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昌坊 | 慈恩寺】——观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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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寺三字向来是与科举沾亲带故的，天授初年制科开时，我尚年幼，未曾闻睹鹿鸣宴上诸贤的风姿。时至今日，有能耐的旧人竟也并没剩下几个。时隙艰过海潮，窄于夹缝，欲求生于此，实在不易。）
（一壶蒙顶石花已给沸水濯洗过，正待冲泡。在这戏未开场的空闲之中，我不慌不忙的镊出一片细叶，投进了小碟之内。）
@姜成嗣

（姜府今日之行，仲明于闲言时提及一二，还连带着谦言他这位异母的弟弟。亲勋翊三府，广取吏嗣以补诸卫及率府翊卫。这些出身并不卑贱的人，心中都藏着几分或明或隐的傲气。左右卫掌宫禁宿卫，节制五府及诸外府，乃是皇帝手中的斧钺。）
（姜氏并不能只盯着一块肉，他年岁尚轻，于仕途上却也算一路顺遂，是一桩好事。）
：姜卿此刻得闲？不必拘礼，坐吧。
@姜成嗣

【大皇子龙凤之籽，听闻决事又是果断，正如阿耶所言前途必不可限量，历来立嫡立长，他占了长字自又比其他人顺畅些许。只以阿耶所言，其能有今日成就亦非只靠这个名头，其中我所不能见之地更有蹊跷】
【姜氏之中虽有皇子，到底年幼，往年惠妃入宫与姜氏可谓荣辱与共，她膝下的皇子自如是，当日我曾与淮阳公走动频繁阿耶便曾出言警告】
今日不曾当值，随母进香，云中王也喜欢看此处的戏么

（自陛下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对于大位何继的猜测便从没有断绝过。众人都想扶上一个最符合自身利益的人物，若实在难以成事，便欲早早在这人的跟前展露出诚意，为自己铺好后路。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期盼着陛下将心中的人选昭告天下——有的放矢。）
（幸亦不幸，这探究的目光我承的最久，到如今几如清风拂面了。）
：戏倒不是紧要，闹中取静罢了。
（我等在此处，本就是不吝赠他一盏茶的。）
：你觉得这戏文可好？

【姜氏自寒门走至今日并非一步登天，阿耶于此中心思花费甚多，日后亦不会满足于此，姜氏今后要走的是脚踏实地长久之路，故而阿耶并不大愿意我们过早的去谈论关于大位之事，为臣者忠君便可】
普渡众生，最好不过，只戏文终究是戏文 观者依旧只是观者
【茶水本是上等，只我粗鄙品尝不出细腻之处，正如这戏文】

（这话说的中规中矩，毫不相干的，却使我想到川与祚。年幼时，川意气风发的与我道他的抱负，来日重提旧事，却满是寂寥。如今的祚，与曾经的川何其相似，我不希望我亲生的幼弟都给风刀霜剑磨去了棱角，变得寡淡沉默。）
（这么一路执炬迎风，累吗？自然是累的。但我的双足比我的心更自觉执拗，它们学不会什么叫做停下。）
：我倒觉得与其等着被渡，不如自渡。

【人性善恶是早已种下的因果，若这一出戏真能渡人，又何愁天下不太平，观者喜欢戏文不一定喜欢它其中的深意，或许只喜欢那一段婉转的唱腔。常听阿娘道，佛曰当不悲不喜不怒不怨，可世人皆离不开悲喜怒怨，既借了渡人之名却不得其用，岂不是白费，又何来好与不好】
姜某认为渡与不渡全在心中的执念

（“九夏名花，遍池亭而照灼，足可消愁适闷，悦畅心神……”）
（果然，掺和着禅机的唱词并没有寻常沸腾热闹的锣鼓喧阗，那暗奏是轻慢温和的，似要将这声调字词都化了谆谆，挤塞入人的脑海里，信奉为命理。）
：姜卿这意思，是顿悟了？脱开这执念？
（我把玩着一只饮空的茶盏，笑意也不沾风云。）

姜某乃世间大抵，看不破也道不破
【粗浅学识，即便佛理亦只懂字面浅薄，再深入便已非力所能及，习武之人最忌讳不过自不量力】
抛不开执念，故而为红尘俗人。
【心中所想不过为阿耶所想，以姜家为责亦为此生理想，权势于我乃是迫切亦是不可或缺。】

：所以姜卿才在这里，是看戏的人。否则烦恼丝剔去……
（随手指了指远处寥可见廓的精舍浮图。）
：你便该住在那里了。
（世人眼中，我与姜氏才是真正密不可分的。与其百般遮掩，不如暗度陈仓。毕竟就算它是一剂毒药，也不能反过来毒死同源的植株。）

是姜某糊涂了，竟叫自己给绕进去了
【半掩眉目以示此刻懊悔，我确实并非顿悟之人，如此浅显的道理却是不懂，这红尘之中能有所顿悟之人早已在这精舍之中，其余皆如戏文，转眼便成空】
仲明最是喜欢看这里的戏，只是今日他不曾来，若不然定能与殿下好好聊一番
【常闻仲明与其亲近，或许这便是阿耶与姜家最直观的态度，远离嗣位纷争，可若真要择其一便是眼前之人】

13
（君子以义处命，而小人以欲犯命——所谓不可得而必欲得之。至于成败，古人爱概以天命与气数之差，就像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论调。然而这世上的事总是尽了人力，都要看运气，并不偏分君子与小人。有的人活的太规矩，既失了趣味，又抓不住机会。）
：他若在，是他的善缘。他不在，便是旁人。此刻目光短一些也是无妨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一笑。）
：况我同他要讲佛理，一样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