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尤清

当日与郝氏一叙，虽说不上二人关系有多亲近，但至少她不排斥我的示好——总好过列氏那个木头疙瘩。数日相处下来，也算摸清楚了郝氏的脾性，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仗着后宫有人撑腰，自以为是的小丫头。与她交好，左不过为此折进去一些珠宝首饰，但只要能达成目的，也值了。
至于列氏——虽然她只是惹我不悦，但家世甚高，来日入选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再说，若能让她们几个家世优越的互相折腾，于我也有益处。思量许久，择了一日闲暇时，备好酒具，邀郝氏来藜西苑。

（午后困乏，可又不愿青天白日便徒睡去，素来养尊处优，却怕在这宫里突然变得怠惰了。骤然瞥见桌面上那一张便笺，方才记起慕氏的邀约。）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是有运气的，我从未把她放在心上，可她却总是会在偏巧的时机出现，叫我没有拒绝她的理由，上次如是，这次亦如是。）
（西苑的门大开，慕氏早已备好一切，她的精明妥帖，是我中意的。即便如此，我同她之间也不会有太多的亲昵。）
“请我品酒赏花，我倒想看看，你准备了什么好酒。”

【心知郝氏出身士族，自小养尊处优，饮食起居无一不是用最好的，故让奚女备了“花开酒美曷不醉，来看南山冷翠微。”的西凤酒。等一切收拾停当，郝氏也来了，抿嘴一笑，上前道】
我可不敢糊弄你——再说了，论起这些，我可没你懂。【说罢引人入座，斟了盏酒】是西凤酒。我听人说呀，这酒不光醇香芬芳，回味舒畅，还有活血驱寒，提神祛劳之益。

（略略点头，慕氏虽然瞧着不过如此，但在很多地方也着实是下了很多功夫的。西凤酒虽不算什么罕有的珍品，却也是难得的酒中上品了。况在这一应物什用度都泛泛的储秀宫，连我想要什么都得花些心思，她能弄来这好酒，也是有点本事的。）
（我乐见的是，她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无所用处。）
“你可别夸我了，我也不是有多懂，不过平日里尝过一些。”
（她念念了那么一串好处，尽皆充耳不闻。我喜酒，喜的是其清冽甘醇，醉人心脾。至于那些旁的杂七杂八的效用，不过是说来好听的附庸之辈，我品酒，从来不是为了这些所谓的效用。倘或是为了活血驱寒，提神祛老，我倒宁可灌两剂猛药。东西也好，人也好，不纯粹的，我不要。）
（同她举杯，也不谦让，便一饮而尽。）

总归是胜过我的。【她自谦归自谦，可我始终得知道，她高人一等。名利场上，这些也不过是虚话而已——若真当了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才是愚不可及】
【举杯相敬，而后饮下酒水。因是设席苑中，门也未关，正好瞧得见外头儿的动静。忽而人声喧闹起来，心如明镜，正中下怀。抬眸望去，漫不经心似的道了一句】当真是好大的面子喏。【一面为她斟了杯酒，一面道】还未册封就这么多人赶着巴结，要是以后——可了不得。

（还在元月里，虽日光高照，到底算不上什么暖阳，支了小泥炉烧着水以温酒，同人说些奇闻异事，倒也不失为一种惬意。慕氏虽算不上有大见识，但总走过一些我不曾去过的地方，不过消磨时间，也犯不着高谈阔论。说到底，我享受她的臣服和谦卑罢了。）
（忽而传来些许喧哗声，隐约听去似有三两人，储秀宫素来人多口杂吵得人不得安生，未瞧见人先皱了眉。又闻慕氏直言是有人上门巴结，狐疑。虽对那些称不上对手的采女不屑一顾，但到底也知道她们能有个几斤几两。谢茵茵和那肃氏都居望北，旁的人，哪里配得上这样的阵仗？）
“怎么，那边住的，是哪位佛爷？”

【聆她询，心下暗喜，面上只一味不动声色。过于昭显，反而不美。睨了一眼门外来往宫人，语气耐人寻味】从三品天策都护府长史家的女儿。虽不抵肃氏，也是不容小觑的。【自顾自斟酒，一面道】这风头——
【带着讽刺】不知道还以为是板上钉钉的大选魁首呢。

（饮酒意惬，本该寻些奇闻异事佐酒添趣，偏见这满目的蝇营狗苟，肉腥腐气泼出了十里地。这些没骨气的东西，拜高踩低，也不知该拜对了裙摆下。如此一较，这慕氏实在比他们聪明了不知多少。以为多么了不得的来头，现下听来，不过如此。从三品大员的女儿，听着百般风光，又有何用？可怜她父奋斗一世，教出的女儿，却不知在这宫里能活过多长岁月。我同她无冤无仇，但旁人绕着她转，便是损了我的心情碍了我的眼。我便帮她一帮，我可眼不见为净，她如此木呆，也好平平淡淡活个百年。薄酒淡染，意气风扬，嗤笑道。）
“那又当如何？长乡野之间，粗鄙难当，早晚如何死的都不晓得喏。”

【酒壮人胆，何况是郝氏这么自恃无双，骄矜刁蛮的主。享受此刻的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眯了眯眼掩去得意之色，附和着道】
她自然是不能与你相比的。
【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列氏与郝氏，是结不了善缘了，正合我意。再为她斟酒数杯，闲话共欢】

：比？
（畅意的笑声之中娇媚里透着几分尖利，我郝十三是什么样的人，她一个长在行伍间的粗人，又怎配相提？她若老老实实，假使来日当真同在宫中，我虽瞧不上她，若非必要，也不屑去对付她。那样的蠢人，什么心机手段，都似多余一般。怪就怪，那些满心钻营的人，合力将她烤上炭火了吧。现在，我连来日都不想她能有了。）
：同她被提在一起，都令人觉腻。
（一场春酒吃尽，招摇笑过嗔过，别慕氏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