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身边的几个都是亲近的，但是自己身上这一身伤疤实在是一眼瞧着骇人的很，也是芳树早年本是长安平康坊里人，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才到了楼姨身边，所以知晓这些北里人家里头教导新来的姑娘多少会留些疤痕，而日后真的要开始营生了，这些疤痕自然要去了，其实士子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己可是兰台子弟，又不是那些武勋之后，身上带着这些疤痕，日后保不齐会给阿耶招了什么祸端，因此芳树配了药膏，自己也是按时的涂抹着，只不过能进屋替自己涂抹的，除了芳树，也只有别鹤将雏了，至于余下的几个，也只能打发到院中让她们自己消遣，顺带着，也帮自己把着门，别让人进来】

自二弟归府，身上香味越发浓，回新安前未有此怪癖。男子佩戴香囊也无事，身为看着檀奴长大的兄长，隐约觉得有事相瞒。暗自观察，这几日到点就会有人把守在若下苑廊下。折扇拍打手心，思虑硬闯。虽不为好办法，也能杀个措手不及。大步流星，直跨若下大门。那厮还想入门告知主人，拾石子点中脚筋，想来这伤要调半个月。
：二弟，兄长探望还要经你层层选拔？
话毕，跨入内室，其人一副慌张摸样。药味浓郁，再差的灵敏度也猜的上七八分。眉心稍有疑惑，不语。

【要说芳树给的这个方子好不好，那是真的好，用了几日，眼见着几处浅的伤疤淡去了许多，但这方子上身之后，不舒坦也是实在的，怪不得芳树把这方子给自己的时候，说的那般隐晦，这样上药，可不是不亚于受刑么，还有那药膏的味道，即便是用完了便沐浴，那一身药味也实在难骗人，不得以只能学了南边那些南卿的陋习，用了浓香料熏衣，再佩上香囊来掩饰，不过也亏的自己用药这些日子，家里头忙着两个姊妹的婚事，倒是没怎么引人注目到自己这边，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全然放心下来，因此门外突然听到落梅她们的惊呼的时候，本还在浴桶之中，立时便窜了出来，草草擦了身便穿着中衣转出屏风，正与阿兄遇上，一时错愕旋即变成笑颜】
阿兄说的什么话，不过是我方才在沐浴，才让人把着院门，可是没想拦着阿兄，对了，阿兄今日特意过来一趟，可是有什么事？是丹青的嫁妆缺了什么压箱的巧物了？

：哦，是吗？方才瞧你那侍从的脸色，好像并不欢迎我。
嫁妆非少卿操心，自有阿娘操办。青天白日沐浴，真如同那杨妃一日三洗？若真是这样，那檀奴的洁癖是越发严重。内室药味欲浓，越过檀奴，侧身至浴桶，药味迎面扑鼻。依靠桶侧，亲试浴桶浑浊，起身擦干水渍。至身侧，挑眉，语气慵懒。
：药浴？

【阿兄这一年未见，倒是真的有了大人样子，如今成了亲，其实往来一趟也不如昔年还在府里头的时候那般方便，可即便是这样，阿兄还能惦记着自己，心里头多少也觉得山里那般挣命一般活下来是值了，但是即便如此，也不是方便让阿兄知道自己如今做的事，所幸自己一贯与阿兄一般有洁癖，原想着这样能糊弄过去，但没想到阿兄直接跨过自己，不免自嘲一笑，这一年进长的何止是自己，阿兄怎么可能连这般糊弄都辨别不出，有些尴尬的看阿兄的动作】
额…算，算是，阿兄你也知道我这一年在新安侍奉阿翁阿姆，这是新安那边的流行，一时还没改了，可是阿娘那边恼了？

阿娘何时恼过檀奴，对他那是事事顺之。新安兴药浴？满身香气？轻嗅其颈项，哪里来的香气，与这满屋的味道一模一样。少卿只知是药三分毒，认定檀奴有事相瞒。玩弄折扇，瞬然收手，蓦然正色。
：撒谎的时候眼睛不要直视眼前人，很容易被看穿。
掷折扇与其旁，趁其未做防备，攻其右肩掣肘之处，使其无法发力，解散其人中衣。我知檀奴不会不敬兄长，也只能任我鱼肉。不过入眼皆是惊骇之物，这一年不过去趟新安，何至于此。松手，兀自吸气，半晌后，一抹怒色显现。
：解释一下。

【自己这一年的行迹，自己相信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并不担心阿兄戳穿自己，但是这个药浴的说辞，未免有些牵强，话出口自己就觉得太过痴傻，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没来得及自责，阿兄便凑上前来，被阿兄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有些惊诧，这，阿兄这是做什么，也就是这一下惊讶，便被阿兄称了机，一招制住自己，阿兄何时懂了武，今日见到阿兄种种皆是与自己记忆里的阿兄大不相同，但身上衣物落地，一身伤疤裸露人前，也是顾不得再去思量为何阿兄会这般不同，如何解释，才是应有之义】
【附身拾起落地的衣物穿上，一面慢里斯条的系带，一面犹自带了笑意解释】
不过是去山里练了一段时候，并无妨碍，我这边用着药呢，过几月就消了，阿兄可要替我保密，莫让阿娘知道了，不然阿娘怕又要红了眼圈了，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山上练功数日，不至于此，显然檀奴说话依旧说一半藏一半。想来是我错了，时间并不能抹去伤痕，更改不了其性格。时间越久，少卿越对自己的二弟束手无策，无法掌控。额间青筋外显，压抑着愠怒。
：你就想这么糊弄我？还是不知道什么为解释？
猜出个七八分，去的一年，从疤痕上看何止一段时候。抽时间向新安老家去一封信问问。强扯其手腕，拖沓到里间，用力摔向榻前，一拳落下未曾击中眼前人，只听得榻板闷想。
：墨骞，你都快成年的人，连保护自己的权利和意识都没有吗？

【其实不用抬头也能知道阿兄的恼怒，从他的呼吸就能感觉到，阿兄关心自己自己当然觉得高兴，但是这些事的确不能告诉阿兄，因为对他没好处，但是自己没想到阿兄一句话说完直接动手了，这就有些无奈了，以前阿兄不是这种爱动手的性子，看来这次得说点什么了，有些无奈的被阿兄拽进里间直接被摔榻上，顺势往一侧躲开，避开了阿兄的拳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兄】
阿兄，我也就罢了，皮糙肉厚的，回头可别这么摔嫂子，不过，阿兄，你真以为没我允许，谁能伤我到这程度？我并没有糊弄你，我的确是在山里练了一段时间，只不过，不只是练功罢了。

只要他不愿，身上就不会平白无故添上新伤旧伤。一副大无畏无私，从未变过。如果墨族冷情将他奉上祭祀台，估计也心甘情愿，还附加把自己洗干净绑的好好的，送上刑。
：自爱者，人恒爱之。你嫂子比你聪明，我从来都不会这么对你嫂子。
闭目，回想檀奴背脊上一道道疤，触目惊心。
：有什么需要，就向公主府报信，我给你准备。
兄弟二人，这时候少卿并不想表露兄弟情，只让自个觉得尴尬与歉疚。
：只是避免露出马脚，既然是自找的，我不想耶娘平白浪费泪水。

【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自己已经说不清了，为家族计算，不愿自己成了家族的软肋，这一点固然有之，但若说没有因为那百来条的人命缘故，恐怕自己也不会信，十年过去了，这些人早就成了自己的梦魇，多少次午夜梦回，自己就再难安眠，只能一张一张的写字，一遍一遍的练剑来等着天明，但是有一点自己是清楚的，那就是做这些，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协助阿兄，虽然，阿兄如今尚了公主，自己不知阿耶与阿翁能否说服族中长辈，依旧让阿兄接任族长，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对阿兄是真心的，自然也能感到阿兄的心意】
【将身上的衣服整好，起身作势和阿兄比一比身高，而后便坐在一旁的胡床上，眉眼带笑的看着阿兄】
阿兄，我日后走的是文官路子，我不怕死，但也不想死无全尸，如今既然我站在你面前，那这世上除非是穿心通脑，否则也不会有什么能害了我了。你放心，这药是长安那边平康坊里头那些半掩门人家教训小娘子之后用的，效果自是不必说的，不过药材倒是没什么贵重，不过就是珍珠粉这块，到时候许是要向阿兄讨些，至于耶娘那边，阿兄替我瞒着就不会被发现。不过，阿兄……
【脸色微微有些收敛，拿起一旁的扇子把玩着】
日后有空便常回来陪陪阿娘罢，若是你都觉得我不对，只怕阿娘那边也是有了些发现，不过一时没说罢了，我身上这些褪了之前，我还是少去阿娘面前打眼，免得真让阿娘发现了，累的你也吃挂落。

：你……
满是伤痕累累，还一心想着入仕。仰天，长吁一口气，檀奴自十年前我就管不了，更何况现在。现在一起瞒着耶娘，不知是好是坏。
：你好自为之吧
算是应了他的所有要求，甩袖离。

【笑得一派温文的看着阿兄，看出了阿兄的无奈，但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和阿兄说的，因为阿兄会明白的，毕竟他也是墨家子，是墨家的嫡长子，不管是他还是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墨家，得了阿兄的应允，起身向阿兄行一礼，起身便看见阿兄拂袖而去的背影，目送阿兄离开，面上依旧笑容如故，眼神里不免有些哀伤，握着玉扇的手也握的更紧，青筋暴露，墨家长房，总要有人入仕，阿兄尚主，且醉心陶朱，而昀彦尚小，对功课也并不是十分上心，自己这个次子就该当起来，站在屋里沉默了半晌，闭上眼眸再睁开，已然满满皆是笑意，低头看着双手，该是让它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