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屋外是深沉幽暗的黑暗,像张巨大的网,迅速延伸到屋内。
她没有开灯。
此时韩吉.佐耶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包括她自己。
象征性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一下,两下,然后就没了耐性。
有人不打招呼推门进来,走廊的灯光漏进屋内照亮了一角。韩吉没有抬眼,依旧懒洋洋地大字型躺在床上瞅着天花板,好像那片被潮湿侵蚀的木板里藏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我进来了。”来人用平淡的声音说。
她没好气,“你已经进来了。”
那人没搭腔,他将门阖上,反锁,点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强烈光线骤然降临,韩吉眯眼,失去了黑暗的庇护,敞亮的房间里,那不安无处躲藏。
军靴重重地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轻微响声。来人走向床边,用一贯的眼神居高临下俯视她。
韩吉依旧盯着天花板,拒绝对视,但她突然将目光投向别处,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从床边捞过随便一本什么书,重新挨着枕头躺下,两手将书捧在空中,认真、专注、聚精会神地阅读。
他无言地立在床边。
沉默,沉默,仍是沉默。
突然,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书中讲述着韩吉最感兴趣的巨人,那些字符通过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进入她的脑海占满所有空间。但也许是太安静了,她的耳朵捕捉到了那声叹息,在脑中给了它一个小小的落脚处。
然而,铺天盖地的字符却因这小小的存在倏忽间全部消失。
她能意识到的,只剩下胸腔中满溢的惆怅。
韩吉看过去,仔细地打量来人。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罩着一件修身的麻灰色西装马甲,西裤笔挺,黑色皮鞋擦得锃亮。房间的灯光将他白皙的脸庞铎上了一层浅浅的柔光。
他也正在注视她,灰蓝色的瞳孔看上去风平浪静。
“你来干什么?”
“……跟之前一样。”
“不一样,之前的壁外调查我可是次次都去了。”
“……你躺着就够了。”
这句话真耳熟,令人火大的耳熟。
“只是脚崴了一下,已经休息了一周,你就跟埃尔文说不让我去壁外调查!”
他自顾自地解开马甲的纽扣。
“……我在说话,你脱什么衣服?!”
男人的手指在领巾上顿住,目光灼灼毫不退让。
“说什么蠢话……不是一周,你只休息了三天,脚崴了三天就想去对付巨人?给别人添麻烦也要有个限度**眼镜!”
她知道、她知道,在大家前往壁外的时候,她也没有闲着,处理公文,调查研究,但……
韩吉咬牙,冲动的话语压抑不住,“是啊,我脚还没好,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他抬眼,攥紧了手上的领结。
“……我刚刚说了,跟之前一样。”他顿了顿,换了副语气,“你不用动,躺好就行。”
不知是哪一次壁外调查后形成的习惯,他们总会在这样幽深漆黑的夜里分享彼此的体温。
这段关系没有名字。
因为这样的情况只存在于壁外调查回来后的夜晚。
但今天不同。
“跟之前不一样,我没参加!你回你的房间去。”
他脱下衬衫,露出精壮的身体。听到她的话,刘海下那双狭长的眼睛看过来,灯光映照着眼中的流光。
“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你可以继续看书。”
说完,他解开皮带。
“怎么说你都是要做是吧?”
他不作声,韩吉心头火起,语气反而冷静下来。
“好。”
她冷哼一声,起身三两下将身上睡衣脱个干净,赤身裸体地向后一仰躺倒在床垫上,双腿叉开。
“但不要耽误我看书……”
她捧着书,余光里见到他怔住了,蹙着眉,腰板笔挺地矗在床边。这幅模样令她心烦意乱,未完的话吞回肚中,韩吉将头侧向一旁。
他看了她一会儿,也许是错觉,她感到自己被他的目光灼伤了。紧接着,男人也赤裸着上了床。
“……你洗澡了吧?”
“没!”她故意说,“脚崴了嘛,只休息了不到二十天,没法洗澡!”
他沉吟不语。
就在她以为他会下床穿衣服走人时,一双手抚上了她的伤脚。
动作很轻,很柔。
指腹在曾经鼓起的地方细细地摩挲。
“恢复得还好,但不要乱跑乱跳——如果你下次壁外调查还想去的话。”
那股火被生生扑灭……她的肩膀放松下来,思维突然变得迟缓。
“……你又不是医生。”
他的吻落在她的脚背,“在今天我是。”
吻从脚背开始向上蔓延。
她仍然坚持读着书上的文字。
有人在抚摸她的身体,品尝着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一阵之后,他在她的上面俯下身,热腾腾的感觉压印在她的双腿之间。
韩吉不为所动,继续盯着书中的字句。读书使人快乐。
那热腾腾的东西撑破了封闭的花唇,占进她的身体里来。
久未活动的麻木身体醒了过来。
她用余光瞥到他垂落的头发,细细密密的汗令他的额头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读书使人快乐?
片刻的迟疑后,她突然将书扔到一边,摘下眼镜,把头整个靠在他的颈窝。
轻摆屁股去承受。
“……不看书了?”
他突然停下动作,抿起嘴角,挑起眉梢,略抬起身躯低头看她。
“……我在默背。”
他暗自好笑,闻到她头发间清新的肥皂香气,不动声色地、贪婪地嗅着,“背出声更容易记住吧。”
“……我就喜欢默背。”
她嘴里溢出无法压抑的哼叫。
他钳住她的脸扳向自己,狠狠地吻上去。她也立刻伸出灼热的舌头相迎,两人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过了一会儿她推开他,气喘令她脸上泛起红晕。
他侧着头看她,嗓音暗哑:“怎么了?”
黑暗中,那双眼睛却无比明亮。
某种滞涩被他的节拍冲开,朦朦胧胧的脑海里,一个念头突然变得清明。
韩吉明白过来,独自躺在黑暗的屋中时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她在想他。
她在等他。
“你回来了,利威尔。”
她的语气平稳,但有眼泪从眼角滑落,留下一道细细的泪痕。刚刚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令她感到十分陌生。
头一次,不是两个人一起回来,是她忍受着每一秒的折磨,等待着大家,等待着他再次回到这里。
他眼中显现诧异,与她彼此凝视着。
尽管没有泪水,但他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一种焦灼的刺痛的神色。
“……我回来了。”他垂下眼帘,胸腔颤动,不知如何用语言宽慰,只能小心地吻着她的泪痕,轻声呼唤她的名字:“韩吉……”
她将他死死搂住。手指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肉。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话突然涌了出来。
“不要再让我等了。”
等待,竟然如此煎熬。已经见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但却无法在等待中对未知的可能性不以为意。
男人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顾虑,重重地吁了口气,“……没有耐性的家伙……”然后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耳垂,“说什么傻话……”
他不再吱声,心无旁骛地加快节拍。
他温柔地蹂躏,他把她放在嘴里,咀嚼她,撕咬她,啃噬她。
两人的动作同时配合着更加激烈,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
等到做完了,两人都没有睡意。
利威尔穿上短裤,斜倚在床头,随手捡起她刚拿的那本书,无所谓地翻看,另只手在韩吉的脊背上轻轻抚摸。
她趴在柔软的薄被上,任由身上湿漉漉的汗珠蒸发。仰着头端详他的眉眼。
屋内热气蒸腾满室旖旎,屋外天昏地暗风声瑟瑟,玻璃窗上结出一层朦胧的水气。
“这次死了不少人,是吗。”
抚摸着她的手突兀地停下动作。利威尔的视线看向她,手换了方向,揉了揉她的头顶。
韩吉拿开他的手,用脸颊轻轻磨蹭,男人掌心的硬茧刮得她皮肤微微刺痛。
利威尔出神似的凝视着她,直到她的手与自己的五指相扣。
“四成吧。”
“我和埃尔文推荐的那几个人都活着吧?表现得怎么样?”
“还不赖。”
他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韩吉了解这话对于男人便意味着赞扬。
无法坦诚的笨拙男人啊……她回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就是很好了~之后便让他们组成一个班,由你带队,下次壁外调查肯定会表现很突出的。”
她伸个懒腰,嗤笑一声,又忽地收起笑容,突然抱住他。
“干什么?很热啊臭眼镜!”
汗水已凉,变得黏黏糊糊,他不悦地扭动,但到底也没使劲挣脱。
“下次我们一起去。”
她伏在他耳边说。
他闭上眼睛,双手手轻轻环住她,静静地聆听这个女人的心跳,脑海中回忆着此次调查中死于墙外的同伴,平稳有力的跃动好似叮当作响的清泉,在他心头流动,将那些沉重的石块淹没。
利威尔无懈可击的表情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疲惫。
“……别再受伤了。”
他将她拥得更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