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梦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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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逐置在幽森可怖的诡海,沉睡于地底的最深处、深渊的最底部。眼前是漆黑怪诞的混蒙。”
“我追逐着自知渺茫的希冀,又抑制不住地扑向虚妄。”
我再次醒来,于深渊中,彼时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首连着尾,蜷缩着、支着此时倍感赘重的海水。我饱浸着毒液的、锋利的牙齿轻轻咬着我的尾尖,岔稍的蛇信能够舔舐到分明的鳞片。 我满腹的哀毁骨立得以让我双眸空洞无物,被海水焉敷地浮肿的蛇皮令我厌恶。 身躯酸痛地仿佛被雷神索尔的钢锤,狠狠碾压锤炼了一般,穿过极乐的净土越过贫瘠的尘世,最终在魆域之地抽搐着疼痛地弯曲。我撑起疲惫的躯壳——松开口中细密鳞块的蛇尾,那几乎要划创我的口腔。我很快便遏抑不住的再次瘫倒,转而承受着来自灵魂和深海的双重压迫。袭来的疼痛使我自认已木的感官再次翻腾,让我几近昏厥。
昏瞆却又受敬重的庸神奥丁啊——!
愤怒使我克制不住的颤抖,无声的、用着我的语言嘶吼着,声嘶力竭的想要质问他。为何、为何我要苟且的活在这无尽的渊海,被迫施以绝望的酷刑! ——我多想用那么高亢, 用磅礴而出的戮意所支撑的喉底揭开沙哑的人言 ——但我不能,我只能如我所说,沉溺于眠王的蜚语。如提线傀木地无魂自生自灭。可我无法死去。应不了奥丁的心愿,也偿不了我的妄想。连开口发出撕破空气的嘶嘶蛇语,都不复原有的狡狯和生机,徒添了死寂和沉重的恶毒。我不甘,我不甘呐!癫狂地摆动我硕大的尾,苦冷竖瞳注视着在我面前也随之摇动的,带起水波让我猛地窒息的巨大蛇尾。鳞片裹挟着强大的海水,承载巨大的水压,那从根源处撕开我脆弱的内部,挤进我柔软的腹脏。撕裂着我早已干瘪的却仍搏动着的羸弱的心脏。
我的家族做了什么事,而落得这惨绝人寰的下场——我父洛基,因说了正确的话语而被囚禁在枯寂的山洞;我兄芬里斯,因莫须有的罪名而锁缚在晦暗的裂口——那凭什么,所谓正直无私的诸神表现了他们的道德权威,执行了对于罪犯的判决。但他们自身真的清白无罪吗?那些确凿的指控,必会铸就毁灭之日的来临。我坚信,当恶魔与我父摆脱枷锁重获自由时,世界便走到了尽头。
我渴望自由,渴望啃噬这偏私的世界!
我听到了呼唤,闻到了共鸣!
忽然间,我昏沉的神经仿佛受到了那来自本源的强烈震荡。我压制住残存的恸处,将它硬生生褫夺开我的神经——我要振破这腻烦的海底、挣脱这无尽的渊暗!
于是我最终冲破了海水,翻腾着庞大的身躯,掀起了轩然巨浪。呼啸的海水拍打到岸上,像只疯狂的、急不可耐的猛兽——像我,淹没了阿斯加德。那正在进行一场令我为之激昂亢奋的战争。
那是什么?那是诸神的黄昏。
我高昂着头颅,狂暴地舞动着——刚断开桎梏的身躯。我听到了海姆达尔响彻诸天——但不过是绝望的前奏的号角声;目睹了世界树的颤抖悲鸣,枝干摇曳,树叶纷纷落下,仿佛要连根断裂。暴怒而袭的海水铺天盖地的漫来,冲天的火舌肆虐着黎明,将一切烧为乌有。大地震动,高山崩毁。深渊决口,天空裂开。我的父亲驾着船驶来;我的哥哥芬里斯甩掉锁链从黑暗中奔来;我从无尽的海沟亢奋舞来。
我愿用我炽热的仇恨之火,将这大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