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海蜇
一
他垂眼坐下来，铅笔勾在手上松松挑了个笔花。从食指绕到中指，最后落在小指上轻飘飘的打着旋。
点人数，"莲海？莲海在不在？"
他站起来敲了敲画板。
那女孩子瞥他一眼点点头，他就慢慢坐回去，垂着眼睛。
他一个人坐在画室的一端，一溜儿看过去都是画架，支起画板像是一排墓碑。
偶尔想象一下那些墓主的生平，高一的，初二的，排线糙得笔都折断在纸面上留下痕迹的应该是男孩子，笔套是个长颈鹿的大概是女孩子。
他放下水杯抬起脸来换纸，蹭一蹭橡皮就滚到了地上，伸长了手臂捏起来，直起身子擦擦干净。
他像一种植物，在自己的椅子上生了根，风过了摆两摆，依旧立着。
莲海走在路上接电话，
"知道了，""不用。"
斑马线边一个男孩子张扬地骑过来，耳朵下面垂下来细细的黑底红珠的耳机线，眼睛很机灵地左右转来转去。
他放下手机看那个黑影子斜斜弯过街口不见了。
黑T恤，黑帽子，黑色的车架衬红色的车轮简直猎猎生风，踏着火箭一样。
莲海继续往前走。
"老师我来画画了。"
刚进画室就听到这一句。
他先看到撞目一件黑T恤。脖子上面没有黑帽子，被拎在手里。
"这么久了，学校终于放人了？还记得坐哪不，就那。哦莲海你来了。这是花蛰。他很久没来过了，就坐你边上那个。"
莲海脑袋里跳出来那个长颈鹿，竟然是男孩子的？还没想完花蛰已经坐下来削笔，削了两下站起来道"老师你浇花没？"一边走过去看。
老师笑道"那以后你来浇花咯。"
绿萝叶子沾着水珠颤巍巍地碰了碰少年的鼻尖。
莲海回头看了一眼迅速地转回身，手上动作不停地转着笔。
"你看能不能转这个长颈鹿。"
长颈鹿的耳朵果然就伸过来，莲海垂着眼睛努力笑了笑说:"这是你的？"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嗯，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他哪买的，你喜欢？"
莲海迟疑了一下花蛰就笑道:"没事那送给你。"
说完放在他手心里转过去继续削笔。
莲海半晌道:"谢谢。"
他回过头去看明暗交界线切割出的画室，一半黑白，沉淀下去淡淡的影子，花蛰的头发尖儿在地板上浮着金绿交错的一圈光场——
他突然醒了，对比最强的地方是视觉中心。
花蛰是视觉中心。
他的视觉中心。
二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上午。画画。下课。
花蛰跑下去买水。他好像总在喝水。
他回来的时候莲海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里。
花蛰仰头喝了一口，笑道:"你很像一种不用浇水的植物。莲花。"
结构素描，画最基本的苹果。
莲海陷入了一层永恒的灰调。
灰天白鸟，扑喇喇张开反光强烈的翅羽。
那是介于浓蓝和墨绿之间的一种颜色，先上软铅，后上硬铅，泛着灰银色的金属光泽。
也许只有Photoshop能辨别是什么颜色。
他着迷般地分出色层，橄榄绿，赤金，孔雀蓝，月灰……。
细细描摹，像温柔的光线抚摸苹果的每一寸。
没有单纯的点、线，只是苹果皮的纹样，光的痕迹。
他一个人在灰色的海里倘徉流连，都是莲花，重重叠叠的铅笔尖簇成一朵又一朵。
而他所到之处，花开如潮水。
"这已经不是结构素描了"
毫无征兆。冰冷苍白。
站在一水残荷中央，周围纷纷扬扬落着雪。
"画的再好，不会考试又有什么用？！你说，我送你去学这么久的画画有什么用？"
母亲只是低泣，用无言的控诉表达与父亲一样的愤怒。攥在手里的手帕巾子洇出淡淡的水痕，一下一下拭着泪，那上面印着的青莲花也一下子老了十年。
他只是沉默。
然后转身离去。
失了心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孤独的。
走到灰天里，他变了灰色。
走到白雪里，他变成覆着沙的浅灰。
走到味道复杂的小巷子里，他也变成树梢一笔飞霞，鸡蛋花心子里一抹红影。
早春的花一片片飞在他身侧。这样的天气里擦身掠过早春的少年。
花蛰回头眯眼笑道:"莲海。"
他只觉得春天太快，太早，令人措手不及。
他还是坐下来一声不言语削笔。
铅粉簌簌在地上积成一片。风扇转过来，铅粉斜了，留下淡淡的鱼鳞印子。画两笔，橡皮又滚下去了。他一溜眼看见花蛰的脚尖内侧端端正正立着那个橡皮。
他该怎么说，才画没一会就找他说话？
也许只是他想多了。
他放下笔站起来，青灰衬衫覆上毛边月光，在花蛰眼里投下一小片暗影。
花蛰抬起头就感到这人的压迫感，沉沉的乌眼珠，绿黯黯的看着他。
但他只是低头笑了笑，眼角细细飞出光来。
莲海登时心里乱突失了方寸。
干站着低头看他。

三
他看着他，所以莲海说出了从未想过会说的话:"下课了去走走啊。"
淡墨色的潮湿的街巷，他满脑子都是"灰面太重亮面出不来，加强单体空间对比关系"。
当然这都是乱想。
花蛰就在他身侧走，一整个明亮的春季在他的右手边。
从未想过的春季，少年灼灼的眼睛翡翠蓝里压着海色，却压不住波涛汹涌。
莲海的梦里真正是海，重色的蓝，一层一层的水浪翻出墨灰的莲花，他不愿承认做梦都在想他。
花蛰耳尖细小的绒毛微微颤动。
顺着耳轮吹过去的是他的气息。
梦醒了莲海的世界一片空白，逐渐灰下来聚成一点。
炽热到燃烧起来的光斑。
他的心是第一次有了高光点。
无法得到的东西。
就好像他每次每次恒久地看花蛰，满心满眼都是疼痛。
好像地平线沵迆相连，渐渐远去终于一条细线。
是花蛰闭起来的双眼，那么安静而温柔。
莲海坐着想了一会。抬起手去触摸熟悉的琴键，CDEFGAB。弹着弹着他的眼泪就掉下来。
依旧是他梦里的花蛰，颈上纷然开出半透明的鳞片，悲伤沉静的眼睛。
而他是一只羽毛皎然的鸟，在茫茫深海里找寻鱼的方向。
最后羽毛落尽一片片都是莲花，灰色的花瓣覆满海域。
他只是绝望地看着。
只是想看见他。没有别的。不能有自私的行为。
他全副武装去了画室，想象中的自己披着月光铠甲去赴死，见到花蛰是临死之时。花蛰笑得比月光还要凄美，红了眼睛为他冠冕，向所有人宣告他是无界之王。
走到了，好像期待着什么，失落在未知的某个所在。
花蛰没有来。
莲海坐下来画画，有点默然。连他的号码都没有。心中的铠甲变得沉重起来，坚硬的金属质感压着他的脊背。才认识几天？没有资格。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干净利落的排线，干净到不真实的画面。他的画像真空中的水滴探测器表面，圆润而冰冷，尖锐而虚无。
老师点评说需要做旧，他做不出来。他茫然地看着老师在自己画上的陶罐边缘画出小坑，裂缝，滑落的油漆。
水滴经过大气层到达地球。
"还有东西画大一点，构图有点散。"老师站起来说，慢慢的走开了。
什么东西都往大了画，那是什么样子？！作业里面有构图，他一张都画不出来。
就算画了也肯定是不及格。
"构图饱满。"联考就喜欢这样的。
他宁愿不知道是这样。
依旧画他的速写。
在他周围，那盆绿萝像一个私有宇宙旋转着，像一个安静的力场嵌在空旷的、孤独的画室里。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圆圆的长颈鹿耳朵——"花蜇。"
他轻声念道，然后，没有任何提示，阳光斑驳之中轻颤着的是他的睫毛和自己的心，以长颈鹿为轴转过身，他的翡翠蓝少年正低下头透过速写板向他窥视。
花蜇说，"嘿。"
四
当花蜇站起来松了手往他脖颈上缠的时候，手臂扫过他的脸颊。
那片令人目眩神迷的皮肤仿佛烫人的光。他感觉喉咙一僵。
长颈鹿周围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但是还能听见花蜇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背后对方松松垮垮的衬衫衣领解开的扣子，年轻的腰腹线条，对于花蜇的幻想密密层层地翻了上来——
但是，他没有错觉。
他的判断把这一切当作由于午后、绿萝叶、铅粉糅合而成的催情药，最核心的一剂药是花蜇的气味。
还有恰到好处的温度。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诱人的少年已经离去，踏入水中隐匿了气息，咬着金玲花低低地回头朝他一笑。

萌新发帖求围观

暖 (৹ᵒ̴̶̷᷄́ฅᵒ̴̶̷᷅৹)

暖(˶‾᷄ ⁻̫ ‾᷅˵)

默默up

暖~~\(≧▽≦)/~

写完作业暖一下~*^_^*

诶嘿嘿~

睡觉前再暖一下ps:楼楼早点休息(^V^)

虽然清水不是我的菜，但还是顶一下以示敬意

……还没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