水龙头，就着清水狠狠地洗着脸，她抬起头，脸上肆虐地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她问我，“钟医生，这样...看得出来吗？”
我听着她语气里压抑的哽咽，只是叹了一口气，“待会儿...你还是化个妆吧。”
我和她一同走出卫生间，看见了守在卫生间门口的宋日晶。她看着郑秀晶又看了看我，沙哑着声音说，“慕里知道了，现在在病房里。”
我知道她是说给郑秀晶听的，我也知道郑秀晶现在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我和郑秀晶要去楼下花园坐一下，待会儿宋茜若是醒了，你就给你妈咪打电话。”
她拉住我的手，眼睛里发出求救的讯息，她说，“叫我妈咪去病房吧，至少，妈妈醒来第一眼能看见她，我想下去坐一坐，钟医生你陪我吧。”
我侧头看着郑秀晶，她只是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往病房走去。
我看着有些失神的宋日晶，开口道，“走吧。”
我递给宋日晶一杯暖暖的咖啡，她颤抖着手接过去，在我挨着她坐下来的时候，她好像是终于抑制不住地埋下头，“钟医生...我妈妈她......”
我叹出一口气，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伸直了退，“最近你们多来看看她吧。”
她稳了稳情绪，脚下踩着一片残败枯黄的树叶，“慕里怪我没有早点告诉她，妈咪大概也在生我的气。”
“...你也别太自责，这不能怪你，你也是为她们着想......”
她拉开易拉罐，问着速溶咖啡的甜味，“我仔细想过，如果这次妈妈没有挺过来，那么的确应该怪我没有让她们早早地做好准备，甚至多花点时间去陪陪妈妈。”
我知道宋日晶说的没错，但是这个时候我不是那个应该责怪她的人，我想着刚才卫生间里郑秀晶难过的哭泣，问着，“你妈咪她...什么时候和你妈妈认识的？”
她听着我的话，突然笑了，她转头看着我，“你想知道？”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呼出一口气，“妈妈经常给我讲妈咪和她事，有时候还说，家里有三个宝贝，大宝贝最黏她，可这也没错，即便是到现在，妈咪也会吃我和墓里的醋，她在外面拍戏的时候，每天都要妈妈和她隔空亲亲才会罢休。”
“以前我羡慕别人有爸爸有妈妈，可是长大后，我只觉得我才是最幸福的，班里很多孩子的父母都离异了，但是她们却还是能够腻味的让我和慕里翻大白眼。她们也会吵架，但是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气，妈咪大概知道自己是妈妈的软肋，所以每一次她惹妈妈生气了，就会上演好精彩的苦肉计，让妈妈担心她，和她和好......”
我好久没有听见宋日晶这般健谈了，此刻她的脸上全是小家庭的幸福。
“妈妈陪妈咪走过了她整个的少女年华，她便把自己的中年，以及老年时代都交给了妈妈。她们相差七岁，有时候总觉得不真实，你想啊...妈妈都能蹦蹦跳跳地上学了，她却还是只能是一个肉眼可见的胎心。有时候...这缘分可真有趣......如果妈妈当初读大学的时候，没有放弃当时的一切到妈咪的国家去争取自己的事业，那么她们又会在什么时候能够相见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两个有缘的人，不管再推迟多久，也总会相见的，不管走得再远，绕一个圈...她们也能相见......”
“......对吗？”
她问我。
我被宋日晶的絮絮叨叨说得流了泪，她转头看我，惊讶地问着，“钟医生，你哭了？”
我狠狠地拍了拍她的肩，“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家庭，我很小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爸爸长什么样，他在很远的地方工作，回来时，我还问他，说，叔叔，你什么时候能走？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但我知道，他肯定很难受，我长大了，我知道那是我爸爸，但是他终于还是和我妈妈离婚了，他们在我高二的时候告诉我这件事，奇怪的是，我在他们面前竟然能够忍住没哭，可是我知道我心里委屈，每次和朋友谈着时，就会很想很想哭......”
她递给我一张纸，叫我擦一擦脸上难看的泪水，我接着说，“你妈妈和妈咪这样真的很好，至少，在她们力所能及之处，她们相爱着，而且深爱着，最关键的，即便你妈咪会和你们争风吃醋，但是，她们两个在你和慕里身上倾注的却是这二十几年她们能给的所有的爱。”
“呵，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很幸福了。”
“所以，宋日晶，即便郑慕里埋怨你，你妈咪生你的气，那又怎样呢？你总该上去，和她们一样，一起守在宋茜身边，陪她...走完这人生最后一程......”
第九话
宋茜总算是醒过来了。
但是她却不能像才住进来那几天一样，还能和我们一起开开玩笑。
我也期待着她的苏醒，我也时常到她的床前看看她的状况，我是看着她的清醒的，她眨了眨眼，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秀晶啊...别担心，我没事的，医生说...我会没事的......”
我看了看宋日晶，她红着眼眶，有些难堪。
我检查了一下宋茜的基本状况，立直身子，看着郑秀晶，“药物我会一直跟进的，你们得确保这几天病床前得有人守着。”
她点了点头，我正要离开。
我印象中骄傲又不通人情世故的郑慕里抓住了我的手，她苦着一张脸求着我，“钟医生，和我聊聊吧。”
我看着这个褪去了前几日初见时骄傲的女子，不忍心地点了头，“我们在外面去说吧。”
她关紧病房门，靠在墙壁上，望着我。
“你想了解什么？”
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了解那么多有用吗？我知道能陪在她身边是最好的。”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着，“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猛地抬起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钟医生，那天在展会厅...对不起......”
我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她又接着说，“我听我姐讲了，这一个月的时间真的谢谢你...”她好像是被自己的抽噎哽住了喉咙，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哭着大声地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我看着她垂得越来越低肩膀，走到她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别哭了，也别谢我，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你该进去看看你妈妈，她好久没见你，肯定很想很想你，恩？”
她像个被训斥的小孩一样，猛点头，抬起手背狠狠地擦着眼睛。“那，钟医生，我进去了。”
我轻轻恩了一声，就独自一人走在走廊上，一个护士突然叫住我，她低沉着语气告诉我，“16号床的周大爷走了。”
我突然有些厌烦地点了点头，我记得，这个周大爷长得像极了弥勒佛，有着一张慈祥的面孔，我每次巡房的时候，总会悄悄地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包好的盒子递给我，像我至亲的人一般，告诉我，“小钟，小钟，过来......爷爷给你留了一些饼，是爷爷的老伴做的，爷爷这辈子就只喜欢她做的饼，小钟，小钟，你来尝尝......”
我走到周大爷的观察室里，他的老伴才做好的热饼放在床头，他嘴上总是骂着的儿子扑在他的床头，一声声叫着，“爸——爸——走好......”
我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我总归是怕着。
即便我以为我已经百毒不侵了，但我依然怕着，怕着这个世上所有的死亡。
宋茜总算是醒过来了。
但是她却不能像才住进来那几天一样，还能和我们一起开开玩笑。
我也期待着她的苏醒，我也时常到她的床前看看她的状况，我是看着她的清醒的，她眨了眨眼，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秀晶啊...别担心，我没事的，医生说...我会没事的......”
我看了看宋日晶，她红着眼眶，有些难堪。
我检查了一下宋茜的基本状况，立直身子，看着郑秀晶，“药物我会一直跟进的，你们得确保这几天病床前得有人守着。”
她点了点头，我正要离开。
我印象中骄傲又不通人情世故的郑慕里抓住了我的手，她苦着一张脸求着我，“钟医生，和我聊聊吧。”
我看着这个褪去了前几日初见时骄傲的女子，不忍心地点了头，“我们在外面去说吧。”
她关紧病房门，靠在墙壁上，望着我。
“你想了解什么？”
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了解那么多有用吗？我知道能陪在她身边是最好的。”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着，“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猛地抬起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钟医生，那天在展会厅...对不起......”
我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她又接着说，“我听我姐讲了，这一个月的时间真的谢谢你...”她好像是被自己的抽噎哽住了喉咙，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哭着大声地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我看着她垂得越来越低肩膀，走到她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别哭了，也别谢我，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你该进去看看你妈妈，她好久没见你，肯定很想很想你，恩？”
她像个被训斥的小孩一样，猛点头，抬起手背狠狠地擦着眼睛。“那，钟医生，我进去了。”
我轻轻恩了一声，就独自一人走在走廊上，一个护士突然叫住我，她低沉着语气告诉我，“16号床的周大爷走了。”
我突然有些厌烦地点了点头，我记得，这个周大爷长得像极了弥勒佛，有着一张慈祥的面孔，我每次巡房的时候，总会悄悄地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包好的盒子递给我，像我至亲的人一般，告诉我，“小钟，小钟，过来......爷爷给你留了一些饼，是爷爷的老伴做的，爷爷这辈子就只喜欢她做的饼，小钟，小钟，你来尝尝......”
我走到周大爷的观察室里，他的老伴才做好的热饼放在床头，他嘴上总是骂着的儿子扑在他的床头，一声声叫着，“爸——爸——走好......”
我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我总归是怕着。
即便我以为我已经百毒不侵了，但我依然怕着，怕着这个世上所有的死亡。
第十话
我跑宋茜的病房跑的越来越勤，或许我是担心周大爷的事会立刻发生在她的身上，而我却错失了最后的能与她打交道的时间。
我每次去病房的时候，她最最疼爱的三个女孩都在。
我总是问着，“今天好些了吗？”“今天有没有不舒服？”她也总是回我一个微笑，但我从她那紧蹙的眉头看得出来，她很疼，而正是因为她很疼，让我明白，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问日晶，宋茜疼着为什么不说出来，看着难受。
她笑了笑，说，“喂，钟医生，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妈妈当然只会在我妈咪面前才会撒娇着叫疼啊。”
我也笑，我说，“诶，宋日晶，你做好送她走的准备了吗？”
她先是一愣，接着打马虎眼地回答着我，“人这一辈子不都是在准备着吗？从我叫她妈妈的那一刻开始，我珍惜着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同时，我也在做着与她告别的准备，不管是死亡还是远行，告别与分离总会到来，躲不掉的......”
我看她越说心情越低落，开着玩笑，“宋日晶，什么时候成为哲学家了？大学读的哲学系？”
她作势要打我，自豪地说，“我大学读的金融管理，我妈给我选的专业！”
我被风吹得有点冷，我侧头看着宋日晶，“这两天你多注意一点，晚上惊醒一点，别睡太死。”
她凝住表情，“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睡得太死。”
我挥手和她告别，拿出手机，向妈妈撒娇道，“今晚我要吃糖醋排骨，要吃爆炒花菜，再加一个酸菜粉丝汤！”
她回我，“吃吃吃，就知道吃！知道了，晚上早点回来。”
我笑了笑，满足地把手机装回兜里，继续忙碌去了。
宋茜大概知道她时间不多，前几天在她得知自己真的毫无挽救的余地后，在病房里竟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她抱怨着，说我们骗她，说我们都是骗子，说她还年轻，怎么就能死了呢......她还说，她还没有见日晶和慕里结婚，也还没有一个小肉团子叫她一声姥姥，怎么就能死了呢，她说......她的秀晶怎么办，她那么依赖她，她如果死了，秀晶又怎么办.......
我们被叫做骗子，接受着她的所有的责备和怒吼。
只有郑秀晶上前抱住了情绪失控而大哭的宋茜，她说，“茜，茜啊，别哭，别哭......”
“秀晶啊，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骗我的，啊？”
郑秀晶垂下头，再也一言不发，而她在这种沉寂下，竟慢慢冷静了下来。
只是慢慢说着，“秀晶，既然我要死了，那么，带我去见见我想见的人吧......”
郑秀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病房。
宋茜最近很安静，配合着护士打点滴，吃药，但是眼神总是落在郑秀晶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宋日晶哭着告诉我，她说她感觉，宋茜在用最后的时间把余生所有的注视都放在郑秀晶身上......
她的病房接二连三来了许多人，宋日晶都一一对我说了这是谁，那是谁，我感觉，她已经把我当成了她的朋友，同时也是这个苦难时期，她能够诉苦的对象。
一个瘦小却打扮精致的女人走进了病房，宋日晶说那是她大姨，那个最宠她们晚辈的大姨，那个最看不惯宋茜却又处处维护宋茜的大姨。
我说，她们会说些什么。
宋日晶摊了摊手，她们之间能聊的，大概也只有妈咪了，或许，妈妈总是放心不下妈咪，想着找来大姨，能够帮她看着妈咪，陪着妈咪，让她不至于太伤心了。
我想，那总归不一样，爱人和姐姐带来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看着一个个子矮矮有些黑的女人站在她的病床前，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她一会儿抱着宋茜，一会儿一个人站在窗前哭。
宋日晶告诉我，“这个朴善怜阿姨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爱哭鬼，妈妈总是拿她没办法。”
另外一起来的女人也站在宋茜面前，半天哽咽吐出两个字，“队长......”
日晶讲，“刘逸云阿姨以前是短头发，可帅了，后面组合解散了，她也就留起了长发，她最听妈妈的话，当她是女王。”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看着这个人颤抖的背影，说不出一个字。
我看着宋日晶，“宋茜这是在完成自己的心愿吗？”
她半天才说着，“大概吧......”
我跑宋茜的病房跑的越来越勤，或许我是担心周大爷的事会立刻发生在她的身上，而我却错失了最后的能与她打交道的时间。
我每次去病房的时候，她最最疼爱的三个女孩都在。
我总是问着，“今天好些了吗？”“今天有没有不舒服？”她也总是回我一个微笑，但我从她那紧蹙的眉头看得出来，她很疼，而正是因为她很疼，让我明白，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问日晶，宋茜疼着为什么不说出来，看着难受。
她笑了笑，说，“喂，钟医生，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妈妈当然只会在我妈咪面前才会撒娇着叫疼啊。”
我也笑，我说，“诶，宋日晶，你做好送她走的准备了吗？”
她先是一愣，接着打马虎眼地回答着我，“人这一辈子不都是在准备着吗？从我叫她妈妈的那一刻开始，我珍惜着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同时，我也在做着与她告别的准备，不管是死亡还是远行，告别与分离总会到来，躲不掉的......”
我看她越说心情越低落，开着玩笑，“宋日晶，什么时候成为哲学家了？大学读的哲学系？”
她作势要打我，自豪地说，“我大学读的金融管理，我妈给我选的专业！”
我被风吹得有点冷，我侧头看着宋日晶，“这两天你多注意一点，晚上惊醒一点，别睡太死。”
她凝住表情，“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睡得太死。”
我挥手和她告别，拿出手机，向妈妈撒娇道，“今晚我要吃糖醋排骨，要吃爆炒花菜，再加一个酸菜粉丝汤！”
她回我，“吃吃吃，就知道吃！知道了，晚上早点回来。”
我笑了笑，满足地把手机装回兜里，继续忙碌去了。
宋茜大概知道她时间不多，前几天在她得知自己真的毫无挽救的余地后，在病房里竟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她抱怨着，说我们骗她，说我们都是骗子，说她还年轻，怎么就能死了呢......她还说，她还没有见日晶和慕里结婚，也还没有一个小肉团子叫她一声姥姥，怎么就能死了呢，她说......她的秀晶怎么办，她那么依赖她，她如果死了，秀晶又怎么办.......
我们被叫做骗子，接受着她的所有的责备和怒吼。
只有郑秀晶上前抱住了情绪失控而大哭的宋茜，她说，“茜，茜啊，别哭，别哭......”
“秀晶啊，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骗我的，啊？”
郑秀晶垂下头，再也一言不发，而她在这种沉寂下，竟慢慢冷静了下来。
只是慢慢说着，“秀晶，既然我要死了，那么，带我去见见我想见的人吧......”
郑秀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病房。
宋茜最近很安静，配合着护士打点滴，吃药，但是眼神总是落在郑秀晶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宋日晶哭着告诉我，她说她感觉，宋茜在用最后的时间把余生所有的注视都放在郑秀晶身上......
她的病房接二连三来了许多人，宋日晶都一一对我说了这是谁，那是谁，我感觉，她已经把我当成了她的朋友，同时也是这个苦难时期，她能够诉苦的对象。
一个瘦小却打扮精致的女人走进了病房，宋日晶说那是她大姨，那个最宠她们晚辈的大姨，那个最看不惯宋茜却又处处维护宋茜的大姨。
我说，她们会说些什么。
宋日晶摊了摊手，她们之间能聊的，大概也只有妈咪了，或许，妈妈总是放心不下妈咪，想着找来大姨，能够帮她看着妈咪，陪着妈咪，让她不至于太伤心了。
我想，那总归不一样，爱人和姐姐带来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看着一个个子矮矮有些黑的女人站在她的病床前，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她一会儿抱着宋茜，一会儿一个人站在窗前哭。
宋日晶告诉我，“这个朴善怜阿姨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爱哭鬼，妈妈总是拿她没办法。”
另外一起来的女人也站在宋茜面前，半天哽咽吐出两个字，“队长......”
日晶讲，“刘逸云阿姨以前是短头发，可帅了，后面组合解散了，她也就留起了长发，她最听妈妈的话，当她是女王。”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看着这个人颤抖的背影，说不出一个字。
我看着宋日晶，“宋茜这是在完成自己的心愿吗？”
她半天才说着，“大概吧......”
第十二话
我是第一次受邀，陪同一起去火葬场。
宋茜捐赠了所有可用器官以及眼角膜。
她们所有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吸鼻子，呜咽。我知道她们的难受，也垂下头，看着将要成为永恒的宋茜。
郑秀晶表现地过于冷静，但当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将宋茜送进焚化室的时候，她却苦苦地拽住了推车，她仰头看着工作人员，“求求你们，别带走她，不要带走她，你们要和我抢她，我不能给你们，不能......”
宋日晶扶着郑秀晶，劝着，“妈咪，让妈妈好好走吧......”
她转头看着宋日晶，沙哑着嗓子说，“日晶宝贝，妈咪......再也没有茜了，再也没有了......”
工作人员还是把宋茜推了进去，隔着一个狭小的铁门，郑秀晶跪了下去，砰地一声响，她直挺挺地跪在铁门外，“宋茜——宋茜——茜......”慢慢地，她垂下头，继而恍恍惚惚地呢喃着，“再见......再见了......”
宋日晶也跪在郑秀晶的旁边，大声叫着，“妈妈，妈妈再见——妈妈走好——妈妈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郑慕里扶着铁门，使劲地向里面张望，眼泪在她脸上肆虐，她哀求着工作人员把她还回来，把她的妈妈，还给她，还给她们家......
我和朴善怜，刘逸云和日晶大姨站在她们身后，默默无声地流着泪，在心里和她做着告别。
在这件事之后，我有好几天都没敢去医院，但我又不敢请假，我总是担心着，在我请假的期间里，又有一些我熟悉的人，会不打一声招呼地就离开了。
一日，当我在和病人家属沟通，进行心理疏导的时候，宋日晶给我发微信，请我参加宋茜的葬礼，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她的葬礼，很多人都参加了。
外面也围了好多中年人，她们举着毕生喜爱过的宋茜的牌子，送给她最后的祝福，我知道，这些都是宋茜的粉丝，从她们那个年代开始，一直喜爱着她，喜爱着这个像阳光灿烂的人。
这天没有应和着下着雨，依然晴空万里。
我情愿去相信，这个太阳，就是宋茜，她照耀且温暖着所有人。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衣赶到葬礼现场，看着郑秀晶瘦了很多，也看着宋日晶憔悴了不少，我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笑了笑。
葬礼上，所有的人都哭了，音乐放的是刘逸云作曲，朴善怜作词，郑秀晶演唱的歌曲。我不知道叫什么，也没打算去查。我知道这只是属于宋茜的，属于她们永远的队长与爱人的。
参加完葬礼，宋日晶叫住我，“钟医生。”
我看着她，叹了一口，“辛苦你了。”
她摇了摇头，“能陪我说说话吗？”
我点了点头，陪她坐在大厅里。
我看她不说话，只好主动挑起话头，“这些天还好吧？”
她诚实地摇着头，“不好，一点也不好，晚上总是想着她，想着她给我说的话，就睡不着。”
“她那天和你们说了什么？”
宋日晶吐出一口气，搭着肩膀，“她叫我和慕里一定要照顾好妈咪，说妈咪一个人肯定会很难受，她不允许我和慕里在妈咪老了之后将她送去养老院，她说我们长大了，要好好爱妈咪，带着他的那一份，一直去爱她。”
“她真的很爱你妈咪。”
“恩，很爱很爱......我知道她不舍的，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好顺其自然地去接受。”她突然转头看我，“钟医生，你知道我妈妈年轻时写的愿望清单上最离谱的一条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不死......她不想死，一直都是，若不是最后病情恶化，她都坚信着，她能活下去，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对未来总是充满了期待，一直一直......”
“这很好啊。”
“是很好，但死神一旦给这种人下了判决书，就像是切断了她所有的期望，你看那天，她那么难过。”
我回想了一下，心里密密的疼。
我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之前陪我妈去寺庙的时候，我帮你们祈福了的，下辈子，她会找到你，你会是她的母亲，那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爱她，如果她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叫郑秀晶的话，你就答应了她吧，恩？”
她破涕为笑，“那我哪天也去寺庙祈福。”
“你祈祷什么？”
她想了想，“那...就祈祷钟医生的愿望能够成真。”
我看着外面碧蓝的天，嘀咕着，“一定会的，剩下的日子，好好过，好好爱你妈咪，好好教慕里怎样去承担她该承担的。”
她点了点头，看着郑秀晶走了出来后，挥手与我作别，走到郑秀晶身旁，挽住了这个失去了另一半的女人。
我也走了出去，开着车往家里走。
我妈妈说，晚上会给我炖牛肉吃，加上我家秘制的蘸酱，我觉得这是最好吃的牛肉。
我带着钥匙，却没有自己开门，我敲了敲门，等着我妈开门。
她拿着锅铲，嘟囔着我出门都不带钥匙，她不在家又怎么办，各种巴拉巴拉，我突然就觉着我妈可爱极了，我看着她中年发福的身材，心里一动，站在门口，就抱紧了妈妈。
我闻着她身上沾染上的油烟气，矫情又真诚地说了一句。
“妈妈，我爱你。”
我是第一次受邀，陪同一起去火葬场。
宋茜捐赠了所有可用器官以及眼角膜。
她们所有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吸鼻子，呜咽。我知道她们的难受，也垂下头，看着将要成为永恒的宋茜。
郑秀晶表现地过于冷静，但当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将宋茜送进焚化室的时候，她却苦苦地拽住了推车，她仰头看着工作人员，“求求你们，别带走她，不要带走她，你们要和我抢她，我不能给你们，不能......”
宋日晶扶着郑秀晶，劝着，“妈咪，让妈妈好好走吧......”
她转头看着宋日晶，沙哑着嗓子说，“日晶宝贝，妈咪......再也没有茜了，再也没有了......”
工作人员还是把宋茜推了进去，隔着一个狭小的铁门，郑秀晶跪了下去，砰地一声响，她直挺挺地跪在铁门外，“宋茜——宋茜——茜......”慢慢地，她垂下头，继而恍恍惚惚地呢喃着，“再见......再见了......”
宋日晶也跪在郑秀晶的旁边，大声叫着，“妈妈，妈妈再见——妈妈走好——妈妈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郑慕里扶着铁门，使劲地向里面张望，眼泪在她脸上肆虐，她哀求着工作人员把她还回来，把她的妈妈，还给她，还给她们家......
我和朴善怜，刘逸云和日晶大姨站在她们身后，默默无声地流着泪，在心里和她做着告别。
在这件事之后，我有好几天都没敢去医院，但我又不敢请假，我总是担心着，在我请假的期间里，又有一些我熟悉的人，会不打一声招呼地就离开了。
一日，当我在和病人家属沟通，进行心理疏导的时候，宋日晶给我发微信，请我参加宋茜的葬礼，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她的葬礼，很多人都参加了。
外面也围了好多中年人，她们举着毕生喜爱过的宋茜的牌子，送给她最后的祝福，我知道，这些都是宋茜的粉丝，从她们那个年代开始，一直喜爱着她，喜爱着这个像阳光灿烂的人。
这天没有应和着下着雨，依然晴空万里。
我情愿去相信，这个太阳，就是宋茜，她照耀且温暖着所有人。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衣赶到葬礼现场，看着郑秀晶瘦了很多，也看着宋日晶憔悴了不少，我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笑了笑。
葬礼上，所有的人都哭了，音乐放的是刘逸云作曲，朴善怜作词，郑秀晶演唱的歌曲。我不知道叫什么，也没打算去查。我知道这只是属于宋茜的，属于她们永远的队长与爱人的。
参加完葬礼，宋日晶叫住我，“钟医生。”
我看着她，叹了一口，“辛苦你了。”
她摇了摇头，“能陪我说说话吗？”
我点了点头，陪她坐在大厅里。
我看她不说话，只好主动挑起话头，“这些天还好吧？”
她诚实地摇着头，“不好，一点也不好，晚上总是想着她，想着她给我说的话，就睡不着。”
“她那天和你们说了什么？”
宋日晶吐出一口气，搭着肩膀，“她叫我和慕里一定要照顾好妈咪，说妈咪一个人肯定会很难受，她不允许我和慕里在妈咪老了之后将她送去养老院，她说我们长大了，要好好爱妈咪，带着他的那一份，一直去爱她。”
“她真的很爱你妈咪。”
“恩，很爱很爱......我知道她不舍的，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好顺其自然地去接受。”她突然转头看我，“钟医生，你知道我妈妈年轻时写的愿望清单上最离谱的一条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不死......她不想死，一直都是，若不是最后病情恶化，她都坚信着，她能活下去，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对未来总是充满了期待，一直一直......”
“这很好啊。”
“是很好，但死神一旦给这种人下了判决书，就像是切断了她所有的期望，你看那天，她那么难过。”
我回想了一下，心里密密的疼。
我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之前陪我妈去寺庙的时候，我帮你们祈福了的，下辈子，她会找到你，你会是她的母亲，那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爱她，如果她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叫郑秀晶的话，你就答应了她吧，恩？”
她破涕为笑，“那我哪天也去寺庙祈福。”
“你祈祷什么？”
她想了想，“那...就祈祷钟医生的愿望能够成真。”
我看着外面碧蓝的天，嘀咕着，“一定会的，剩下的日子，好好过，好好爱你妈咪，好好教慕里怎样去承担她该承担的。”
她点了点头，看着郑秀晶走了出来后，挥手与我作别，走到郑秀晶身旁，挽住了这个失去了另一半的女人。
我也走了出去，开着车往家里走。
我妈妈说，晚上会给我炖牛肉吃，加上我家秘制的蘸酱，我觉得这是最好吃的牛肉。
我带着钥匙，却没有自己开门，我敲了敲门，等着我妈开门。
她拿着锅铲，嘟囔着我出门都不带钥匙，她不在家又怎么办，各种巴拉巴拉，我突然就觉着我妈可爱极了，我看着她中年发福的身材，心里一动，站在门口，就抱紧了妈妈。
我闻着她身上沾染上的油烟气，矫情又真诚地说了一句。
“妈妈，我爱你。”
第十三话
从那次之后，我遇见了很多可怜的人，看过了很多悲惨的分离。
但我总是忘不了宋茜。
宋日晶有时候会约我出来吃甜品和咖啡，而她尽量会把时间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急急忙忙。
她这时，就会自豪地摊开手，挑着眉，“没办法，我继承了我妈妈的好手艺，我那亲爱的妈咪每天就盼着我给她做饭吃。”
我总是会高兴宋日晶的变化，和她口中郑秀晶与郑慕里的变化。
即便我知道，她们的伤痛永远会留在那里，但是至少，她们也愿意像以前的宋茜一样，学会对未来充满希望。
或许，这个希望是我给她们的也说不定。
因为，宋日晶告诉我，郑秀晶不止一次在她面前义正言辞地说，“下辈子你敢阻扰我和茜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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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次之后，我遇见了很多可怜的人，看过了很多悲惨的分离。
但我总是忘不了宋茜。
宋日晶有时候会约我出来吃甜品和咖啡，而她尽量会把时间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急急忙忙。
她这时，就会自豪地摊开手，挑着眉，“没办法，我继承了我妈妈的好手艺，我那亲爱的妈咪每天就盼着我给她做饭吃。”
我总是会高兴宋日晶的变化，和她口中郑秀晶与郑慕里的变化。
即便我知道，她们的伤痛永远会留在那里，但是至少，她们也愿意像以前的宋茜一样，学会对未来充满希望。
或许，这个希望是我给她们的也说不定。
因为，宋日晶告诉我，郑秀晶不止一次在她面前义正言辞地说，“下辈子你敢阻扰我和茜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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