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地一尘埃
泺泉寺是十里八乡最为灵验的佛寺，几乎祈愿皆可应验，于是不管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每逢初一十五开寺必定前去烧香拜佛，泺泉寺自是香火鼎盛。
当然，也有被强拽去的，比如张家大公子——张昭栎，自两岁以来，每个月他都会被强拽到泺泉寺，此时他正跟着张老夫人和张夫人在佛殿听经，用四个字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要了老命。
“今日就先讲到此处，小寺已备好素斋，请各位施主……”
讲经的惠善大师话还没说完，张昭栎就一个闪身杀出了佛殿。
熬了两个时辰，他都快成阿香婆了！
泺泉寺的素斋是出了名的可口，可是这对于无荤不欢的张昭栎而言绝对是酷刑，不过好在寺里的景色也是一等一的宜人，他便晃晃悠悠的逛了起来，精神食粮应该也可以充实一下因物质食粮而空虚的肚子吧！
“泺泉寺还有竹林！”
行至旁院院门口张昭栎就听到一个清灵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推门而进，只见一粉衣女子穿梭于院中竹林间，清灵的笑声不绝盈耳，仿佛是山涧清泉一般濯洗了张昭栎的心。
“你是谁？”
见到来人，那粉衣女子不惊不恼，只是扶着竹子歪着头看张昭栎。
“我…在下张昭栎，不知小姐身出何家？”
“我？我是蚍蜉妖，今日刚能化成人形，”粉衣女子一双灵气的眸子一弯，一只粉色的小花就出现在了一丈外的张昭栎的衣襟上，“一直住在泺泉寺，也算是出身于泺泉寺吧！”
张昭栎自认不是胆大的人，可是看见这个身着粉衣的蚍蜉妖他开口说的第二句话不是呼救，而是——
“不知蚍蜉妖姑娘怎么称呼？”
“嗯…同伴们都叫我欢儿，你也叫我欢儿好了，张…张……”粉衣女子拧着眉，她没记住张昭栎的名字，“张公子！”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完美的救场称呼了。
“我叫张昭栎，记住！”张昭栎走到欢儿跟前，取下衣襟上的小粉花敲敲欢儿光洁的额头，“小小的蚍蜉居然也能幻化成这样大的人，实在是不可思议啊！”
“蚍蜉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不是你们凡人常说的吗？”
“是啊，即便是巍峨大山于天地之间也是尘埃一粒，芸芸众生皆平等，我也不能妄言蚍蜉之小啊！”
听了那么久佛经都没开窍的张昭栎居然说了一句这么有佛理的话，这要是张老夫人和张夫人在场，那不得以为这是一个假的张昭栎？
不过，张昭栎挑挑眉，这蚍蜉不可貌相是哪个凡人说的？

2.作浪形一楚人
书院的先生奉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张昭栎和几个同窗就又被“流放”出来了，可是，读万卷书难，行万里路也不简单，靖国这么大，他们这几个傻小子这次又往哪行呢？
“张昭栎，你们千万别往尧山去，”欢儿抱着一盘肉沫炒粉条盘腿坐在湘妃榻上——自佛寺那天后，她每晚都会溜到张府找张昭栎玩，“我听蔓倩说过，那里总有很多湿乎乎的人和尿裤子的人去，估计好不到哪去！”
蔓倩是一只燕子，她是欢儿的朋友，据说还挺有文采，那这湿乎乎的人和尿裤子的人……
“你想说的是诗人骚客？”
“对对对，就是这个，也不知蔓倩怎么那么愿意去那……”
张昭栎差点把昨晚喝的茶喷出来。
目的地就这么确定了，尧山。
同窗们也没有反对，因为张昭栎肚子里的墨水绝对比他这个人靠谱，即便去了诗词高手云集的尧山，他们也有把握不被鄙视的那么惨的回来。经过张昭栎的解释，欢儿自然蹦着高的要一起去。
此去尧山需走水路，行船期间张昭栎带着乔装成公子哥的欢儿和同窗们饮茶赋诗，那叫一个恣意潇洒放浪形骸，直让他们乐不思蜀到忽略了雨季的到来。
一场早有预谋却不曾预料的山洪顺着山坡直接冲进了张昭栎一行人所在的河道，散开的不光是船，还有人。
费了牛劲把呛了水的欢儿搭到船只的残骸上后，张昭栎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看着昏迷的欢儿，他渐渐的往下沉。
蚍蜉不应该很轻吗？为什么这个成了人形的蚍蜉这么沉！
就在张昭栎口鼻灌满水时他突然想到了屈原，虽不知这皑河能不能像汨罗江因屈原坠江而出名那样可以因为他这张家大少爷掉河而出名，但他可以肯定皑河可以把他这条小命给收了。
无妨，临死前到底也作了浪形一楚人，就是不知道欢儿那小妖精能不能得救啊……
水波浩淼，吞没了河面上最后一抹飘荡的异色。

3.从此你我，听奉天意安排
仿佛是经历了几度轮回一般，张昭栎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欢儿那张挂满泪水的脸，全身的酸疼也让他明白了他可以在这个芸芸众生出身的天地间继续苟延残喘了。
“张昭栎，你是不是傻呀！怎么救人还把自己搭进去啊！你要是出事了，以后谁陪我……”
话没说完欢儿就趴到张昭栎身上大哭起来。
这一趴力道可不小，疼得张昭栎呲牙咧嘴的，不过也让他的神志更加清楚了起来，他想起了落河时欢儿兀自沉下去时他那内心疯狂的慌张，他眨眨眼。
这蚍蜉妖什么时候也有了狐妖那勾人心魄的能力？
管他呢，反正他张昭栎大难不死，必定在这尘世带着这个名字欢实也让他心里欢实的小妖精偷着乐的过日子，人妖殊途又怎样，六道道道不同却仍于一世，故殊途亦为同路，同路自是同归，何况他俩相遇岂又不是天意的安排？既是这样那还有什么顾虑！
费力的抬起手拍拍欢儿的头，道:“放心吧，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就是变成鬼也会陪着你…”摸摸手下黑缎般的墨发，张昭栎大嘴一咧，“玩！”

4.窃喜于寂寞人间
同窗们都因这次水祸蒙了怯意，修养了几天一个个都说要回家，张昭栎也没挽留，手书一封平安信让同窗带回去后带着欢儿又踏上了前往尧山的路。
不过这次，他们走的是旱路。
就剩两个人了，很多事情就方便起来，欢儿恢复了女儿装，一路上笑笑唱唱，左瞧右跑，一身的粉衣翻飞翩迁，就像突破了茧的蝴蝶一样肆意荡漾，有这么一个活宝，再枯燥的旅途都会趣味十足。
张昭栎觉得他带欢儿出来真的是一个太正确的决定了！
到了一个镇子，张昭栎就赶紧找了一家酒楼打算过几天好日子，可是欢儿看着柜台后面的菜名板愣是不敢走了。
“张昭栎，这家酒楼是没有菜可以做了还是厨师太厉害了，这菜名也太瘆得慌了！”
张昭栎顺着欢儿的目光看过去他立马明白了欢儿的意思。
“欢儿啊，蚂蚁上树呢不是让人去啃树皮吃蚂蚁，而是采用了比较拟态的命名，其实呢这道菜就是之前在府里咱总吃的肉沫炒粉条。”
“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儿闹饥荒了呢！”
没文化真可怕，不光能吓死人，也能吓死蚍蜉！
房间自然是订两个，男女有别嘛，不过欢儿可不在乎这些，吃过晚饭就跑进了张昭栎的房间，于是就亲眼目睹了美男出浴图。
好吧，其实张昭栎的卖相还是不错的。
“张昭栎，你屁股上居然有颗痣！”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羞涩被欢儿这一句话又成功的勾了起来，张昭栎一张大脸两颊生红，抓起一个苹果就塞到了欢儿嘴里。
“就当你刚刚瞎了。”
“可是我没瞎呀！”
“那就当你失忆了。”
“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啊！”
“……”
张昭栎扶额，他是怎么觉得带欢儿出来是个很正确的决定了呢？
夜半子时张昭栎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左臂压得慌，低头一看发现欢儿正蜷在他怀里睡的香甜，小巧的嘴角微微的扬着，梨涡浅凹，一脸的满足仿佛她得到了这世间的所有。
张昭栎记得以前“行万里路”时他半夜醒来，四周除了不闻声响的寂静和夜色沉沉外就只剩他一人，那种“独坐幽篁椅”的悄怆凄然任凭再没心没肺的他也会感到迷茫无措，可是现在……
张昭栎启唇偷笑，果然带欢儿出来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欢儿不知道张昭栎在想什么，睡意正深的她蹭了蹭张昭栎的胸膛，咂咂嘴来了一句差点把神游的张昭栎气出内伤的话——
“店家…再给我一份蚂蚁上树…我就告诉你…张昭栎屁股上有一颗痣……”
蚂蚁上树是不是也可以用蚂蚁做？

5.双眸之中，还有春秋载不动
好日子享受完了，所以苦日子又要开始了。
背着行囊，张昭栎拖着欢儿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张昭栎，我要吃蚂蚁上树！”
“这深山老林上哪给你找去？要不你趴在树上自己吃自己吧！”
……
这样的对话一天之中总得进行几回，欢儿不厌其烦，张昭栎居然也乐此不疲。
一天，他们身处的大山起了大雾，十步之外便已看不清前路，张昭栎领着欢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枝叶繁茂藤条错落，忽的一条有了灵识却还未修成人形的蛇精趁空扑向了没有防备的欢儿，张昭栎当时想都没想一把拽过欢儿跟自己调了个方向，于是那只蛇精的毒牙就贯穿了张昭栎的左肩，张昭栎顺势抓住蛇精的身体拿过一旁的树枝扎了下去，蛇精吃痛松口逃了，可张昭栎也因中了蛇毒倒了下去。
“张昭栎！你是不是每次救人都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你听好了，鬼是吃不了东西的，我一个人吃蚂蚁上树多没意思啊！”
这是张昭栎最后一次听到欢儿的声音，也是最后一次看见欢儿那张娇憨可爱的脸，然后他就看到欢儿把一颗发着紫色光芒的珠子打进了他一动也不能动的身体里，而欢儿就在原地化成一棵紫荆花，满树紫粉色的花摇曳生姿，晃的张昭栎心尖生疼。
他忘了，紫荆花可解蛇毒，它的别名叫，蚍蜉。
张昭栎没有去尧山，而是扛着那棵紫荆花去了泺泉寺。
“张施主不是我佛门中人。”
“大师误会了，昭栎并不入佛门，只望大师可以给这紫荆花一个容身之处。”
惠善看着张昭栎，不足一年，今日此人不再昔日，那双眸中所蕴含的感情复杂而沉重，无论悲喜亦是岁月也难以承受，惠善默叹，虽非红尘人，难了世俗求。
也当是行善了。
“阿弥陀佛，张施主请随我来。”
引至旁院一角，张昭栎谢绝了其他僧侣的帮忙，独自拿着铁锹一铲一铲的挖坑，又一铲一铲的将土填好。
“欢儿，我之前一直对自己说人妖殊途但是却可以殊途同归，今日我却是懂了，殊途同归的殊途，其实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殊途，妖与妖之间的殊途，并非人与妖之间的殊途，”张昭栎抚着树干，脸轻轻的贴在上面，“我们两个不识阡陌的傻子呀，都走错道了！”
张昭栎没入佛门，因为斋饭里没有肉，所以他入的是相思门，虽然饭里有肉，但食的还有相思苦。
忍了许久的泪，倾颓而下。

6.日月同星辰，都陨落时间的尽头
回到张府的张昭栎，日子如旧，只是每个月张老夫人和张夫人带他去泺泉寺听经时变得格外容易，他的性子也变得沉稳起来。
人人都说张府大少爷被书院先生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给历练出来了，可是只有张昭栎自己最清楚让他自己成长起来的是什么。
岁月，荏苒。
弱冠之年，张昭栎金榜题名，入仕庙堂。
翌年，张昭栎以张家长房长子的身份担起了张家家长之位。
第三年，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昭栎迎了门当户对的刘家嫡三小姐为妻，两人相敬如宾。
张昭栎为官数十载，为官清廉，是圣上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可是在其夫人过世后却辞去官职，大家都以为他会种种瓜果蔬菜，哪知他一杆子把自己放进了泺泉寺，窝在旁院里侍弄一棵紫荆花。
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那年冬天，雪似鹅毛，纷纷扬扬的覆盖着天地间的一切，泺泉寺的旁院里站满了张家人，人人脸上都隐隐露着哀戚之色。
原本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张昭栎忽然一下子坐起来，双眸之中精光四射流光溢彩，一把抓过床头搭着的织锦大氅，披上就冲到了院里的那棵紫荆花下，那劲头就像当年杀出佛殿一般，吓得屋里前来给他送终的亲属腿肚子直哆嗦。
“今年下了好大的雪啊！”张昭栎蹲在紫藤花前摸着树干，“人妖殊途，可临了了不都得走同一条路嘛，听说那道边的花开的不错，我就先去看看，”他靠着树干坐下，眉间渐渐舒朗，“你说得对，一个人吃蚂蚁上树的确没意思的紧啊……”
沉寂的紫荆花突然抽苞开花，白雪如幕，花色曳曳，张昭栎笑着合上了眼，尘世种种终于落进了无尽的黑暗，那是他光阴的尽头。
终其一生，张昭栎没有去过尧山，也没再吃过肉沫炒粉条。

7.弱水之畔，桃花渡口，三生茶楼
伏猬晃哩晃荡的走进一个名唤三生的茶楼，一进去便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杵着头趴在柜台上，那女子长得极为精致，绕是这般百无聊赖慵懒至极的模样依旧看的他心头漏跳一拍。
“请问……”
“茶水点心不收钱，客官若想用自取便是。”
显然这红衣美女现下十分不想搭理人，就算想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伏猬只好自己泡了一盏茶取了几样小点心坐到窗边消磨时光。
看着窗外熙攘的街市伏猬有点恍惚，他似乎从脱离那个叫张昭栎的躯体后就没再看过这副光景。
是的，伏猬就是张昭栎。
伏猬原是天界的兆乐仙人，因需历劫故而下凡托生为张家大少爷张昭栎，历完一世生死轮回后他又回到天界，可是他依旧放不下那只，哦，不，是那棵陪过他的小妖精，但是那棵小妖精到现在也没修出灵识，他也不能贸然挖出人家扛走，还好有仙友告诉他三生茶楼的等雨老板应该可以帮他，于是他就跑到了这桃花渡口旁的三生茶楼。
可是，人家三生茶楼老板根本不想搭理他，他很无奈呀！
等雨一下楼就感觉到了一股夹有佛性的仙气，挑挑眉，她这茶楼还真是什么都招。
“兆乐仙人来茶楼有何贵干？”
兆乐仙人伏猬是有佛性的上仙，除他之外，没有一个上仙的仙气里会有如此强烈的佛性。
“请问姑娘可是等雨老板？”
“是。”
伏猬不由大喜。
“伏猬前来是想请等雨老板帮个忙。”
等雨瞥了一眼没有丝毫准备的伏猬，罢了罢了，赶紧送走这仙儿得了！
“什么事？”
“等雨老板可否给伏猬捏个方圆？”
捏方圆？等雨揉揉眉心，吃个点心居然跑这么远来找她，她可不会手艺活！
“阿九，千云回来了没，这里有个客人要吃方圆。”
“不不不，我说的方圆不是点心，是…呃…是……”
伏猬尴尬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早知道这样，他身为张昭栎时就再多读点书了！
“制出一寸天地。”
大厅里的三个人顺声望去，只见韶舜抱着一盆牡丹从后院走进来，不说一身的衣裳全是泥，就连她脸上也全是土。
“这位公子…说得对！”
看着灰头土脸的人，伏猬半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韶舜当然知道她说的对，所以也不理会伏猬，抱着牡丹就往楼上走。
“公子请留步，请公子帮一帮伏猬！”
伏猬一把拽住韶舜的衣袖，管他脸上有几层土，只要能把那棵小妖精带走，哪怕脸上砌城墙他伏猬也不惧！
韶舜看看等雨，等雨轻轻点点头，这算是准了。
“好吧，我帮你。”
“公子果然是爽快人！”
伏猬胳膊一甩作势就要搭到韶舜的肩上，等雨纤指一弹，一粒珠子就把伏猬的胳膊打了下去。
“兆乐仙人请自重，我们舜舜只是女着男装，不是公子！”
四道警告的眼神直直射向韶舜旁边的伏猬，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他可不知道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和一个温润平和的女子居然也可以有这样的魄力！
“走吧，去给你捏个方圆。”
把怀里的牡丹递给等雨，韶舜拍拍衣裳走出了大门。
就算不换衣服，那能不能洗个脸先？
看着韶舜潇洒的背影，大厅里的三个人难得的有了相同的见解。

8.行遍山高水长，故眼里一片心乡
从此，伏猬脖子上就多了一个珠子，珠子里有一棵紫荆花——那是他拜托韶舜将泺泉寺的那方旁院拢成的一寸方圆。
伏猬自请降级，做起了云游四海的散仙。
“欢儿啊，你说你化成人形时也没怎么看看这世间，不如，我带你去玩玩！嗯…咱就先到你说的湿乎乎的人和尿裤子的人都爱去的尧山吧！”
“欢儿，你看看这竹林，不比泺泉寺那个大呀？”
“欢儿啊，这地府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等过个一千年再来，到时候就是一片火红的曼珠沙华，哪像现在，瓦绿瓦绿的，和菜园子似的！”
……
他说过，他要陪着她玩，那他就好好陪着她上九重天下十八层地府的玩！
“伏猬呢？说好今日去喝酒呢！”
“谁知道，估计又带着他那颗宝贝珠子到凡界遛弯去了！”
云海之畔，伏猬拿着那颗珠子细细的看着，眼角眉梢尽是柔情。
行遍山高水长，故眼里一片心乡，而他的心乡里此后都只会有一棵爱吃蚂蚁上树的蚍蜉妖。

【完】